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力不移的武凤楼,故装双目冒火,一面急不可待地脱除外衣,一面用眼角余光扫视一下左侧墙上壁画,挥手扇灭烛火。
还真让武凤楼给一眼瞧穿了。这间屋的左侧墙壁,确实是一堵匠心独具的复壁,不仅内里可以藏人,并还利用壁画的颜色,留有气孔和眼洞,既可听到说话声,也能看清人的举动。
最能让人心悸胆惊的是,从花艳云退出,武凤楼和花丽云单独留在这间卧室后,复壁中就鬼魅似地出现了四个人。
中间的,是被贺兰双鹰抓碎面部、丑如鸠盘的蜂美人花香妹。
左则,是和先天无极派仇连三江、恨结四海的无情剑冷酷心。
右侧,是巴陵一霸毛长久之妻杨弯腰。
站在蜂美人花香妹身后,身材也略高于蜂美人的是江中鹤。
心切杀子伤夫之仇的杨弯腰,咬牙出血低语道:“我要亲手断去武凤楼的双臂,再亲手劈成两半,为我儿子报仇雪恨。”
蛇蝎美人冷酷心,不显山不露水地低声说:“大表嫂要是论仇和讲债,武凤楼欠我的可比欠大表嫂的太多了。
且别说峨嵋派那些弟子和三狮、五龙等人被他武凤楼屠于刀下,光司徒家的亲丁就让他们杀了六人。”
冷酷心声如泣血,话音似豺,入耳让人心悸地低语到此,方才喘出一口气来,接着说:“可怜我们轰轰烈烈的峨嵋司徒世家,只剩下我们夫妻二人和年未成丁的司徒秀。和我们比,你们之仇又算得了什么!”
素日蛮横而又极不讲理的杨弯腰,瞪眼道:“表弟媳,你错打算盘了。自古从来,冤仇再大,大不过灭门绝后。
我那娇儿是毛府三门中的一条根,死在先天无极派之手,绝了毛家后代香烟,也算灭了我毛氏一门。如今好不容易捉到了武凤楼,表嫂拼着得罪你们两口子,也绝不能让你先动他。再者说,你四个儿子虽死了仨,好歹还剩一个最小的。”
气得蜂美人压低声音向杨弯腰怒叱道:“给我闭上你那张臭嘴!你们想得倒美,人还没有拾下来,就撕破脸面争着先报仇。实话告诉你,武凤楼只要还有一口气,我悬着的心不会落。”
始终静立在蜂美人身后、脸色变了好几次的江中鹤,低声说:“还是香姑姑说得对,虎死威风尚在,何况是比猛虎厉害几倍的先天无极派掌门人!”
听她这么一说,头一个沉不住气的,就是刚才抢先说话的杨弯腰,她眨动着一双三角凶眼,问:“武凤楼喝的茶水中,难道没下‘欲火焚’媚药?”
既怕功亏一篑、又畏先天无极派如虎的冷酷心,也神情不安地询问蜂美人:“二妹子,这次你可千万不能再出差错啊!”
比无情剑还要阴毒的花香妹,古井不波地说:“我想该见分晓了。”
听说快能见分晓,所有的人无不心神一震。只有蜂美人身后的江中鹤,不仅身躯颤抖不止,脸上还浮现出异样的表情。
适巧同时,先从眼洞气孔中传来花丽云的抖颤呻吟,和武凤楼的粗重气喘,随之而来是那张八宝卧榻的晃荡和震动声。
听得江中鹤脸色巨变。
听得蜂美人如释重负,吁出一口浊气。
听得冷酷心嘴噙阴笑,双眼泛煞。
更听得杨弯腰几乎喜得笑出声。
江中鹤舐了一下发干的嘴唇,说:“香姑姑,咱们的约定还算数不?”
蜂美人略微迟疑。
江中鹤咬了一下嘴唇,道:“只要香姑姑您仍然肯按约定办。”
蜂美人道:“怎么说?”
江中鹤像似狠下心来,咬牙说:“随你香姑姑狮子张嘴要价码?”
蜂美人两眼一闪:“真的。”
江中鹤毅然点点头。
蜂美人追问:“你作得了主?”
江中鹤又点点头。
蜂美人的眼睛更亮了,冲口一句:“我只要那幅三色百寿图。”
在场的人都知道,蜂美人所说的三色百寿宝图,就是早在永乐年间,七宝太监郑和下西洋时带回的,那幅用红、蓝、黑三色宝石串成的百寿图,也是郭虹裳刚从扈老驸马府中偷出来的。
冷、杨二人刚想询问,江中鹤早答应下来。
蜂美人说:“还是丫头你痛快,姑姑决定把姓武的活着交给你。”
一听江中鹤是易钗而弁的女中英雄,无情剑冷笑道:“江湖人常说,光棍老了自霉。可叹我冷酷心年未半百,也早目盲发霉了。请问姑娘仙乡何处,贵姓芳名?艺宗何门何派,因何到此?”
江中鹤傲然冷冷一笑,道:“临时凑合在一起,转眼各自奔东西,司徒夫人何必垂问我的姓名和出身?再说,我也绝对不会告诉你。”
冷酷心贵为峨嵋掌教夫人,既出身于江湖名门,本人,也艺臻绝顶,自从出道江湖,还没让人这么无情地顶撞和轻视过。
开始,玉面陡寒,双目泛煞,但她毕竟不愧被人称为蛇蝎美人,旋即脸色如常,眼波平静地笑说:“姑娘不说,贱妾不问就是。”
杨弯腰的脑子当然比冷酷心转得慢,凶眼一瞪说:“谁要想活着带走老娘的杀子伤夫仇人武凤楼,她自己的小命得留下。”
蜂美人一句“你也配”没说出口,无情剑早一把抓紧大表嫂杨弯腰的衣袖,将她扯出了复壁。
杨弯腰也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刚才因为报仇心切犯了一回混,如今自能看出无情剑是想抢先下手,也伸手掏出三支白虎钉。
蜂美人和江中鹤二人看出不妙时,蛇蝎美人冷酷心的一筒五毒白眉针,杨弯腰的三支白虎绝命钉,早隔着窗户,用极为阴狠的手法,射向屋内那张卧榻。
气得蜂美人尖叫一声:“你们两个臭女人,胆敢坏了我的大事。”
江中鹤早一抬右足,破门闯入,晃燃手中火折子,扑进内室。
相继窜入的蜂美人、冷酷心和杨弯腰三人,就着火光一看,那张卧榻上,除去插有五根白眉针、三支白虎钉,其他一无所有。
江中鹤顺手点燃了烛火,并乘机偷偷抹去脸上吓出来的汗水。
杨弯腰跺脚咒骂了一声:“难道武凤楼这个该死的会土遁?”
蜂美人怒喝一声:“杨弯腰,亏你还在道上叫了几十年的字号,竟会放出这种无滋无味的狗屁来。武凤楼真要能对花丽云那种神仙也会迷死的裸体不动心,我花香妹甘愿领头认败服输。”
话音仍在静室之中回荡。
武凤楼突从门外抱着赤身裸体的花丽云,昂头阔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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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出现在蜂美人等四人,特别是江中鹤眼中的武凤楼,仍然那样挺拔卓立,潇洒儒雅,也还是那样目光炯然,冷傲自若。
更为难得的是,武凤楼怀内虽然抱着貌艳如花、赤身裸体、细腰丰乳、肌肤如玉,并还不时娇喘呻吟的绝代尤物,却宛如抱着一段枯木和石雕,不仅丝毫不为美色诱引,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冷酷心和杨弯腰二人,再次想扑出夹攻。蜂美人玉臂一抬,阻止道:“二位忘了,此处是我花香妹的基业!”
明显听出蜂美人的嗓音不亮,冷、杨二人只好忍气吞声地停手了。
蜂美人目注武凤楼,道:“花香妹幼居苗疆,长入中原,截至花容月貌未毁前,始终以美艳自负,阅人不计其数,堪称首屈一指的荡女淫娃。”
眸光一默,接口道:“原认为世上男人都是贱骨头,罕有见色不迷本性者,更不信真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想不到年方二十六七、血气方刚的武掌门,怀抱花丽云这种触手就让男人酥软魂消的晶莹柔体……”
没容蜂美人向下再说,悄立旁侧、脸色不断起变化的江中鹤,突然插口说:“武掌门一时不慎,事前还服下花丽云亲手放进茶水中的媚药‘欲火焚’。”
蜂美人点头叹道:“也许花香妹生成的红颜薄命,所见男人无一不是贱骨头,我也从来不把他们当人待。假如早能见到武掌门,许能促我转变,也就不会毁去我的花容月貌了。”言下唏嘘不已,自叹自伤。
在蜂美人和江中鹤对说这番话时,武凤楼早替花丽云解开被点穴道,并把自己那袭青色长衫,代为裹在了赤裸裸的躯体上。
等到花丽云悟透了事情经过,目睹插在八宝卧榻上的五毒白眉针、淬过剧毒的白虎钉,花容惨变,娇躯抖颤,若不是武凤楼及时伸给她一条手臂,她势非瘫软跌翻在地面之上不可。
武凤楼一面亲手抓过花丽云的内外衣衫和鞋袜,一面霍地亮出短刀,说:“武某不在乎你们施展任何手段,更绝不含乎你们联手齐上。只请你们在花丽云穿衣登鞋这段极短时间内,暂停贵手。否则……”
杨弯腰一横自己的镔铁拐杖,切齿道:“否则,你武凤楼想怎样?”
武凤楼振臂一挥,手中那口一尺二寸短刀,顿时化成六道厉芒,并一字一顿、冰冷寒森地吐出“否则杀勿赦”五个字。
蜂美人脱口赞了一句:“看似无情实有情。武掌门好一副侠骨柔肠,魏银屏几世修得如此福分,得配你这位盖世奇男子!”
武凤楼吐出:“不敢!”窗外突然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道:“多谢花当家的谬赞了!”
别说武凤楼一听就知是魏银屏,就连屋中蜂美人、冷酷心、江中鹤等人,也从话音中悟出是魏银屏赶到。
武凤楼一来急于看到妻子魏银屏,二防冷酷心、杨弯腰二凶妇逃逸,欺身抖掌,一招翻天印,震飞了两扇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