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亲眼看到荀卿也跳下去时,掌门终于承受不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天雷无缘无故地消失,阴霾尽数散去,万里碧空如洗,山间的风携起澄白的桐花,吹散各处,远比春色更为绚烂。
“……”
白术只记得芙姝跃下去时,裙角仍燃烧着雷火,作为她最后的陪衬。
天罚止息,便证明着……
身死道消。
身死道消啊……
众人无端缄默了许久,不知是谁蓦然爆发出一句细小的哽咽。
“连句再见也不说……连句再见也不说……”
白术跌跌撞撞地走到诛仙台侧,伸出手,指间流泻着山风。
她的另一只胳膊被谢然拉住,少女麻木地望向他,只见青年眼底发红,却仍坚定地摇摇头。
“什么意思?”
“没死。”谢然默默做了个口型。
他从不久前便没看到祖师了,所以他猜测……
但他也只是猜测。
善意的谎言总比残忍的事实好得多,至少现在如此。
女子无神的泪眼里悄然闪过一抹惊喜。
“可是这么高摔下去,也是会疼的呀……”白术抿抿唇,心口处漫上巨大的钝痛,心口的衣料被她攥得发皱。
“是啊,很疼很疼。”
青年攥紧了女子冰凉的手。
……
清晨,日头正烈。
夏桃慕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白麻短打,双手握着根锄头奋力地刨草。
“哇,这条骨头怎么是金色的?咱们是不是挖到宝了小禾?!哎不过,我觉得比起卖钱,还是拿回去煲个靓汤补补更好。”
“咦,怎么这藤蔓刨了又长啊,长这么快,真邪门!”
“嗯——好臭啊,什么味道!”少女望见不远处的小女孩正奋力用手刨着什么,吓得赶紧喊她回来,“喂,你在那边干嘛呢,快回来帮帮我!”
夏桃慕抬起头,用颈间搭着的汗巾抹了抹汗,仔细地嗅了嗅。
是腐烂的味道!
跟之前村口里泡胀的无名男尸味道有点像!
“啧,真是邪门他妈给邪门开门,也没人跟我说这里是乱葬岗啊……”
她赶紧丢下锄头,跑过去一看。
“啊啊啊啊妈呀好多蛆!”少女在原地跳了个霹雳舞,吓得一手拉过身旁的小女孩连连退了十米远。
那蛆覆盖在两具人体上,瞧上去,那皮肤都已经糜烂了许久了。
“不是,老板你放开我……”
小女孩挣脱了少女,又重新跑回那处,徒留女子一人颤颤巍巍地在原地发抖。
“给我回来!这么大胆你不要命啦!”
这个女人不愿让她喊自己姐姐,也不愿让她喊掌柜,只许她喊她老板。
阿禾对此非常无所谓,只要她准时发工钱,让她喊什么都行。
她这回用上了树枝,挑来挑去,最终挑出了一串深色的佛珠。
夏桃慕见到那串佛珠,眼神一亮:“嗯?怎么还带爆装备的?!”
她爬过去看,阿禾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这串檀木珠子我认得,而且我还戴过,那时我特别小,这串东西绕在颈上,能绕三两圈。”
夏桃慕:“?”
“??!”
阿禾趁着她未反应过来,连忙挑开了蛆,发现了两张极其熟悉的面孔。
少女正面仰躺在碎石上,旁边的人倒是重伤得连面部都模糊不清,却仍有意识地用双手护住了她的要害。
二人衣袍皆被鲜血染得红,身上都是伤,又被溪水泡发过,所以伤口腐烂的血味便吸引了苍蝇跟蛆虫。
一旁的夏桃慕也壮着胆子,呲牙咧嘴地伸头凑过去看。
“这两个人还好吗?”
阿禾明白她的潜台词。
夏桃慕这是在问,他们身上还有其他更值钱的财物吗?
“你在作甚?”
一旁重伤的人又冷不丁地张开口说了句话,声音嘶哑似鬼啸,吓得两人汗毛竖直。
“啊!无意冒犯无意冒犯,呃,我……我不开心,所以我……我关心……”夏桃慕胆子都吓破了,说话语无伦次。
几乎是瞬间,少女便肯定了自己这套说辞,对着那人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笑:“对,我们在……我们在关心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