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间内的灯也开着,却是惨白惨白的。刘云龙正站在这摊血迹的源头,一张带滑轮的担架床前发愣。
我环视了一下,这个停尸间由于是临时的,并没有把那些大号的冰箱搬来,只是零零散散放着几张可折叠的担架床。再者此时正是初冬,也不怕尸体短时间内会腐败。
而尸体,只有一具,就是刘云龙面前正不断滴血的那个。
血液已经染红了盖在尸体上的一大片床单。刘云龙站在旁边,却迟迟不敢伸手揭开来看。
“你最好不要动。”我站在门口,尽量以温柔的声音告诉他,希望这家伙能听我的话。
可刘云龙就像故意和我作对似的,听到警告后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揭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床单。
担架上躺着的,正是早上才从电梯间里抬出来的小护士。我在刘云龙拿的卷宗里见过。
她仰面躺着,四肢还保持着那种极怪异的姿势。身上依然是脏脏的护士服,看来正式结案前,是不允许家人来整理其遗表遗容的。
但露出在外面的脸和手,虽然被人用毛巾擦过,由于死亡时间较长,皮肤在停止了新陈代谢后,被灰尘腐蚀,透着一股灰灰的颜色,看起来非常别扭。
她的眼睛已经失去了水分,眼皮僵硬,此时你就算想帮她合上,恐怕都做不到。
小护士的左手腕不知被谁割开了一条口子,血,就是从那里不断地向外涌。
我正奇怪为什么死了好几天的尸体还会有这么多血向外流,刘云龙却伸手想要去把小护士的胳膊放高点,不让她再向外淌血。
尸体早已僵硬,又如何能掰得动?刘云龙只一用力,躺在上面的小护士整个人都跟着胳膊一起转了个向,似乎已经变得没什么重量了。
此时小护士的脸面对着我,我却看到原本闭着的嘴,竟然张开了,嘴中似乎还有东西在活动。
事情不妙!我赶忙对刘云龙喊道:“**的快点回来!”
刘云龙被这突然的一吼吓了一跳,转身奇怪地看着我。他的眼内,竟布满了血丝,殷红殷红的。
“什么味道?”我这时发现,一股类似臭鸡蛋的气味正在室内弥漫。
不敢再细看,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拉起刘云龙就向外跑。慌乱中使劲撞在了那张担架上,小护士的尸体由于姿势怪异,本来就不稳当,一下摔在了地上。
“啪!”我愣住了,尸体竟然被摔成了两截,她体内哪还有什么血啊!早就干枯,成了纤维状的丝丝缕缕。
随着尸体的断开,里面爬出了好多会动的东西,我仔细一瞧,居然是一个个拇指大小的虫子。
这些虫子在地上散开后,立刻就朝那一大摊血冲去,趴在里面贪婪地吸食起来。很快,屋内的血迹就被它们舔了个干干净净。
“快走!”我见刘云龙还在那里傻站着,拉起他就向门外跑去。
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危险,但凡是嗜血的虫子,貌似没有不对人感兴趣的。它们吸干了地上的血之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又跑到电梯间,我狠命按着一楼的按钮,却依然毫无反应。
远处,却传来了沙沙的声音。
“我靠!”刘云龙看清了声音的来源,禁不住骂道。果然,那些虫子吸完了地上的血,正朝我们爬来,足有成千上万只。
“它们是冲咱俩来的?”刘云龙清醒了点,问道。
“废话!难不成你以为它们会坐电梯啊?”我可不认为这些家伙刚好和我们顺路。
说话间,那些虫子已经爬到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你快想办法啊!”刘云龙拿着手枪却不敢开,一则是虫子太多,给他挺重机枪恐怕都不一定够,再者开枪是要打报告的,回头他们领导问为什么开枪?为了打虫子,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所以这家伙干脆把难题留给了我。
没办法,我咬了咬牙,脱掉了刚买一个礼拜的新羽绒服,把它缠在右手腕上,右手抓紧后,默念一声“燃!”
轰的一下,羽绒服顿时剧烈燃烧了起来,我赶紧把它丢在电梯门口,用来暂时阻挡一下这些虫子的进攻。
看着冒烟的羽绒服,我心疼不已。这他妈什么狗屁《摄梦录》啊,净教点虚招子,不是见鬼就是烧东西。
不及细想,我一脚就踹开了楼层按钮下方的操作台,蹬在上面,掀起天花板的一角。
“我先爬上去,再拉你!”说完后,不管刘云龙是否同意,我就双手用力,钻了出去。
舱道内暗得很,呼呼的穿堂风吹得我一激灵。找到着力点,我伸手向下一探,就捞到了刘云龙的胳膊,顺势把他给拽了上来。
羽绒服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有些虫子已经顺着两边的缝隙爬了进来。把刘云龙拉上来后,下面也终于挤满了虫子。
第十六章 灭虫专家
由于电梯舱壁格外光滑,虽然这些虫子越聚越多,却根本爬不上来。
我俩趴在上面,向下看去,暂时没了危险,刘云龙这家伙又没心没肺地说道:“靠,再点个东西扔下去,看不烧死他们!”
“行啊,你把棉袄给我!”我瞅着这家伙,真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心疼。
“嘿嘿,我说说而已,下面怎么办?”刘云龙赶忙裹紧了自己的外套。
“先找办法上去,再通知灭虫公司!”我抬头看了看,黑黑的电梯仓道里,相隔不远就又一道亮光,那应该是每个楼层的门。
离我们最近的亮光就在头顶上方四五米处,那里应该就是一楼。
“哎!你看看!它们要干嘛?”我正寻思出路,刘云龙拽着我问道。
低头看去,那些虫子慢慢汇聚在电梯内一角,相互踩踏着向上爬,居然越堆越高。
“哎你别说它们还挺聪明的!”这家伙看上了瘾,居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还看!再看你连命都没了!”我说着拽起这个家伙,抓着电梯间内的两根钢缆,就向上面的一楼爬去。
直觉告诉我,虽然负一层就在一站起来的地方,但那里还是在地下,最好不要冒这个险。
钢缆冰凉刺骨,冻得我手像刀割一样的生疼。
爬了两米,低头一看,下面黑压压的一片,已经快要看不到电梯内的灯了,这些虫子速度好快,看来不消一会儿,就能成功登顶。
“快!快爬!”我不断地催促着刘云龙。可是这电梯钢缆冻手不说,上面还涂得有油,爬上去一分,滑下来半寸,进度缓慢。
废了好大的劲,终于爬到了一层的电梯门处。
可新的问题出现了,为了和上下运行的电梯能够良好的接触,门内平平的,毫无着力点,吊在钢缆上的我们,想把电梯门打开,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忍不住又低头看了一眼,那些虫子居然已经堆起了一人多高,马上就要能够到天花板的顶了。
我俩挂在钢缆上,大眼瞪小眼,毫无办法。
虫子……已经爬了出来……
“有没有人啊?!快帮忙把门打开啊!”刘云龙伸出一只手,把电梯门锤得咣咣响。看来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我也跟着他一起喊道:“快来人啊!”同时腾出一只手不停地捶打电梯。
这两部在角落里的电梯,晚上根本没人坐,至于谁能听到,那就要看我们的造化了。
爬上来的虫子,四散在电梯舱道的墙跟,正以惊人的速度继续向上挺进。我俩吊的钢缆上,也顺着上来好些只。
刘云龙还在扯着嗓子吼叫,外面依然毫无回应。
突然,一楼通过门缝射进来的光线变粗了,我俩抬头看去,正有人在门外用力把电梯门掰开,推往两边。
门全部打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外面。
“张山!”我俩同时喊道。此时真恨不得抱住他亲上两口。
“嘿嘿,我说你俩跑哪去了?赶情也掉下去了?”张山说着,双手探入,一边一个,把我俩拽了出来。
我还坐在地上不停地喘气,刘云龙就指着脚头喊道:“虫子!虫子!”
已经有虫子爬到了电梯门边。
张山只看了一眼,脸色大变,连忙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大块黄色的物体,咬了一大口,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小瓶二锅头,一下就灌了半瓶。
咀嚼了几口,张山来到电梯口,“噗”地一下把嘴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喷在舱道内。
“打火机!”
我赶忙又掏出来新买的打火机,递给了他。
张山点燃了手中的那一大块黄色物体,发出青色的火焰。随即,他丢入了电梯舱道内。
刘云龙想探头看,却没想舱道内一下就剧烈燃烧了起来,火焰窜出好几米高,使人无法靠近。
“幸亏我今天带了家伙来,不然就麻烦了!”张山拍了拍手,心有余悸的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寄尸蜱?”
不等我张嘴,刘云龙就抢着把刚才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这家伙办事不行,叙述可是一流,说得不但分毫不差,还相当有故事性。
张山听后,立即表示同意我的观点:“这两部电梯,晚间必须关闭!不然会害死更多的人。”
“这事儿交给我,我马上去联系院长。”刘云龙自告奋勇地说道。
看着自己又黑又油的毛衣,我欲哭无泪,新买的羽绒服也没了,看来今晚还是不要回家的好,不然肯定要被骂。
“闹鬼啦!闹鬼啦!”大楼西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声。
“走,过去看看!”张山一马当先,带头跑了过去。
喊闹鬼的人是太平间的管理员,他刚才突然感觉肚子痛,跑到一楼来上厕所。等回去的时候,竟然发现一部电梯被烧得面目全非,屋里地上到处都是红红的血渍,停尸间里的尸体掉在地上,摔成两断。
这下可把他吓得够呛,连滚带爬就跑了上来。
我和刘倒不住感叹这家伙命大,要是刚才他在的话,恐怕就不是被吓一吓那么简单了。
在张山的带领下,我们又下到了地下二层。显然虫子都被那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除了被熏黑的墙壁,居然找不到一只虫子尸体,遍地都是灰色的粉尘。
在停尸间里,张山又往尸体额头上抹了一些那个黄色膏体,点燃一张符纸,顺着抹上去的膏体熏了一遍,待冒出青烟后,方才作罢。
闻着那个气味,我推测应该是硫磺。
叫来了医院保卫科的几个保安后,我们这才回到一楼。
张山守着东头的这两部电梯,我和刘云龙来到了院长家。
院长坐在客厅的豪华沙发上听完我们的叙述,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说道:“俩位请恕我直言,身为一个医务工作者,这种荒诞的事情,你们让我如何相信?关闭电梯事小,给医院带来的负面影响却不好估量。”
“没关系的,白天完全可以照常使用,只是晚上入夜后关闭即可,反正平时走的人也不多。”我见有商量的余地,马上接茬道。
“那这种情况要多久才能恢复?”院长问道。
“……”我俩哑口无言,这事儿谁能知道啊~现在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都还是个谜。
见我们不说话,院长笑了笑,接着说道:“年轻人,有空呢多把心思用在正道上,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说吧,你们家谁住院了?”
赶情他把我俩成送礼的了!怪不得刚才让进屋内时这么客气。
刘云龙是个暴脾气,一听这个就不愿意了,站起来说道:“我们刚才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这是我的警官证,市局刑侦处的!我现在需要你们医院配合调查,按要求关闭电梯!”
院长明显一愣,接着伸出手说道:“好啊,文件呢?只要你们出示相关文件,我们保证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