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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卢西亚高中里有多少人喜欢纪倾云,就有多少人看不惯纪倾云。

    国际部靠近围墙的教学楼一楼是喧闹大课间唯一幽静所在,狭长的走廊两边是上午从来紧闭的画室,尽头处是厕所和通往上层的楼梯。

    人迹罕至并不代表没有人来这里,纪倾云可以躲在楼梯间吞云吐雾,别人也可以在洗手间为忘记带卫生巾寻求脱困方法。

    她从来作壁上观,如今更是半垂着眼享受上午唯一的放纵。

    门后脚步声传来,先烟味一步夺取来人注意力的则是女厕传来的呼喊。

    “有人么?”

    男孩迟疑地应答,女生如蒙大赦般请求帮助:“同学,可以帮我去超市买一包卫生巾么?”

    十五六岁的年纪,男女之间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日常交流都仅限于公事公办,遑论如此私密的话题,一个女孩子在窘迫与自尊前主动戳破纸糊的男女防线。

    男孩的沉默犹豫让女生的话语添上一抹急切。

    “还有十几分钟就上课了,我是国际部的纪倾云,求求你了......”

    那可是纪倾云,圣卢西亚最美丽最神秘的纪倾云,无论多么不近人情依旧惹得众人趋之若鹜的纪倾云。

    害羞终究无法保持内裤的干净,可是撒谎可以保证名声的好听。

    倾云站在楼梯口,夹着细长香烟听完一墙之隔的男女对话。

    她曾听过无数回自己母亲和姑姑少女时期的明争暗斗,出糗犯事后报上对方名讳的扯谎简直是信手拈来,就这么互相报复栽赃直到她那位母亲与父亲的第一次相见时又故技重施。

    “你等我一会儿。”

    沉重的木门从外推开,映入眼帘的是少年沉静俊逸的面容。

    宋商絮。

    倾云脑海里轻轻飘过来人的姓名。

    按照道理说他不是国际部的学生,倾云没机会也没兴趣去认识和国际部隔了一个操场的教学楼里的人。

    但她知道他是因为父亲突然善心大发在兰城和香江的高校里资助人,她在书房查资料时无意点开一份文件,一众初中生里,他是唯一的高中生。

    倾云笑盈盈地从衬衫胸口处的口袋里摸出校园卡,特意背面朝上递给他。

    她不知道小姑事后怎么对付的母亲,就像她不确定门外的少年能不能像父亲拆穿母亲的小把戏一样见过纪倾云本人。

    “同学,我感觉好像也来了月经,你一并帮我也买了吧。”

    宋商絮在见到门后的人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诧。

    教导处在国际部后面一幢教学楼,他们班的数学老师是副校长并不和普通教师一个办公室,作为课代表每天他都要横跨一个操场前往行政楼,今日交完作业顺便去最南边的厕所洗了一把脸。

    垂眸看向面前的校园卡,全校学生都是用一套卡,卡面底部是圣卢西亚的校园鸟瞰图。

    普通学生的超市在食堂边上,来回十分钟肯定不够,宋商絮蹙眉接过,下了几个台阶走出教学路,抄近道前往国际部的超市。

    倾云继续倚在墙上吞云吐雾,猩红的火光贪婪地靠近细白的指节,刚捻灭烟蒂,转过身再次看见五分钟前的面孔。

    少年细微的喘息声在逼仄的楼梯间逐渐消失,他递给她一个袋子。

    “我就不进去了,你和......她一起用吧。”

    倾云拿出一包日用装拆开拿出一片,剩下的全部塞回宋商絮怀里,笑地无奈又嘲讽:“哦,我感觉错了,我其实没来,而且比起卫生巾,我更习惯棉条......”

    “所以这些,你就留着下次英雄救美的时候用吧。”

    宋商絮站在原地,脸上不悲不喜,倾云顿觉无趣转身就要离开楼梯间,突然又被身后人叫住。

    倾云侧目,面前出现她的校园卡和一长条薄荷糖。

    “下午有仪容仪表检查。”

    少年言简意赅,倾云不自觉用指腹摩梭着方才夹烟的指节——今日出来的匆忙她忘记带烟托,想必已经染上了烟味。

    眼眸转动间接回卡,倾云勾唇一笑:“我唯一习惯这个味道的只有万宝路的薄荷爆珠。”

    语毕,她不再理会少年一而再被拒绝后会是什么反应,径直拉开木门。

    被困在隔间的女生听到脚步声激动地拍门示意她的方位。

    倾云先把烟头冲进洗手池,走到里面弯下身从缝隙中递上卫生巾。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再乱用纪倾云的名字一回,下次递进来的可不敢保证是卫生巾了。”

    指尖的小方块被飞速夺走,倾云淡笑着直起身离开女厕。

    她没有故意等在门口看那个女生被正主揭穿的窘态,同样的,那个少年也没有像其他人被她不留情面拒绝后依旧小心讨好等在原地。

    楼梯间的清淡烟味正在消散,毫无阳光照耀的方寸之地被门外穿堂风的冷意侵扰。

    倾云脚步一旋上楼离去。

    *

    午休的概念对于用操场相隔开的两座教学楼之间显然没有达成共识。

    国际部的学生大多拉上窗帘选择睡午觉,而另一幢教学楼的内陆学生是午自修。

    倾云的班级靠后,她正读着《包法利夫人》原着打发时光,一般这种时候她能听到操场对面的教学楼传来隐约的英语听力,至于现在隔壁几个班级骚动声轻易盖过了杂乱无章的听力。

    训导主任带着几个学生会督察打开国际部班级的大门时,只能收获几张睡眼惺忪的小脸和大部分乌黑的后脑勺。

    宋商絮跟在后面做着违规记录,一路到叁班,经过前面两轮的轰炸,一个个学生坐在原位如临大敌,

    训导主任是个中年男子,他背着手径直走向几个把头恨不得低到课桌肚子里的男女,严厉地训斥他们不和校规的奇异发型发色。

    在训导的呼唤下,宋商絮走上前记名,余光间看到倾云支着下巴好以整暇地看着这边。

    他下意识抬头回视,少女校服的领口扣得严实,露出细长白皙的小臂。

    未施粉黛的小脸精致到近乎完美,长发盘成发髻,没有一丝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只是圆润饱满的不仅是头颅,还有她的嘴唇,上了妆的菱唇红艳艳犹如夏日朱果,与琉璃色的眼眸散发着蛊惑人心的魅色。

    这厢训导训斥结束,转过脸的瞬间被身后高瘦少年挡了一半视线:“那边看过了么?”

    “看过了,都合格的。”

    许是在一班二班花了太多时间,为了赶进度,训导不觉有他点点头就准备往楼上班级去。

    望着宋商絮挺直的脊背,桌肚里的手机震动,倾云打开查看,是母亲的短信,质询她是不是又没去吃午饭。

    思索母亲从何得知的事实,倾云随手将大课间在超市的消费移花接木搪塞过去,不想下一秒对面的回复让她凝眉注视着屏幕几乎盯出一个洞来。

    “且不说你从来不爱吃超市的速食食品,要不是我今天下午想起好久没给你校园卡打钱,都不知道你余额只剩下五块五毛七已经一个多月了!”

    安抚完母亲,倾云抬头看向前门,和大课间的一楼楼梯间一样早已空无一人。

    *

    倾云在茶餐厅又见到宋商絮的时候非常无奈。

    她本来放学回到家,怀月和翩然一人守着沙发一端打电动。

    祖母回了伦敦一趟,没了管教的少女们早已把礼仪淑女的教条抛之脑后。

    倾云换好常服下楼时一局游戏结束,为了隐瞒行踪两个小孩不敢轻易用车,于是倾云遣散了帮佣,独自携着两个妹妹去看演唱会,递上票根又塞给她们俩一点纸币,吩咐一句“我就在周边的咖啡店坐着”,结束了就给我打电话”后转身离去。

    宋商絮和另外两个服务生同样装束,衬衫挽至手肘,劲瘦的小臂随着塑封菜单一起映入倾云眼帘。

    被同校同学服务内心说不上不自在,但倾云莫名没了平日里的拂袖而去的随性,眼见着饭点愈来愈多的客人进店,她硬着头皮点了一杯鸳鸯奶茶,想着实在不行还可以打包走人。

    “就这样?”宋商絮写下她的点单,迟迟不见下文,突然放低声音,“店里的奶茶几乎都是奶精冲泡,所以......”

    倾云敛了秾丽的眉眼,挑眉一笑:“你这样砸你东家的招牌,就不怕他扣你工资?”

    宋商絮不正面回答,从善如流地收起菜单:“不如冻柠茶吧,至少还有几片货真价实的柠檬切片。”

    随着少年走入后厨,倾云收回视线,右手边是一篮子免费供应的薄荷糖。

    家里会买薄荷糖的只有父亲和小姑,偶尔翩然会拿来当零食吃,说是解馋。

    倾云犹豫地拿起一颗送入口中,刺辣直逼脑门,不敢轻易吸气。

    解不解馋她不知道,不过确实麻痹了她的感官。

    倾云定定地看着前方电视机里五彩斑斓的画面,没有含化的耐心,直接将它咬了个粉碎。

    果然,她唯一能接受薄荷味的东西只有香烟爆珠。

    其他几桌都已经坐满,店里已经开始拼桌,宋商絮拿着打包完毕的冻柠茶掀开帘子出来后,就看见最前面的倾云背对着门口发呆,几位新来的食客打量一圈店内空位都不由自主地被少女的容貌身姿吸引,可他们也同样默契地不曾走上前与之同座。

    倾云回神打开钱包付钱,小额全部给了两个小女孩,她不假思索地抽出最后一张一百块:“不用找了,剩下的就当你小费。”

    宋商絮不由得一默,想起早晨楼梯间少女递出校园卡的冷淡神情。

    他当然知道她心里看热闹的心思,虽然选择接过但他根本没打算刷她的卡,也不想轻易卷入别人的纠葛,只装作不知。

    “普通茶餐厅不用给小费,纪小姐不知道?”

    倾云看着面前少年突然一笑,眼里像是浓墨融化扩散,也不由得一愣,但很快恢复淡漠:“你知道我是谁,今日上午不是没用我的卡么?”

    宋商絮重新抚平皱起的纸币:“总归拿了东家那么多钱,不能不认东家的人吧,这杯也算我请纪小姐。”

    唇齿间薄荷味已经褪散,倾云缓缓起身,定定地看了高出她许多的男孩一眼,后者平静地递回那张纸钞。

    她不仅不接,又拿出一张五百卷成团塞进少年制服口袋。

    这实在是很无礼的举动,如果祖母在场定会斥责她有失风度,可接下来倾云的冒犯不止于此。

    “拿了东家的钱就是东家的人了,记得东家的喜恶就好。”

    指尖一空,宋商絮看着倾云拎过冻柠茶准备离开,摁了摁被细带勒红的指腹,他低头轻笑一声。

    “记得了,棉条和万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