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朝阳点点头，他知道这一过程进行得十分顺利，连拾音都挑不出什么刺来。而且只有他自己才明白，最大的变化在于本体和分身——过去他一次只能控制一具身体，其他分身和本体都会陷入沉睡状态。然而现在不一样了，神明更像是种能量体，不需要躯体也能维持意识，这使得本体和分身都失去了意义，他可以让所有身体都醒着，也可以让他们全部长眠。当没有躯体时，他依旧能维持自我，并像一个幽灵一样漂浮在最后一具身体的上方。
这团幽灵大概就是愿力的聚合体。
难怪冬之国的人会想要夺取猎神心脏，如果没有心脏的指引，就算击败了万机之神，恐怕也很难准确锁定它的“魂魄”，将它彻底消灭。
现在，朝阳也有了这样一层保障。
正如拾音所说，一旦选择登神，今后也只能像神明一样死去。
“你感觉……变化不大嘛……”艾洛蒂围绕朝阳转圈道，“还以为你会变得更加魁梧健硕呢……”
“想啥呢，我又不是希腊神话里的雕像。”
“那……你还算恶魔吗？”
“不算了吧。”
“诶！？”艾洛蒂惊讶道。
“现在算恶魔神。”朝阳故意逗她道，“对了……这個给你。”
他双手相握，接着摊开，掌心中赫然出现了一条项链。
“你刚造的？还挺有品位嘛。”天使将项链捏着提起，惊讶的说道。这条项链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链身，几片透明的蓝色晶体首尾相连，但中间的间隙处却没有绳子或丝线，仿佛它们被一股神秘的引力串联在一起。而项链的主体是一块温润的白玉，个头差不多指甲盖大小，内部隐约能看到两片展开的羽毛。“好看倒是好看，可惜戴一会儿就没了。”
“不……它会一直存在。”
“啥？那岂不是得一直损耗愿力？”
“不会了，因为它是我第一件制造的永存之物。”朝阳解释道，“除开创造它的时候需要消耗一笔愿力，之后都不需要再进行支出。它跟真实的物品没有任何区别，会随着时间老化，也会被自然消解。所以我称它为永存之物，而不是永恒之物。因为即使消解后，也只是变成基本粒子继续存在罢了。”
「选择将虚像变为实像吗？」拾音探出头来道，「这个提升方向确实很吸引人，特别是那一大堆可以复制的奇构，用得好的话能大幅提升你的能力。不过……制造项链有什么意义吗？纯摆看的玩意。你不如送她一副衔尾蛇十字架，能成倍增加她的战斗力……」
「你闭嘴。」朝阳在心中打断道。
“它之所以不用线连接，是因为存在一条看不见的愿力线贯穿了这些月曜石。至于项链端头的白玉，我选了跟信徒印相同的材料。这样一来，即使我们之间的契约结束，你也能通过这条项链向我发送消息。”
“……”艾洛蒂意识到，这是他专门为自己准备的东西，而且不像是刚刚才构思好的，“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有契约时，我对你最放心，这点不假……但我希望若有一天没有契约时，我们也能像现在这样相处。”朝阳咳嗽两声，“我会一直信任你，你呢？”
艾洛蒂憋嘴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翘了起来，“干嘛啊，说得这么正经！我还以为你要把契约给赖了呢！”
说完她欣然将项链戴在自己脖子上，用那片白玉传出了回答。
「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契约的话，那我更得盯着你了。」
第410章 月桂访问团
三天后，千林堡迎来了一支特殊的访客队伍。
他们乘坐列车而来，却不是大陆上常见的灰皮客车，当金光闪闪的车头驶入站台时，所有人都被这辆装饰华丽的列车吸引住了目光。而车厢两侧悬挂的月桂花与麦穗旗帜，代表着这是一辆皇室专列。
朝阳得到这个消息时，人还在卫城跟薛泉讨论该如何利用新城市的资源。好在如今三城不光都通了“网”，他还可以同时控制多具身体一起活动——当然了，像双边会谈这种复杂的用脑行为，他还是更倾向于专心应对。
因此他第一时间“闪回”了千林堡，打算亲自接见这批客人。
阿卡莲圣堂大厅中，朝阳头一次见到了王室成员，或者说……如今王位的唯一合法继承者，下一任月桂家主，九公主碧翡殿下。之所以是殿下而非陛下，只因为她还没有正式登基而已。
当然了，在龙久家族的控制下，登基大典也许永远也不会举行。
朝阳此时的对外身份，则是乐园教神使，兼千林堡领主，因此面对公主殿下倒也不必行跪地大礼，只需躬身致意即可。
“欢迎公主殿下来到千林堡，希望我们的招待不会让您失望。”
双方落座后，朝阳笑盈盈的说道。
他虽然不知道这支师团突然来东境有什么目的，但背后的正主俨然不是月桂家公主，而是坐在她身旁的龙久家族大公子，齐柏.龙久。
看来威尔森还真敢下本钱啊，连自家长子都敢派到东边来。
如果梅克法他们还在，估计忍不住会对这位大公子动手。
毕竟齐伯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更不是家族炮灰。
丹恩的情报也好、贵族间的风评也罢，都认为齐伯仪表堂堂、本事了得，既能骑马作战，又会操持商业，十有八九会是下一任龙久公爵。
“不过按照常理，您的出访应该提前一周到半个月发出通告，而不是像这样突然抵达千林堡。”朝阳故作遗憾道，“我们连仪仗队都没来得及准备，厨房也只能提供最基本的茶水和普通点心，这真是……”
“无妨，我此行来得突然在先，所以无论招待多简陋，我都不会将其视为失礼之举。”碧翡认真的说道，尽管声音还很青涩，可行为举止已然有了上位者的风范，“至于为何突然，是因为王城最近出现了一个惊人的传言。”
好厉害，朝阳心道，这小姑娘还远没成年吧。传闻就是她杀死了自己的一票兄弟姐妹，最终成为月桂家族的唯一后裔，如果此事是被龙久公爵逼的，一般人早该疯了才是。可在碧翡身上，他却看不到一点神态失常的迹象。
“王城的传言？难不成跟千林堡有关？”
“准确的说，跟乐园教有关。不过具体的内容，还请齐柏先生跟您细说。”
齐伯点点头，正色说道，“是这样，尊敬的神使阁下。我们都知道，卫城是一座被邪教毁灭的城市，很久以前，那里就被迷雾侵占。但最近大家都在相传，卫城其实根本没事，迷雾只不过存在于森林外围，如今消散得七七八八，而这座城市依旧处于王国治下，并且发展得相当不错。为城市驱散迷雾的，则正是乐园教。”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太过震撼，所以听闻此事的当天，我们就派出了几队人马进行确认。结果答案是，不管消息是不是真的，卫城确实回来了。”他说到这里长叹一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听到答案时心情，这简直是一個奇迹！我的父亲威尔森公爵也这么认为，所以在他的请示下，王室派出了专访团，这也是我们会来得如此突然的原因。”“原来如此……看来消息传得还挺快。”朝阳笑笑，“各位来的理由我明白了，事实确实如此，笼罩卫城的迷雾已经消散，而驱散它的正是乐园教的神明大人。这些天工程队一直在抢修两地的铁路，现在列车已可正常通行，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我可以陪同你们去那儿实地看看。”
“看一定是要看的，不过我们更在意您的神明是用什么方法驱散的迷雾。”齐伯.龙久显得相当振奋，“如果没有迷雾，则意味着新大陆将出现大量可开拓的土地，这对于人类来说绝对是一件大好事！而且我听说，乐园之主对信徒的祈求回应得相当频繁，不知神使阁下能否为我们穿针引线，让我亲自觐见神明大人？”
上来就想见正主？
龙久家族的人还真是自视甚高啊。
“这个嘛……”
见朝阳露出斟酌的神情，齐伯立刻换了个口风，“抱歉，是我太急躁了。我知道龙久家族的风评在东境并不是太好，但有些事情跟传言并不一样，我们也无意把每一寸土地都视作家族的领地。您可以先考虑考虑，如果您的神明愿意接见使者团，我可以保证龙久家族不会让您和乐园之主失望。”
初次会谈便就此结束，之后是例行的宴请与酒会。
而朝阳也收到了齐伯送出的礼物。
整整两大箱装满金币的钱箱，以及一封未署名信件。信的内容也很简单，神机教并不是乐园教的敌人，新大陆如此广阔，完全容得下双方。龙久家族甚至愿意分享给神使一片领地，想做千林堡领主或东境公爵都没有问题。
“大公子期待您的回讯。”负责送钱的侍卫走之前还不忘强调一句。
朝阳看着金灿灿的箱子，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龙久家族居然想贿赂另一个教派的神使！
不对……说贿赂也不准确，毕竟对方也没有提任何侵害乐园教利益的内容，仅仅是想跟神明亲自谈谈。
而且这手笔绝对称得上豪华了。
两箱金币啊！千林堡过去一年的税收也不及这个价吧，更何况还有爵位诱惑。想想看，如果乐园教神使是个普通人，他会怎么想？一辈子用不完的财富，外加可以光宗耀祖的地位，不心动才奇怪！
他要做的，仅仅是递个话罢了。
「按照概率学，你被说服的概率高达99.9875%。」拾音冷不丁说。
「你连概率学都会了？」
「我再强调一遍，我什么都会，只是没有找到对应的语言去表达而已。」它不满道。
「下次给你看看黎曼猜想好了。」朝阳耸耸肩，「不过你还说得真对，就算没有这些金币，我大概率也会答应见见他。威尔森.龙久在这种时候派来大公子，卫城有一部分原因，但应该不是全部，否则实地考察派个将军或伯爵就够了。」
就目前齐伯展示的态度来看，神机教和龙久公爵对乐园教的反应相当谨慎，至少远比他们对王国军要有耐心得多。
有些话对方不适合跟神使交谈，但换做神明亲临的话，齐伯.龙久应该就不会那么藏着掖着了。
第411章 和平之约
接下来两天，这支访问团果然去了卫城。朝阳无缝切换到卫城分身上，利用神国的“连接”能力观察了所有人的全程动向。显然月桂王室和龙久家族都不清楚十五年的秘密，并没有要去海滩洞穴瞧瞧的意思。齐伯.龙久倒是认认真真的徒步了大半个城市，询问了不少路人，还去乐园教的招待处待了许久。
显然亲眼目睹一座理应废弃的城市变得如此繁华热闹，比什么传闻都要来得更加震撼。同时他们也发现了两地的历史出现了偏差，比如十五年里明明有人离开过卫城，但外面却毫无觉察，哪怕是关乎乐园教的消息，也是最近一年才流传起来的，而且发源地还是新大陆的辉煌堡。
可惜在迷雾之力的影响下，他们怎么打听都问不出破绽——卫城民众的记忆是真实的，外面世界的记忆也是真实的，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未谜的迷局，恐怕永远也了解不了这一真相。
不过对齐伯来说，震撼远不止这一点。
他发现无论是千林堡还是卫城，乐园教对当地的控制程度远比自己预想得要深。这已然不单是神明教派，而是实实在在的实权政府。当地百姓对没有领主这件事早已欣然接受，反观乐园教的治理井井有条，细致入微，其丰富的经验全然不像是一个新生的组织。
还有神奇的信徒印，居然能让人们可以远距离传话，这无疑算得上是种奇构了，并且还是可以大量复刻的那种。
可惜的是，信徒印只能在有乐园教的地方使用，一旦离开城市区域，它就变成了一块普通的宝石。
降低奇构使用成本、让每个人都能拥有奇构，是龙久公爵长久以来努力的目标。
在这一点上，双方竟意外的相似。
齐伯不得不承认，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新教，确实跟过去的教派都不相同，它值得龙久家族重点关注。
经过龙久长子再三申请，神使朝阳终于“答应”了为其牵桥。
觐见仪式安排在卫城圣堂举行，出席者仅有齐伯.龙久一人，这无疑是在表明谁才是使团的真正主人。
跟随朝阳走进觐见厅的那一刻，齐伯感到周围的光线都变暗了许多。房间四周都悬挂着上等的黑色绒毛窗帘，从天花板一直垂落至地面；脚边则燃烧着许多蜡烛，宛如摇曳的群星。空气弥漫着松脂的香味，并夹杂着一些药材的古怪味道，活像是古老女巫的占卜之所。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种古老的仪典跟新神的身份显得格格不入……比如神机教的殿堂，装饰都是清一色的连杆和齿轮，看着就充满力量。眼前的场景倒像是好几百年前，人们依旧盲目追随神明时的布置。
不过这毕竟是外人的地盘，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请坐。”朝阳指了指一张躺椅，随后走上对面的仪式台。
“呃……你们这儿没有更正常一点的椅子吗？”齐伯看了眼椅子，有些为难的问道。
“觐见神明需要全身心的放松，躺着比坐姿更合适。不管谁想要与神明对话，都是在这场椅子上进行的。”朝阳淡然的解释道，“还是说，阁下改主意了？”
“不……就这样吧。”齐伯无奈的应道，照着躺椅坐了下去。由于整個人重心放低，给了他一种强烈的不安暗示，因此双手紧紧抓住了椅子两旁的扶手，这样一来万一遇到什么异常情况，他好歹可以快速把自己拉起来。
“那么，我要召唤神明了。”朝阳装模做样道。
“请吧。我很期待能与您侍奉的神明交谈。”
随着一阵古老的吟唱声，周围的火光变得更加暗淡，仿佛整个大厅都被一张幕布所笼罩。齐伯发现身旁那些蜡烛都消失了，连地面也变成了漆黑一片，可即使是在这种没有光照的情况下，他依旧能看清自己的衣物和五指。
这种违反常理的情景，确实像是神明喜欢营造的氛围。齐伯不知道的是，他对面坐着的并非朝阳一人，而是一排人——比如负责调整光效的可可茉奇，负责对话内容的薛泉，确保他不会有所异动的艾洛蒂，以及预防出现信息泄露岔子的影子。就连躺椅上的两侧扶手，都是用魔法沙漏改造而成，只要坐在上面的人握着扶手，就能通过沙漏确认他说的是否为真话。
只怕齐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场觐见仪式是他一人觐见由多位神明组成的考察团。
当吟唱结束，一个由白色虚影构成的天使形象缓缓浮现在无边的黑暗中，这个形象也与卫城广场上的雕像相吻合。
“你并非我的信徒……”男女混合的双音同时响起，“告诉我，你想见我的目的是什么？”
齐伯.龙久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