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大山吩咐风起:“老大,吹螺号!”随着一阵“呜呜咽咽”的螺号声,几分钟后,约有百十号子赛夏男子列队于寨子中央的空地上。人人都穿戴着充满赛夏人特色的黑头巾、无袖胴衣和黑布腰裙,手持长矛,肩背弩弓,虽不像正式军队那么有章有法,倒也显得令行禁止、整齐划一。邢亮既惊异他们动作迅速,又赞叹他们的行动有序,不由得击掌叫好。看到客人如此赞赏,风大山也很高兴,他告诉邢亮和徐镶,整个南支赛夏各个村寨可以组织起一支六百人的队伍。
重新回到屋里后,双方就联合抗日的有关问题进行了更深层次的交谈。由于这是个事关紧要的大事,风大山让他的两个儿子把长老会的几位长老和部落里的祭司都请到会廨(部落处理公务的地方)开会。
赛夏人对勇士是敬重的,一只200斤重的黑熊,已经成为邢亮在部落里身份和荣誉的象征,也让邢亮在赛夏人心目中获得了极大的好感。可以说,这只黑熊也为此次结盟会商增添了不少的筹码。经过仔细筹划,最终双方商定成立向天湖赛夏自卫队,与抗日联军结盟,由抗日联军资助一批火器,并派人帮助训练。
为了表示诚意,邢亮和徐镶按照赛夏人的习俗,当即代表抗日联军与风大山和寨子中的各位长老一起举行了结盟仪式。风起、风扬二人各抱出一只大酒葫芦,依次向一字摆开的八只竹筒中注入自酿的米酒,然后捉来一只大公鸡,祭司用山刀斩断鸡的颈部,殷红的鸡血点点滴滴地滴落在竹筒里,米酒被染成一片血红。邢亮、徐镶、风大山和其他五位长老、祭司向着太阳的方向虔诚地并排跪下,一起举起盛满血酒的竹筒,齐声发出誓言:“上有天,下有地……邢亮(徐镶、风大山……)和抗日联军(向天寨)愿与向天寨(抗日联军)结为同盟,驱除倭寇,共保家园,如有违誓,天理不容!”言毕,八个人将竹筒中的血酒一饮而尽。邢亮把两支村田式步枪作为信物赠送给风大山,风大山也向抗日联军赠送了赛夏山刀。
送走了祭司和长老们,热情好客的风大山,非要留客人吃饭。看看天已近中午,主人又盛情难却,而且徐镶也站在了风大山一边帮助挽留,于是邢亮他们吃了一顿地道的赛夏餐。香喷喷的芋头煮米饭,盐水泡生姜辣椒,辣上加辣,吃的邢亮满头大汗。
告别之际,风大山和风家弟兄依依不舍,并再三叮嘱邢亮和徐镶,半个月后一定再来向天湖,参加两年一度的南支赛夏人的“矮灵祭”!邢亮笑着接受了邀请。虽然心中希望能够等到举行“矮灵祭”的日子,但也知道这可能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小鬼子随时都会发动第三次“南进行动”,未来的日子将会更加艰难。
离开向天湖后,邢亮一行在徐镶的带领下,又来到位于鹿场大山西麓的泰雅人部落。依靠徐镶与各部族熟络的人际关系,以及邢亮个人的人格魅力,顺利地与泰雅人结成了同盟。至此,台湾岛上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已基本形成。
第五十四章“虎头”试锋芒
说是“四季如春”,但台湾还是有春夏秋冬之分。农历十月,漫山遍野,绿意依然。渐次浓重萧索的秋风,带来了玉露凋伤、峡气萧森,让万物在不知不觉之中黯然失色。而那风声鹤唳、逐渐逼近的战云,又在这萧萧瑟瑟之中凭添了几分萧杀。
虽然浓密的战云笼罩着竹南、苗栗间的山地丘陵,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已经没有了前两次倭寇南侵时的那种张皇失措,抗日联军两度击退鬼子入侵,让这里的老百姓吃了两颗大大的定心丸。在那刚刚收割过秋实的层层梯田里,仍有执著于稼穑的村民三三两两地荷锄扬锨,整垄打埝、挖沟补渠。远处,一行身着棕绿相间碎花戎装的军人,踩着细碎的石子,大步流星地沿着山道赶了上来。为首一人身材高大威猛,步伐稳健,气宇轩昂,仪态雍容,看来是一个领兵的将爷。不过,这一段日子里,村民们见惯了身穿各色服装的军队往往来来,早就对此习以为常,谁也没有对这几个上山的军人给予过多地关注。
几个军人登上坡顶,眺望着远近的岗峦沟谷,一阵指指点点。大个子军官手持一个双筒的小管管子,放在眼前四处瞭望,一个参谋模样的军人聆听着他的说话,不时地在小本子上记着什么。当他们循着原路下山时,大个子停到几个正在干农活的村民身边,与村民们亲热地攀谈起来。他出语平和,神态安详平易,从今年的收成说到村民的生活;从附近村落的名字问到山下那条小路的走向。看见几位军爷很是随和,与众人聊得很是热闹,周围不远处的几个农民也围拢了过来。说到关切之处,有那胆大的便试探地问道:“军爷,是不是要在这里与‘四脚仔’大干一家伙?”
“嗯。”大个子若有所思地回答:“是呀,鬼子又要打过来了,这些梯田怕是要毁于战火了!”
旁边一个老农插言道:“这田土毁了咱们再整,就是再出一把子力气呗!只要能把‘四脚仔’赶出咱们台湾岛,就都值了!”
听了这话,那“军爷”的神色蓦地肃然起来,握住老农的手正容说道:“就冲你老的这句话,咱们也一定要把小鬼子赶出台湾!”说着,他又转过头对着站在周围的几个军人扬声说道:“同志们,听到了吗?这可是咱台湾百姓的心声啊!”
“听到了,一定要把小鬼子赶出台湾!”几个军人同时立正答道。
看了眼前的一幕,村民们不禁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如此一句普普通通庄稼人的心里话,竟会让这些军爷如此激昂。不过,尽管不太理解,他们还是不自觉地受到了感染,从这些军爷身上散发出的高昂斗志中,村民们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驱除日寇、过上安稳日子的希望。当然,让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与他们亲切交谈的大个子,就是千里迢迢、渡海援台的志愿军最高领导,如今在世界上也是大名鼎鼎的台湾抗日联军总指挥辛(邢)亮。
通过对敌我双方态势、岛上方方面面的思想状况,以及进战退守之利弊得失进行反复分析,邢亮、萧山和王承斌最终还是做出了据守竹南、头份一线的作战方案。在将此方案以及志愿军总部对总体形势的分析上报至辽东义勇军总部后,冯华很快就批准了这一顾全大局的作战方案,并建议“在保持决胜军力、战力的前提下,应该实施地下化、据点化和机动化的积极防御战略,进而实现保存战力、赢得时间和保住空间三个基本目的,最终达到削弱、拖垮日本侵略军的战略目标。”另外,冯华还特别提醒“要注意临近澎湖的西海岸,防止日军从我军侧后方海岸登陆。”
既然总体作战方案已经确定下来,邢亮立即在头份召开了抗日联军联席会议。在会上,邢亮提出的“利用有利地形,据守竹南、头份一线”的作战方案,由于有志愿军通过两次新竹保卫战建立起来的无与伦比的威望作基础,而且又极为符合目前台湾各抵抗力量的利益,因此极为顺利的就得以通过。然而在随后讨论“如何加固竹南、苗栗、台中防御工事”的会议上,许多人却对志愿军“实施坑道作战”的提议不甚理解,甚至以黎景嵩为代表的一些人,还因为这种防御工事耗费人力物力极大而颇有怨言。当然,这也怨不得他们,在从冷兵器向火器过渡的时代,绝大部分人都没有现代的阵地防御概念。虽然他们都知道坚守需要有完善的工事,但其思维却还停留在以往的护城河、城垛、圩墙上面,认为作为战略要地的头份竹南防线早就建有相当坚固的工事,近几个月来又多加修固,已经完全可以应付鬼子的进攻,何必再大动周折修什么“坑道、交通壕沟”。
为了统一大家的认识,真正使所有人都理解构筑地下工事的意义,邢亮专门在竹南召开了一次现场会议。那天,邢亮站在虎头山的山顶上,指着不远处的台湾海峡问道:“如果倭寇的舰船开到那片海域,上面的大炮能够打到这里吗?”
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谁还会看不出来?从海边到虎头山只不过数里的路程,鬼子军舰上的炮火几乎可以覆盖抗日联军在这一地区的所有工事。想到这种情况可能造成的后果,与会人员的脸上不约而同地变了颜色。
不等众人回答,邢亮继续问道:“在倭寇地面大炮和侧翼海上舰炮优势火力的双重轰击下,凭我们现在的工事能够坚守多少天?我们会有多大的伤亡?又如何能够完成我们肩负着的守家卫国的重担?”
所有的人皆默然了,他们此刻才对邢亮提出的“实施坑道作战”的提议有了真正的认识。
接着,邢亮又把构筑地下工事与防御日军炮火轰炸联系在一起,讲解了矛和盾的关系,并进一步说明:“修筑工事,说明白一点,就是现在多流汗,打起仗来就少流血!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保存我们的有生力量!”
黎景嵩尽管对志愿军影响的不断扩大颇多顾忌,但毕竟还是明白事理,知道孰重孰轻的人。此刻,他接口道:“辛大人,我明白了,这征召民夫和修筑工事的事儿,您就交给我吧!”
由于事关台中府的安稳与得失,事关新楚军的生死存亡,黎景嵩在理解了此事的重要性后,立刻成了此项工程的积极赞同者,这倒让邢亮减少了许多的压力和麻烦。
1895年11月18日,日军澎湖舰队派“高千穗”和“浪速”两艘军舰驶抵安平,刘永福督炮台发炮轰击,鬼子落水死伤十余人,两舰狼狈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