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成双》 第1章 [gl百合] 《美人成双gl》作者:塔塔1998【完结】 文案: 年轻的医道圣手,堂堂正正妙手回春? 年幼的还债打手,小心翼翼愈演愈烈? 风起平地生波澜; 浪来四方搅云动。 美人从不独行。 【日更】 【文笔不佳还望海涵,会有角色领盒饭介意者慎读】 【私设如山,架空文,不要太较真】 【年龄差七岁】 【攻174;受171】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灼,谢溪又 ┃ 配角:阮令,袁一,温白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立意:面对困境,在笑泪中披上铠甲勇敢面对 第1章 沉默 2002年夏。 仪阳镇此时已是被笼罩在霞光中,日光如同锦缎一般在房屋间在街道巷口游走,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一层朦胧柔软的轻纱,有彩色的小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让人想到圣洁的西藏。红色屋檐连成线,充斥着静谧安详,似乎都能听见临街橘色小花猫的呼噜声。 偶尔有行人的轻声细语。 这时恍若梦境的小镇,只是在耗尽她最后一份美好,迎接那暴风雨雷鸣的群魔乱舞之夜。 仪阳镇第三十初级中学初三b班,班级里的同学早就撤了干净,显得空旷的教室里跳跃着光束下的细细尘埃,几个衣着奇异的女生错开坐在椅子上,中间围着一个女生。 那几个女生染着高调的头发,乍一看颇有些姹紫嫣红的灿烂,校服修修改改不成样子,甚至有些不知所谓的彩色小纹身,嚼着口香糖,眼神中带着兴奋看着中间坐着的女孩子。 我说学霸,姐儿几个都留下来招呼你了,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一个绿毛的小太妹歪着头,手里上下掂着不知从哪里来的球棒,周身上下恐怕只剩下一双眼睛能稍稍看出些属于一个初中生的稚嫩。 中间的女孩子很是狼狈,厚重的刘海遮挡住了眼睛,低着头,有墨水从刘海上滴答滴答地落下,坠落在本来就满是泥土的校服上,身后的长发上全是口香糖,整个人纤弱柔细的样子,似乎还在发抖。 见女孩不说话,一个女生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在女孩的大腿上,连带着她坐的椅子都趔趄了一下,咱姐跟你说话,你是聋了么?! 女孩这才微微抬了头,眼睛却还是盯着脚尖,考试作弊会被处分的,严重的话会被开除。 是啊,规定是这么个规定,先前那个绿毛的女生说,但是只要你肯配合我,我担保你不会被抓到,不过是写好答案传给我的事儿,不用担心太多。 话说得轻松,在座的却都心知肚明:这所破学校虽然治安和学风不咋地,但是考试不知道为什么严出了新的高度。上次一个周末检测抓到一个作弊的都开除回家了,更别说这是个期末考试了,抓到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其他几个女生看热闹似地笑着,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打量这个自从转来了这个学校就没有考过第二的瘦弱女生。 那女生似是犹豫了一会儿,下了很大决心般的点头。 那好。 没想到这么好骗的众女生都笑了。 尤其是哪个绿毛妹,弯下腰拍拍那女生的脸,轻轻两下,拍宠物也不过如此,懂事儿!早这么懂事姐儿几个也不能对你动手啊,瞧瞧这衣服这头发,回家可怎么交代啊? 没人在家,这个时间。女生压低了声音,好像是收到了惊吓,像一只被听到了猎枪声音的家雀,胆小而懦弱,给了绿毛妹极大的满足。 那就好,以后见到我叫我一声姐,姐姐罩你!绿毛妹心情不错地说。 却见女孩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低着头,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感受到了一丝嘲讽的意味,顿时让她怒火中烧,站起来一挥球棒把椅子甩到一边,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盛灼你特么清高什么?!你清高能来这个学校么?!你学习好有什么用,你见过这个学校出过大学生么?全特么是渣滓,绿毛弯下腰,凑近了女孩,狠狠地说,你将来也是。 我不是。女孩突然抬起头,直视着绿毛的眼睛,平静且笃定地说,面无表情。 哈?!你不是?绿毛笑笑,舔舔嘴唇退了两步,拿起球棒,颠了两下,似乎是想对盛灼下手。 一旁的小跟班们见状,有的略带兴奋地笑了,有的还是有点害怕,不希望发生冲突,强装镇定。 中间的女孩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眼神甚至都不在这里,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番对话里。 就在这时,一旁堆在一起的桌椅中间,传来了一阵哗啦啦地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牵动了叠在一起的桌椅。 几个人立刻警惕地看过去,毕竟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第三方知晓的好。 哎呦我操!!一句用女生略显甜美的声音爆出的粗口,此时万分诡异地出现在这个教室内,成功地引起了一波慌张。 谁!有人大声喊道,之前明明查过这个教室的,没有人啊,这怎么突然出来这么一声。 第2章 接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揉着腰站起来,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穿着竹节棉地白色t恤,校服上衣搭在肩上,显得这女生手臂纤细白嫩,巧克力色的长发跟洗发水广告似的,在阳光下还闪着光,眉目精致,在大家还在流行烟熏妆的当年,素面朝天却美出了天际的感觉。 身材不高却很匀称,显然是没睡醒,磕磕绊绊地从桌椅堆里走出来,绿毛龟你是不是活腻了?! 绿毛的小太妹一见来人,面色有点僵,手里的球棒是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心里暗骂一声倒霉。 温白。绿毛妹只叫了一声,便招呼着小跟班们走了,临走前好似还撂下了狠话,不过显然教室里剩下的两个人都不会在意。 你就是盛灼?温白绕着还静静坐在那的女孩转了两圈,久仰大名。 盛灼就是再一心只读圣贤书,也应该听过温白。她和自己,是仅有的两个被誉为不会烂在这个学校的人。 盛灼是因为在全省联考中碾压重点中学拿到第三的成绩,而面前这个好像是香港广告里走出来的人,则是因为,她的家庭有着这个小城未曾见识过的富有。 即使这个小城是出了名的混乱,不少黑-道上的大亨都在这里出没过,但是,温白的家庭依然领先,一骑绝尘,这些从每天接送温白的那台宾利就可见一斑。 是。盛灼点点头,起身拿起书包,走过温白旁边的时候轻声说了句谢谢便走了。 身后的温白眯了眯眼,从窗户看见迟到了一会儿的自己家司机已经站在校门口,便抄着兜优哉游哉地下了楼。 到楼梯口的时候,盛灼已经不见了踪影,温白也只是笑笑,自己好像是被嫌弃了,也没在意,侧头进了车里。 这边的盛灼,早就已经从学校东侧的矮墙一翻而过,直奔向武馆的方向,走得很快,似乎是在宣泄什么,双手紧紧攥着,甚至是不敢去碰身上的污渍和头发上的口香糖,她害怕自己会失控。 就在刚刚,如果那个温白不出现,她也不敢保证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到了武馆,学员们已经开始训练了,她迟到了,三步两步上了二楼,却直接撞见了武馆的吴老师,是个年近四十经验丰富的跆拳道教练。 盛灼在他手下学习跆拳道,已经有十个年头了,从六岁开始。 吴老师,盛灼低下头,有点局促地叫了一声,为自己身上这一身狼狈而感到抱歉。 你这一身是怎么了?!吴老师上前,担心焦虑之情一眼便知。 盛灼摇摇头,咬咬嘴唇低下头,用力憋回去眼眶里的泪水。 在这个时候,满腔的委屈,也只有听见吴老师的关怀话语才有了宣泄的理由,这个十年来说是师更像父的男人,陪伴她的时间,比父母陪在身边的时间,多了不止一倍。 吴老师也是了解她的情况,有点急了,你说你,你怎么不会还手?!下次谁再欺负你,你就狠狠地打回去,出事了老师去,不要你那没长心的父母,哪有这么让自己的孩子受委屈的?!你看看这头发,这现在的小孩子也太过分了! 盛灼点头,用手擦掉眼角的泪水。 看着吴老师下楼去了,盛灼眼泪刷地就下来了,站在原地平复了好久,才走向更衣间。 可两个人都知道,即使有下一次,她还是不会反抗,她设想过无数次把这些人,这些自以为是的人按在书桌上,只需要轻轻砸几下,她们脆弱的脑袋便会开出血腥的花。 她有隐隐的兴奋,可惜这些设想都不会被实现。 因为如果打架,别人还好,如果是学霸盛灼,便是个大新闻。 于是她的父母就要被叫到学校,然后无论学校什么处分,她的父母会坚持让她退学,这是他们盼望好久的事情。 她不想退学,不想回家,不想烂在这个鬼地方。 她,坚决不向他们低头! 第2章 家 换好了衣服,盛灼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一头的泡泡糖,恶心吧唧地凝固成不同的形状,五颜六色,都是从那几个人的嘴里拿出来的新鲜热乎的,就算衣服可以换,脸可以洗,那这一头泡泡糖怎么办?剪了? 她努力深呼吸,拿起剪刀比量了好几下也没下手,想起今天晚上那几个人把它们从嘴里拿出来,带着恶劣的笑意,按在了她的头发上,她就抑制不住的怒火,可是每次都是这样,空有怒火,什么也做不了。 房间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探进来一个东张西望的小脑袋,在看到镜子面前僵住的人时停住了目光,小心翼翼地进来,转身压上了门锁。 盛灼你...怎么了? 进来的是盛灼的发小,一起在这武馆学习了十年。半长的短发,十六岁已经是一米七的高挑身材,五官出众,略显英气,或许是因为盛灼的心理年龄不小,所以两个人一向没有什么代沟。 此时看见盛灼一头的泡泡糖,怔愣的同时也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着实是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在盛灼身上,见怪不怪,不过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做得这么过分。 现在不知是先生气好还是先心疼好。 剪刀给我,我给你剪, 袁一拿过剪刀,在盛灼头发上比量了好几下,才挑起一缕,小心翼翼地几乎是一丝丝剪,整完了快些下去训练,那些新人又叫唤着要你去虐他们了! 第3章 盛灼点点头,眼里的先前独处时的委屈和迷茫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似乎所有的负面情绪,所有值得让她觉得伤心的混乱的思绪,都像是封印妖怪似的,压进了深处,不见踪影。 等到袁一终于清除了所有的泡泡糖,已经过了四十多分钟了,盛灼去洗了个头,就换下了衣服,穿上了校服,她没有时间了。 只有半小时的时间可以呆在武馆,一是家里的人不同意,二是快要中考了,她还要复习。 跟吴老师打了个招呼,盛灼从后堂的小门走了,不想被大堂那些新人们看见他们大师姐狼狈,而又懦弱的样子。 盛家在街头有一家小型的麻将馆。 小镇的人自从走上了小康社会,麻将馆的生意便一直很红火,每天进出的人都不带重样的,就是后来新开的大型麻将娱乐场所,都没有盛家的客流量,曾经有人说,坐在空调房用着烟灰缸喝着名贵的茶,就是不比一群汉子坐这吵吵闹闹来得舒服。 所以当盛灼推开门,已经习惯性地屏住了呼吸,扑面而来的吆喝声和烟云,似乎打开一扇门,就是打开了另一个世界,小屋里拥挤着排了五桌,认识的不认识的,似乎都能在麻将桌上开发新时代的革命友谊。 盛灼握着书包带的手紧了紧,转身上了小木楼梯,年久的楼梯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顿时就有沉浸在麻将乐趣中的人发现了她。 回来了?把书包放下,去给你哥接回来!! 一声独属中年女性的尖锐的嗓音,来自于那个蓬头垢面坐在一地烟灰上的中年女人,眉目间依稀能瞧出当年的美貌,是盛灼的母亲。 估计已经在麻将桌上坚持奋战了两天了,从座位旁边摞在一起的泡面桶就知道。 盛灼只扫一眼,就感觉胃里一阵翻腾。那烟灰落在泡面里,还被一嘴吃了个精光,她站在楼梯上,感觉一双腿有千斤重,嘴上却是应下来了,上楼换了衣服,查看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腿上大片的淤青,简单涂了些药酒。 来到盛耀经常宿醉的酒吧,现在还是微微泛白的晚间,酒吧里已经满了人,放着节奏活跃的伴奏,等待着dj的到来,这个酒吧是附近好这一口的人必来的嗨场,聚集了五颜六色的头发和千奇百怪的妆容。 2002年的酒吧,摇滚都是嘶吼,一众妖魔鬼怪。 盛灼微微低下头,不想叫相识的人认出来,否则难免传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在面临中考这个重要的时刻,她不想有一丝外界因素打扰。 盛耀就在靠门边的吧台上,醉得好像一条狗。 身旁就是前几天还领进家里的女友,正在和他的好哥们舌吻,一众人在起哄,盛耀自己被一圈人扔在那不管了,完全不见平日里哥俩好的样子。 盛灼走过去,这副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谁都知道,盛家老大是个傻乎乎的二百五,手头有两个钱全给这些狐朋狗友花个精光,身边聚拢的朋友也都是些酒肉朋友,把他当成傻子哄着。 可笑的是,多少次盛耀还为了这些人和家里人闹腾。 他的朋友见到盛灼,也没怎么收敛。最开始还知道装装样子,后来发现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位哥哥的处境,颇有冷眼旁观的意思,渐渐地也就放开了玩。 盛灼扶着盛耀,一个大男人的重量全部都压在她的身上,走得有些磕绊,好歹是晚间了,可以慢慢走,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他们走过了一个又一个路灯,暖黄色的路灯打下的光束,沐浴其间,盛灼多少平静些了。 这时,盛耀被夜风一吹似乎有些清醒,抬抬脑袋,迷迷糊糊地,用似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说: 现在几点了? 盛灼也没看表,随便诌了一个时间,五点。 盛耀隐隐叹了口气,侧头看着盛灼,站将起来,好歹是减轻了些盛灼的压力,你哭了? 盛灼顿顿,垂下眸子,没有。 似乎不愿与一身酒气的这个男人多说一句话。 盛耀也没多问,低下头笑笑,似乎又迷糊过去了。 盛灼趁着光线瞄了一眼又闭上眼睛的盛耀。其实盛家的基因还是不错的,盛耀念书的时候,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浓眉大眼,自有一股中国古典美男子俊秀的气质。 大概最大的缺陷,就是那一副被自家父母惯出来的臭脾气,和与当今社会格格不入的傻气。 后来又染上了毒瘾,便不念书了,也没正心找工作,酗酒都是正常的事情,没人管。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盛灼写完作业,拿上衣服去楼下洗澡,路过客厅,听见了盛母的声音,才九点就从麻将桌上下来,除了她的宝贝大儿子再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了。 儿子,醒酒了没?妈给你煮点面条吃? 盛母显得挺开心,盛耀可能是没醒过来,也没说话,盛母就自己在那叨叨着。 哎,你说你喝这酒,还不是自己遭罪?你先躺着啊,瞧你这被子也不好好盖着,妈给你煮面条,要不晚上胃要难受了,这么大人了,还得妈伺候着!! 嘴上说着还得她伺候,可是宠溺之意,溢于言表。 听见拖鞋声朝这边走来,盛灼转身进了卫生间,压上门。 听见关门声,盛母走过来敲敲卫生间的门。 第4章 盛灼? 恩。 洗澡啊?洗完赶紧睡觉! 嗯知道了。 盛母的拖鞋声走远了,还能听见嘴里絮叨着话。 早让你退学你不愿意,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找个好婆家不就行了,念那书多浪费钱,不如替我照看照看店里的生意,也不知道让我提前享享清福,这回中考要是没考上的话,说什么也不能念了...... 盛灼站在门后一动不动地听个清楚,直到听不见了,才转过身,走到花洒下,拧开了水龙头。 水淋到身上才猛然惊觉衣服还没脱,赶忙退到一边,吸吸鼻子,脱下了湿淋淋的外套。 里头的背心却黏在身上,脱了几下也没脱下来。 盛灼站了一会儿,仰头看着卫生间的灯,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走到了花洒下,捂着脸任由有些凉的水浇了好久。 水花落地的声音不小,掩盖了一些更为细小的声音,在这个温凉的夏夜,就像是流入海的水滴,没有激起一丝浪花. 第3章 七十万 初三的每一次月考,在老师家长眼里都是至关重要的。临近考试,班主任找了盛灼谈话,每次考试前都有一个例行谈话,激励盛灼的斗志。 谈话结束后,盛灼刚一出办公室,就看见绿毛妹等几个人在拐角处站着,见着她冲她招手,正值下课,走廊里不少人在看热闹。 老师找你干什么? 绿毛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实则是担心盛灼向老师告状。 像绿毛这样的学生是不惧怕老师的,她应该担心的是会不会因为老师的干预,导致她抄不到答案。 不惧怕老师,惧怕的是家长。 盛灼看着面前的绿毛妹,突然心里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情绪,来得太快,还来不及反应,嘴却做出了诚实的反应。 没事,后天就考试了,别担心。 盛灼冲绿毛挥了挥手里卷起来的作业本。 说完不理绿毛妹诧异的神情转身下了楼梯。 剩下的几个小太妹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突然间这么主动,着实不像是什么好的兆头。 转身的盛灼低下头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考试那天,天气已经很热了,窗户大开着,能听见外面青翠的树上蝉鸣的声音。 考场内一片安静,翻阅试卷和笔尖滑动刷刷的声音不绝于耳,讲桌上的监考老师昏昏欲睡,全靠手臂支撑着头的重量。 因为是月考,没有分开考试,而是在上课的教室里,分散坐开。 饶是如此令人有犯罪欲望的环境下,大部分考生是一点邪念都生不起来,急的抓耳挠腮眼睛也不敢动一下。 马上就要交卷了,盛灼听见身后传来绿毛妹刻意的咳嗽声。 盛灼检查了一下自己写的满满当当的卷子,确认无误后,抬头瞄了一眼讲桌上的监考老师,手伸到桌洞中,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提前准备好的正方形小纸条,放在桌子上唰唰地写着。 果然,身后那焦躁的咳嗽声消停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盛灼想侧身,却不小心牵动到了身下的椅子,在安静的考场上发出刺耳地一声吱! 监考老师如大梦初醒般猛地抬起头,用那双朦胧睡眼一扫,反射性地站了起来。 盛灼余光扫到本来翘首以待的绿毛妹迅速地低下了头,装作奋笔疾书的样子,她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 监考老师一眼就看见了身子半侧的盛灼,在整齐划一地埋头答题的学生映衬下,她显眼得好像一群大熊猫里唯一的那个没有黑眼圈的素颜猫。 监考老师皱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下来。 待走近了盛灼,也看清了盛灼眼眸深处的慌乱,以及手里来不及躲藏的,那个揉在一起的小纸团。 给我。 监考老师虽然不是教盛灼的,但是还是听说过这个学生的,现在的情况实在是让她有些难做。 让她相信盛灼作弊?就算是给别人传答案她也接受不了啊,她自然明白这个学校对于学生作弊有着怎样严苛的规章制度。 盛灼眼神躲藏了几下,看着监考老师严厉的眼神,一时间竟然愣在那里。 别的学生都看了过来,监考老师转过头大喊了一声: 看什么?!把头转过去! 其他的学生收回了好奇的眼神,现在只剩下盛灼一人面对这目光。 盛灼颤巍巍地伸出手,把纸条交了出去。 监考老师当场就打开了纸条,低下头扫了一眼,眉头骤然皱起,又把纸团握在手里,什么也没说,回到了讲桌上,拿起手机不知道跟谁说了什么。 考试剩下的十五分钟就在这种诡异的紧张气氛下渡过了。 考试结束哨声吹响,最后一排的学生起身收卷子。 就在这时,盛灼班主任嚯地一下推门进来,径直走向监考老师那里,展开纸团看了看。 刘涵你出来一下。 绿毛妹本来就因为抄到答案而郁闷呢,现在被班主任一叫,三魂七魄已经丢了差不多。 其他学生不明所以地看着这曲折的发展方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是盛灼传纸条被抓了么?为什么刘涵被老是叫去了? 第5章 知道内幕的几个小太妹心里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一节课后,绿毛妹回来收拾书本,眼眶里好像还挂着眼泪,路过盛灼的时候,又回来了,居高临下地盯着盛灼。 你给我等着,看我不打断你的手。 绿毛显然是受了骂,气得不行,眼神凶恶渗人,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年纪的孩子,没人会质疑他们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换做其他人,可能就害怕了。 谁知盛灼手里还在悠闲地给水油笔换芯,只抬眼扫了一下头顶的人,嘴角翘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 随时奉陪。 绿毛妹瞪大了眼睛,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走了。 很简单,那张被老师拿走的纸团上,只写了一句话。 把选择填空给我,否则你就完蛋了。 绿毛的字迹,绿毛的语气,绿毛的作风。 那天她去老师办公室,顺走了绿毛很久之前的作业本,模仿了笔迹,即使不是一模一样,但是盛灼是写不出这样的丑字的,况且人一紧张写字飞一点也很正常啊。 也庆幸学校的监控一个月前就坏了,不过要是监控没坏绿毛也没有那胆子要答案,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监考老师一抬眼,看见盛灼侧身手里拿着纸条,再加上之前盛灼害怕的表现,自然而然地脑补出了学霸接到威胁消息反射性地回头看一眼,迷茫无措之意显而易见。 就这样。 盛灼换好了笔芯,左手扶着右手手腕,慢慢晃了晃,对上了刚进门的班主任的目光,回以一个感激无奈的微弱笑意。 看见班主任眼底的担忧,盛灼低下头抿了抿唇。 考完试盛灼没有去武馆,而是直接回家复习,她从来就不承认自己是什么所谓的天才,谁都没有看见那些个她挑灯夜战的日子,没有看见她为了做出一道数学题而用了大半的演算本,没有看见她在一个个风和日丽的周末端坐在书桌前埋头苦干的样子,而这一切,却总有人想用天才二字一概而过,实在可笑。 而她刚走到拐角处,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在她门外,街坊四邻都遥遥地聚在一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盛灼加快了脚步。 映入眼帘的是自家窄小的麻将馆外,横着斜着摆了好几台黑色吉普,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巨大的车头冲着她,无端的有一股压力,将这方小天地映衬得格外寒酸,脆弱。 她推开门,将探究的目光阻挡在门外,径直走向麻将馆,往日里喧嚣吆喝声不断的门后,此时竟然是死一般的寂静,仿若无人在内,但是她知道,几个吉普的人,只能都在这个小麻将馆内。 她犹豫了片刻,伸出的手在空中悬着。 没等她抓住门把手,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迎面走出来的是几个黑衣服的大汉,面上横肉紧绷,裸露在外的肱二头肌只消看一眼便知道力量,都低下头看着面前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挑挑眉毛。 盛灼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便低下头给黑衣人让出路来。 鱼贯而出的,足足有十几号人。 盛灼忍住颤抖的冲动,在最后一个人踏出去的时候,折身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上门,面色平静地看着面前齐聚一堂的三个人。 他们像是被霜打了的幼苗,坐在椅子上,双肩耷拉着,垂着头,盛灼心下一凉,却没说话,努力平息着来自身体的对未知的一阵寒颤。 不久,寂静的屋子里,传来了一声低低呜咽,接着像是开了闸,变成了嚎啕大哭。 他们是谁?盛灼走到桌子旁,放下了书包,目光扫了一圈眼前的三个人。 你爸在外面赌,输了七十万,我们哪有七十万给他们?盛母麻木地盯着鞋尖,平日里在烟酒熏染下的衰老的容颜格外憔悴,下个周三,他们说,下周三,再不给钱,就...一把火烧死我们。 没人会把这个当做玩笑。 这个规模不小的镇,位于交通要塞,地下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都是从这出去的,自然也有数不清的地下势力在这里扎根发展,平日街道上见到最多的就是一码黑的车流,行色匆匆神神秘秘。 所以说,烧了房子这种话,真的不是开玩笑的,特别是盛家这种毫无背景的人来说。 盛灼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赌?! 出去赌?!她陡然提高了声量,家里赌得不尽兴是么?!你出去赌?!几个月见不到你的影,这就带着七十万的债回来了?!怒火中烧,她拼命压下胃里一阵阵的抽搐。 七十万,哪里来七十万?这房子卖了也就二十几万的,车也卖了?!还是不够,哪来钱? 盛灼抡起手边的书包砸向坐着的三个人,拉链断了,撑得满满的书噼里啪啦地散开。 她还是不安的踱着步,她不敢去想后果,她不能接受这个家没了,不能接受自己将要面临辍学的结局,不能释怀自己那么努力地想要爬出去却落得这么个下场,都是因为一个男人。 一个将自己生下来,小时候也会抱起她举高高的男人。 好像是被鬼压床的人,拼尽全力动动自己的小拇指,却在即将成功的前一刻,被一只手再次拉近泥潭,浑身都是粘稠的腥臭液体,挣扎不得,反抗不得。 第6章 真是让人想想都觉得不如死了算了的画面。 出乎意料的,面前的三个人没有一个人反驳她,不像是平日里只把她当做是一个赠品,态度从来没好过。 纵然脑子好似被战斗机轰炸过一片空白,但是此时还是保留了一丝的理智。 让我猜猜,你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不会是想卖女儿还债吧? 盛灼已经分不清此时说话的是她自己还是什么别人,只记得那声音是冰冷的,好似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 说出口的同时也屏住了呼吸,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一句话问完,一直低着头的三个人,却齐齐地抬头看着她,那本来死灰般的脸上,不约而同地迸发出一种光芒。 令人惊悚的希望之光。 盛灼退后了一步,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面前这三张恐怖得让人尖叫的脸。 第4章 井字街 闺女,就算我们把所有值钱的都卖了,也不过三十来万,但是黎总说他旗下的夜总会现在还缺公主,如果...如果你能去的话,就...就减五十万的债! 盛父突然扑过来,抱着她的腿,满是皱纹的脸上都是纵横的泪水,要不然我们都得死啊,都得死啊!爸求你了,爸求你了!爸给你磕头,给你磕头!! 说着竟然要趴在地上磕头。 盛耀不知是因为什么,抬起手捂住眼睛,死死咬着嘴唇,盛母依然麻木地盯着鞋尖。 阳光从小窗口照进这脏兮兮的室内,光束下翻滚着的是细小的灰尘,窗外传来的是焦躁的车流鸣笛声,而在这一瞬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盛灼笑了,第一次这么放肆大胆的笑了。 我还挺值钱是么?盛灼笑得嗓子哑了,扶着腰,似是喘不过来气,满面笑意地看着面前好似是陌生人的所谓的家人。 我告诉你们,我是属于我自己的,我从小就知道,我不属于你们任何人,我为我自己努力,为我自己活着,为我自己忍受着孤独。我的性别,我的长相,甚至连我的一根头发丝,都跟你们没有关系。 说着,盛灼转身推开门,临末了,又停下来,背对这逼仄压抑的空间,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因为你们从未给我家人的归属,连希望都是我自己编造的。 所以你们是死是活,我不在乎了。 再也不在乎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决绝地走了。 越走越快,最后像个疯子一样跑起来。 她生命的前十年,都是在奶奶家长大的,是那个慈祥微笑的小老太太,给她缝衣给她做饭,给了她关于这个世界的框架。 对于父亲母亲,只能停留在那个很久才来一次的陌生人的印象里,十岁以后,奶奶去世了,她只能搬到现在的住处。 麻将馆的生意,从来都让两个人分不开身,吃饭都是她自己走到街尾的卖早餐的陈爷爷家去蹭的,把卖剩的早餐热热,一老一小坐在小板凳上,铺张小桌。 去武馆,是她自己用帮别人写作业赚的钱自己报的。 她为麻将馆干的活,也足以抵上这些年的水电费了。 看看吧,她活了十六年,像个有父母的孤儿。 她现在不知道该往哪去了,奶奶和陈爷爷都走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早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孤魂野鬼,剜心之痛也只能自愈。盛灼的视线早就被汹涌的泪水模糊了,站在不知道哪个巷前,她猛然感到眼前一阵发黑,巨大的眩晕撕扯着她的意志,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 她似乎是在做梦,梦到自己穿着褐色的小麻裙,四五岁的年纪,蹲在奶奶家院子里的槐树下摇槐花,那日的天气很好,阳光被茂盛的槐树叶剪裁开来,星星点点地洒在她身上,她笑得不行,整个人抱着巨大的槐树妄图摇动它,却只有零星地几个小花瓣落下。 也是极美的。 那个短发的小老太太倚在门框上眯着眼看着她,烟囱里向上升起炊烟,远处有几条小狗撒欢的短叫声。 小桃儿,洗洗手吃米团。 好! 伴随着清脆的好,栅栏围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年轻的盛父盛母。 那是还很英挺的盛父,满面笑意地把她抱起来举高高,她谨慎地盯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子,最终却抵不过在空中穿过光束的兴奋感,挥舞着小手臂,咯咯笑着。 然后就是无尽的失去,奶奶,槐树,栅栏,抱起自己的男人,都在自己面前消失。 她惊醒,嚯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又做梦了,梦里美好的种种,这么多年,在数不清多少痛苦挣扎的夜里让她从梦中惊醒,梦里有多么清楚,醒来后面对漆黑的房间时便有多么失落,她以为时间能治愈,可是好几年了,她一分一毫都不差地,依旧疼痛着。 你好呀盛同学! 盛灼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一身纯棉白色宽松衣物的女生,整个人陷在松软的单人沙发上,小腿挂在扶手上,脖子枕在另一边,整个人斜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温白,手里还拿着一个鲜红饱满的苹果咬着。 盛灼这才打量了一下,发现身下的床柔软舒服的不像话,房间宽大装修豪华,一看就不是自己那个十几平转身都费劲的小地盘。 第7章 天已经黑了,盛灼看了一眼窗外。 我,我怎么在这?盛灼皱皱眉,堵在嗓子眼的苦涩还没有褪去,神情还有点恍惚。 啊,你问这个啊。说着温白坐起身,似乎是颇有兴趣,我蹲在一个角落里偷吃烤地瓜,然后你就倒在我身后。 ...... 怎么没把我吓死。 谢谢。盛灼说着想掀被子下床,不愿意过多停留。 哎哎哎,你别走了,温白上前给她又推床上了,旋即粗暴地把被子掀盛灼脸上,你休息休息吧,明天还要考试呢,都快十一点了。 盛灼抬眼看了看这个只见过一次的女孩子,似乎是犹豫了很久又好像是只一秒的功夫,点了点头。 谢谢。 温白摆摆手,便往门口走,关门前还给灯顺手关了。 又剩下盛灼一个人,可是面对这陌生的环境,她却感到格外的有安全感,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睁眼不知道想了会儿什么,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盛灼生物闹钟准时的把她叫醒了,整理好床铺,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温家华丽异常的旋转楼梯,红木扶手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下了楼梯,偌大的大厅,只有温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咬着起司,旁边的看起来像是保姆的阿姨在往茶几上摆着牛奶和水果。 听到拖鞋的声音,温白抬起头,现在是清晨的六点半,却丝毫不见她疲惫,满是精神地冲她笑笑,清清爽爽。 起来了盛同学?早餐你是想和我坐在沙发上吃呢,还是独自一个人去那头的用餐间桌子上吃呢? 盛灼有些适应不了这般自然的问候,但是心里也明白的,像是温白这种出身的人,并不会在意空出一间客房给人住,也不会在意是否要多准备一份早餐。 有些人的优雅和体贴就是与生俱来的。 所以如果她显得过于拘谨反而小气。 在沙发上吧,不麻烦了。 好吧,阿姨带你去洗漱,有新的牙刷牙杯,洗面奶你先用我的吧。 盛灼点点头,跟着阿姨走了。 一直到学校,包括和温白坐在那辆全校皆知的宾利里的时候,温白都没有想问她昨晚为什么会满面泪水的昏倒在那个略显荒凉的小巷口。 盛灼感慨,有钱人家的孩子,又有多少真的像他人所说的人傻钱多,面前的温白,想必已经了解了人情练达。 到了学校,盛灼和温白便分开了,她径直走向教室办公室。 向老师提出了住校的想法,面对老师的疑惑,她全盘托出,在这种时候,没什么可隐瞒的,也只有如此,才会收到保护。毕竟,她的班主任,是不会允许盛灼这个稳妥的重点高中学生退学的,她的奖金,到手的奖金不允许。 老师,盛灼本来都转过身想要离开了,却是顿了顿脚步,又转过来低声说,还请老师无论如何在我中考前保证我的复习环境,我不想见到他们。 盛灼班主任是个年近五十的老教师了,抛开奖金一说,就是爱才之心也不允许这种荒谬的事情发生,听见盛灼的话,心里更不是滋味。 你放心吧,我会跟主任反映的,你就安心在学校复习,要是拿个状元什么的,学校还会给你发奖学金,到时候高中的学费也有了,别担心,老师相信你。 考完试的周六,学校放了一天半的假,盛灼去了躺武馆。 袁一一见到她就扑了过来。 你去哪了这几天?!怎么都没过来?!袁一一叫,武馆里的学生都看过来。 盛灼不太习惯肢体接触,便微微推了一下,在学校复习呢,今天放假,你跟我去买点资料吧,快考试了。 行啊,这边下课了我陪你去。 袁一在普高念书,念了一年就因为打架被劝退了,虽然盛灼相信好友不会无缘无故的打架,但是打架了就得负责任,在家里休学一年,明年就要去接着念了,到时候她去了市里的重点高中,那是住宿学校,两个人想要联系就更难了。 看着袁一似乎是永远元气满满的背影,盛灼微微翘了一下嘴角,揉揉眼睛,长舒一口气,这个世界,其实还是有美好的东西的。 两个人买完资料,一路当着散步回武馆。 聊着聊着,盛灼想起来袁一在家呆着这一年,倒是在这个镇上做了不少工作,加上袁家做的买卖也不是纯白的。就想问问关于那个黎总的事情。 你知道咱们这有个叫黎总的么?盛灼装作漫不经心。 李总?有啊,前两天来的那个做物流的不就姓李? 黎,不是李。 黎?黎...袁一想了想。 应该不是做正经生意的。盛灼小声补充着。 啊!那我就知道了,黎清刚嘛!因为平时都叫他刚哥,一时我还忘了他姓黎,他怎么了? 没事,我就问问。 盛灼没深问,她知道袁一一定会忍不住自己说的。 他在前头井字街开了家酒吧,应该是本地人,靠着外来的风,一路做大的,前两天才听我爸和我小叔说起他。 第8章 酒吧?盛灼心一动,我们去看看。 井字街,可以说是整个小镇地下势力的缩影,龙蛇混杂,治安差到警察放弃管理,在这里地价却是寸土寸金,甚至有人说,看一个人<a href="" target="_blank">官场混得怎么样不知道,要是看一个人黑-道混得怎么样,就看他在井字街有没有地皮。 两个学生打扮的小姑娘结伴到井字街自然是新鲜的,一路上都有奇装异服的地痞流氓吹口哨视线扫描,可是当事人却不当回事,武馆出身,她们俩有自信从这里全身而退。 很快两个人便来到了黎清刚的酒吧门口。 酒吧名字也挺花哨,沦陷之地。 第5章 死了 周一,黑板旁边写着倒计时,楼道里的值日生行色匆匆地拽着个拖把拎两圈就赶紧回到教室里,小跑着向着自己的座位。 不是备考气氛紧张,而是一向严厉的班主任正在动用她十几年的文学功底,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上至五千年历史,下至实事一二三,唾沫星子横飞地开例会。 即使是如此宏大的场面,大家也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真正让六十多双眼睛闪闪发光的是班主任旁边站着的那...抹熟悉的绿色。 刘涵竟然回来了。 按照学校的规章制度,考试作弊,反省半个月起步,大部分都直接开除不给机会了。 谁曾想,这才一周,刘涵竟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她站在讲台上,听着班主任讽刺的训话,面色阴沉,布满红血丝的眸子死死钉在第三排的盛灼身上。 你们不要小看这个中考,你考什么样的高中决定你读什么样的大学,你说这二本学校能和985,211比么?这985,211综合实力也比不过清华北大不是,那你要是哈佛剑桥...咳咳。 似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尊重祖国的话,班主任努力地咳嗽了好几下,和你们说这些也没用,你们呐,能考上普高我都烧高香了,第一节体育老师出校比赛了,自习。把昨天的卷子改改,我下节课讲。 说完就想拿起书去隔壁班上课,临走前扫了一眼跟木头桩子似的站在讲台上的绿毛,您请回呗,这儿风景好? 全班哄堂大笑,十几岁的孩子大多是冲着一向严肃的老班偶尔的幽默笑得,但是讲台上的人显然不是这么认为。 盛灼与她对视,轻而易举地就能感受得到那将欲迸发的怒火。 老班说得好听,什么念在她没有抄到答案的份上,马上就要中考了,停课一周就回来了,但是谁都心知肚明,只不过因为刘涵有一个当教导主任的舅舅,又碰上了咬得狠的班主任,换个人,这刘涵说不定都不用回家。 盛灼低下头,翻开练习册,拿起笔开始演算。 她其实不知道靠考一个好高中如何让自己挣脱这泥潭一般的现状,但是她隐隐地知道,只要离开了这个小镇,就是新生,所以她拿出了高考的劲头,不想耽搁一分一秒。 余光扫见那讲台上的人走下来,盛灼头也没抬,正在演算的笔尖突然失控地蹿向一边,自己的桌子被人踢偏了。 盛灼看着面前还剩半面整洁的演算纸上突兀横出地一道,抬起了头,见到刘涵那张带着恶劣笑容的脸,指尖缩了缩,还是放开了。调整了一下握笔的姿势,低下头唰唰写完了最后的几个步骤,抬笔将答案写在了填空处。 班级里本来还有一些嬉笑声,刘涵那一脚动静不小,顿时班级安静下来,都向这边张望着。 盛灼来这学校之后关系不错的几个小姑娘都是老师眼中的乖宝宝,此时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目带担忧地看着,其他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谁让现在备考的气氛比较压抑,一点点的小火苗都能让他们燃起心中的燎原之火,八卦之心。 盛灼,你给我等着。刘涵撂下一句话就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盛灼头都没抬,那根铅笔在她白皙细长的手指间快速地旋转了好几圈,填上了最后一个答案。 许是绿毛在准备给盛灼致命一击,许是当初的狠话只不过是一句狠话,接下来的两天都相安无事地度过了。 周三。 昨天晚上盛灼不知为何翻来覆去睡不着,脑袋里一会儿是那三张令人惊悚的脸,一会儿是自家房子被烧了的场景,一会儿又是中考的考场上,像是胶片被剪断了般,嗡嗡地从盛灼脑袋里呼啸而去。 第一节就是体育课,初三的体育测试就在下个月,是以体育课必备项目就是八百米,上课测,下课前测,一些缺乏运动细胞的女生埋天怨地,个别体育生迈着轻快无比的步伐向着操场走去,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 一个班级的孩子们,穿着天蓝色的校服,迈向清晨微光笼罩下的跑道。 走在最后的盛灼看着这一幕,心情也放松了不少,毕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也向往着温馨家庭培育出来的不加掩饰的开心,那是一种不知为何她很少去想的感觉,但是还是会想起的。 后面的同学快点,跟着体委做热身运动,偷懒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待会儿跑起来可不是那么好受!后面的!快点!! 体育老师几乎是咆哮着喊出声,盛灼微微笑了,小跑着跟上去。 女生先测,体育老师不管那些娇弱的小女子们抱怨的声音,把她们按照学号一个个排好,不是正规测试,所以一个班二十来个女生一起上阵,盛灼站在最里的跑道,双脚叉开,做好了预备动作,随着体育老师的一个哨声,从容地迈开步子。 第9章 八百米对于她来说,简直就和喝水一样轻松。就连班里那些体育生跑出一千米的成绩,盛灼都是瞧不上的,但是她不想在这方面再出头了,要知道她学习成绩好已经是很被针对了。 索性就陪着那几个乖宝宝在班级的中间晃悠着,脸也不红,大气也不喘,眼睛向前看着草坪的绿意,享受着晨风微湿的拂面。 哎呦真是的,天天测,烦死了!一个小眼睛的女生忍不住抱怨道。 是啊,那些男生还在看着呢,跑得脸红脖子粗的闹笑话看! 这天儿还热,让不让人活了。 这几个平日里不怎么多言的女孩子,吐槽起来也是不遑多让,听得盛灼暗自摇头,现在聊这么两句,待会儿肯定跑得费劲。 哎...哎...盛灼...你怎么...不累啊? 跑完一圈,终于有人发现了盛灼的异常,用下一秒就能漏风的哑嗓子拼上命聊天。 她...她一直这样的...哎...累死我了!有熟悉盛灼的女生回答道。 这时,盛灼突然看到了从教学楼奔出来的班主任,耳边还贴着电话,面色凝重,和盛灼对上眼之后冲她挥挥手,示意她过去。 盛灼的心突然咯噔一下,一瞬间脑海中电光火石的想到了什么,顿时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心直蹿到后脑勺。 没有下跑道,而是像是逃避着什么,双臂开始摆起来,步子瞬间迈大,几秒的功夫,像是一只离线的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个个超过了前头的人。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这速度,怕是五十米冲刺?!非人类啊!就连那些平时嘲笑女生体质不行的体育生都震惊的从地上站起来,统一张大了嘴,目光紧跟着那一抹快速移动的身影。 在一片卧槽!今天才发现盛灼腿这么长!怎么回事啊?的感叹声中,盛灼超过了第一名的刘涵,距离终点还有五十来米,盛灼却像是没有感到疲惫似的,甚至更快的迈开腿风风火火地冲向了终点。 跑过了象征着终点的体育老师之后,盛灼缓冲了几步,背对着一群呆若木鸡的男生们,拄着膝盖,声音微哑地说,老师麻烦你记下成绩了,我们班主任找我有事。 说完就抬腿小跑向了班主任的方向,背影轻盈而轻松,再一次让一众男生的小心肝颤了颤。 从看见班主任到跑到她面前,只用了一分钟,班主任的电话刚好打完,收起了手机,转头看着盛灼,一眼就看见了盛灼微红的眼眶,和控制不住颤抖着的手,顿时感觉喉咙里仿佛塞了什么东西,酸涩的难受。 盛灼...我不确定在现在告诉你这个事情对不对,但是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他们毕竟是你的家人。班主任极其艰难地说。 盛灼站在那却感觉浑身的力气在一点点的被抽走,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班主任,怎么了? 你们家,昨天晚上起火了,你爸你妈...班主任似是不忍心看盛灼的表情,偏过了头,没救出来。 盛灼仿佛听到有春雷在耳边炸响,轰隆一声,身体还没事,精神却被劈个稀巴烂,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没救出来?盛灼喃喃道,死了? 第6章 q 周五。 盛灼回来上课了。 变化之大让所有认识的学生都驻足回望。 从前像是海藻一样遮住眼睛的厚重刘海,现在被剪短得不像话,在眉毛还以上的地方,一直松软的长马尾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即耳,这么一折腾,却露出了盛灼的脸,清清楚楚的暴露在阳光和视线下,白嫩精致。 那双总也垂着的眸子,扬起了锋利的曲线,无波澜地盯着每一个想要试探的眼神,冰冷漠然,让人心悸。 最明显的还是大家都习惯并熟悉了的半驼着的背,那平日里一副怯弱怕事而佝偻着的身姿,现如今挺拔的背影,好似一根笔,直戳戳地,仿佛要刺痛你的眼。 最多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每个人都张大着嘴巴目送盛灼从校门口走向班级,不由自主地停下驻足几秒以示敬意。 谁都不瞎,都能看出来盛灼哪里不一样了,但是让他们说,变化最大的不是这些外观的东西,而是一些比外观,更加...震撼的东西。 他们说不清,但是能感受到一种,来自本能的,不安。 好容易熬到了午休时间,平时和盛灼还算有共同话题的几个小书呆子互相交流着视线。 去不? 去吧。 我不敢。 我也不敢。 这么几轮你来我往的眼神交流下来,还是有人咬咬牙走向了盛灼的位置。 由于已经初三了,午休吃饭只有半小时,然后是午睡时间,所以很多学生都在教室里进餐,此时看见有人靠近盛灼,都支开了耳朵,连包装袋哗啦啦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那个...盛灼...女生显得挺紧张,你之前请假了,还好吧? 盛灼正在做习题,闻言,笔尖顿顿,抬起头,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女生,本来冰碴子似的眸色也有了点晃动,想起了之前自己刚转来受到排挤,都是这几个女生帮衬着,都是些没有心思的小女生,我没事。 第10章 却没想到一张嘴竟然没有声音发出,嗓子像是被海绵塞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几个女生见到这一幕,眼中担忧之色更浓,再一看此时的盛灼,短发后边比较短,到前边发梢较长,微微翘起,映衬着那张白净精致的小脸,窗外的阳光毫不吝啬的铺了一地一桌,盛灼眉眼间都是阳光,不由得忘了之前的害怕,齐齐又向盛灼靠近了一步。 盛灼你没事吧?要不要带你去医务室?一个叫沈袖的小姑娘问道,甚至都有些慌了,到底是小孩子,还以为盛灼怎么了。 是啊是啊,你是不是生病了? 盛灼摇摇头,抽出一张纸,拿笔刷刷写了一行字,我没事,放心吧,回去吃饭吧。 见盛灼一副不愿意多讲的表情,几个女生也只好先回座位,心里却都是清楚的,盛灼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但是眼看着这就要中考了,这个状态也不知道撑不撑得过。 回来之后的盛灼,竭尽全力地投入到学习中,终于她发现,似乎是没什么可学的了,她借来了高一的课本,自己摸索着,配合着教辅材料,竟也进度飞快。 她像是找到了新的目标,没日没夜地专攻高中课程。 这一幕自然是被不少人看见了,心下惊骇的同时,看着盛灼那张不露喜悲的脸,众人竟然在中考的焦虑中感到了一股心安的镇定,仿佛有盛灼这种学神在身边,就好比有吉祥物在加持。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乐得看见盛灼直奔高中课程而去,把她们远远甩在身后的。 这天体育课,最后一次测八百,这个周六就去考场真刀实枪的测了,所以体育老师也就是测了一下,就挥挥手解散了,临走前再一次询问了盛灼有没有参加下个月市里长跑比赛的意思,得到了否定答案之后才离开。 盛灼从跑道上下来,之前和沈袖她们打过招呼了,准备回教室自习,正走在教学楼后小花园的树荫处,就被眼前这五个人拦住了。 绿毛以及太妹团。 前两年省里搞绿化,连带着她们学校都栽了好多树,都是直接移植的大树,夏天枝叶散开,层层叠叠,还有些矮灌木和花花草草,视野被当个干净,还是学校侧门,一般除了午休和放学,很少有学生来这,盛灼从这走不过是因为班级就在这个侧门上去四楼。 班里的学生上完体育课都是从这走的。 盛灼面无表情地盯着刘涵,手抄在兜里,挺直了腰板的她最起码比同龄人高半头,往那一杵,也不说话,气势上就赢了。 盛灼,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你们家怎么了,怎么样,什么感觉?刘涵笑着问,手里一下下地晃着棒球棒,我本来寻思着,看你可怜,饶你两天好日子过,谁知道你不识抬举啊,这几天看见我们跟看空气似的,我挺不爽的其实。 刘涵说得很诚恳,其他人也都是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家怎么了但是你就是可怜的神秘表情。 盛灼嗓子依然不好,说话还是会疼,索性不说话,只是冲着刘涵勾了勾食指。 嚣张到了极点。 刘涵本来就像讽刺一番的,此时怒火中烧,提着棒球棒就过去了,三步两步来到了盛灼面前,一棒子狠狠砸向盛灼的脸,新仇旧恨一起算了,贱|人,今天叫你毁容! 盛灼直到那棒子快要碰到自己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似的,眼中微微亮起来,身子向后微微一晃,躲过了这一棒子,随及也没有等刘涵反应,双肘微抬,腰部发力,身子一侧,一记横踢直接踢在了刘涵柔软的小腹。 习武十载,分寸自是有的,但是疼痛也是有的。 刘涵似是不敢相信,一边后退着一边狠狠地瞪着盛灼,被身后的人扶住才堪堪站起来,还是疼得直抽气。 你...我艹你妈的!说着挥舞着棒子又打上来,别说有没有技巧了,就是连上一次的力道都没到,在盛灼看来,就是跟面条似的软绵绵。 但是听见了这句话,她的眸中还是升起了浓郁的暴戾。 不待刘涵攻上来,一步上前,单手卸了那棒球棒,一手抓住刘涵的头发,往下一拽,膝盖狠狠地迎上去,只一下,刘涵便发出了干呕的惨叫。 却不止一下,那看似瘦弱的膝盖,像是机器一般,完全不理会那一声更比一声惨烈的叫声,一下比一下重地落在小腹。 然后身后那被吓傻了的四个人就看见,刘涵吐血了,吐在了盛灼干净的蓝色校服裤子上,清晰醒目。 别...别打了!有人哭出了声,瘫坐在地上。 盛灼你住手啊!死人啦!!平时一向无法无天的小太妹们,终究是没见过这样凶残的场面,全身颤抖不止,根本不敢去联想之前她们是怎样欺负眼前这个恶魔的了。 我们给你道歉,求你了,你别打了!! 盛灼似乎是被这尖叫声惊醒,缓缓收了腿,任由刘涵口鼻流血神志不清地跪在她面前,另一只手却抓紧了手里的头发,她慢慢蹲下,扯着刘涵的头发逼着她抬脸,盛灼眼中还翻涌着暴戾的浓郁颜色。 她望着面前这个上一刻还挥舞着棒球棒耀武扬威的女生,神情冰冷,声音却轻柔。 她已经死了,你们就放过她吧。 第11章 第7章 几声尖锐的尖叫呼喊声终究还是引来了老师和学生。 众人围上来,就看见那个变化很大的盛灼站在那,脚下是瘫倒的刘涵,裤腿的血迹和那张陌生的精致冰冷的脸,俯视着地上蜷缩一团的人。 几个平时学校里猖狂的小太妹哭的哭叫的叫。 现场有些惨不忍睹。 盛灼一个人坐在教导处面向窗子的木椅上,两条腿伸得老长,手放在兜里,有些呆滞地看着窗外的银杏树,门外吵闹的走廊上,是校里的领导在和刘涵的父母谈话。 隐约间能听见什么退学!好学生怎么了,这样的好学生你们也敢让她上大学?!没得商量! 最后还是五十多岁的老班主任袁钦,冲着刘涵的父母吼了一声,你们家孩子什么样你们不清楚么?没人给盛灼做后台我做!!还翻了天了你们!! 走廊里寂静无声,就连一直发呆的盛灼,都微微侧了头,半阖上眸子。 过了一会儿,教导处的门打开了,很快又合上了,只有袁钦一个人进来了。袁军看着面前这个性情大变的学生,联想到他人口中所说的惨烈的现场,心中却满满的苦涩怜惜,盛灼家的情况她是清楚的,她甚至还帮着盛灼处理了一些后事。 她是看着盛灼跪在炭黑的废墟中抱头痛哭的样子,也看着她眼中不见了灵动,最后走进了理发店,修理了曾经邋遢的头发。 她还记得,盛灼走出理发店的门,看着自己说,老师,以前我害怕被注意被麻烦上身,因为我不想退学,我什么都能忍受只要能离开这里,但是现在限制着我的人没了,我再也不需要忍受无休止的欺辱了。 神色平静,却泪流满面。 从那一刻,袁钦就觉得,这个孩子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这么多。 袁钦拉过一张椅子,坐在盛灼旁边,跟她一起看向窗外的银杏树。 中考有把握拿第一么? 盛灼没想到第一句话是这样,怔愣来了一会儿,意识到是省里的第一,再一想想之前走廊里传来的那声吼,平日里还是挺优雅的老太太,不由得轻笑出声。 有。 袁钦点点头,这件事就过去了,你放心准备考试,以后若是有人再招惹你,你...你就打回去。 盛灼惊讶地看了一眼她。 你别看我老了,保你足够了,袁钦伸出手摸摸盛灼的头,而且老师知道你不是坏孩子,你不应该停在这。 盛灼赶忙点头,感觉到眼眶有点湿,心下想着真是越安慰越想哭啊。 以后来老师家过年,啊,袁钦放轻了声音,对于这个又努力又压抑的学生,有了对于后辈的慈爱。 嗯。想说声谢谢,却终究是没说出口。 盛灼把刘涵打得吐血的事情插翅般在学校里传开,就连隔壁的职高都有所耳闻,放学时门口经常有职高校服的学生徘徊,就想看看这位狠人长什么样。 亲眼见过的学生更是生动形象地为众人描绘了当时环境,人物形象,揣测人物内心想法,侧面描写并用,就差挥笔写他个百八十字的,简直比模拟考试的阅读题还精彩。 对于盛灼的好处是,再也没有人来打扰她了,于是时间就过得很快,她也没出过校门,洗澡购买日用品都是在学校里,想要什么资料就跟班主任要,她知道,一把火烧了麻将馆的人,还在找她,和那个不知所踪的哥哥。 中考来了又走了。 中考期间盛灼一直住在袁钦家里,幸好袁钦老伴走得早,女儿在外地工作,家里没什么不方便的。 最后一科,袁钦和学校的老师在门外等着自己学校的学生,看到第一个走出来大的盛灼,愣了愣,赶忙迎了上去。 你提前交卷了?!袁钦有些惊讶,考试前都千叮咛万嘱咐,别提前交卷,检查检查。 作文满分我就是满分。盛灼冲袁钦微微笑笑,我还有事,老师我先走了,谢谢老师的照顾,分数下来了我再去您家里拜访。 袁钦和身后一众呆愣的老师傻傻地点头,目送盛灼的背影离去。 盛灼得去武馆,准备一下,因为考完试了,她就等于失去了庇护所,那些人,很快就会找到她,她不能继续呆在袁钦家拖累她。 到了武馆,就看见袁一坐在武馆大厅的戴着随身听的耳机,摇头晃脑,半眯着眼睛,一副全身心投入陶醉得不行的样子,身后的众师弟师妹们皆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走进了才听见,嘴里还在哼哼着,什么i wonder how ,什么is just another lemon tree,又在听lemon tree。 盛灼拿下来一只耳机塞进自己耳朵里,跟着袁一坐在武馆门口。 袁一一看是盛灼,兴奋地问,考完了?考得怎样? 盛灼点点头,可以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去跟师傅提议,我们今天晚上去吃烧烤吧!庆祝你考完试! 盛灼看着袁一努力小心地躲过那些敏感的话题,又满含期待的眼睛,本来没什么心情的,却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袁一见盛灼点头了,暗自松了口气。 你前两天让我找的兼职我给你看了下,咱们暑假有将近两个月,目前入选的是西街的kf|c和你们学校斜对面的蛋糕店,我问了一下,kf|c给的工资比较多,但是人比较多也比较杂,蛋糕店的环境相对好一点,工资吧不是很理想,你觉得呢? 第12章 盛灼认真听着,那就蛋糕店吧,我什么时候去面试? 下周一。袁一说完,瞄了一眼盛灼,你其实不必这么辛苦的,师傅说了会借给你学费,等你有能力偿还了再还,你.. 我知道那是师傅的好意,但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我尽力,如果还是不行,再说。盛灼淡淡地说。 袁一打量着盛灼,过短的刘海和利落的短发,显得整张脸格外的精致,以前都没发现她这么好看,只是近两个月,家里的事,加上中考,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整个人都消瘦了,露出的尖尖的下巴,即使袁一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个人心理和身体的强大,但还是禁不住的心疼。 感觉到眼睛里有点酸涩,赶忙起身揉了揉盛灼的头,把随身听放盛灼膝盖上,我去告诉师傅他们准备一下去吃饭,你在这等着吧。 盛灼回头看着好友的背影,感到一点点安心。 一顿烧烤,吃到了九点半,武馆的几个师傅都喝了不少,盛灼和袁一将他们一个个送上了出租车。 这几个老爷们平时都挺严肃的,谁知道喝醉了这么逗,你听没听见张师傅一边哭一边喊老婆我错了,哈哈哈,等明天可得好好问问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师母的事。袁一踢着路边的石子,也喝了点酒,说话有点大舌头。 盛灼也微微翘起了嘴角,问了你肯定要加练。 加练怎么了?江湖上现在还有姐的传说,当年加练12个小时愣是没倒下,谁不敬我一条好汉,从此奠定了在武馆的地位,人送称号加练...小...小仙女!!袁一豪迈地站在无人的寂静的马路中央,单手叉腰。 盛灼笑出声,真是喝醉了也不忘了自恋,还小仙女,明明是加练女金刚。 把袁一送到家门口,看着袁一家的小别墅的灯光还亮着,就知道家里人在等着,就赶忙推着袁一进了大门。 她站在门外,没有进去的意思,从大门到进家门,也就十几步距离,她不想进去面对袁一的父母,不想被问起怎么样,不想被同情被可怜。 进去吧,叔叔阿姨该着急了。 袁一站在门里看着门外的盛灼,面色无恙,眼眶却借着路灯看见了红晕,看了两眼,冲着盛灼喊道:你得撑着啊!!你得撑到我能给你撑腰的时候啊!!你听没听见?!! 盛灼没说话,似是有些怔愣。 你听没听见啊!!袁一吼道,缓了一下,又低下头絮絮叨叨地说,我的天,从小我就看不惯你那个独来独往的样子,老娘想着你个小萝卜头天天跟谁俩呢装深沉,没想到你真有种,深沉深沉,深到坑里了,我拔不出来,那你就好好在坑你呆着,等着老娘给你拔 | 出来,嘣!把你像拔萝卜一样拔 | 出来! 盛灼静静听着,像尊雕塑,站在寂静的街道上,门里是个唠唠叨叨地一心想着拔萝卜地村姑。 你听见了没?袁一突然带了哭音。 好。盛灼说。 袁一得到了答案,胡乱点着头,似是不愿被发现自己哭了,转身快步走了。 盛灼看着她进了家门,才离开。 不管她的人生有多糟糕,但她总会遇上一些人,让她愿意相信愿意真诚,这比什么都重要。 拔萝卜?想象力还挺丰富,不过今天晚上的萝卜没地儿落脚了,只得回武馆了。 拐过一个街角,盛灼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还有宝石缎子似的星空,她知道今晚她却不是最孤单的那个。 转过身,看到了三个不躲不闪地身影,手里的弹 | 簧刀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凉的光芒。 第8章 风雨初见 盛灼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的三个彪形大汉,被衣服包裹着的鼓起的好似蕴藏着无尽力量的肌肉,在外的刺青夜色中糊了一片,三双明亮去饿狼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就不论手机明晃晃得弹 | 簧刀,单是这三个威武得大汉,她单枪匹马撂倒一个已是极限,更何况本来就是要致自己于死地,她,凶多没有吉。 盛灼?父母都在地下你怎么好意思还活?有人问到。 盛灼身上的肌肉已经紧绷得难受,听见这一声质问,反倒笑了,求之不得。 三个大汉有些不明状况地对视了一眼。 就在这一瞬间,盛灼动了,看起来瘦削的身子,仿若子弹头般袭向最右边大汉的下盘,一记横腿抽鞭似的打在了大汉的敏感部位,霎时间安静的小巷传来了一声杀猪般惨烈的叫声。 其他两个大汉却立刻反应过来,看都不看受伤的同伴,操起刀就往盛灼的后背招呼。 盛灼本想借此体会跑出小巷,奈何被踢的大汉抓住了自己手腕,继续跑不仅会被牵制住一只手,还会面临背后的两把刀。 于是声音手腕一转,左脚横转,右腿借力再一次袭向了大汉的敏感部位,犯同样的错误是不存在的,大汉很快反应过来,身体向后一缩,却不想眼前一花,手中一滑,再一看,自己的刀已经不在自己手上了,几步外站着一个手持片刀的丫头片子。 这个婊 | 子!大汉恼羞成怒,很快三个人一齐涌向了背靠墙的盛灼。 第13章 老踢爷的命根子,待会儿就让你尝尝被它伺候的滋味儿!!几个人发了狠,下手更快。 盛灼仗着灵敏躲了去不少,但是身上也难免挂彩,她庆幸这几个人不会功夫,只是凭着体型彪悍当的打手,否则她就死了一百次了。 小巷路窄且墙高,她没处施展,被逼的一退再退,不多时手上和肩膀就开始流血,对面三个大汉一边说着待会儿怎么怎么侮辱她,身上却并没有多少伤口。 盛灼鼻尖都是浓烈的血腥味,身上的火烧似的疼痛已经有些麻木,她不能接受自己就要死了这件事,她挣扎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成功了,自己却要因为那一家人的胡作非为而丧命?为什么?凭什么? 想着盛灼倚着墙坐下,放下一直紧紧攥着的刀,伸手自己解了衬衫的领子,月色下露出血污浸染下的白皙皮肤,红与白的强烈冲击,向上是盛灼那精致的五官,向下是一双修长的长腿,在这样一个惊魂而注定冷酷凶残的夜里,好比聊斋女鬼的香艳。 几个大汉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是还是不妨碍看直了眼,前一刻还凶狠的小野猫任君摆弄的样子,更仿若一剂催-情药,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下半身。 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都是死了,不如死前享受一下传说中的鱼水之欢呐。盛灼说得很轻,一双长而大的眼睛勾魂似的扫着三人。 三人只感觉呼吸的空气都是春 | 药的滋味儿,多年只是去找鸡的小弟弟,似乎在叫嚣着要了这极品。 老老狗,你去巷子口守着吧,咱们轮着来,别让她跑了。说话的人声音都在抖,接到任务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任务目标学了好几年得跆拳道,比较难搞,所以才找了三个人,还都配了刀,道上只讲究斩草要除根,所以她必须死。 直到刚才他们骂骂咧咧地说要强了她都是吓唬她的,说实话,越快解决越好,在这也不能办事啊,叫唤起来指不定有多管闲事的傻子。 但是现在,一切都有可能了,想想都忍不住笑出声。他何曾玩过这样的货色?! 被叫做老狗的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小巷中间有拐角,正好将眼前的这一块地给包了起来。 留下的两个大汉解开衣服,盛灼露出与这个年龄违和的妩媚表情。 两人见到这么迫不及待的她,均是哈哈大笑,开始动手动脚,盛灼都笑着看他们也不动。 其中一个大汉解下了盛灼的牛仔裤腰带,扔在一旁,又伸手去开拉链。 另一个大汉低头去解盛灼小背心的带子。 就在这时,盛灼左手摸起刀,右手抓住腰带。 腰带登时狠狠勒在一个大汉脖子上,那把刀稳准狠地砍向另一个大汉的嘴里,一个被盛灼勒得说不出话干蹬腿,一个害怕刀割到自己而拼命缩着舌头和嘴角。 一只手没什么力气勒死大汉,盛灼两只脚死命地抵在大汉的肩膀上,仿佛用了吃奶的劲,肩膀上的伤口崩裂也不管,另一边被刀制住的大汉感觉到嘴角已经裂了,自己的脸要被割开的念头一出来,竟然哭了起来。 盛灼知道,如果不解决这个正在哭的人,待会儿他俩反应过来,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闭上眼,手中的刀拿离大汉的脸,又转了个弧度,刺进了脖子的软肉,拿刀的盛灼能清晰地感到刀刺进肉里的那种感觉,她大口地呼吸着,松开刀子,两只手有些抖,还是更加用力得勒住眼前的皮带。 不知过了多久,盛灼感觉面前的庞大的□□,终于不再抽搐痉挛,缓缓放开了皮带,起身向外走去。 拐了弯看见老狗现在灯光下抽烟,看着偶尔过路的人。 她慢慢走上去,从背后抱住了老狗,手不安分地向下摸去,贴在耳边说:他们完事了,让我来找你我想要 老狗一激灵 ,火急火燎地把盛灼推进阴影下的小巷中。 不一会儿,小巷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盛灼撑着墙,独自走出来,肩上和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她已经感到了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眼前是昏黄灯光下的整洁的大路,夜晚这种并非主城区的地方已经没有多少行人。 顺着马路的方向,盛灼无意识地继续走,脑袋里都是杀人时的刀刺进肉里的感觉,情不自禁地抖起来,又想到了已经死了的两个人。 所以现在的世道是怎么了,为什么可以因为欠钱就杀人?她知道她的出生不受欢迎,所以她早就习惯了自立,拼命地,想挣脱这个自己出生的地方,可是当真的没有了束缚的时候,她又觉得觉得失去了什么。 这条伸手不见五指的路。她从开始就以为是她一个人得战斗,她恨,她怨,可还是难以接受。 盛灼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鼻尖萦绕着血腥味,好像是临死之前都会将这一生回忆,她就老是想起记忆里,和盛耀一起在奶奶家住的那两年,砸碎了鸡蛋和泥吧,被奶奶一顿打手心,比赛谁吃的冰棍多,最后夜里奶奶背着他俩去好远的诊所,那时候盛耀叫她夭夭。 后来他们把盛耀接走了,她觉得不公平,就再也不搭理他了,他递过来的糖被她扔到了垃圾桶里,他喊的夭夭她也充耳不闻。 关系,就这么淡了下来,等到盛灼终于不想再闹小脾气了,他们俩,却再也回不去了。 第14章 所以盛耀,也死了么。 盛灼模糊间仿佛出现了幻觉,看见前面一棵巨大的树下,有一个发亮的门牌,上面只写了一个字_诊。 盛灼想,她不能死。 绝对不能死。 死了就便宜好多人了。 谁死了谁是王八蛋。 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砰!!一声砸在了诊所的门上。 门很快就开了,开门的女人看到顺势倒进自己家整洁无污的地板上的生物体,淡定地拿脚往外踢了踢,在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是把她拖进来让血流了一地脏了洁白的床,还是用她刚洗了八百遍的手来救她还是简单点让她死。 最后她努力说服自己,还是救吧,搬来第一天就整出死人这种刺激的事情,估计会影响以后得职业生涯。 第9章 风雨初见 盛灼是被疼醒的,睁眼的时候还有点晕,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半拍地闻见一股消毒水的刺鼻味道,这种味道,医院里都是,不是让人想起美好事情的味道。 缓慢的开始转动发涩的眼睛,入目皆是白,空间不大,却整齐的摆满了瓶瓶罐罐和医疗器械,呼吸间能感受到已经被绷带包扎好的伤口。 盛灼一时没想起昨晚后来怎么样了,这里难道是医院? 就在盛灼睁着眼睛努力争取360度观察的时候,一道略显低沉的女声淡淡说,小姑娘命挺大。 盛灼顿了顿,却因为肩膀得伤口不能转动脖子,只好盯着天花板说,是医生么?嗓子哑了,说出的咿呀呜哇。 不一会儿一杯带着吸管的水送到了盛灼嘴边,她将嘴凑过去,马上就要碰到吸管的时候,吸管竟然向外移了一些,她艰难地跟上去,吸管再移,就这样几次下来,那根洁白的吸管始终在她唇边0.01mm的地方旋转跳跃无极限。 她终于合上了嘴,目光上移,盯上了拿着这杯水的手的主人。 出乎意料的年轻,带着些茶色的长发绑在脑后,鬓角有几缕自然卷的头发画出了个俏皮的弧度,整张脸就算离得这么近也没有任何瑕疵,五官单挑出来不出彩,只能算是标志,放在一张脸上第一眼也只是舒服而已,偏巧鼻翼左侧一颗小痣,风情而又很可爱,自然粉嫩的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盛灼又多看了一眼那只拿着水杯的手,皮肤白皙,骨节却干净明晰,指甲修剪圆润得体,泛着健康的光泽,玉一样。 喝吧,不逗你了。和那过于年轻阳光的外表不同,声音有些低沉了。 盛灼赶紧凑上去喝了好几口,半杯水转眼下肚。 行了,别喝多了。年轻的女医生晃晃杯子。 盛灼躺好,看着医生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又把各个医疗器械仔细检查好,神情专注而认真,那双手在阳光下仿佛是吸了光,灵活而小心地穿梭在器械中间。 那个...谢谢。盛灼轻声说,除了谢谢现在的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年轻的女医生闻言,好像是轻笑了一声,含糊地说,嗯。 医生,我没钱付医药费。她还是觉得提前把情况说明比较好,但是我一有钱就会拿给你的,相...相信我。 盛灼觉得这辈子的脸可能都丢光了。 年轻的医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抬眼轻飘飘地瞥了眼盛灼,好啊。 声音有些慵懒的滋味,医生说话好像不是很喜欢张开嘴字正腔圆地说,总给人感觉是卷着舌头,听着有些勾人的调调,却并不轻浮,听多了会上瘾。 这是个从骨子里就透着美的年轻的女医生。盛灼这样想。 接下来的几天,盛灼都在这个病房度过,这个诊所上下三层,一层就是简单的卖药啊什么的,二层应该就是盛灼目前所在的楼层,三层...应该是年轻的医生睡觉的地方? 极少的交流也就是在年轻的医生来给她送饭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她躺在床上一边感受着伤口愈合带来的痒一边听着楼下大妈给年轻的女医生介绍男朋友。 老年机在那个混乱的夜晚弄丢了,她与外界失联了大半个月。 年轻的医生也不是没有问过她,是否需要给家里人打个电话之类的。 盛灼不想让袁一他们知道自己的现状,保平安都是不够的,袁一一定会追根问底,索性给袁一发了个平安的短信就让医生给袁一拉黑了。 这天医生来给她检查伤口,站在床边要给她脱衣服。 说实话盛灼从小到大没有在公众澡堂洗过澡,甚至七岁后没有和女性亲人一起洗过澡,所以要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脱衣服这件事,她是拒绝的。 医生,你能转过去么?盛灼告诉自己要镇定。 年轻的女医生挑挑有些秀气的眉,似乎有些惊讶,但是也没说什么,转过身去,你慢点,别抻着伤口。 嗯。盛灼也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显得自己很多毛病的样子。 盛灼有些为难地看着贴身的小背心,之前肩膀有伤,为了避开伤口,左肩上的带子没有系,绷带已经缠到了下面,也就是说,如果医生要检查,那就得把小背心脱掉。 好..了。艰难地声音。 年轻的女医生走上前,慢慢解开绷带,像是没有注意到盛灼拿被子遮住的已经颇具规格的起伏之处,专心地拿酒精一点点清除伤口缝合处干涸凝固成块状的血。 第15章 伤口恢复得不错,年轻的女医生满意地点点头,有赖于我的回春妙手。 盛灼点头。 再过几天你就可以恢复自由了,回家之后要注意饮食方面,洗澡也需要有人帮衬着。年轻的女医生低声嘱咐,手绕道盛灼后背去够绷带,自然就凑近了盛灼,言语间呼出的气息微妙地在她耳边打着旋。 盛灼面无表情,手紧紧抓着被子边缘。 最后年轻的女医生在盛灼瘦削的肩头打了个小蝴蝶结,好了。 谢...谢谢医生。盛灼淡定地缩回被子里。 你是不是发烧了?年轻的女医生不解地看着面色嫣红的病人。 没有的。声音坚定。 年轻的医生不放心地拿手贴了贴盛灼的额头,千万别感冒了,这个天气感冒很难受。 转身出门,年轻的女医生轻轻压上门,嘴角依稀有些欢愉的笑意,形状漂亮的右手食指拇指来回摩擦着,仿佛刚才那细腻皮肤带来的暖意还在指尖,啊,谢溪又你真是丧心病狂,还是个孩子啊。 躺在病床上的病人盛灼无声地叹口气,北方城市不去公众澡堂的她真是显得有些另类,平时拒绝袁一她们的邀请就已经够难为情了,今天还不知道医生怎么想呢,我救了你的命,伤口也是我包扎的,有什么没见过的,你矫情个什么劲? 又想起来这些天她都是自己拿湿毛巾打理自己的身体,头也是她一只手胡乱抹上洗发露冲干净了就是,医生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唉。想着盛灼又叹口气,医生真的是她见过的气质最好的人,不是那种胡乱说出口的气质,而是真的有种很好的东西,待人永远温和有礼,即使面对邻居大妈日日带来的相亲对象也是好脾气地应对,身上永远都是干燥清爽的,面上总是平静淡定的。 这么一对比,自己好像有点小气了。 离开诊所的那天,盛灼向年轻的女医生道别,真的谢谢你医生,医药费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还上的。 年轻的女医生知道这孩子这些天没一个家人来看,朋友也被她拒之门外,就大约猜到了什么情况,人是她救得,又是开张第一个病人,就当是个吉祥物了,本来想着医药费就免了。 可是现在看着面前面容,够青涩,也够美。 本妙手姓谢名溪又,小丫头记得债主的名字啊。说完就转身进了柜台。 盛灼感觉有点不对劲,这种扑面而来的自恋的气息,似乎和她这几天对医生的印象有些出入。 她站在诊所外的树下,面色矜冷,好的,西柚医生。 盛灼第一时间去了武馆,绕过了吵吵闹闹的大厅,上了二楼,本意是想找吴老师,却不想看见了两坨颓废的背影。 一大一小,齐齐坐在二楼健身器械的休息椅上,面向落地窗外的天空,驼着背,一动不动, 要不是还有些呼吸带来的请问起伏,都让人怀疑是生是死了,老远就能感受到一股颓丧的气息。 盛灼一愣,你们俩...出家了? 唰!的一下,两个脑袋转过来,动作整齐划一。 盛灼吓得退了一步,这憔悴的面色,吴老师一汉子面糙看不太清,袁一一张满是胶原蛋白的小脸上挂着两个明晃晃的大黑眼袋,衬上蜡黄色的皮肤,莫名的像蓝莓曲奇饼干。 只见袁一和吴老师相视一笑,有些渗人,袁一轻声说,教练,你看看这个人,过得还挺滋润的样子。 吴老师点点头,面无表情。 盛灼皱眉,脚悄悄地向后移,计算着从楼梯上跑下去的时间,又计算了一下这俩人暴起把她按在地上揍一顿的成吨伤害值。 虽然最终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是盛灼还是没有把这件事透露出去,只是说了临时有事,能少牵扯一个人就是一个。 她不动声色地了解了,这几天有个人来问过盛灼的消息,但是吴老师没说,只是说已经十几天见不到盛灼了。 吴老师说看那个人不像是好人的样子,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盛灼带着笑意看了吴老师一眼,老师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我就一个学生能得罪谁,可能是父母的朋友吧。 也幸好没人知道盛家起火的原因,也幸好盛家父母没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总之这件事就这样翻篇了。 但是盛灼知道,她一出现,这个小镇有多小它的信息传递得就有多快,她没死的消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 哎对了对了小灼灼,我竟然忘了,你的中考成绩下来了,全省第一!!第一啊!!还有电视台想采访你呢,但是没找到人!!!你太厉害了!! 武馆去聚餐的面包车上,袁一兴奋得摇着盛灼的肩膀。 盛灼感觉伤口又要崩开了,赶紧拿开了袁一的铁钳,露出了这几天的第一个笑容,超常发挥了。 咱们可以一起去s市念高中了,我的高中在你的隔壁,美滋滋。袁一比她还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盛灼听见前头几个老师在说前几日的杀人案,什么死了三个人,都是黑-道的估计,但是报警了警察就不能不管之类的,还说现在不太平啊前几天两个帮派火拼还死了两个路人...... 第16章 盛灼心一沉。 第10章 风雨初见 看来这件事不算完,这是还没找到她头上,可保不准那天晚上有人看见自己一身血的从案发现场走出来。 目光一个一个扫过这些熟悉的面容,仿佛是要刻在脑子里,在没找到解决方法之前,要保持距离了啊。 武馆就是比较喜欢聚餐,用吴教练的话说,体能消耗太大需要及时补充。这种聚餐包含了大到星级酒店搓一顿大餐,小到地边摊撸一顿小吃,一行三十来人,坐着三台面包车,这种聚餐全靠心情决定,聚餐内容地点全靠天定。 所以当他们一行三个面包车浩浩荡荡地来到目的地,盛灼有一瞬间的怔愣,这是家火锅店,大家都在讨论这家店多么好吃,而盛灼注意的却是,他们停车的地点。 刚刚离开的年轻的医生的门诊门口。 这一路她都在拐着弯的向袁一打听关于那个烧了自己家的黎清刚的事情,没有注意到走的是哪条路。 因为对面的火锅店已经没有车位了,远近只有医生门前的空地比较大,索性就先停过来了,吴老师一边下车一边看着车停的情况,挠着头怪不好意思地说,这不会挡着人家门脸吧? 盛灼突然回到这里,心里还没品出来什么滋味儿呢,就见门诊的门从里推开了,年轻的西柚医生双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走出来,面带震惊地看着门前转瞬出现的阵仗,不知道的以为惹事了,平时在一旁跳广场舞的大妈都不约而同地像边上撤了撤。 有带队老师上前说明情况,盛灼听见身后有武馆的师兄师弟在小声议论着,说西柚医生好看云云。 天,我们这什么时候有了这个诊所啊,这人是谁啊...身旁的袁一怼了盛灼一下。 盛灼不想让袁一知道自己认识西柚医生,因为接下来她就会问怎么认识的,又是一场审问酷刑,索性装作不认识,听见袁一的询问,也只是摇头,不知道啊。 那边交涉好了,带队老师回过头领着一群小崽子们过马路准备进攻火锅店了。 就在盛灼要转身的时候,余光却看见了西柚医生望过来的视线,她顿了顿,袁一早就跑到前头抢座位去了,又想起刚才在车上她的计划来。 这一去,可能就没机会还给西柚医生医药费了。 想着,盛灼停住,转过身,冲着门口的西柚医生点点头,然后就抬脚去追前面已经拥挤着进店的大部队。 身后年轻的西柚医生笑出声,唇线一挑,整张脸好似活过来似的,明媚起来,那双清秀的眼睛一下子带了些痞气。 小姑娘家。低声含糊地说了句。 回身的功夫,兜里的手机响了,摩托罗拉t720,银白色的机身,小巧精致的按键,谢溪又看了眼来电名字,手指一动,潇洒熟练地打开翻盖。 什么事啊娇娇? 谢溪又我警告你,我已经一年没有叫你大西柚了,你少叫我娇娇,娇娇啥啊娇娇!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清爽的男声,言语间大有咬牙切齿的滋味。 那是我对你的爱称,谢溪又笑笑,在门口大树下的仿真藤蔓上做的秋千上坐下,这个秋千是她特意找人做的,高度正好适合她,她净身高174,寻常小孩上都上不来,家长也不会让上这么高的秋千,所以安家到现在还没被熊孩子破坏,你应该感到荣幸。 我...电话那头声音骤然压低,我要不是在你们家公司上班,我说什么也得把你大西柚的美名传播出去。 你传播啊,我的名字可是爷爷亲笔题的,你开口传出去的那天就是你正式向你任职的公司宣战的时候。谢溪又慢悠悠地说,带着笑意的声音更是透着浓浓的散漫。 甚至她心情甚好地蹬了蹬腿儿,秋千开始晃晃悠悠地荡起来。 资本主义!万恶的资本主义!!那头清晰地传来了磨牙的声音。 所以娇娇打电话来干嘛呢? 本来是想问问你在那边行不行的,诊所开不下去小爷接济你几个,没想到你个没良心的... 哈哈哈,接济我?我从小到大的零用钱不用攒,只要把花不完的放银行里也能买个你了,不过娇娇这份心意我感受到了。谢溪又越聊越有意思,线条优美的修长小腿在空气中蹬得更欢快了。 秋千越荡越高。 谢溪又!!!我真是不该打电话的,我真傻,真的,竟然会觉得你被发配边疆会心灰意冷了无生意,哈,是我天真!再见吧您呐! 说完果断地挂了电话。 谢溪又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电话那头是她的大学同一个课题研究小组的成员,一共四个人,关系都挺好,这个男生生得是白白净净,整个人清瘦却不失精神,戴上眼镜认真做手术的样子也是能博得一大片小姑娘欢心的。 奈何有一个极美的名字,江北娇。导致听见他名字的姑娘都笑了。 据说是来自毛 | 主席的词,北国风光,江山如此多娇,江爸爸当年是毛 | 主席的脑残粉。 谢溪又整个大学时光,都挺感谢毛 | 主席的,不仅因为那印刷在钞票上的喜人的头像,也因为这首词,让她在枯燥的四年医学生之路上有了长开不败的笑点。 第17章 其实了解好友这一通电话的担心,她离开的时候谁也没告诉,她有时候去国外学习或者钻研什么医学问题就会失踪好久,这次能在一个月之内就发现自己被发配了,可见是真情意了。 秋千已经很高了,谢溪又明显玩嗨了,哼起了歌。 就在这时,一个大妈领着感冒了抽着鼻涕虫的小孙子来到诊所门口,直奔向大门去了,小谢大夫啊,我来拿点感冒药! 谢溪又有一瞬间的僵硬,眼看着大妈就要进去了,出声道:这了!大妈麻烦您稍等一下哈!! 大妈闻声转过身来,眯着眼看见了吊在树上晃来晃去的白大褂,白大褂神色淡然。 当初建这个秋千为了防止变成熊孩子的撒欢场所,比较高,高到什么程度呢,高到谢溪又需要跳着坐上去,高到她的脚尖触不到地面,也就是说,她没办法人为地停下来,只能靠地球引力。 就这样,邻居大妈和她吸着鼻涕虫的孙子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小谢大夫一直在树上飘来飘去,眯得眼都花了。 还在不受控制地飘荡的谢溪又:我看上去一定要是淡定悠然的。 就在这时,对面的火锅店门开了,点完餐等菜就出来透口气的盛灼,一抬眼就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默默地敦实地仰头,目光追逐着上空一道飞来飞去的...西柚医生?!! 秋千上的谢溪又也看到了火锅店门口怔愣的盛灼,笑了一下就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嗯,小姑娘腿又长又直,不错。 过了两分钟。 谢溪又:为什么我这么用力地拽着绳子增加重量了这个破玩意还是不停?!!! 第11章 盛灼看了一会儿,突然间明白了现场的状况,看了看西柚医生那努力向下也够不着地面的脚尖,小跑着到了秋千下。 在谢溪又再一次飘过盛灼面前的时候,盛灼伸出手,短暂地扶了扶,由于拽绳子可能会失衡,扶秋千的座又太高难度,所以盛灼只能轻轻地扶了谢溪又的身体,以达到减轻冲力的作用。 谢溪又一下子僵住了,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盛灼,握绳子的手紧了紧,倒也没说什么。 很快就在盛灼的帮助下,小谢大夫顺利抵达了地面。 多谢多谢,小谢大夫面色如常地拍了拍盛灼的肩膀,然后就转身领着大妈和鼻涕虫小孩向诊所走去。 盛灼站着没动,小谢大夫走了几步又回头,怎么?想进来坐会儿? 她摇摇头,笑了一下,西柚医生,如果我有机会,一定报答你,一定。 谢溪又有些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毛,但还是点着头转过身去了,这可是你说的。 谢谢你!盛灼又喊了一声。 谢溪又再一次转过头,你是不是想赖账?! 盛灼:...... 正巧袁一在火锅店门口叫盛灼回去吃饭了,盛灼冲谢溪又挥挥手,小跑着回去了。 啧...年纪轻轻就唠唠叨叨的。小谢大夫感叹道。 接下来的几天,盛灼从袁老师那里拿到了自己的奖学金,足足有好几打,放在当年也是一笔巨款,怕是除了正常的奖学金之外,还有学校给格外开的,毕竟这是自己学校里出的金凤凰,可能还是唯一一只。 把钱妥善处置了之后,盛灼又过了几天神龙不见尾的日子。 终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盛灼在一个深夜,走进了井字街,来到了沦陷之地。 虽说已经是后半夜,但是酒吧里依然是人声鼎沸,巨大的闪光球在房顶疯狂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有衣着暴露的女郎在台上扭动着身子,台下一片混乱,大部分的人都隐藏在角落的黑暗中。 盛灼推开一个装作醉酒摔倒把手伸进自己衣兜里的扒手,向吧台走去,我找刚哥! 调酒的是个穿着简单t恤的年轻男人,一头半长的头发微微卷着散落下来,跟随音乐节奏轻轻晃着,听到盛灼的话,只抬起一双狭长的眸子扫了一眼面前一看就是未成年的小女孩儿,两个酒瓶在那人修长白皙的手指间翻滚旋转了片刻,在纷乱的灯光下酒瓶闪烁着金属的银白色哑光,碰撞,错位,最终那骨节仿若精雕似的手腕轻轻一抖,将其兑在了一起,找刚哥?找他干嘛啊小朋友?! 关于盛家的事!因为音乐声太大,所以盛灼都是用吼的。 调酒师将耳朵凑到她耳边才听清,闻言抬起眼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她,盛灼一张本来看不太清的脸也终于在灯光扫过的时候清晰了起来。 你可真有意思啊!调酒师笑着冲她喊,你自己去二楼218找。 盛灼点点头,身子一错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独留下年轻的调酒师站在那摸着自己下巴咂嘴。 阿枭!来一杯你最拿手的情迷香舍里!等你好几天了!有人在喊那调酒师,后者缓过神来,笑着挥挥手应下来,低头开始兑酒,几分钟的事,一杯泛着梦幻金黄色的酒乘在光亮精致的玻璃杯中被拿走了。 调酒师解开腰间的围布,打开身后的休息室,冲里头撂下一句出来干活就离开了柜台。 这边盛灼来到218的房门口,二楼与一楼的热闹相比冷清了不少,刚刚在楼梯口已经被盘问过了,于是盛灼独自一人来到走廊的最里间,看着门牌号,她反而不紧张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最坏的结果就是一死,但是如果不走这一步,更多的人会被牵连进来,她不想身边的任何人受到伤害。 第18章 敲了门,不一会儿,门就开了,一个身高足有两米的彪形大汉,看到门外站着的盛灼,也没惊讶,侧过身放盛灼进去。 门内是个宽敞的大厅,零零散散地坐着四五个人,中间沙发上一个穿着浴袍的中年男人正抽着烟,一左一右两个双生姐妹花身着寸缕薄纱依偎在男人身上,右侧的窗边站着个戴眼镜的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左侧的茶几上两个打手摸样的男人正拿着牌看向门这边。 不待盛灼仔细打量,那中间的男子就俯身拿了杯酒,借着这个空档上下将盛灼扫了一眼,盛...灼? 想来是对盛家的情况有所了解的,当下盛灼只能略带苦涩地点点头,手紧紧地攥着,她害怕抖得太厉害,眼前这些人,杀了自己的生身父母。 找我?黎清刚身子向后倚去,带笑的嘴角似有若无,短短两个字说的含糊不清,揣着明白装糊涂。 是,想和...你做个交易。盛灼的一个您字在舌尖几经辗转,终究没说出口。 说说看?黎清刚笑了,拍拍身边两个女人的后背,一对嫩得掐出水的靓丽清秀的姐妹花便顺势站起来,走了出去。 盛家的钱,我一分不少的还给你,但是...你也知道我并没有任何的倚仗,好在脑袋还算灵光,给我三年时间,盛灼看见那黎清刚张开嘴欲说些什么,便抬手阻止了,紧接着说,当然,这三年,我盛灼卖身给你,不过不做皮肉买卖,其他的,任由刚哥差遣。 话音刚落,窗边一直看着窗外的眼镜男看向了盛灼,一双眼睛藏在眼镜的反光下,也瞧不出什么情绪,然后又低下头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不知在和谁说话。 小姑娘,你这算盘打得到响,我若是现在就把你绑了,送地下调教几年,也许,不止七十万啊。黎清刚此刻看盛灼就像是看煮熟了的鸭子,胜券在握。 如果要我过那样的生活,我也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盛灼一双一直强装镇静的眼睛似乎是真的平静下来,里头没有一丝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该有的神采,有的只有无尽的无尽的,空洞,别的人怕死,我可不怕。 如果不是为了挣脱,我早就死了。 黎清刚微微皱了眉,似是在思考这是不是一个谎言,很快,他就思考明白了,我不信。 没有人不怕死。 谁知他话音刚落,就见盛灼上前走了几步,既然刚哥这么说了,盛灼也没有什么可挂念的了,说着就拿起了刚才黎清刚喝过的酒杯,就着坚硬的理石桌面狠狠一砸,玻璃杯顿时四分五裂,飞溅的酒和碎片发出银色的微光,就在这微光中,盛灼将那破碎了露出狰狞尖端的杯脚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谁也没说话,盛灼的手逐渐用力,眼看着玻璃已经没进去了,转眼那纤细白净的脖颈上就渗出了殷殷的血液,衬着盛灼那张惨白的满是死意的精致小脸,格外的惊心动魄。 黎清刚的眼睛一点点地睁大,似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稀罕物。 就是盛灼都感觉那玻璃真的要将自己的动脉刺穿的时候,窗边男人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迅速地低下头看了眼。 放下来吧。出声的是黎清刚,你说的确实很对,我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说完这话,黎清刚转过头和眼镜男对视了一下,看到眼镜男点点头,黎清刚舒了口气,转过头对盛灼说,现在大家都讲究什么...合同,真是时髦玩应儿,待会儿让木会计带你拟一份吧,木会计你带她下去吧,给她包扎一下...可别真他娘的死了。 最后一句话是嘟囔着说的。 盛灼慢慢地抽出玻璃,拿手按着伤口,眼前一阵阵的眩晕,不过一直紧张的神经倒是略微放松了点,她还是赌赢了。 不是无法挣脱就会死,是就算死也要挣脱,倘若今天真的被黎清刚绑了去,真走到了需要她忍辱负重的地步,她不会有丝毫的怯意。 无论如何,为了活,为了好好的活,万般手段皆上品。 盛灼被一个打手模样的待下去包扎伤口,房间里只剩下黎清刚和眼镜男,也就是那木会计。 阿枭怎么说?黎清刚问。 不亏,稳赚。木会计微微笑了一下,阿枭对这小丫头评价很高。 那就行,啧,前些时候派出去的几个人都折她手里的? 冰冰说看伤口,都不是什么正面致命,都是巧劲,而且那三个又不傻,不会挑她身边有人的时候下手的,所以说,很大可能,她自己一个人解决了他们。 房间里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沉默。 难得,可惜了有了这么一双父母。黎清刚轻笑了一声。 年纪这么小就见了血,也太...木会计低声说,一个眼镜挡住了所有的波动。 谁想呢?黎清刚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脚下夜色中进进出出的人,看着自己打下的一片地界,好歹是有个安身的地方,这个时代就是乱,就别等着了。 是了。 第12章 盛灼被带到二楼的另一个房间,装饰华丽,却不难看出是个医药室,墙壁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药瓶,窗户被厚重华丽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盛灼用手压着脖子上的伤口,坐在沙发上,眼前一阵阵眩晕,鼻尖都是血腥味,手上是粘稠的血液,让她想到了些不太美好的回忆,胃里翻江倒海。 第19章 这时左侧一个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红色真丝吊带裙的妖冶女人倚在门框打量着盛灼,盛灼闻声转过去,触目是雪白的肌肤和颜色浓烈的睡裙强烈对比,往上看是一张立体精致的面容,女人有着一张让人目眩神迷的脸,挺翘的鼻尖和丰满的唇在这个暗沉奢华的房间里伴随着浮动的香水味,好像是欧洲上世纪的壁画一般,盛灼不禁的晃了下神。 这是个能让女人都为之神魂颠倒的尤物。 小丫头挺有胆量啊。女人对着盛灼弯了弯嘴角,然后赤着脚走到一面玻璃柜面前,拿了些消毒包扎用的东西。 从盛灼的角度看过去,笔直纤细的小腿,精致骨感的后脚踝,踩在毛毯上的玉足,还有那一头黑色的大波浪长发。 好像是失血带来的眩晕,盛灼眯了眯眼,第一次觉得一个女人可以美成这样,耳边好像有火车的轰鸣声,震得盛灼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跳了两下。 女人托着盛着纱布药水一些东西的托盘在盛灼面前坐下,好了,把你的手拿开,我给你包扎一下。 女人的声音很柔,但是不软,盛灼品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痒痒的。 听说你考了全省第一?女人一边娴熟地打开纱布一边问。 盛灼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唔了一声。 挺厉害的,不到五分钟,女人已经处理好了伤口,开始给盛灼脖子上的伤口缠纱布,离得近些了,盛灼鼻尖都是女人身上的香水味,说实话盛灼以前最讨厌班上的那些喷香水的女生,无论劣质的还是昂贵的都是十米开外都呛鼻子,但是此刻,这种香味,怎么说呢? 最开始是一股较呛的甘冽而突兀的淡香,勾得人鼻子痒痒的,随后就是一股绵柔深沉的香,就好像在一个弥漫着烟雾的荒漠,一朵灼热盛放的玫瑰。 好了。女人在盛灼的脖子上缠了两三道纱布,我是法医专业毕业的,包扎伤口不太专业,你这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如果感染了就要去医院了。 好。盛灼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 韩冰。女人冲盛灼一笑,伸出了一直素白纤细的手。 盛灼。搭上女人的手,轻轻握了一下。 从沦陷之地出来,盛灼看了看手里握着的合同和一部崭新的手机,说是给她留着联系用的,不论什么情况下都要保持手机畅通。 原来的房子已经没法住了,目前盛灼住在武馆,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她得抓紧时间租个房子。 幸好袁一给她找的蛋糕店就在镇中心的一高附近,正好有很多单人公寓,盛灼简单找了个五十来平的小公寓,月租价格还在盛灼可以接受范围内,胜在奖学金够丰厚,置办了所有的日用品之后还留有很多。 等盛灼和袁一收拾完她的小公寓,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袁一穿着小背心小短裤满头大汗的坐在地上,四下打量了半天,可以了,不得不说你还挺幸运,这个价位在这附近能租到房子已经很不错了。 盛灼也看看自己虽然不大但是干净明亮的公寓,第一次有了满足感,比自己以前那个狭窄逼仄的房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而且终于也不用等一家人都洗完澡再去洗澡了,也不会把门关得死死的也能闻到楼下的烟味儿了。 而且这个公寓竟然还有一个挺宽敞的阳台,阳台外有层玻璃,盛灼买了个沙袋和一些健身器材,放在阳台,以后可能没时间去武馆了,没事在家里也能锻炼。 话说你哥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没消息?袁一问。 盛灼顿了顿,没有,就算是他回来,估计也联系不到我了。 你以为咱们这地方多大啊?我约莫着是不敢回来了,你哥要是回来,凶多吉少呦。 盛灼没吭声,想的都是从家里跑出来那天自家哥哥那绝望中又带着疯狂的神情,觉得心里头堵得难受,这一家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自己在绝境中挣扎,听起来挺心酸但是盛灼反而觉得轻松很多,最起码自己的命运可以握在自己手里,这一直都是她梦寐以求的。 本来说好的收拾完和袁一去吃点东西,但是袁一说太累了,改天再约,坐了会儿就先走了。 盛灼洗了个澡,躺在干燥舒适的床上,身体已经有些疲惫了,但是意识还是很清醒,躺了会儿,捋了捋思绪。 酒吧那边晚上八点开始还要去学习调酒,幸亏白天蛋糕店的工作是从早上九点开始,下午五点结束,一个月还可以调休四天,总的来说还是给盛灼留下了一些时间。 她还有两个月才能开学,学习的事也不能落下,今天下午在酒吧签合同的时候盛灼说了要去念书的事,本来她以为又是一场恶战,准备了一大堆只有学习才能赚大钱才能早点还钱的说辞,没想到那木会计听完就点头了,说是省城那边正好刚开一个分店,盛灼过去读书正好可以在那工作。 其实经过一下午的接触,盛灼多少也看出来了,那些人如果说他们是十恶不赦的恶霸倒也不至于,也是会讲理的,沾了不少匪气,可是好歹说得通,总归是正常人。 越想越精神,索性一点睡意都没有了,盛灼就起身去玩了会儿沙袋,出了一身汗,简单做了拉伸,洗了个澡,这回倒是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第20章 李岩是日元蛋糕店老板,二十七八左右的年纪,自从他在一高毕业之后就不念了,靠着家里在一高附近开了这个蛋糕店,早些年一高附近还没有这些蹊跷玩意,李岩的蛋糕店狠狠赚了一笔,可是近些年来,周围的什么甜品屋咖啡店多出了好几家,他这两年的盈利加起来还没有他第一年开业时的两个季度多,现在的蛋糕店一天多说十五六个客人,虽说是暑假期间,但是一高暑假学生也只放十天左右,都是在学校上课。 加上两条街外就是富家子弟聚集的三高,客流量这么大的情况下,经营状况还是江河日下,着实是让李岩有些灰心,以往都不在店里的李岩现在恨不得天天住店里,想找找自己到底差在哪里。 看看自己去年刚刚装修过的蛋糕店,此时还是早晨七点,店里的服务员还没到,一共就三个,其中还有个自家表妹,没事在这打个手,一到暑假就去疯玩了,按理说两个服务员也够了,但是极其偶然的情况下还是会有客流高峰期,到时候一个收钱一个打包都不够,还是找个服务员比较好。 前几天有个小女生打自己电话,说给朋友找个兼职,他简单问了下情况,就说面谈一下看看,其实他当初一听才初中毕业,太小了有点,这附近不少高中生,他店里之前有个二十多岁的女生就因为不堪这些小孩的调戏不干了,这个小黄毛丫头就更别提了,但是给他打电话的小姑娘再三保证一定不会出现那种情况,他就抱着试试的心态。 先看看再说,不行的话就拉倒,正好还能节省一笔开销,反正这店要开不下去了。 李岩低头看了看手表,七点半,想着离九点还早着了,就想先擦擦玻璃什么的,刚想起身,就听见门口的风铃响了。 李岩还诧异,谁会这么早,九点才营业,店里还没有蛋糕师呢,可这一抬头就愣了。 屋头外的阳光很足,透过玻璃映照在来人身上,黑色的宽松吊带,长度在膝盖上的牛仔短裤,一双布鞋,及耳短发,本应该是最普通的打扮,可是难以忽视的是精致的锁骨,有些微微线条的手臂,修长笔直的长腿,白到反光的皮肤和精致清冷的一张脸。 个头不高,一米六出头的样子,娇小的恰到好处,能看出来还在发育期,略带奶气的短发映衬着那张脸,生生有股犀利的生气。 推开门,伴随着阳光走进来的一瞬间,李岩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妞,是那种自己上学的时候都不敢上前调侃的那种校园女神。 盛灼故意起了个大早,想在第一天给自己未来的老板留下个好印象,谁知道进来了,店里只有一个神情诡异的疑似痴呆的年轻人。 你好,我来面试,之前有打过电话。盛灼尝试着和面前这个看着很面善的男人交流。 你好你好,不用面试了,你被录用了!李岩一个激灵起来,好像是看到了一些生的期待,不消说,就这么个颜值的放店里,那不迷得那群高中的小子们团团转他都不姓李。 盛灼面上一喜,好,那请问需要我做什么么? 那个...李岩想说你在店里站着就行,不过又觉得这样说好像有些不尊重人,目前店里缺一个送餐和收拾桌子的服务员,你看... 好,我明白了。 我叫李岩,还不知道你...李岩才想起来问问名字。 盛灼。 接下来的一上午,店里都没人,李岩坐在角落里看着新招来的小妹妹在没有客人的时候就打扫店里,一刻也没闲着,他在思考着加薪的同时,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今年的省状元好像就叫这名来着?? 下午的时候,店里终于迎来了第一波客人,是个常在李岩店里吃蛋糕的两三个小姑娘,隔壁三高的,李岩都认识,隔老远透过玻璃就打招呼。 岩哥!两份草莓森林!带走!快快快,只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人未到声先到,紧接着一个胖胖的小姑娘带着两个小伙伴推门进来了,风风火火的。 好咧!李岩冲盛灼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去通知一声。 盛灼背对着她们,点了点头的去了里面的隔间,留下几个小姑娘和李岩坐在外面。 那个胖胖的女生冲盛灼惊人比例的身材扬了扬下巴,那谁啊哥? 李岩神秘的笑笑,一脸得意,我的新员工。 这女生李岩熟,经常没事跟他讨论香港女星,什么王祖贤张柏芝都是她的心头好,天天念叨美人多娇,他一度怀疑这货会不会性取向不太正常,可以想象待会儿是什么现场了。 过了不一会儿,盛灼手里拎着打包好的两份草莓森林掀开帘子,走到他们面前,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做好了。 胖胖的女生从盛灼的手尖看到腿再看到脸,来回扫了好几遍,迷茫着看看李岩,卧槽?! 李岩会心的笑笑。 第13章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三高就将知道自己的甜品屋有个小美人。 因为今天没什么客人,盛灼在蛋糕店轻松的完成了第一天的兼职,回到自己的小公寓,简单吃了口饭就拿出了高中的课本习题,定了闹钟,还剩半小时到八点的时候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往酒吧去了。 第21章 八点对于一个酒吧来说还为时尚早,盛灼到的时候酒吧内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人,先前见过一面的卷发调酒男正在酒柜前摆弄着酒瓶,木会计正坐在角落的小桌上提笔算账,几个面目说不上慈善的大汉围坐在一起抽着烟,昏暗的舞台上单单一束光打下来,韩冰一袭红色丝绸长裙在调试着麦克风。 那卷发调酒男见了盛灼,招招手,不错,挺守时。 盛灼走过去,她今天是来学习调酒的,想必师傅就是眼前的这位了。 来,我先教你几个简单的,客人喜欢点的,伶俐点今天你就能上岗了,调酒男笑笑,叫我阿枭就行,盛灼小朋友。 盛灼点点头,走到酒柜后,满眼都是泛着光泽的玻璃酒杯,大大小小整齐的排列开来,盛灼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杯沿,仿佛触及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时间竟有点恍惚,也就是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和家里做着挣扎的拼命学习的中学生了。 这是琴酒,这个是伏特加,朗姆酒,威士忌,白兰地,龙舌兰,这些都是基酒,这些是汽水,这边柜子上的是一些重要的配料,红石榴汁,柠檬汁,莱姆汁,鲜奶油,蜂蜜,葡萄糖浆,阿枭修长的手指从酒台上的瓶瓶罐罐上滑过,也不管盛灼能不能记住,先把名字讲了个大概,幸好盛灼在来之前做过调查,也对调酒有了一个模糊意识。 鸡尾酒分为短饮和长饮,短饮时间一长风味就散去了...阿枭说着拿起酒杯开始倒酒,我先给你示范一下客人点的最多的椰宾女郎。 一旁的盛灼习惯性的拿起笔,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的韩冰终于调试好了,自己去找了伴奏,趁着酒吧内没人,摇摇晃晃地唱起来,是一首就连盛灼也耳熟能详的《囚鸟》。 登时酒吧内,伴随着昏暗的灯光和恍惚的烟,一道清凉的女声蔓延开来。 这首歌的原唱并不是韩冰这种听着很柔的声线,也不像韩冰这样唱的这么缱绻,好像是古时候独守闺房的新娘子,又有点八九十年代上海舞女的散漫,台下几个大汉都眯着眼听,耳边是阿枭平稳的声线。 一时间酒吧内竟有些许的宁静。 等到快十一点的时候,盛灼已经掌握了两种简单的鸡尾酒的调试方式,即使盛灼没有喝过,但是有阿枭这个师傅的肯定,想必是可以上岗了。 酒吧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而先前坐在楼下的几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都上去了,几个服务员也都换好了衣服,灯光活跃起来,巨大的音响也不再安静,这个时候,属于夜晚的燥热气息才终于降临这里。 盛灼也换上了这个酒吧的工作服,上身白衬衫下身短裙,剪裁精致的短发,修长的脖颈上缠着的纱布也在此刻给盛灼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站在酒柜后,和阿枭并肩站着,手里不是很灵活但依然不失美感的摆弄着透明玻璃杯,酒柜上的暖灯打下来,两个人好像是海报里的精致,让人有种失真感。 不久就有老顾客来到酒柜前,阿枭,两杯椰宾女郎,这谁啊?新来的? 阿枭闻言也不停下手里的活,抽空抬眼一看,也是道上混的兄弟,就笑笑,是呗,我的小徒弟。 这瞅着还未成年吧,你也是放心呦,不怕羊入虎口?听见这句话,周围闲坐着的几个客人也跟着笑起来,甚至还有人把那目光直往盛灼卷起来的袖口里钻。 话刚说完,盛灼就将两杯椰宾女郎调好了放在说话那人的面前,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就像没听见似的,又低下头开始洗杯。 在这酒吧内,她自然是保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明哲保身的态度,嘴长在别人身上她又控制不了,这个道理她是很久之前就明白的了。 没成想那人见盛灼没反应,阿枭也一笑而过,胆子就打了起来,也是存着逗一逗这小孩的心思,便将手伸了过去,差一点就够着了盛灼的脸。 这时阿枭放下手里的杯,一脸神秘的对着看戏的众人说,你们知道我这小徒弟道上的名号是哪位么? 他人一听,来了兴趣,这么小还漂亮的女生,看着就是个刚从课堂出来的小丫头,在道上还有名号?这可是稀罕事,顿时一个个凑上前来。 本来面对无良客人的出格举动脸色有些阴沉的盛灼听闻此言微微一笑,这人怕不是当这些人是三岁小孩?一个瞎编出来的名号也能唬住人。 哪位哪位?有心急的客人见阿枭一副卖关子的样子,心痒痒的不行。 这时正好酒吧内的嗨曲停顿了两秒,阿枭把酒杯往前一推,白鸽。 吧台前安静了一瞬,然后酒吧又被新一轮的嗨曲轰炸,眼前的几个人倒是互相对视一眼,又看看一脸不知所谓的盛灼,竟然都规矩的坐了回去,开始互相说话,当做刚才的一番对话没有发生一样。 等眼前这波客人都下去跳舞揩油后,盛灼才来得及靠近点阿枭,用两个人能听见但也不小的音量问道,白鸽是什么? 阿枭说,在那些找不到你的时间里,你的代号是白鸽,起先都觉得抓到你手到擒来的事,没成想还真被你飞出来了,厉害呀!说完还像模像样的竖了个大拇指,这事闹得挺大的,这条街多多少少都是有所耳闻。 第22章 不见兵刃的解决三个成年男人,你的名号是闯出去了。 可我那是为了自保。盛灼不愿意回忆起那晚血腥的记忆,微微阖了双眼,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你没做错,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你做的很好了。 盛灼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她这段时间总也回忆起自己动手时手里的身体逐渐抽搐直至无力的感觉,背着三条人命,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她心上。 可她没想到自己纠结了这么久的事在阿枭口里竟是这般简单。 是啊,适者生存,那种情况下,难不成要她赔了性命? 盛灼感觉松了口气,提上了点精神。 这时,身边一直忙活的阿枭停顿了一下,转过去认真的看着盛灼,并且,我还有种预感,你会更好。 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不重要,因为你天生就是熟悉这种规则的人。 盛灼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竟觉眼眶有些湿热,长这么大,这种被肯定的感觉,还是可以轻易就让她感动。 你以后要给我们做事,第一要做的就是注意自己的安全,别一不小心被敌人做掉了,所以抽空你可以跟着韩冰学学人体哪块脆弱,打架的时候就往那戳就对了,招子就得往阴了去才有效。阿枭漫不经心的说,好像被做掉了在他看来稀松平常。 第14章 盛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酒吧一直营业到凌晨四点,客人才慢慢的散去,盛灼也换好了衣服回到自己的小公寓,说实话她并不困,只是耳朵有点疼,音乐声好像还在她的脑海里不停的轰炸。 没有困意,盛灼又拿出了高中教材琢磨了一会儿,眼看着六点了才沉沉睡去。 等盛灼来到蛋糕店把卫生收拾了一遍之后没事干了才感觉眼皮不受自己控制,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倚着柜台头一点一点的,李岩推门就看见这一幕。 这时做糕点的师傅和柜前收银的服务员都坐在沙发上休息了,李岩看见因为门铃声摇头清醒了一下的盛灼,笑了,你这黑眼圈,昨晚没休息好? 盛灼有些腼腆的低下了头,嗯。 趴着眯会儿吧,一般下午店里才有人呢。 盛灼摇摇头,抿着唇从背包里拿出了习题,坐在柜台前做了起来,李岩有些震惊的看着这套操作,在他的短暂的学生生涯中,可没经历过这种刚开始放假就手不离书的事情。 他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国宝一样走过来,你不是刚中考完吗?该放松放松了,到了高中有你累的时候,这可是哥作为一个过来人的...的... 李岩的话没说完,就看见了盛灼放在桌子上的另一本书的封皮,感觉脑袋有点卡壳,你这是在做高二的化学题?? 盛灼疑惑地抬头,不是。 李岩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松了口气似的,下一秒就听见盛灼说。 我做的是物理题。 李岩呆呆地站着,突然想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你不会是那个,那个什么中考状元吧?? 李岩的声音吸引了坐在一边的两个人,纷纷围了过来,那个叫刘芳的柜台收银瞪大了眼睛,那个天才小孩??盛灼??真是你?! 盛灼又感到一些不好意思了,面上也不显,淡定的点点头,是我。 天老爷,我这小门市还有这样的大神呢!李岩笑出了声。 一旁的中年糕点师傅也啧啧称奇,翻了翻盛灼的化学试题,嘴里小声叨念着,天才呀,什么时候我家闺女也能有这么勤奋... 盛灼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热,平时除了老师没人这么夸奖她,就算是老师也是隐晦的,生怕她因此骄傲。 散了之后,小店里更安静了,刘芳和那糕点师傅交流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李岩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放到了盛灼面前,太困了就眯会儿,就当是我给状元的奖励。 盛灼愣了一下,谢谢店长。 下午的时候店里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了客人,发生了件小事,三个客人排队结账,第一个客人先是结了一部分,发现还想喝杯东西,这时候第二个客人着急结账,结果结账的时候刘芳就把两个人的弄混了。 事后刘芳就主动提出了让盛灼去柜前收银的想法。 说实话我每次去收银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算错了,我从小这个算数就不好,现在盛灼来了就好了。刘芳是个朴实的乡村姑娘,也不机灵,李岩也纯属是看她一个人不容易,才让她用乌龟的速度收银收了半年,这下听刘芳触动提出,也是心动。 于是顺理成章的,盛灼就被安排在了柜台收银。 三高学生和一高学生的休息时间是差不多的,这刚到下课的时间,盛灼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元气满满的从门外传进来,岩哥岩哥我来啦!蓝莓冰果先给我坐上! 不等李岩应声,就听见另外几个声音,哎我程一澄你别这么放肆,哥哥我还没说话呢! 凭啥先给你做!老板给我来一份什锦冰沙! 接着六七个人热热闹闹的挤进李岩的小店,三个女孩子倒还好,剩下的男孩子一个个一进门就开始东看看西看看。 第23章 在哪呢在哪呢?程一澄说的仙女儿在哪?! 小爷我为了看一眼仙女儿连追求者送的爱心午餐都不吃了! 然后几个人就看见了柜台前面无表情的盛灼,蛋糕店里安静了一秒钟,然后几个人满脸兴奋的窃窃私语开了,你推我我退你好不热闹。 这天下午李岩的蛋糕店收益很好,李岩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 晚休的时候更多的人来见一见所谓的仙女儿,有的甚至舍弃了去网吧的时间,坐在店里吃蛋糕。 没人要结账的时候盛灼依然是拿出习题闷头做,然后经过从李岩那得来的消息,盛灼是中考状元的消息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有高一的凑上来明着问题实则搭讪。 没想到盛灼竟然抽出一张干净的草稿纸,用铅笔在纸上用整齐的公式将题解了出来,还是跟答案不一样的做法,然后不急不缓的讲解起来。 到最后,明明是来调戏小姑娘的男生们一个个面容恍惚的回到自己座位上,拿着草稿纸的手都有点微微颤抖。 李岩看到这一幕,眯起眼睛又打起了算盘,看了看占据了大部分店面的盆景和玩具布置, 他觉得自己应该多去安置几张桌子了,再买点书,这以后就是一家需要抢位置的书吧了。 五点多的时候,在李岩不舍的眼神中,盛灼下班了,回家倒头就睡,直到八点被电话铃声吵醒,打开一看显示的是阿枭。 小白,速来酒吧。没等盛灼说话,阿枭就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盛灼也顾不得洗澡,穿上衣服就小跑着去了酒吧。 八点,酒吧停听着几辆吉普车,还有面包车,酒吧里有的凳子还没拿下来,大厅却满满当当的站了人,均是一身黑色衣服,乌压压的一片,盛灼推门进来也是愣了一下。 大厅里的人顾不得打量盛灼,就听见站在前面台上的阿枭拍了拍麦克风。 那个,阿枭一手揣在兜里,有些长的卷发垂到了眼前,灯光背阴处,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一个声音慢慢的说起话来,叫了几个附近的兄弟啊,都到齐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有外面来的人,想抢咱们的生意做。 咱们今天也别做的太过,赶出去就行,地址在乌鱼巷433号的新盘下来的店面,今晚他们大多数人都在那。 行了,去后面拿家伙,准备好了就出发吧,早去早回,回来请你们喝一杯。 说完阿枭就放下麦克风,走到了酒吧柜台后,台下的约莫四十来号人均低低应了声,然后往酒吧后走去。 盛灼有点蒙,穿着蓝色短袖和牛仔短裤呆呆站在那,有点迷茫的看向阿枭,枭...枭哥? 阿枭微笑着抬眼看了下盛灼,去更衣室把衣服换了,再去挑个顺手的玩应,跟着去了解一下咱们酒吧的副业。 盛灼好像是明白了什么,手有点抖,还是点了点头,去了更衣室,一套黑色的长衣长裤放在她的柜子里,刚换完,更衣室的门就被推开了,首先进来的是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是韩冰。 阿枭还真是狠心呀,女人笑眯眯的看着盛灼,你过来。 盛灼整理好衣服,走到韩冰面前。 坐下。说完韩冰就把盛灼的上衣给脱了,盛灼感觉大脑反应好像迟钝了一样,都脱下来了才想起来抓住衣服,面上有些红晕散开。 怎...怎么了? 鉴于你是第一次,又是个讨我喜欢的小丫头,说着韩冰拿出一卷纱布,开始给盛灼的胳膊缠了起来,这是我改良过的,比一般的纱布要硬,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别第一次就挂了。 韩冰的速度很快,盛灼的两个小臂,还有腹部都被缠上了纱布。 行了,腰上没给你缠太多,怕影响你活动。韩冰说着话站起身,打开门往外走,保重呀小丫头。 盛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纱布,强迫自己不去多想,穿好衣服去了酒吧后面的库房,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墙满地的刀,长的短的,还有削尖了头的铁棍,棒球棒,还有一些盛灼也叫不上名字的武器。 盛灼看到人都走出去了,赶忙随手拿了个短匕首追上前面的人。 等轮到盛灼上车的时候,已经没有座位了,盛灼只好坐在吉普车的后备箱,幸好空间够大,盛灼也不觉得挤。 汽车发动了,盛灼的手握紧了匕首,心脏突突的开始跳动。 这时后备箱被打开,阿枭摸了摸盛灼的脑袋,又向车里的男人们说道,小白第一次参加活动,多照看着点。 好咧。明白。非要带她?枭哥放心、 意见不一的声音回应着,阿枭也没多说,合上后备箱门,拍了拍车,汽车就开始行进了。 盛灼一个人在昏暗的后备箱,听着车里的几个人笑着说要把那群孙子揍的爹妈不认,眼前浮现的又是那个雨夜一个活人在自己手里渐渐无力的画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灼感觉她都要晕车了的时候,车停了。 下车的声音,关车门的声音,打开后备箱的声音。 盛灼下了车,站在一群大汉中间,好像一个刚刚冒出嫩芽的小苗。 第24章 她知道,她该和过去告别了。 第15章 面前的店面,从外面看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门脸还残留着原来的牌子被卸下的痕迹,和干净整洁的巷子格格不入,落地窗能清晰的看到里面高高矮矮的站着一些人。 此时都站起来神情严肃的看着沦陷之地的一伙不速之客。 而店外,一个之前盛灼在酒吧看到过的刀疤脸肩上扛着一把宽刀,眯着眼叼着烟看着门口的门牌号,缓缓道: 乌鱼巷,433号。 这时店里的人好像也反应过来了,一个个走出来,约莫二十来个,有个看似领头的人先是笑了声,接着摸了摸下巴,好大的架势啊,哪位大哥的人啊? 刀疤脸深深吸了口烟,拇指和食指将烟头碾灭,抬起头斜睨着眼前的人,也不用拖延时间了,你剩下的人什么时候到,老子等等他们一起。 对面的领头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唯一有特色的就是那一头炫酷的炸毛,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那人一听,好说,几分钟的事。 见刀疤脸又点起了一支烟,炸毛接着说,我们老大只是想在这里拓展下业务,并没有冒犯的意思,我们仍有合作的余地。 刀疤脸点点头。 炸毛一看以为是有转圜的余地,我们帮派在省城一代发展,一直都听闻仪阳镇各路神仙齐聚,所以才想来见识见识,更希望有这个,这个深度交流的机会,毕竟大家还都是买卖人,利益为先。 刀疤脸又点头。 看来这位大哥也是明白人,虽说大家都是刀口上过日子的人,但也完全没有必要刚一见面就搞得戾气这么重。 刀疤脸继续点头。 我们初来乍到没有给各路大哥见面礼是因为属实匆忙,寻思着再过两天这边都安顿好了再去拜访,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还望海涵啊。 盛灼抬头看了一眼炸毛,这人搜肠刮肚的说服一顿,无非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今天他们那一方并没有很大的胜算,否则估计早就抄家伙干起来了。 盛灼这一抬眼也让炸毛看到了她的存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个长衣长裤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表情冷淡的站在一群大汉身后,手里就明晃晃的提着一把匕首,黑色的短发衬得整个人好像要融入背后的黑暗中去了,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炸毛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一股诡异的压力。 但是嘴里的话还是没停,恨不得要把自己帮派说的渺小到一只小虾米的地步,根本不可能对仪阳镇目前的格局造成一丁点的影响,而且还会全力配合沦陷之地更上一层楼,这样两全其美的事还要去哪里找啊! 刀疤脸只是听着,沉默不语的抽完了一根烟接着又续上,直到巷口传来汽车的急刹车声音,刀疤脸才终于长舒一口气,从倚着的车头上站起来。 眼睛盯着炸毛,声音不大但是却字字清晰的说道,这个镇子,不是你老大想进来插一脚就能的,擅进者,死。 伴随着死字落音,两方好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一齐动起手来,刀疤脸率先把宽刀往前一挥,吓得那炸毛向后退了好几步,眼看着自己的支援到了,炸毛也顾不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恶狠狠地说道,好,不愧是疯狗,今天就让你有来无回。 刀疤脸闻言嘿嘿一笑,那张粗糙的脸显得格外狰狞,既然知道我疯狗的名号还在那比比半天,有胆量。 两方迅速混战到一起,人数上沦陷之地并不占优势,但胜就胜在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狠劲,盛灼亲眼看见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场面,也看到了有的人被人一棒子抡倒在地,还要挣扎着起来一刀捅进对手的小腹,身边的人都在嘶吼着。 这一刻,小巷里昏黄的路灯好似也照不进来这里,鼻尖都是血腥味,眼前的人都好像在演动作片,只不过电影里的人造血浆换成了货真价实的血液。 盛灼还有些跟不上节奏,直到一直站在面前的大哥被人暗算胳膊见了红,血液甩到了盛灼的衣服上,盛灼眼看着对手的刀马上就要补进面前这大哥的心窝,身体比思维更快的抬起匕首挡住了这一刀。 接着将大哥的拽到后面,接力一个回旋踢将那人击退了几步,然后回头想看看大哥的伤势。 小心!身后传来大哥的声音,盛灼一个激灵,身体迅速做出了反应,一个矮腰躲过了角度刁钻的一刀,盛灼有些生气,明明只是将他击退了,他却还是紧咬不放。 丫头片子,年纪小小就跟着混社会了?想死直说,刀剑无眼你可别怪哥哥无情。那人说完又向盛灼冲来。 盛灼抿了抿嘴唇,说实话这人的也就仗着力气大一些,在她看来唯一的感受就是速度太慢了,离得近了,她看清了这人眼里的疯狂和无畏,也就在二十出头,和盛耀差不多的年纪,现在略带些狰狞的神情让盛灼缓缓后退了一步。 那人以为盛灼怕了,咧嘴一笑,一柄长刀向前一递,却见盛灼两手向前一伸,接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的盛灼就攀着他的手臂一个巧劲就到了自己身后,然后后背就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一把短匕首正好插在他的肩胛骨旁,不致命,但是够疼。 同时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是好学生呢。 第25章 杀猪般的叫声回荡在小巷中,周围的几个对方的人看见盛灼将一个成年男子击倒,纷纷有向这边靠拢的趋势,没想到这个白白净净的丫头竟然有这般攻击力。 身后的大哥挣扎着站起来,拿起棒球棒站在盛灼背后,不到五分钟,盛灼这边的地上已经倒了三个人了,均是没有了战斗力,在地上哼哼呀呀。 前面的刀疤脸看到这一幕也是一怔,他这边正好可以看见全过程,要知道,这种类型的打斗,基本都是你打我一下我砍你一下,毫无章法很混乱,基本上一场下来都得挂点彩,像盛灼这种,该怎么说,有实打实的基础的,很少见。 盛灼还是适合在跆拳道台上,而不是阴暗的巷子里的混战,一招一式都是看得见的,不耍阴招,刀疤脸心里哼哼一笑,还需要点磨炼。 盛灼这边都是在被动的防御,但是慢慢聚过来的人还是多了起来,眼看着前方的基本都收拾干净了,就剩自己周围这些了,沦陷之地的人也围了过来,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一刀劈在了她的手臂上,缠的厚厚的绷带纱布直接裂开了,幸好没有劈到她的肉,盛灼眉头狠狠一跳,反手一刀从手臂下刺了过去,今夜不知道第几次感受到了刀刺进皮肤的阻力感。 大约半个小时,打斗结束了,沦陷之地大获全胜,刀疤脸正叼着烟数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伤的人,七十三个,来了不少人啊。 说完喊了几个人把地上的人都抬到仪阳镇外扔着,然后带着车队往沦陷之地去。 不同的是,来的时候盛灼是缩在后备箱里,回去的时候,盛灼坐在刀疤脸车上,被安排了一个座位。 白..鸽...刀疤脸坐在盛灼一个过道的地方,近乎是自言自语的琢磨着念叨着,盛灼明白这是自己的代号,转过头看着刀疤脸。 听着像白哥,还是叫你小白吧,刀疤脸冲盛灼一笑,盛灼看着那条贯穿左脸的刀疤扭动了一下,不自觉的一抖。 她还没从刚才的一番场面里缓过来,左手握紧了匕首,右手不断碾着衣服,手指上有从衣服上沾下来的浅浅的血液,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都是黑衣黑裤。 刀疤脸看了看盛灼脸上还有些紧绷的深情,伸了伸懒腰,从口袋里抽出烟盒点燃了一支烟,隔着烟雾对盛灼说,趟上那样的父母也是挺操蛋吧。 盛灼没想到一开口竟然是这样的话,有点缓不过来,大约过了一分钟才组织好语言,都过去了。 哎呀可惜,我女儿如果还活着应该也有你这么大了。 盛灼又跟不上这话题转移的速度了,有些呆呆的坐在那,看得刀疤脸笑出了声。 回到沦陷之地的时候,是从后门走的,进去众人也不换衣服,直接上了二楼的一个大厅,上面也有酒柜,阿枭正在调酒,厅里还坐着十几个衣着暴露神情妩媚的女人。 男人们一看,都哈哈笑着进去找位子坐了下来。 盛灼自觉的想走到柜台后面帮忙,被阿枭拦下,你可以去换件衣服,今晚你负责尝尝我新调的酒。 盛灼去休息室洗了个澡,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也没有回去,在休息室找了纸笔默写公式和诗句,摸着干燥的纸张,盛灼冰凉的双手才好像找回了点温度。 我只是自卫,我没有下狠手,他们都没有性命之忧,这就是我的工作,这就是我的工作,我的工作... 门口本来想进来的阿枭听到盛灼的自言自语,意味不明的笑笑,然后转身回到了二楼。 这一晚,回到家的盛灼躺在床上丝毫没有困意,一闭上眼睛就是那血肉横飞的画面,她只能强迫自己想点别的,想点别的。 新学校怎么样啊,去新学校了要不要住校啊,明天蛋糕店的收益怎样啊... 对了!! 自己还欠着债。 西柚医生的医药费还没有还! 想起总是漫不经心的西柚医生,盛灼不自觉的抱了抱被子,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第16章 从家里拿了些钱之后,去蛋糕店上班的时候盛灼也会想着待会儿下班了去西柚医生那里还钱的事。 在那个改变她命运的雨夜,在那段她彷徨不知所措的十几天,都是西柚医生在身边,虽然两个人的交流不多,但是盛灼心满意足的享受着这份宁静,带给了盛灼一种旁人无法给予的安慰。 到了下班的时间,盛灼赶紧乘坐公交车去往西柚医生的诊所,十几分钟后,隔着老远就能看见诊所门口的那株大树,在炎热的夏天里茂盛的让人看了就有清凉之气。 几个临近的老太太在诊所前面的空地上溜达,等盛灼近了才看见那树下的秋千上,西柚医生正悠闲的坐在上面,手里摆弄着手机,一身白大褂在温柔的光线里好似镀了层光。 盛灼走到跟前谢溪又才发现,有点惊讶的跳下来,吉祥物?你来还债了? 盛灼得仰着头看大约有一米七的医生,果然看到医生还是会有宁静的感觉,她有点像小女生一样的高兴,是的西柚医生,我来还债了。 进来说吧。 盛灼跟着西柚医生进了诊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迎面而来。 你这怎么回事?谢溪又看着盛灼的脖子抬抬下巴,把一旁小圆桌上的书收拾了一下,让盛灼坐下,拿了一瓶盛灼没见过的瓶身上写着韩文的饮料放在她面前。 第26章 不小心刮到了。盛灼摸摸纱布,应该快好了。 谢溪又闻言眼睛一亮,从药柜里拿出了工具,来来来,给本妙手瞧瞧! 盛灼本想说不用了把纱布拆了就行,但是眼看着西柚医生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只好仰起头露出脖子。 谢溪又没有低下头去看纱布的结在哪,而是站着用右手顺着盛灼的肩头向后摸索着,有点凉的指尖在盛灼温热的皮肤上划过,不急不缓的,像是个探寻疆土的国王,理直气壮神态自然。 盛灼感觉有点痒,就活动了下肩膀,在后面。 谢溪又本来都绕过了那个结扣,听到盛灼的提醒,又好像才发现一样,又回到了后面,指尖流连在因为盛灼低下头而微微突起的颈椎上,西柚医生笑了笑,哎呀这个系的太紧了,我还是剪开吧。 盛灼点头,没有想为什么一开始不用剪刀,也没有想如果系的那么紧为什么自己会感觉不到。 你这是刮到刀口上了?谢溪又给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为了防止感染还是简单涂了点药又缠上了纱布。 盛灼面无太多表情,只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带了点小心翼翼的意思偷偷看了谢溪又一眼。 谢溪又也没追问,小心留疤。 盛灼固执的摇摇头,没关系。 我这几天正好研究中药呢,中西结合整出了点美容膏,等你这个伤口结痂了可以来试试效果,祛疤哦。谢溪又笑眯眯的好像一个卖假药的。 可是盛灼对西柚医生是相当信任的,只觉得西柚医生真是厉害。 从西柚医生这里买了些家用的医疗用品,再算完了之前的医药费,盛灼又乘上了回公寓的公交车。 坐在公交车上的盛灼回忆起走的时候,西柚医生坐在小圆桌旁的沙发上摊开本书,电上小台灯冲她挥挥手的样子,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美人在骨不在皮啊。 西柚医生是真的很有气质的。 今晚的沦陷之地来了新的驻唱,所以来的人稍微多了些,阿枭和盛灼还有轮班的几个调酒师都站在了柜台后面,穿着一码的白衬衫,打眼一看煞是好看。 这一条井字街上一共八个酒吧,也就沦陷之地有这配置了。 一时间酒吧的空地上都站满了人,就在盛灼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伙四五个人走到了柜台前,一个女生说,你们这最好喝的是啥酒啊? 盛灼一听,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女生,果然,一头新染的紫色头发,脖子边上冰淇淋的彩色纹身,惨白色的脸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刘涵。 盛...盛灼?!刘涵诧异的叫出声,引起了她旁边的一个年轻人的注意力,那年轻人看着倒是干净,瘦瘦高高的,有些刘海挡住了额头,一张白净的脸上两个小梨涡很是招人,总的来说,一看就不是刘涵这一挂的。 此时却是随意的把手搭在了刘涵的肩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在了刘涵胸前的起伏之上,带着笑意的看向盛灼,低下头贴在刘涵的耳边,看着近却一点也没有触碰到刘涵的脸,怎么,亲爱的你认识? 阿枭也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人,轻轻的皱了皱眉,温聿。 那年轻人像是才看到阿枭一样,转过来随意的挥挥手,白枭。 不能再敷衍的打了个招呼之后,温聿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盛灼身上,一只手从揽着刘涵的腰顺着向上摸去,竟然在这里就伸进了刘涵的衣服里。 周围一通前来的几个男人暧昧的笑起来,一个个都打量着盛灼。 在这个群魔乱舞的地界,盛灼就好像是个进了狼群的小白兔。 问你话呢?学霸,你们这最好喝的是啥啊?!刘涵好像是终于发现了盛灼的把柄一样,也不知道是因为身边男人的撑腰,此时显得异常兴奋,伸出手在盛灼面前的吧台上点了点。 盛灼面无表情,抬手把刚擦完的玻璃杯放下,都好喝。 哈哈,好,那我问你,点的最多的是什么?刘涵都快把半个身子探了进来,凑到盛灼的面前。 盛灼抿着嘴角强忍着自己不去看这张近看更加惨不忍睹的脸。 椰宾女郎,这位女士,要来一杯么?一旁的阿枭伸出手将刘涵一推,推回了温聿的怀里,带着笑意问。 刘涵有些恼怒的看着温聿,似乎是想要温聿给她做主,但是温聿但笑不语,一手拄着脸看着这一幕,那就给我们兄弟几个一人一杯椰宾女郎吧。 等酒端上来,却发现没有刘涵的份,刘涵跺了跺脚,聿哥,我怎么没有呀? 温聿拿起酒搂着刘涵边走边说,你要是喝醉了晚上谁伺候我呢? 几个人顿时笑开了,刘涵一愣,也跟着笑了。 等几个人走到舞池那边,阿枭才碰碰盛灼的手,盛灼以为是要问她刘涵的事,哪成想阿枭说,离那个温聿远点。 盛灼看向阿枭,期待有接下来的解释,阿枭却闭口不谈了,反正就是离远点。 晚上下班的时候,阿枭和盛灼一起出了酒吧,我去买包烟。 第27章 走到酒吧后面那条小巷的时候,阴影里走出一个高瘦的人,正是刚才的温聿,身后的阴影里还隐约有几个晃动的人影。 难得啊,看到白枭这么紧张一个人呐。温聿脸上的小梨涡好像一直都在,暖黄色的路灯下一身白衣黑裤的温聿多了些少年气,。 阿枭低下头掏出支烟,这是盛灼第一次看见阿枭吸烟,不是紧不紧张的事,这是我们的人,不是我们雇的随便哪一个服务员,我当然要看紧了,毕竟还欠着债呢。 盛灼在一旁没说话,只是目光中带着点凉意的盯着温聿。 行吧行吧,还寻思着今晚换个口味呢。温聿叹了口气,看向阿枭身后好像一只随时可以攻击小狼狗似的盛灼,可惜的咂了两下嘴。 看着温聿几个人散漫的出了巷子口,盛灼才松口气,谢谢。 阿枭点点头,走吧我送你回去,以后自己备好自卫工具,不要掉以轻心,这里的手段你还没见识过呢。 等阿枭回到酒吧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上到四楼找到自己的房间,还没等打开门,对面的门就打开了,韩冰抽着细长杆的烟叶出现在门口。 你都不睡觉么?阿枭一脸无奈。 韩冰笑笑,你能护着那丫头到什么时候? 背着七十万呐,那不是钱啊!阿枭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道你是想保她还是想害她。 第17章 时间过得很快,就在盛灼慢慢习惯了蛋糕店小公寓和酒吧三点一线的生活时,假期也结束了,盛灼收拾了行囊,与身边的朋友告别,和袁一一起踏上了去省城的班车。 袁一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的向往着大城市五彩缤纷的高中生活,盛灼坐在旁边浅笑着回应,摸了摸自己背包里已经预习到高二下学期的书,每一页都被仔细翻阅,她背负着七十万的债,一个假期也才还上了五千块,还背负着黎清刚开疆扩土的使命,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学习,竭尽全力冲破谜障。 开学季省城一高的门口挤满了来送新生的家长和车辆,袁一已经去新学校报到,盛灼一个人拎着一个大大的背包,清瘦纤细的身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摄影社搭的棚子下,一个寸头带着眼镜的高大男生百无聊赖的看着面前一个个小土豆,还带着初中生的气息,两眼放光,都是对高中生活的向往。 也就高一的新生眼睛里有这种可怕的光芒,看得男生有点起鸡皮疙瘩。 男生也在被初来乍到的高一新生偷偷打量,棚子下面一共坐着三个人,就属这个男生最惹眼,肥大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好像多了一种雅痞的光芒,寸头剃的很短,一副黑框眼镜,不同于青春期满脸是痘的脸,他的脸有些过于白皙,高鼻梁衬得眼窝很深,有点熬过夜的迹象都留在眼睛下,嘴唇有些些泛红。 这是什么神仙人物?有人在小声说道,这人,带着大家中二时期最爱的厌世气息。 就在几个小学妹凑在远处的树下叽叽喳喳的时候,一个女生的身影又从她们面前晃过。 等等,刚才那个短头发的怎么回事?晃了一眼我没看清怎么感觉长的像个瓷娃娃? 我看着了,哪里是瓷娃娃,面无表情的,有点可怕。 不过长的好好看! 几个人拉长了脖子看向女生单手拎着背包的背影,引得棚子下面的男生也眯着眼看过去,只过了一秒钟,就拿起了一个昂贵的相机咔嚓一张。 这时有新生过来询问摄影社招不招人,眼神都在偷瞄寸头的男生。 摄影社的学姐热情的招呼她们坐下,待到回头想找寸头男生的时候,却发现此人已经站起来准备走了。 哎你去哪啊,你不是还要拍新生入学海报么? 拍好了。男生说完就挂上相机走了。 盛灼一个人办理好了入学手续,领了被褥和校服,凭借一张面无表情的臭脸实力打消了学长们热情的帮忙。 后来就是一系列入学典礼和文艺节目,盛灼放着英文听力的随身听都快没电了,学校才组织新生去到各自的班级。 盛灼凭借漂亮的成绩,直接被排在实验班,进了教室,还没什么人,盛灼找了个后面的位置坐下。 阿枭的短信进来的时候,盛灼刚刚坐稳,来不及看看教室其他的同学,就掏出了手机。 完全没看到前座一直关注她的一个西瓜头的矮个子男生看到那个手机震惊到下巴合不拢的样子。 都差不多了么,什么时候能出来自己住? 盛灼动动手指,校方说得等到一学期之后,有家长签字才可以。 好办,那这个周末我去接你,新的基点安排好了。 知道了。 发完消息盛灼收起手机,这次整个酒吧只有阿枭和十个打手跟盛灼来到了省城,这里也有这里的地头蛇,不对,省城的应该叫地头龙,小心为上。 盛灼微微叹了口气,这从零开始啊。 但是也只有通过这种方法盛灼才能挣大钱,早点还债,所以一直只有诗词函数的学霸的脑子里,开始思考起了怎么发展一个帮派。 第28章 还是买几本管理学的书吧。 咳咳,大家安静一下,我是实验班的班主任,我叫孙雪晶,主教英语,未来三年呢,希望和大家和平相处,共同进步! 盛灼抬眼看向讲台上的班主任,大概不到四十岁的样子,保养的到不错,笑起来很没脾气的样子。 盛灼扫了一下没有任何变化的教室,平日里的学霸们好像完全没听到班主任的说话,都沉浸在新环境的兴奋之中,特别是有的是初中同班同学的,格外亲切的唠起了暑假去哪玩,好不热闹。 砰!一声巨响,教室里出现了一瞬间的静音,然后大家才都去看讲台上那个被重重扔下的足足能有五厘米的英语字典。 都给我安静点!有的是你们说话的机会,别逼我第一天就罚站你们! 盛灼好像一个身外人一样看着面前的一切,还有闲心观察了班主任刚才精彩绝伦的变脸魔术,然后就低下头翻看放在自己腿上的物理错题本了。 过了一会儿,盛灼听到班主任在说什么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做个自我介绍。 盛灼收好错题本,按照她的排名,很快就会到她。 方煜,是哪位同学呀?班主任笑眯眯的说,不用想,实验班第一叫名字的,相比就是初升高考试里一高成绩最高的了。 坐在第一排的一个清瘦的男神盯着全班六十多双仰望的眼神缓缓站起来。 众人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可是盛灼还是听到前座的中分男生低声说道, 来了来了,这一站太有画面感了,这是金字塔尖的学神啊! 盛灼有点想笑,有点像她学习英文时看的英文球赛解说员。 很好很好,班主任点点头,这是方煜,这一届的新生王,初升高成绩很耀眼,希望大家向方煜学习,也希望方煜你能再接再厉。 方煜点点头,只轻声说了句,好的。 然后就坐下了,中分解说员再次摇头感慨,看到没,这就是学神的气场,我等只能仰望啊。 没等中分解说员感慨完,班主任又叫了下一步名字,盛灼?盛灼是哪一位呀? 盛灼?听着是个妹子的名字啊,我们班还有这等牛叉的妹子??中分解说员一边叨叨着一边四下张望起来。 直到他感受到自己身后的桌子轻轻撞了一下自己的椅背,慢慢的转过头,正好看到盛灼把书往书桌里一推撑着桌子站起来。 中分解说员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自下而上的美颜冲击,嘴里无意识的喃喃道, 天老爷,这个更有画面感... 盛灼站起来就没说话,保持着一种较为柔和的表情。 班主任看到盛灼那一头显得有些个性的短发,精致的面容,细长的身条,暗道一声,夭寿哦,这个班里的男孩子还怎么学习? 确实,盛灼一站起来,整个班级都发出了起哄的声音,换做谁恐怕都忍不住脸红,盛灼却面色淡淡,笔直站着好像个随时准备出鞘的利剑。 起哄声太大,坐在第一排的后脑勺也忍不住转过头,有些惊讶的看着后排的少女。 说实话盛灼的存在感很强,几乎每一个进到班级里的学生都看到了这个坐在后排的少女,但是都没有想过,她的排名会在这么靠前。 班主任眼看着要控制不住现场,赶忙说了两句就让盛灼坐下了。 盛灼一坐下,前座的中分解说员就转过来了,学神学神,初次见面我叫谭菲,芳菲的菲,好荣幸坐在你前面,这是缘分啊! 盛灼拉扯着自己有点僵硬的嘴角,摆出一个和善的表情,我叫盛灼。 哎呀女神你也太厉害了吧,我们实验一班还需要你来挑起大旗啊,各个方面的。 盛灼有点严肃的点点头,是的,我来挑起大旗。 谭菲感觉有一种肃杀的气氛顿时弥漫开来,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又听到盛灼说道。 各个方面的。 谭菲有些怔愣的看着盛灼没有一丝开玩笑的脸,突然觉得这么没羞没臊的话从盛灼嘴里说出来就有了一个比刚刚那一句好的更重的意味。 他看看盛灼,又看看此时也在往这边望的学神方煜,仿佛是提前感知到了一种隐秘的火花磁场。 他有一种奇妙的预感,未来的实验一班,都将沦为这两个人的陪衬,这里,将成为他们两个最绚烂的战场。 第18章 盛灼晚自习过后,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其他的三个人都已经聊的热火朝天,盛灼推开门的声音引发了一阵安静。 盛灼的行李都放在2号床,上铺,她一边冲三个人点点头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这三个人。 在她的下铺坐着的是个马尾辫齐刘海的眼睛妹,此时手里还拿着个背英语的小册子,五官清秀白皙,就是脸颊两侧长了些青春痘,倒也不影响观感,见到盛灼进来,善意的冲她笑笑。 对床的是一个齐肩短发的清瘦高挑的女孩子,嘴唇涂了唇膏,鼻梁高挺,五官立体,正倚着窗栏杆边吃东西边打量着盛灼,让盛灼多看了一眼的是这个女生的一双眼睛,瞳孔偏小,眼白偏多,整个人斜睨着自己的时候无端有种锐气。 第29章 盛灼心里暗笑一声,这恐怕不是个好惹的,由于班级和寝室都是分开安排的,所以这个寝室的人盛灼并没有印象,祈祷这个小姑娘不要找自己的事。 第三个人更是大大咧咧的看着盛灼,一头棕色的卷发,一身校服也盖不住手腕上闪烁着昂贵气息的腕表和手链,细长的腿交叠翘着二郎腿,一双价值不菲的球鞋坐着晃动的幅度一上一下,周身暗涌的香水味,好像精致到了每一个头发丝上,巴掌大的小脸也是完全没有高中生的青涩的滋味,画着直男眼中素颜的裸妆,那只做好指甲的手拿着棒棒糖在嘴唇上碾来碾去,一双大眼睛倒是像卡尺一样严格的从上到下的扫描着盛灼。 盛灼叹了口气,这都是些什么神仙室友,然后慢慢的像自己的下铺眼睛妹那里挪了挪,怎么好像只有这么一个人是正常人呢?她只想要个正常人做室友,平平稳稳的度过这一学期就好。 你好,我是余欢,2班的。没等盛灼说话,3号先向盛灼伸出了手,余光中的余,欢喜的欢。 盛灼还没等说话,旁边的眼睛妹就站了起来,手里还紧握着英语册子,你就是盛灼吧?我听我爸说过,咱们学校仅次于方煜的新人王,很荣幸和你一个寝室,我叫孟萧夏,5班的! 盛灼看了看自己床头贴着写有自己名字的纸条,面带笑意地回了一句,你们好,我是盛灼,以后也多多关照。 余欢笑眯眯地说,你进来之前我们就在说你的事情,小夏特别期待以后能问你关于学习的问题呢,至于洛香倒是觉得我们恐怕是会打扰到你学习咯,说着看了一眼站在床边的少女。 毕竟我们可不像你这么厉害,我更是想着混过三年的人。余欢抚摸着自己的一头长发,说着从自己包里掏出个粉色的手,神色间更是抑制不住的骄傲。 那名叫洛香的少女见状,嘴角微微一扯,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灼再一次叹气,也从兜里掏出手机,假装没看到余欢有些震惊的神情,给阿枭发了一条消息。 舍友不太好搞,如果有必要,以后你估计得假扮家长来学校几趟了。 等盛灼收拾好床铺,洗漱躺好之后,一边刷着英语听力一边看到阿枭早十几分钟回的消息,不服就干! 盛灼笑出了声,顿时心里好像有了点底,谁能想到自己心里的底气竟然是弑父杀母的人给的呢?过去那么久的时间都是靠自己撑过来的,早就有了很深的隐忍的功力,自问忍过这半学期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现在压在自己心头上的大石头没了,虽然没的方式有点不光彩,但是很痛快。 至于欠的债,盛灼舒服的翻了个身,钱是王八蛋,没了咱再赚! 和曾经那种没办法决定自己人生的绝望相比,现在真是很美好的生活啊。 来到新学校的第一天晚上,盛灼沉浸在英语听力和对自己是不是个冷血的混蛋的质疑中,睡得无比香甜。 高中本该无比枯燥的学习生活,被盛灼过的岂是一个滋润了得,当各科老师意识到盛灼已经自学到高二马上高考完高三课程的时候,到底是有底蕴的高校,没有太惊讶,只是嘱咐盛灼有不懂的切记要问,不要贪图快,要慢慢啃之后,就很少再课堂上管她,除了偶尔让她去黑板上做做题之外,盛灼获得了相对的自由。 回到寝室也很少交流,基本上洗漱完就躺在床上刷听力,没有在宿舍学习过,毕竟不是很合适的学习环境,现在的半学期她还耽误的起,等搬出去住了再晚上用功也来得及。 很平静的生活在周五出现了一点波澜,体育课和几个班级一起上,幸好操场够大,简单的做了做活动之后就解散了,盛灼在这个班级也没有交朋友,也没有交朋友的打算,可不能因为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交朋友这种事情,实在是有点拖累别人了。 于是盛灼就一个人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看书,空阔的蓝天,茂盛葱绿的古树下,深棕色的长椅上一个短发女生单手拿着本书,二郎腿晃晃悠悠,脸上好像是从未有过的放松和愉悦,让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壳终于破裂,露出那春意融融的惊人景色。 微风轻荡,吹皱了男生们一池躁动的春水,终于有个男生鼓起勇气走上前来,同学你,你好 盛灼意犹未尽的从书本里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出来,看了一眼面前的男生,倒是高高大大的,看起来不像是高一的学生。 男生一对上盛灼的眼神就更紧张了,眼睛不知道往哪看,却突然看到盛灼手里的书皮,金瓶梅?? 盛灼有些不好意思的把书翻过来,中华文化嘛,博大精深。 是是是,那个,想和同学你交个朋友,我叫彭飞,高二3班。 盛灼不会傻到觉得这个男生从操场那边跑过来是为了交个朋友,对不起,我只想和比我成绩好的人交朋友。 彭飞有些受挫,脸上挂不住的开始慢慢变红,一时间愣在那里。 你这可不是被拒绝,她真的只想好好学习。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点熟悉。 彭飞好像是被什么解救了,转身撒腿就跑。 盛灼还在思考这个声音是谁,就听到那个声音又在她耳边说, 第30章 盛灼同学,好久不见啊。 第19章 盛灼看着此时坐在自己身旁的女生,一张白净的脸,挂着温润的笑意,还是熟悉的泛着巧克力颜色的长发,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高领毛衣,自作主张的把校服裤子改成了正好的样子。 温白同学。盛灼有点惊讶。 温白长腿从椅背后面跨过来,正好坐在盛灼旁边,手臂轻松地放在盛灼靠着的椅背上,不用这么惊讶吧,好歹我有个有钱的爹,进国际班还是稳稳的呀。 盛灼微微笑了下,温白是个神奇的人,面相总是白皙温润的,看着永远都是干净无暇的,但是做出来的事情说出来的话又总是出格的,可是这种出格却并不讨人厌,反而有种令人亲近的直率。 怎么样,还习惯么?温白眯着眼盯着操场上嬉笑玩闹的学生们,长发搭在椅背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她的脸上,让盛灼想起了某次偶然看到的港星海报,这是个干净漂亮的女孩子。 盛灼却从那双微微眯着的眼睛中感受到几分距离,那是隔绝于操场上的无忧无虑的学生的距离,让盛灼恍惚间感觉,温白可能懂她的感受。 还好。盛灼也看向远处的风景,今天是个好天气。 待会儿中午一起吃饭?我们国际部的食堂还不错。 盛灼听说过国际班,专门为有钱人家孩子准备出国留学而开设的,不仅上课的教学楼不一样,其他的课程也都不一样,除了同用一个操场,其实一高的学生很少能看到国际部的学生。 不了吧,待会儿还要去老师办公室拿磁带。盛灼说,改天。 好啊,那留个电话? 盛灼看着双手抄兜渐渐走远的温白,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合上书向教室走去。 中午在去老师办公室拿英语磁带的时候,却被语文老师拦住了。 我们这个周六下午不是放假了嘛,然后学校说让我们实验班的出两个人给国际班的整两个演讲。语文老师是个不到四十的矮个子女人,一头小卷发,看着平凡无奇的样子,却凭借丰富的文学积累风趣的课堂风格,只用了一周时间就和学生们打成一片。 她的语文课也是盛灼唯一每一堂都听的课,因为这个老师真的是五分钟课堂知识,四十分钟课外拓展,她的课很有趣。 一篇是全英文的国外时尚领域讲解,一篇是魅力宋词。语文老师压低了声音偷偷地说,我这一篇可是好不容易才申请来的,交给你啦,我向你们老师要了节自习课给你,你待会儿来我这写写稿子。 盛灼:这属实是有点突然。 哎呀,你不用有太大压力,那你要知道,国际班那些孩子估计都没背过几首宋词,学校也是指望着你们给他们多少树立一点学习的念头。 盛灼点点头,好的老师,那我先回去了。 好好好,你先回去吧,哎对了我这有个早晨拿来的鸡蛋,溏心的,可好吃了,你拿着,补补,你们这种学霸都累,听你们化学老师说你都要预习到高三的课程了?真是太可怕了啊... 盛灼拿着鸡蛋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了,还听见语文老师在那说着。 出了门的盛灼看看手里的鸡蛋有点头疼,这刚刚有点尴尬的拒绝了温白的饭局邀请,现在又要以这种科普大使的形象出现,真是更尴尬了啊...想都不用想,国际部的孩子,怎么会对宋词感兴趣呢? 周六。 盛灼拿着准备好的稿子,和方煜一起跟随着班主任到了国际部的礼堂。 孙雪晶一边带着他们往里边走一边说,哎这个礼堂也太大了,不过你们可别羡慕,都是国际部家长捐的,咱们学校要是开啥大会都是过来的。 盛灼和方煜在后头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慨,不过看孙雪晶那幅咬牙切齿两眼写满羡慕二字的样子,俱都选择了闭上嘴巴乖乖跟在后面。 你们在这等着吧,待会儿主持人说让你们上场就会有人通知你们的,我得去观众席了,不要紧张啊。 孙雪晶又简单嘱咐了几句就从后台出去了,留下方煜和盛灼在后台的准备室,地方挺大的,准备了几排皮沙发,盛灼挑了最后一排的位置,一坐下去,盛灼就愣了一下,这...他喵的一个后台的准备室的椅子,都需要这么舒服的么? 盛灼用心感受了一下,这在阳光下泛着温暖色彩的皮质,坐下好像就要陷进去的触感,看来钱不是王八蛋,她严肃的纠正自己的想法。 方煜有点看不懂这个耀眼的竞争对手了,这个人为什么在椅子上扭来扭去?身上有虱子么? 嘭!准备室的大门被人用力踹开,紧接着传进来了一阵嬉笑声,十几个小姑娘穿着一水的格子短裙式的英式校服打闹着挤进来。 盛灼有点心疼那个被一脚踹开的实木双开门,这个大门看起来也是不便宜的样子。 哎?你们两个谁啊?一个短卷发的女孩子第一个发现了盛灼和方煜这两个不熟悉的面孔。 盛灼还沉浸在对实木门的心疼当中一时没在意面前的人说了啥,方煜瞥了她一眼,吸了一口气,我们是高一实验班的,待会儿有一个演讲。 第31章 他不太擅长对付这种画着精致妆容的女生。 卷发女生拍了拍脑门,是有这么回事,哈哈哈,令姐你看,这估计是这一届的新人王了呀。 被叫令姐的女生最后一个从门外走进来,和其他人不同颜色的紫色格子短裙下一双笔直的长腿,高挑的身材在一群女生中极为出挑,一头笔直的长发一丝不苟的掖在耳后,面上不施粉黛,却更加突出那张精致的脸,如玉的面色,英气的眉峰下是一双斜睨着的眼睛,在面色衬托下更明显的黑眼圈,薄唇紧紧抿着,整个人好像在用全身写着我很高贵你别靠近几个大字。 盛灼之所以看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个女生从一进门目光就紧紧锁住了她。 自上而下斜睨着的眸子,密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半圆形的阴影,看不清那双眸子里的真实情感,但却不妨碍盛灼感觉到一种被人盯上的灼热感,好像被一头华美的金钱豹当成了猎物那般。 盛灼起了鸡皮疙瘩,面上却并不显,在外人看来,这个高一的妹妹,整个人陷在沙发里。那张宛若瓷娃娃般眉眼也陷在短发中,愈发显得此人柔若无骨,可是那双交叠起来的长腿又透露着来自内心深处的疏离和排斥。白皙的皮肤包裹着细长的指骨,那双顶好看的手,泛着滑腻的光泽,轻轻拿着手里的草稿纸,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温暖的阳光毫不吝啬的洒在她的头发上,她的肩膀上,她的指尖。 却丝毫不影响那眉眼间的冷意,只是徒增了一股让人心惊的锋利。 略显狭长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和那高挑女生对视着。 房间里突然有一瞬间的安静。 盛灼:一句话都还没说的我被盯上了么?这个女生为什么要一直看我?? 高挑的女生突然笑了,一瞬间好像是换了个人般灿烂夺目,你好,我叫阮令,你呢? 盛灼在确定是跟自己说话之后,紧绷的指尖放松了一下,对上女生炫目的笑容,盛灼。 阮令推开有点怔愣的一众小女生,径直走到盛灼身边坐下,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盯着盛灼,我是国际部高二三班的,你应该叫我学姐的。 在场的一众跟班眉毛齐齐一跳。 盛灼有一瞬的迷茫,但是于情于理叫声学姐确实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学姐好。 阮令眯了眯眼睛,呼吸沉了一瞬,可是下一秒又恢复了正常,让盛灼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令...令姐,你这是?之前的短发女生跟在阮令身边的时间最久,这一违背了常识的一幕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短发女生的舌头死死抵着牙尖,她好像想起了关于阮令的一些秘闻,让她的喉咙有发涩。 很有眼缘啊,学妹。阮令嘴上回答着短发女生的话,眼睛还是盯着盛灼,那一声学妹更是说的缓慢而柔活。 第20章 盛灼再迟钝也感觉出来有点不对劲了,她转过头看着这张离的很近的脸,有点过于近了,甚至能看到阮令茶色的瞳孔在阳光下闪烁着琥珀的光泽。 有点危险。 她收起目光,习惯性的想要拉开距离。 就在这时,准备室的一地安静再次被打破,一位老师进来看着手上的列表说,高一实验班的盛灼?是谁?《魅力宋词》的演讲者,跟我走,要准备了! 盛灼正好站起身,顿了一下,朝阮令微微点点头,学姐再见。 没有回答那句很有眼缘,有点高冷的样子,一众跟班眉毛又是一跳。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今天好像有点魔幻? 看着盛灼跟着那位老师出了门,阮令长舒一口气,将右腿叠到左腿上,笔直的后背倒在沙发上,两只手随意的搭在沙发扶手上,下巴微微抬起,潋滟着深沉颜色的眸子又轻轻转向了在一旁安静如鸡的方煜。 方煜:我可去他喵的,看我干啥? 你和学妹认识么?弟弟。阮令好像蛮有兴趣的样子。 方煜:你才是弟弟,你全家都是弟弟! 是同学。方煜脸色不变。 哦?阮令身体向方煜的方向微微前倾。 此时准备室的连接前台的屏幕上,盛灼已经大大方方地站在上面了,将稿子放在讲桌上,正在脱稿演讲。 讲台上的女生好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演讲机器,只有在念到宋词的时候语调才有微微的起伏。 阮令轻轻笑了下,又说,你对学妹了解多少? 不怎么了解。方煜对答如流。 盛灼站在台上,流利的将昨天写好的稿子背出来,眼睛甚至还有精力看了看台下的国际班的学生。 果然,温白坐在第三排的中间,带着笑意看着她,巧克力色的长发和白色毛衣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盛灼有点不好意思,底下的学生做的七扭八斜的,低低的议论声从未停止,有的甚至大摇大摆的拿起手机打电话,在这样一群人中,有几个认真听讲的就一目了然了。 咔嚓! 伴随着闪光灯一闪,盛灼差点被闪瞎了眼睛,下意识地向光源地看去,一个寸头的男生。 整个大堂本来略微有些喧闹的气氛一下子降下来不少,待大家都看过去发现是谁的时候,会场内爆发出更大的喧闹声。 第32章 我的妈呀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啊? 这个演讲的是谁啊到底? 盛灼被打断了一下,情绪没有很高,快速说完之后鞠了个躬就下台了。 刚下台就看见正在楼梯口急匆匆的看着草稿纸的方煜,这个状态让盛灼有理由怀疑他根本没背过。 方煜:你被人盘问个二十分钟的你试试看还能记住么? 盛灼没停下脚步,因为演讲完就能放学了,其他的高一的都已经走了,阿枭应该还在等她。 谁知刚转个弯就碰上阮令以及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班大军。 阮令换下了演出服,换上了国际部长袖长裤的黑金色校服,拉链拉到了最上面,尖尖的下巴藏进领口,双手抄兜,头发还是一丝不苟的掖在耳后。 咄咄光芒总是给人很大的压力。 没等盛灼出声,阮令已经走上前来,只说了句话便和她擦肩而过,带着跟班大军走向了礼堂的方向。 盛灼略带迷惑的回头看着阮令逐渐远去的身影。 她刚才是说,学妹不要生气,学姐替你出气......么? 盛灼出了校门就看到阿枭和他的吉普车停在不远处的树下。 坐上了车盛灼松了口气。 这摸样逗笑了阿枭,怎么了小白?还叹上气了。 盛灼摇摇头,看向窗外,去分部看看吧。 她也说不清,这个学校没有欺负她的人了,或许是还没有出现,但是目前为止,她安然得不太习惯,总是在午睡的时候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初中,老是梦到那些阴暗的画面,突然惊醒之后又生了一身冷汗。 好像是她用尽全力建筑出来的城墙和武器,没有了用武之地一样。 这种平凡而安静的日子,让她有一种偷来的感觉,每天都很用力地在扮演一个正常的高中生。 还有已经出现的几个奇怪的人,都让她生出了些计划之外的紧张感。 姑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分部在省城中心地带,是个三层的门面,在一个浅巷里,不显眼又让人忽略不掉的位置。每层都有两百多平米的大小,一楼已经在布置舞台和吧台等东西,二楼是会议室和一些招待室,三楼则是一些卧室,是给员工住的,三楼的入口安装了一个安全门,又厚又大,关上之后可以一定程度的阻隔楼下的声音,而且据阿枭说,这个门还装了防弹玻璃,安全系数很高。 盛灼一路走楼梯来到三楼,这番装修加上这地界,估计又是一比巨款了。 这是我住的地方,这一层一共五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自己的浴室和厨房,剩下的四间你自己挑一间。阿枭把钥匙随手扔在桌子上,坐在椅子上点了根烟。 盛灼看了看这个不到五十平米的一居室,装修新颖漂亮。 你住这里?盛灼进去参观了一下,虽然在她眼里这个房间已经很完美了,但是对于阿枭这种人来说,住这里不会觉得憋屈么? 这一层的装修都是半年前装好的,可以住,之前还没想好来省城发展什么,所以就没着急装修一楼,阿枭将散落的一两缕卷发捋到脑后,不过放心吧,有的是房子,有姑娘才不会往这里带,只是照顾酒吧方便一些。 盛灼点点头,去看了下其他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有必要的生活用品,装修风格简约,盛灼挑了阿枭右边的房间。 这是钥匙,这里离你们学校还是有点距离的,如果哪天我有事没法接你你可以喊章鱼去。 阿枭说罢思考了一下,又看向盛灼,要不我教你骑小电动吧。 盛灼莫名其妙的看了看阿枭,我会。 不不不,也不能说是小电动,挺大的,吃完饭带你学学看。阿枭嘴角挂着满意的笑。好像是因为离开了井字街,神态轻松了不少,不复往日里看着总是云里雾里的样子,多了几分真实。 饭后,分部地下车库。 盛灼扶额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小电动。 唉,这是我的大宝贝ducati 999r,刚买没多久,这回托人从仪阳镇给我运来了,你上去试试?阿枭的手指慢慢从车身上滑过,眼神缱绻好像是在看一个异域美女般,让盛灼打了个哆嗦。 这是一台极具冲击力重型机车,红色漆面大面积覆盖在车身上,包裹着两个略显峥嵘的轮胎,整台车造型流畅,此时单是安静地停在这空旷的地下车库,就让人心生澎湃,不难想象骑上它飞驰到霓虹闪烁的街头,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该是怎样的恣意潇洒。 盛灼也有一刹的晃神。 她很漂亮吧?阿枭走过来和盛灼一起看着面前张扬的机车。 嗯。盛灼轻轻碰了碰机车,很漂亮啊。 你试试? 我没有驾照的,又骑不了。盛灼还有两年才成年呢。 这样吧,阿枭绕到盛灼的前面,你跟我学会小电动,我负责给你办个驾照怎么样? 盛灼有点诧异地抬头看着面前清瘦的年轻人,这个人也就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一头半长的卷发映衬得他深刻的五官,永远都像个艺术家。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却三番五次的,擅自给她制造一些安全感。 第33章 虽然口头上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是盛灼一直在用心感受着来自这个叫白枭的年轻人不言语的照顾。 盛灼突然想到了盛耀,那个自出事以来便消失无踪的哥哥,她从白枭身上,无意间感受到一种来自哥哥的,她从未感受过的关照。 到底是个孩子,盛灼瞬间红了眼眶,却死死地忍着,赶忙低下头说,这么贵的车你给我骑不怕骑坏了么? 嗨呀,这叫什么贵呀,我的富有你无法想象啊妹妹。阿枭揉揉盛灼的脑袋,把防护衣穿一下,待会儿别摔出个好歹。 然后阿枭给盛灼仔细演示了这辆车该怎么起油,该怎么刹车等一系列操作。 其实很简单的,你需要克服的只是重型机车带给你的沉重感而已,正好这车库也没车,你可以慢慢骑骑看。 盛灼严肃的点点头,幸亏腿长了点,才有惊无险地上了车,真正坐上了,盛灼的心跳突然激烈的跳动起来,这种热血在全身奔涌的感觉。 盛灼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在心里像过电影一样过了一遍刚刚阿枭演示的每一个动作。 你可以慢慢来,太快的话你可以不适应,而且可能控制不住,控制不住的话你就会被...阿枭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嗡的一声,眼前的车连带着人已经蹿出去好几十米了。 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一句话。 卧槽!阿枭慢慢抬起手捂住了嘴。 第21章 盛灼俯身骑着机车疾驰出了地下车库,一路来到了繁华的街头,感受着身下来发动机的轰鸣声,她嘴角缓缓翘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握紧把手,将身体稳了稳扭了油门,机车再度以一个引人注目的速度飞速前进着,在还没有多少车流的马路上放肆前行。 其实她之前骑过这种类型的车,袁一有一台机车,不过没有这么大,但是基本的原理她都懂,盛灼经常骑着车和袁一去海边的公路上练车。 而现在,她在吃饭的时候阿枭已经给她看了省城的地图,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离这里五个路口的地方直接出去就是海边,还有一条连着仪阳镇那条公路的海边公道。 正值傍晚,火红色的晚霞将天边侵染成奇妙的颜色,路边郁郁葱葱的香樟树下很多行人穿梭在这个繁华的地段,夜晚即将降临,不少年轻人都成群结队的在路边散步嬉闹,此时的一派和谐平静的街道却都被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打碎。 只见路的尽头飞驰而来一辆通体红色的大型机车,仿若一道燃烧的烈焰,带着梦幻的光影刺破宁静,不到十秒的功夫,那辆车已经掠过众人,直奔向下一个路口,只留给众人一个和机车不相符的略显瘦弱的身影和大大的黑色头盔。 哎哎哎,一一,那不是你的梦中情车么??是不是?!街边一个穿着短裙的女生兴奋地直拍身边的高个子女生。 啊?高个子女生抬头瞅了一眼远去的机车,眯着眼睛瞅了半天。 我...好像真的是啊!杜卡迪999?我的妈啊,我错过了啥?一头快要及肩的短发女生捂住心脏,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正是去了盛灼学校隔壁的六高的袁一。 都怪那个死丫头消息也不回,不知道拿个手机有啥用啊!!袁一愤愤的收起手机,咬牙切齿表情好不狰狞。 哎顺着东区这个主道走出去是海边的那个超大的公道!你那梦中情车大概率上是奔着那里吧?女生一边说着一边把袁一拽到身边的小电驴上,油门一拧,两人突突突的努力追赶上去。 唉话说我家里还有台机车,我爸也不让我骑过来,就靠你这小电驴,啥时候能到,到了估计我的杜卡迪都没影了。袁一看了看这和蜗牛速度差不多的粉色超可爱的小电驴。 我跟你说,你还真别瞧不起我这小电驴,再说了,你那玩意拿来了放哪啊,你现在还住校呢,更别说那玩意在省城被抓到是要看驾照的好吧!短裙女生有条不紊地反击着,那个啥,你帮我盖下裙子! 袁一翻了个白眼,伸手把前头女生快被吹飞的裙子拽住了,按住了两侧的边边,骑车出来你穿啥裙子啊表姐?? 我这小裙子多配我的小车,你不懂。表姐摇摇头,继续拧油门。 等两人到了公路上的时候,宽大平坦的公路上只有几个零星的少年在边抽烟边聊天。 袁一叹口气,我怎么说的来着,趁早把你这小电驴给换了吧。 行了,在这s市的车你以后可能还会有机会看见啊,别丧气嘛,来,我请你吃大餐。 马路边上有一个加油站,加油站旁边是一个没什么人的餐馆,招牌上只写了面一个字。 虽然没什么人,但是当袁一坐在餐馆外面的椅子上时,看着面前海天一线的惊艳景色,还是很震撼,这里景色真的很不错啊。 表姐点点头,这家餐馆是我无意间发现的,老板很帅哦,面也相当好吃,就是因为开在这个位置,没什么人。 等待点餐的时候,袁一又听见了那魂牵梦萦的轰鸣声,她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待到路的尽头真的出现那一抹红色身影时,袁一长大了嘴巴,一时间眼神痴迷,竟然呆坐在那。 第34章 红色巨大的机车在加油站停了下来,天色慢慢暗了下来,餐馆这边外面的装饰灯还没来得及开,加油站那边的灯却唰的一声打开了。 只见那车上下来的少女,一身黑色的机车服也掩盖不了纤瘦的身姿,少女先是将手套摘下放在车上,露出那双与黑色形成鲜明对比的白皙的手,袁一在不远处看得清清楚楚。 袁一不禁放慢了呼吸,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拥有着自己的梦中情车。 只见那双骨节清晰的手将头盔摘下抱在身侧,少女转了两下自己有些凌乱的短发,熟悉的五官一瞬间暴露在加油站清晰的灯光下。 老板,加油。 一旁的表姐深吸了口气,我去,老天爷不公平啊,这么好看还这么有钱,啧啧啧... 就在表姐转过头想和袁一感慨一下的时候,却见袁一已经推开门冲了出去。 狂热粉丝么小一一。表姐无奈的摇摇头。 盛!灼!袁一冲上来一把抓住了盛灼的手腕,一贯都是嬉皮笑脸的人此时满脸怒容,握着盛灼的手还有些颤抖,怎么回事? 盛灼看着面前自己的好友,一时间也有些短路,一一你怎么在这?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重点是你哪来的这台车?袁一显然已经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死死盯着盛灼的眼睛,似乎是想从好友的眼睛里看出来一周不见这台车从哪里冒出来的。 盛灼看向那边看到袁一的举动也跟着出来的表姐,又跟加好油的老板付了钱之后,和袁一坐在餐厅门前的摇椅上。 车是我朋友借我开的。盛灼看着袁一脸上掩饰不了的焦急和不安,想起了那个改变了自己一生的雨夜袁一对自己说的话。 盛灼顿时有些挫败,这种挫败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不会出现,面对沦陷之地的时候不会出现,只有在面对袁一和过去帮助过自己的人的时候,才会出现。 她知道自己还在和自己破败的过去斗争,但是面对这些人的时候,她愧疚,那些人都希望她能做个一直优秀,一直干净的女孩,没人能设身处地的考虑事情,她很害怕看到这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 满是不安,满是怀疑。 就像现在的袁一。 什...什么朋友?袁一察觉到盛灼有些黯然的神色,语气也放缓。 盛灼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盛灼!什么朋友能买得起这么贵的车?还随便的拿去给你开?这台车多少钱你知道么?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袁一看着不说话的盛灼,内心有一股苦涩的不安正在逐渐蔓延,眼前这个沉默不语的好友,自从家里出事以后,说不上来哪里变了,并不是外表,而是好像内心深处的,一些尘封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袁一。盛灼抬起头,直视着袁一,眸光沉沉,眉宇间无端的多了些许肃杀之气,这样的盛灼,袁一没有见过,紧接着她就听到盛灼说。 我一直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我从没想过会这样突然,盛灼顿了顿,我要还债,七十万,所以我加入沦陷之地了,直到还清债务为止。 盛灼说的很快,说完就静静等着袁一消化。 你...加入了沦陷之地?那是□□组织啊盛灼!袁一深吸一口气,七十万你可以先跟我家借啊,你可以跟教练借啊,你可以跟我姑姑你的初中班主任借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糊涂? 盛灼看着袁一说着说着掉了眼泪,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袁钦老师是袁一的姑姑,人生中的两份柔软,竟然都是一家人,盛灼感觉眼眶一热,她何德何能。 但是她还是笑着给袁一擦擦眼泪,不要哭了加练小仙女,我会完成我的人生目标的,沦陷之地只是我人生旅程中必须要经历的一个坎,你不要担心我。 袁一哭成了个傻子,你根本就不懂,这太危险了,真的太危险了。 盛灼按了按袁一的肩膀,我知道很危险,所以这几年我也不能经常和你一起去骑车啦,等我自由了我再和你一起回去看教练。 她很清楚,在这边分部装修完之后,就将开展沦陷之地新的版图扩张,届时必定是腥风血雨,他们这些人整天刀光剑影的,最忌讳家人亲人消息被敌人知晓,所以与其冷处理,不如直接将一切都和袁一说清楚。 盛灼说完站起来,不忍再看袁一满脸的泪痕,有事我们手机联系。 盛灼!盛灼刚起身迈出一步,就听袁一说,你果然还是那个小萝卜头,一点没变,真是该死的固执。 盛灼抿了抿唇,手攥的紧紧的,大步离开了餐馆,骑上车向前狂飙而去。 刚拐过一个岩石遮挡的弯道,盛灼便将车开出了公道,熄了火,拿下头盔,用袖子将脸上的眼泪擦干。 袁一不懂,也许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她的做法。 人情债。 是盛灼此生最不愿意再欠下的债,她的父母将她生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法改变,于是她便自出生便惹上了天大的人情债,她小心经营,只祈祷在她离开了那家人之后,能通过些别的东西去还那人情债,现在父母没了,她自以为人情债也就随之消散了。 第35章 现在对她好的,她必定十倍还之,但唯独人情债,她并不想沾染了。 盛灼骑着车再度回到亮起路灯的公道上,头盔下的眼睛还是湿润的,嘴角却又笑了起来。 她不仅没有替她们复仇,还加入了元凶的组织,自私地只想获得自己的自由。 她真是个冷血的妖怪。 第22章 盛灼回到分部的时候,阿枭正坐在门口台阶上抽烟,霓虹灯的光芒照在他深刻的五官上有点柔和,曼妙缱绻的烟卷在微冷的初秋空气里浮浮沉沉,身后的门店里施工工人在穿梭忙碌,与他格格不入。 听到机车的发动机声音,阿枭转过头看盛灼。 怎么样? 盛灼下车拿下头盔,很酷。 阿枭注意到盛灼红红的眼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上去换身衣服,我带你去吃个饭。 盛灼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记录了一下需要买的日用品,换了身衣服下楼,刚走到楼梯口就发现一楼本来施工的工人都停了下来,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一行六个穿的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为首的男人鼻环戒指唇钉纹身是样样不落,一头莫西干发型尽显狂妄不羁,其余的小弟也都是有模有样。 阿枭倚在墙边的木桌上,手里摆弄着还没点上的烟,看着盛灼下楼,对那四个工人说,你们走吧,明天再来。 待到工人们走干净,那鼻环男看了看阿枭和刚下楼头上还滴着水的盛灼,嗤笑出声,一副老弱病残的样子,老子都不好意思欺负你们了。 阿枭拿出打火机点上烟,不知道几位大哥所为何事。 鼻环男走到阿枭面前,我看你们这牌子,是想在这东城区开个酒吧啊? 啊?阿枭歪了歪头,看着鼻环男离自己有点过分近的脸,眯了眯眼,用鼻腔发出了嗯。的声音。 给老子滚远点开,东城区是你们这么好就插足的么?鼻环男伸手打掉了阿枭的烟。 带来的几个小弟也开始不安分的乱走,这踢一脚那推一手的,本来已经刮的差不多的白墙顷刻间便多了好多脚印和手印。 大哥,我们做点小本买卖的呀。阿枭微微笑起来,况且,东城区能不能插足也不是你能做主的吧。 你他吗别给脸不要脸啊,我告诉你,赶紧给我滚,还有门口那台车老子拿去骑两天没问题吧。鼻环男摸着下巴打量着门口安静停在那里的机车。 大哥那车很贵的,我怕你赔不起。阿枭站直身子,眉头微皱,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操,真是狂的没边了,老子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话音未落,鼻环男一拳眼看着就要达到阿枭的脸上。 阿枭侧身,右拳顺势重重的落在鼻环男的脸上,正中鼻环的位置,鼻环直接嵌入了肉几分,血几乎在一瞬间便染红了阿枭的手。 嗷!鼻环男发出痛苦的哀嚎,你他吗的,你,给我打,往死里打! 身边的小弟冲上去的时候,阿枭轻轻的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回身一个横踢直接又踹在了刚站起来的鼻环男的小腹。 鼻环男再次倒地,已经疼得说不出话。 阿枭打架也是没什么技巧,但是拳拳脚脚都是往人身上最疼的地方打,不一会儿,身上虽然挂了点彩,但是几个人也都在地上咿呀咿呀的乱叫着。 此时门外来了一个面包车,又下来了六七个人,身上都拎着长刀,一个浑身肌肉的男人第一个进了门,看了下现场的状况。 没搞错吧老四,让一个人打成这样啊?肌肉男嗤笑出声。 盛灼知道免不了打斗,早在刚才就去楼上拿了韩冰的纱布,一圈一圈的缠上了,现在她站在楼梯口一边缠着手臂一边仔细打量着还有战斗力的几个男人。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曾经她也随沦陷之地的吉普车去赶走妄图擅自进入他们势力范围的组织,盛灼不禁有一丝恍惚,她误入了一个不文明的世界,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像是一个雾罩下的巨大斗兽场,烟尘飞扬浸染着亘古的斜阳,面目狰狞的古兽们嘶吼扭打,一方唱罢一方又起,惊心动魄酣畅淋漓,弥漫着血腥味的欲望在愈发膨胀,盛灼好像已经可以闻到这味道。 盛灼的动作显然也被那肌肉男看在眼里,那个看着瘦弱的姑娘,刚洗过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整个人好像江南烟雨后踏青而来的话本人物,楚楚而立。 肌肉男眯起眼睛,定睛看了看两个手臂缠上白色纱布的盛灼,本能的感觉到一点威胁,但是盛灼低垂的巴掌大的脸,还是打消了肌肉男的忌惮,还在心里自嘲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传出去岂不是笑掉人大牙。 又将目光转到身上已经见血的阿枭。 还不准备收拾收拾包裹滚远点么? 你们,阿枭微喘,做得这么绝,不怕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么? 肌肉男眼皮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确实,这个酒吧的背景自己还不清楚,而且这样赶尽杀绝,十几个人欺负一个人,传出去就是其实已经是个笑话了,但是在自己兄弟被打成这样之后,如果自己就这样算了更为人不齿,况且,如果今天这个酒吧就关门大吉,自己也不算吃亏。 第36章 那就打,打到面前这个男人跟自己跪地求饶并保证有生之年再也不踏足东城区为止。 想到这,肌肉男不再说话,拿起长刀第一个砍过去,刀锋很亮,在灯光下闪过一道银色的光影,阿枭面对一屋子带着长刀的人也不再大意,翻身跳过一个长桌,将长桌向肌肉男身上踹过去。 肌肉男被暂时的阻挡了一下,看出来阿枭已经没有多少体力了,肌肉男很是轻松的笑了,准备提起刀再来一下。 而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小弟却突然发现一直没有动静的站在楼梯口的小姑娘,缓缓走下来,在一旁的木匠施工后留下的木堆里,扒拉出一根长木条,这根木条与其他木条不同的是,它遍布露出半截的铁钉。 他们有点不知所以的看着小姑娘仔细地看了看木条上的铁钉,最后好像确定了这些铁钉都足够牢固,盛灼满意的点点头。 直到盛灼拎着木条走向那个背对她的肌肉男,余下的小弟才惊觉不对劲,正准备上前拦住盛灼的时候。 却见盛灼微微俯身,用剩余小弟反应不及的速度,好似一只弹射出枪的子弹,向肌肉男冲去,手里的木条慢慢的因为惯性由拖在身后变成稳稳握在那纤长骨感的手中。 伴随着小弟们的惊呼声,盛灼手中的木条已经狠狠鞭在肌肉男的右臂上,那肌肉男手里的刀应声掉落,肌肉男惊骇的转过来看到盛灼,就在这转头的一瞬间,盛灼已经抽出钉在肌肉男手臂上的那七八个半截铁钉,矮身一记横腿如一把横切的武士刀,准确的打在肌肉男的后腿弯。 肌肉男来不及反应就跪在了地上,盛灼手中那还滴着血的木条便顺势轻轻搭在那肌肉男的后脑勺上。 冰冷的铁钉分毫不差的抵在他的头皮上,还温热的血液却顺着铁钉滑落到他的衣服里,肌肉男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刚刚转头看到的那一双狭长的眼睛,明明是难得一见的美丽,却因为那眼中的一闪而过的暴戾而变得锋利,不带有一丝的感情的眸子。 让他丝毫不怀疑自己此刻如果乱动,那瘦弱的缠满纱布的手臂,必然会再次扬起木条,狠狠钉在自己的头骨上。 此时室内一地寂静。 看着肌肉男那血肉翻飞的右臂和此时颤抖着的头,小弟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老大站着进来横着出去。 盛灼的湿发有几缕还贴着脸颊,那张棱角过分精致的五官已经开始初露峥嵘,拿着木条的手不见一丝抖动,阿枭有些欣慰的感觉。 盛灼的成长速度惊人。 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不要再试图招惹我们沦陷之地,明白?盛灼微微用力的按了按手中的木条。 就在说话的功夫,盛灼背后一个小弟双手举起了长刀,刀风发出一声轻微的破空声,盛灼反射性的侧身抬起手臂一挡,长刀砍碎了将近一半的纱布。 这种纱布是韩冰特制的,在袋子里密封的时候是软的,待到缠到手上,一两分钟之后,就会变得冷硬,靠近肌肤的一部分因为接触皮肤会保持一定的柔软,但是与空气接触的部分会坚硬很多。 可见这一刀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盛灼左手反向顺势沿着那长刀刀背,趁那小弟恍惚的一瞬间,一把将那长刀卸下,长刀在盛灼手中翻了个花后。 刀尖稳稳的悬在那小弟的鼻尖。 那人甚至还能感觉到刀尖滑过空气带来的冷气,扑在自己的鼻尖。 我在和你们老大说话呢看不到么。盛灼本不想浪费那得之不易的纱布,缠上只是想着以防万一,没成想还是废了,思及此,眉目间慢慢聚起怒气,眼睛不好用的话我可以帮你剜下来。 说着,刀尖上扬,又悬在了那小弟的左眼位置。 那小弟一时支撑不住竟然腿软了一下,趔趄地倒在地上。 我们野狗帮,再也不踏足您的地界,自此为誓,还请您能放过我兄弟。那迟迟不说话的肌肉男终于发声。 声音满是苦涩,两方都在东城区,此话一出,便是要撤出东城区的势力范围了,又要从头来过的日子并不好过。 但是同样的,盛灼一方所在的组织也不会对野狗帮做出报复的行为,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最起码在东城区内,只要野狗帮不再踏足,那么两方便不会再有交集。 盛灼扔了刀,抬起手中的木条,看向在一旁已经点上烟的阿枭。 阿枭点点头,把我们墙体粉刷的钱扔下就走吧。 肌肉男捂着手臂和小弟们沉默着上了门口的面包车,在路灯下远去。 似乎整辆车都没了来时的活力。 盛灼看着自己右手边的墙上两条飞溅上的血痕,在洁白的墙体上显得突兀而冰冷。 那是自己的木条带出来的血迹。 阿枭在桌子上坐下,轻微的叹了口气,还是有些危险的,明天就让兄弟们过来吧。 盛灼嗯了一声。 大城市还真是不一样,速度太快了,不过还是有好处的,这件事很快便会传遍东城区,那些小鱼小虾便要掂量掂量了。 那么那些真正的厉害角色呢?盛灼转过头,眉头微皱,严肃又认真。 那些人?他们还在观察。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在他们动手之前成长起来,先发制人。 第37章 盛灼点点头,两人关了灯锁了门去了三楼。 以后你最好不要露面因为你还要上学,给你留了笔钱在卡里,你去买些高领衣服啊什么的。 知道了,谢谢枭哥。盛灼沉沉的说。 就在盛灼要进到房间的时候,阿枭突然说。 还有。 盛灼看他。 其实沦陷之地只是我们在仪阳镇的酒吧名字罢了,阿枭不禁笑出声,我们有自己的帮派名字。 盛灼愣住了,自己还曾经吐槽过沦陷之地名字有点不怎么正式。再一联想刚才自己恶狠狠的说的话,不免有点牙痒,不忍回想刚刚自己有多傻。 什么?盛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青枭社。阿枭终于笑完了,一边开了门一边说,我们刚哥早些年沉迷日本□□文化,整了个什么社,就随他玩咯。 说完就进了门,关上门,似乎还能听见阿枭的笑声。 盛灼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青,黎清刚。枭,是白枭? 那还真是要重新认识阿枭了。 第23章 在做完运动,洗完澡看完书一系列体力脑力劳动之后,躺在床上的盛灼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明明已经很累但是大脑却异常清醒。 其实辗转难眠的原因,无非就是今日见到的,袁一的那双惊恐不定的眼睛。 盛灼叹息一声,从床上起身,披了件衣服打开阳台的门,站到了微冷的初秋夜里。 夜是无限延展至看不见的远方,零散的星光好像是不巧洒在绸缎上的钻石,冷冷清清。人间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霓虹灯车灯交织成一张璀璨辉煌的画卷,沸沸扬扬。盛灼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想到的却是和袁一第一次见面那天。 那是她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她正随着师傅蹲马步,进来个假小子,被人按着进来的,一路又哭又闹,看得盛灼直皱眉。 这孩子真的能学武么? 谁曾想,哭闹个不停的袁一,看到那站在师傅后面,皱眉严肃的盛灼,竟然嗝的一声不哭了,袁父还惊奇的看了盛灼好几眼。 盛灼当时挂着一张本该如此的表情不再关注袁一,转身自己去墙边规规矩矩的蹲起了马步。 袁一好奇地看着盛灼,有点怕,小手还紧紧攥着袁父的衣角,想哭又不敢哭。 那副模样,历历在目,盛灼想起就觉得好笑。 后来袁一正式拜在了师傅门下,整个武馆大家也都是拉帮结伙的,只有盛灼一人日日闷头苦练,自然造成了独身一人的下场,袁一作为新来的,悄悄将自己友谊的小火苗给盛灼点上了。 开始只是缠着盛灼说话,后来见盛灼厉害,便是连练武也紧跟着;再后来,袁一便不可避免的看到盛灼只有米饭和咸菜的饭盒,也从来没见过盛灼父母来接,观察到盛灼那双穿了好久洗的发白的球鞋。 袁一后来说,以为她是孤儿。 来自善良的小朋友的同情心,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小孩子并不懂得如何去委婉的表达善意,在袁一把自己用攒下的零花钱给盛灼买的新书包和鞋子偷偷放到盛灼更衣柜里时,盛灼还记得当时有一张写了袁一稚嫩笔迹的卡片,无非是希望你能开心之类的,那种文具店里售卖的贺卡都会写得祝福语。 盛灼还是气红了眼眶,她把那新书包和鞋子拽出来,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好几脚,那洁白书包上突兀醒目的鞋印,让盛灼幼小心灵满溢着的自尊心并没有得到任何满足,却格外的令人心惊,小孩子气急了,恼羞成怒,胡作非为。 现在的盛灼很小心才敢去回想这些,那自己生命里得到的为数不多的珍贵情意,不多。 尽管再生气,盛灼还是不得不被迫接受了袁一这个朋友,一起练武一起挨罚,盛灼第一次品尝到有朋友的滋味,袁一就像一个巨大的暖炉,给盛灼伸手不见五指的生活,带来了意外而又明亮的光芒。 初一那年,袁一被绑架,绑匪向袁家要两百万赎金。 两百万,中等阶级的家庭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 袁家乱作一团,听着电话那头绑匪声嘶力竭的怒吼,袁母直接晕了过去,袁父颤抖着说给我点时间。 来找袁一玩的盛灼,站在角落里浑身冰冷。 她简单的思考了一下,就决定站在那里,默默吸收了来往的所有关于袁一被绑架的信息之后,她听到了袁父说,查到了绑匪目前在哪里,但是如果有警车肯定就撕票了,赶紧联系五哥找人。 她握紧了兜里常备的弹簧-刀,独身去了袁父说的地址。 那是十一月份,大雪忽至,飘飘茫茫。 盛灼在杂草堆中蹲了三个小时,不停的揉搓着冻僵的手指,做一些动静不大的热身运动,终于绑匪头目出门小解之时,蹿到了他身后,踮起脚,将已经弹出的弹簧-刀尖对准那男人的后脖颈。 挟天子以令诸侯。 盛灼把袁一安然无恙的救了出来。 袁一是个知道感恩的善良的小女孩,自此待盛灼更是如亲如故。 她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盛灼,你真是我的榜样,你真厉害。 正是因为把自己当做榜样,才会那么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吧,在她眼中,曾经在考场上挥斥方遒,在武馆里意气风发,冷静睿智救她于水火之中,与泥潭般的生活不屈斗争的英雄,埋没了自己。将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黑暗的世界里,于是从前的无数光芒,溅碎消散,比那些从未见过这光芒的人更心痛。 第38章 盛灼咽下喉中微微的苦涩,重重揉了揉眉心,想拿出手机给袁一发条短信,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自己面前这比以前难上加难,看不见方向的未来,怎敢教袁一沾染? 盛灼转身回房间,关上了灯。 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几年的相处。 万不要断了联系。 等我,盛灼想。 翌日,盛灼顶着一双熊猫眼仔仔细细在账本上写下今天要去买的生活用品。 下楼时还看到那雪白的墙上两道刺眼的血痕。 施工工人已经干了有一会儿了,不过看这架势好像阿枭并没有让他们重新粉刷墙壁,盛灼并未放在心上,直奔附近的大型超市。 省城的超市种类繁多,盛灼一时竟挑花了眼,高领毛衫口罩鸭舌帽安排妥当后,盛灼才走向生活区。 可是当盛灼蹲着看到牙膏的种类竟然高达七个货架之时,还是有些茫然。 在穿着一双白色帆布鞋的人停在盛灼身边时,盛灼还在纠结这个说是亮白牙齿的牙膏到底怎么亮白。 她看到那双漂亮干净的帆布靴,然后是宛若刀削的踝骨,精致的骨头在细腻的皮肤包裹下,展示着脆弱又张扬的美丽,再往上是宽松的牛仔九分裤,宝蓝色的卫衣,浓密自然的长发。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素净又温和的脸。 西...西柚医生?!盛灼腾地站起来,稍感梦幻的惊喜让盛灼趔趄了一下。 眼看着要摔倒,谢溪又赶忙伸手扶住了盛灼的手臂。 好久不见啊,怎么瘦了这么多啊小吉祥物? 盛灼有点不好意思的站稳,还好,看着瘦就是,西柚医生你怎么到省城了? 过来进购一些医疗器械,顺便买些生活用品。谢溪又一边拿了两盒牙膏一边说。 话毕将其中一盒放到了盛灼的购物车中,这个我一直在用,樱花味道的。 盛灼想,像西柚医生这样看起来优雅知性的女生,也有这种少女心么? 你,谢溪又迟疑了一下,是在省城这边上学? 也不怪谢溪又迟疑,初次见到吉祥物时的场景过于惨烈,挨着刀子流着血昏迷的危险少女,总归是跟学生妹搭不上边的。 嗯!在一高。盛灼走在谢溪又的旁边,看着自己身边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多的年轻医生,换下了白大褂,周身少了些医生的神圣光环,反而拉近了和盛灼的距离,穿着宝蓝色卫衣的西柚医生,从容又盎然生意,依然让再一次让盛灼感慨美人在骨不在皮。 谢溪又停下来,有点意外地瞄了一眼身边的小孩,一高的大名她即使是国外念书的她也是知晓的。 面前的小孩脚步轻快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雀跃。 见到我你很开心?谢溪又笑着说。 啊?盛灼没经历过这么直白的对话,竟迷茫了一下,嗯...开心的,看到西柚医生是开心的。 怎地?为本妙手的身姿折服了? ... 盛灼的大脑急速运转了一下,又自动筛除了那有些与西柚医生气质不搭的妙手二字,最后总结了一下自己开心的原因,因为西柚医生是好人。 这世界上的好人可太多了。谢溪又似是不再逗她,笑了笑便推着车折身走向出口。 回去了有需要可以去诊所找我啊吉祥物。 好的西柚医生。 盛灼看着谢溪又有条不紊的在结账处把东西收好,付钱。 平日里看着西柚医生穿着白大褂到不显,现在穿着九分裤,又觉得西柚医生怕不是有一米七五了?! 谢溪又结完账收好零钱,素来拿着手术刀的细长手指夹着钱夹朝盛灼挥挥手,便步态从容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盛灼这个从小便对人长相并不十分看重的大老粗,在这一刻,回想起刚刚那神态恣意的挥手,心想是怎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西柚医生这样的人物,周身气度便是电影里的明星也不及,而在盛灼身边,耀眼如温白阮令这样的天之骄子,或许是年岁小,比之谢溪又亦是差些。 盛灼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默做着比较。 若是谈及长相,韩冰姐倒是更为惊艳,初次相逢那幽暗奢华的房间里,韩冰带给盛灼的冲击至今难为。 可是西柚医生又好像有点不一样,这种不同并不来自面貌,而是一种更为深层次的差异,盛灼暗暗感叹着。 出了超市的谢溪又迎面上前两个黑西服男子,将谢溪又手中的购物袋接过,另一个人打开停在路边的路虎车门。 待谢溪又上了车,其中一人小声问道,谢大夫,还有什么需要的么?这边东西如果买不齐我家太太说再带您去别家看看。 谢溪又摆摆手,直接去酒店,我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安排到明天吧。 可是...那人抬头看着谢溪又,双目都是熬夜留下的红血丝,整个人并没有远处看那么精神,其实透着焦急与疲惫的情绪。 接下来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另一个人瞪了一眼,憋回去了。 只得闷声说了句好。 谢溪又权当看不见这一来一回的,打开手机给江北娇发短信。 第39章 -人在s市,速来。 几乎是秒回。 -大人有何吩咐? -两只徐记的烧鸭。 -大人糊涂。 谢溪又咬咬牙,这孙子怕是不想活了。 抬手打字。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过一分钟,接收到一条消息。 -爷来也。 谢溪又心满意足的合上手机。 烧鸭好呀,烧鸭就是她的能量剂充电宝啊。 第24章 盛灼当天晚上需要返校,一高的位置在城乡结合部,所以周围不少还未重新规划的老城区,小巷和胡同交汇,房屋高矮参杂。 阿枭已将给她在那边找了个十平米左右的储物间放车,进去的路七扭八拐,出去的出口却好几个,还有好多连着城市建筑,所以一辆色彩鲜艳的机车进出也并没有多奇怪。 这样自己出入学校也有了几分保障,以后的日子谁也说不准,一旦有仇家来学校门口堵她就难办了。 盛灼从弯弯曲曲的小胡同中拐出来,迎面而来的是个看着有多年历史的小卖部,这里离学校近,周边的小卖部文具店竞争激烈,这个小卖部已经被挤到外围了。从小卖部这条胡同再出去,才是去学校的主干道。 她准备买两根笔和一些草稿纸。 刚靠近一点,就看到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坐在小卖部门口的台阶上发呆,现在这个天已经有点凉了,很多人已经穿上长袖了,陡然间看到这个两个白花花的胳膊,盛灼多看了两眼。 待那张脸转过来,有点长的刘海微微挡住了眼睛,眼神空洞,神情冷漠,一点也不像那天晚上笑嘻嘻的他。 温聿。 盛灼微微后退一步,拉开点距离。 盛灼妹妹?温聿惊讶。 出门不带大脑的刘涵,也不指望她能长点记性了,估计是把盛灼的事全盘托出了。 盛灼没说话,点了点头,只是看着温聿。 温聿笑笑,走过来,妹妹你别这么紧张嘛,今天阿枭怎么没跟在你身边啊。 盛灼说,你不要再靠近了。 温聿像没听到一样,来到了盛灼面前,伸出手来要摸一摸盛灼的脸。 盛灼向后一躲,右手挡在身前,打掉了温聿伸过来得手。 温聿似是有些惊喜的笑了下。 然后被盛灼打掉的手没有落下,而是顺势在盛灼手背上画了个圈转回来了。 盛灼手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再也不顾忌什么,拽住温聿的手,用力一拉,膝盖狠狠的顶向温聿的腹部。 进攻很快的膝盖却被温聿另一只手稳稳的拦住。 盛灼心下一寒,这个人练过,她甚至都没看清温聿的另一只手什么时候拿下去了。 来不及过多思考,她抓紧温聿的手,一个手肘砸过去,膝盖趁机拜托了束缚,右脚伸到温聿双脚之间。 下一秒,温聿砰的一声,被摔在了地上,溅起了纷纷扬扬细小的泥沙。 温聿似乎对这个过肩摔太过于震惊,一时间竟躺在地上看着盛灼,躺在地上像个豌豆射手一样大张着嘴巴,他刚刚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了不要再靠近了。盛灼说。 说实话她刚刚也就是仗着出其不意的优势,她清楚这个人绝对练过,她并没有把握在他有准备的情况下再次拿到优势。 这他妈是我新买的衣服。温聿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绿毛龟只是说你现在是个孤儿,可没说是个会过肩摔的孤儿。温聿感慨道。 盛灼化了三秒钟时间反应过来绿毛龟是谁。 你才是孤儿。盛灼也有点想骂骂咧咧。 那咱们两个小孤儿咯。温聿笑了,走到小卖部门口台阶上坐下,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还没开封的烟,迅速拆开包装,点上了一根。 盛灼没说话。 两个小孤儿。温聿又说了一边,然后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笑得肩膀像是抽了筋。 你有病吧。盛灼说。 温聿笑得没力气,只得挥挥手。 盛灼看了他一阵,转身走了。 回到学校时,已经是傍晚,晚自习在晚上七点开始,所以盛灼先回了趟宿舍。 宿舍里只有洛香和余欢在,洛香在床上整理被褥,看到盛灼进来并没有出声,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并不多和她们交流,见到她最多的就是倚在窗边或在看一些小说。 倒是余欢见到盛灼回来,开心地打了招呼,学霸你回来了啊,听我国际部的朋友说你去给他们演讲啦? 嗯,语文老师安排的。盛灼一边把买回来的东西规制好,一边回答。 我那个朋友还说,国际部好多人说你好看呢。余欢坐在床边晃着腿,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盛灼对自己的长相并没有多少关注,长成什么样都是父母给的,并不代表她。反倒是余欢多话的态度,让盛灼有点在意,往常的余欢即使性格跳脱,可是也不会这样追着她说话,让她觉得好像风雨欲来。 没等到盛灼回答,余欢从自己的床上站起来,走到盛灼的身边,小声问,还有最大的新闻是,听说曲风生学长给你拍照啦? 第40章 盛灼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是有个家伙拿照相机差点晃瞎了她的眼。 是有个人好像,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盛灼有点不耐烦了,因为余欢站在这里,已经妨碍到她上自己的床上给自己换个被套了。 余欢听到回答后好像深吸了口气,那是曲风生学长,不是随便的什么人。 莫名其妙,盛灼抬眼看了下面色不善的余欢。 估计是暗恋那个什么学长?面对他人的偶像,盛灼还是有最起码的礼貌,是曲风生学长。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疯狂么?快赶上追星了。 余欢没说话,站了会儿便回到自己的床上去了。 盛灼爬上楼梯准备给自己换个床单,学校发的床单是不干净还是怎么回事,她睡了一个礼拜身上竟然起了大片的红疹,痒得她有点睡不着,实在没办法了,去买了套新的。 刚爬上去小楼梯,盛灼还没上床,便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自己的床铺有人动过。 自己离开的时候还是规整的铺齐的床单已经挣脱了床垫的束缚,在床上拱出了个大包,下面有东西。 盛灼顿了顿,掀开床单,愣了。 床垫上是一堆垃圾,卫生纸和各种用过的姨妈巾大咧咧地躺在床上,一片狼藉。 还是直接从厕所拎出来的一袋垃圾,破碎的垃圾袋还仍在旁边。 盛灼没看第二眼,就将床单重新盖上去了。 宿舍门外吵吵闹闹,而门内的空间安静无声。 所以余欢在自己身后传来的一声嗤笑就好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灌满了盛灼的耳朵。 这种熟悉的感觉,被针对的感觉。 初中的时候,并没有住校,但是每天上学时被胶水粘住的校服,被撕毁的作业,被偷走的笔袋,过往种种在盛灼脑海里好似呼啸而过的火车,震得盛灼胸口发闷,让她一时竟如雕塑般站在那。 她闭上眼睛数着自己心里心脏一声一声的跳动声,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头,只觉内心深处什么尘封的东西正在慢慢发芽。 铃!!! 走廊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响铃,是提醒她们要上课了。 盛灼睁开眼睛。 余欢站起来,好像还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一起走吧,香香。 寝室很快恢复了宁静,盛灼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总归不过一个学期的事,下学期就不住校了。 盛灼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不过幸好周日下午的晚自习班主任并不在,只有教导主任可能没事来回走走,所以班级里也都是窃窃私语,大家都分享着刚买回来的小零食,传播一下最新的八卦。 盛灼刚到教室里,大家就都静了静。 她皱皱眉,这什么风声的学长影响力这么大么? 待她刚坐下,谭菲便偷偷摸摸地转过来,给她抓了把牛奶糖。 盛灼看着桌子上的糖,刚要出声说谢谢,就听谭菲压低了声音说,大佬听说2班的那个余欢...那个啥针对你了啊? 盛灼没想到消息会传得那么快。 刚刚有人在厕所听到那个什么余欢在说,回来就告诉我们了。谭菲小心翼翼的说。 盛灼握了握拳头,还是松开了,拿起一块糖,拨开放到嘴里嚼了两下。 现在应该各个班级都知道了,听说那碧池在厕所说的挺大声。谭菲一脸气愤。 盛灼一时没忍住,让这个碧池逗笑了。 我没事,行得正坐得端。这件事我晚上就处理一下。 谭菲一听,肃然起敬,只觉得这句话颇具大佬风范,静候佳音静候佳音。 盛灼笑笑,心下却慢慢聚集起凉意,这个余欢。 经过她在厕所的一阵宣传,自己也算是出名了,不管自己有没有理,被人针对的学生,在学校总是不好过的,因为不了解缘由的人也会因为别人的有意针对而对盛灼敬而远之,甚至加入到针对她的行列中。 晚自习结束后,盛灼回到寝室。 发现寝室的人不少,除了面露焦急的孟萧夏,和眼观鼻鼻观心的洛香外,还有四个人站在余欢那边有说有笑的。 看到盛灼回来,一阵哄笑声爆发开来。 接着盛灼就看到自己放在整理箱里的笔记本正飘在余欢的洗脚盆里。 那是自己亲手整理的,一整本,高三的物理笔记本。 唉,盛灼叹口气,你都是从哪学的这些手段。 余欢看着门外还有看热闹的人,更加得意放肆,细眉一挑,你来捡啊。 盛灼环顾宿舍一周,因为宿舍有点小,人又多,门如果关上,估计是施展不开,索性就开着门,抬起脚走过去。 她想过了,怎么惩罚余欢呢?把她的头踹进洗脚盆里叭。 咳咳,那个...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一个短头发的圆脸女生好容易挤进来了,一身黑金相间的校服在一水蓝校服里非常显眼。 第25章 盛灼转过头,这个女生好面熟,不是那会儿跟在那个奇奇怪怪的学姐身后的那个? 郭芝学姐!你怎么来了?余欢惊喜地说,有点慌乱的擦擦脚穿上拖鞋走出来。 第41章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这是谁,但是看到那黑金相间的校服,也是明白这是国际部的人,听说一个两个都是有权有势的孩子,更不乏曲风生那样的学校风云人物,于是围观的人都叽叽喳喳地开始议论。 那个什么啊,叫郭芝的女生指了指余欢,顿了一下,好像想不起来叫啥名了。 一时气氛有点尴尬。 唉算了,大家伙让一下哈,我们令姐进不来了!郭芝转身向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吃瓜群众,声嘶力竭的喊就差拿个大喇叭了。 吃瓜群众纷纷向后看,然后向两边散去,占了个更好的位置吃瓜。 阮令便这样带着十几个黑金校服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盛灼宿舍门口。 进来的过程中,盛灼清楚的看到众人后面的宿管阿姨晃了一下,定睛一看,不知道是看到了黑金校服还是阮令,什么也没说的回去了。 盛灼:...现在是怎么个发展趋势? 阮令一句话没说,只是用下巴看着余欢。 余欢一时间慌了神,她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高赫赫有名的大魔王会来到自己的寝室门口,在家里还没过来上学的时候,她便听说了好多关于阮令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此时在余欢脑袋里过电影。 想着想着竟觉得腿有点软。 阮令,是余欢打死都不想惹怒的那种人。 阮家,是余家打死都不敢肖想一下的庞然大物。 令...令姐,您怎么过来了?余欢现在笑得像哭,声音颤抖。 所有人都在等阮令回答,而回答众人的只有一记响亮的巴掌。 待余欢反应过来,她的嘴角已经慢慢溢出了血丝,那血腥味让她恐惧到了极点,浑身摆筛子似的抖个不停,一贯精致的卷发沉沉地盖在她的脸上,好像一堆海草。 阮令接过郭芝递过来的消毒湿巾,悠哉地擦了擦手,刚刚甩了余欢那么用力的一巴掌,她却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废物!阮令微微弯腰,凑到余欢面前,只有废物才会把自己的无能发泄到别人身上。 余欢泪眼婆娑的捂着已经肿起来的脸颊,脑袋像坐上了旋转木马,晕乎乎的。 她看着阮令,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阮令却不想听,只拽着盛灼的手往外走。 我明天就把曲风生叫来亲自拒绝你。 这一句话好像一记子弹,击碎了余欢最后的保护壳,她脱了力跪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 学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盛灼想挣开阮令的手,无奈太紧,只得开口问道。 现在这个时间学校估计是开不了门了,你先去我那睡一晚上。阮令快步走着,你的...事我听说了,你的床已经不能用了。 没事,我可以换个床单,我今天带了新的。盛灼其实并不想和这位学姐有太多的接触,看刚刚余欢吓得要死的样子,还有宿管阿姨不管不顾的样子,都从侧面说明了,这个奇奇怪怪的学姐,很危险。 越危险的人,盛灼越不想招惹,哪怕这个人已经用她略微诡异的方式在向自己透露出交好的信号。 阮令听到盛灼的话,停下来转身看着盛灼,笔直的长发还是一丝不苟的掖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微微皱起的眉头。 郭芝跟的紧,听到了这一系列对话,不由地深深吸一口气,假装看自己的鞋尖,不敢抬头。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阮大小姐,从小到大被拒绝的次数估计一只手可以数得过来,今年是认识阮大小姐的第7年,两个人从还没上学时就认识,直到现在,她有的时候看到阮令直视自己还会下意识的害怕。 郭芝一边认真仔细地盯着自己刚买的上万的运动鞋,一边在脑海里细数阮令大小姐的一生,顺风顺水,百无禁忌,混世魔王。这些都是建立在阮令有自知之明的前提下,就好比一个土地蛇不会去招惹海里龙王。阮令在阮家的势力范围内,活得比公主还女王。 这应该是第一次,主动对人示好。 是的,尽管在她们圈子里一直有些许关于阮令的风言风语,但是大家都是关起门在夜里琢磨,谁也没放心上,谁也没见过阮令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郭芝低着头熬着这可怕的沉默,心里将盛灼翻来覆去骂了几百遍,恨不得亲自教盛灼《阮令的前半生》,好叫她清醒清醒大脑。 盛灼看着阮令那双好像没有什么感情的眼睛,等了好长时间,难道是没听清自己说什么么? 学姐,我刚刚说...盛灼准备重复一遍。 我知道了。阮令打断盛灼的话,松开了握在盛灼手腕上的手,向后退了一步,那你回去吧,有事找我。郭子! 一边的郭芝眼角抽抽,我恨!我告诉你阮令,到了十八岁我就去改名字! 在。 把我的电话号码给她,阮令依然看着盛灼,找个人送她回去。 说完便转身走了,身后的小弟,啊不,小妹们呼啦呼啦地跟着阮令离开。 郭芝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唰唰唰地将一串电话号码写下来,递给盛灼。 我送你回去吧。走吧。 其实...大可不必,盛灼想说。 第42章 走吧走吧,没多大的事,令姐给你造势呢。郭芝叹口气,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谁能想到铁树如阮令这般的人竟然一夜之间开了花,自己作为大姐头的头号狗腿,不是,头号小妹,自然要帮大姐头分担一些,对于阮令来说陌生而甜蜜的负担。 郭芝在路上给盛灼隐晦而又不失露骨的给盛灼科普了一下阮令这个名词,给盛灼讲得迷迷糊糊的,一路飘着回了宿舍。 回宿舍后余欢并不在,听孟萧夏说是和宿管阿姨请假回家去了,估计明天都不一定能回来了,郭芝帮盛灼给床铺收拾好后才走。 收拾妥当躺在床上的盛灼,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给阿枭发了短信。 -有个搞军火的阮家大小姐好像有点注意到我了。 第26章 等了两三分钟,那边没回,盛灼又发。 -你知道那个阮家么? 因为郭芝说得模模糊糊,她又对省城这边的大家族并不熟悉,所以才问了阿枭。 这回消息回的很快。 -... -什么意思? -是我知道的那个阮家么? -说来听听。 -说了你也不知道,你认识那个阮姓同学叫什么? -阮令。 -离她远点!!! 盛灼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三个感叹号,也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下定决心以后离那个奇怪的学姐远一些。 不过也是托了阮令那惊天动地的一巴掌的福,盛灼接下来的学校生涯很平静。 还多了不少刻意讨好想在阮令那里卖个乖的人,。 余欢自那天晚上离开学校之后再也没有来过,听谭菲的小道消息说,转学去了三高。 两个月后。 周六放学,学校门口热热闹闹,来接孩子的私家车从校门口排到了几条街之外,小贩和出租车在夹缝中展示着高超的开车技术。 盛灼在阴影里站着,从包中掏出一个黑色鸭舌帽,将头发都别进帽子里,校服拉链拉紧,又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大书包,将自己的书包放进去,收拾妥当之后,最起码远处看着盛灼,像是个耍酷的小子,除非极其熟悉盛灼的人,否则很难辨别。 盛灼刻意换了个姿势走出阴影角落,这番布置很有必要,上个月自己和疯狗带着人和对面的酒吧斗了一场,那几天老也有几个小年轻在酒吧附近蹲着盯点,若没了盛灼的这番布置,估计还会有不少麻烦。 刚走了几步,盛灼就看到了在前面拐角地方探出来一个人。 男生,高瘦,寸头,脖子上挂着个价值不菲的相机,这在一高还是很突出的打扮。 曲风生。 盛灼皱皱眉,她从谭菲那里看到过这个人的照片,这个人就是当初差点闪瞎了她的眼睛,从而引起余欢挨巴掌事件的人。 曲风生慢慢走过来,没注意盛灼,而是朝里面张望着,修长的手指在相机上还按着,像是在找什么人。 盛灼控制好自己的走路姿势,在小巷里又拐了几下才到了小车库。 换了衣服,盛灼戴好口罩骑上车从胡同中冲出,火红的车影在街道上几个摆尾便消失了踪影。 今天晚上分部有开业饭,盛灼需要回去盯好酒吧附近的安保。 猛地,盛灼想起,那个男生,老也拿着相机的那个男生。自己这段时间,总会隐约听到一些相机拍照的声音,偶尔还会在余光中看到一闪而过的闪光灯,她也仔细探查过,并没有什么危险人物,再加上好几次都是在学校组织的大型活动中,她也没放在心上。 会不会是... 一直是刚刚那个男生? 寒意慢慢爬上盛灼的后背,并不是对这种猜测感到变态或者什么,只是有点担心,会不会暴露自己。 就像刚刚,那个男生已经跟到哪里了,那个没有人烟的小路,荒草都已经长得那样高,如果刚刚他再快些往前走几步,就会看到盛灼在戴帽子。 阿枭说过,省城一高不少省城的二代们,谁知道这个姓曲的是谁,总归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盛灼很不安心。 忍着心底的躁动,盛灼到分部的时候,门口已经多了几辆黑色吉普车。 有一辆韩冰的车,她还认得。 已经有人到了么?盛灼停下车快步走进去,一楼已经装修的很好了,几个黑衣的男人站一面墙前面抽烟,看到盛灼进来,竟然都点点头笑了笑。 这些都是青枭社有头有脸的大哥,旗下都有几百上千小弟的那种,素日里见到盛灼,看一眼都算是给面子,现在这般倒叫盛灼一愣。 随后她就看到那几个男人身后的墙上,曾经她留下的两道血痕,还明晃晃地刻在白皙洁净的墙面上,甚至血痕周围还纷纷扬扬涂了金粉,灯光下透着股邪劲,有点像是古时人们祭祀用的图腾,让盛灼心头一震。 这手笔,怕是只有阿枭干得出来,将第一个企图踏足青枭社地盘的对手的鲜血,刺眼醒目地永久留存,既是震慑也是无惧的宣战,将整个酒吧的气氛都渲染得有些许不同。 小白,上来!楼上透明的栏杆处,韩冰一袭红裙冲盛灼摆手。 盛灼急忙忙对那几位大哥微微弯腰回礼,接着赶紧小跑着上了楼。 楼上阿枭和韩冰还有曾有一面之缘的木会计围坐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 第43章 你去楼上换个衣服吧,然后你和冰姐去布置一下人手 ,免得晚上有人砸场子。阿枭在外人面前对盛灼并不熟稔的样子,稍显冷淡的对盛灼说。 好。盛灼应到。 韩冰和盛灼一起上了三楼,跟着盛灼进了屋,参观了下房间。 没想到阿枭那车都给你骑啦?韩冰今日心情好像不错,眉目间散了些往日的慵懒,多了点晴朗。 盛灼在衣柜门后换衣服,闻言瞄了眼外面,韩冰正坐在盛灼窗前的瑜伽垫上,两条阳光下白得晃眼的长腿交叠,一身火红长裙的女人双手拄在背后,整个人放松又惬意,微阖着眼迎着眼光晃了晃长发。 盛灼顿了顿,心惊肉跳的收回了目光,心想冰姐真像是聊斋话本里的狐仙。 嗯,枭哥说给我跑路用。盛灼的脑袋还在衣服里,才想起还没回答,便闷闷的出声说。 哈,阿枭还真是偏心你。韩冰说,当初你来我们酒吧,就是阿枭跟木会计说了一大通,才说服他们留下你,阿枭很欣赏你。 ...枭哥人很好。盛灼换好衣服,出来站在韩冰身后。 正好可以看到韩冰纤细精致的锁骨和如描似画的五官,盛灼感觉自己呼吸好像有点困难,可是此时,西柚医生素净从容的样子突然间又在盛灼脑海里跳出来。 什么跟什么这都是?盛灼摇摇头,自己是怎么回事。 阿枭看着就不适合□□啊这些的,感觉他就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不食人间烟火,一头小卷毛,太艺术了,对了,阿枭之前是学画画的。韩冰仰头从下而上的看着盛灼。 那怎么会?盛灼有点震惊。 阿枭家在南方很富的,跟了刚哥纯粹是为了情义吧,所以阿枭和刚哥那些人还不一样。韩冰似是有些感慨,我给你带的那些纱布都用完了么? 还没,剩一点点。盛灼说。 我这回给你带了两大兜,以后如果我也不在社里了,你可得自己学会做,配方我回头写给你。韩冰笑眯眯地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有些放空。 谢谢冰姐。盛灼来不及体会韩冰言语中的意思,只好有点笨拙地道谢,在韩冰面前,她总是有点拘谨。 这一行哪有什么女孩子干的?赶紧攒钱赎身吧小白,赶紧赎身吧...说着说着,韩冰声音渐渐低下去,只隐约间听到喃喃道什么:赶紧赎身吧。 盛灼感觉到气氛一下子有点低沉了,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说,冰姐我们去看看今晚怎么布置? 好!韩冰一下子又有了动力般。 韩冰学过会场安保布置方面的专业知识,所以布置个不大的酒吧的安保,还是游刃有余的,手上的活轻快了,韩冰向盛灼讲起人体结构。 其实你没事真的可以看看人体结构图,或者将来可以选择医学专业,因为人体真的太有意思了。韩冰沉浸式的给盛灼一通普及,还给她讲解了在打架的时候,打大腿胯骨外侧是最疼的,人的鼻腔也是异常脆弱等知识点。 等到盛灼完全消化完,已经是夜幕降临之时。 盛灼看了看门外排成长龙的车,暗自叹了口气,今晚又得熬夜看书了,估计没个后半夜结束不了了。 很快酒吧里就挤满了乌压压的一片黑衣人,盛灼小小一只缩在靠近门边的角落不引人注意,她负责在门口骚乱发生的第一瞬间就消灭骚乱。空气里都是烟酒味,幸好盛灼在门口能透过门缝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这架势,估摸着也没人会来砸场子了。 青枭社的主要战斗力悉数到场,老大黎清刚作为压轴姗姗来迟。 咳咳...台上黎清刚拍拍话筒,下面瞬间安静了。 是这样的哈,我们今天在这里,迎来了我们,迈向省城的第一步。黎清刚字正腔圆地说,单手抄兜的样子很有气势。 盛灼远远地看着,她只见过一次这个刚哥,此时越过众小弟的脑袋去看,和那日又多了几分不同。 咱们这边的酒吧叫什么名交给我们枭哥去决定,这边由我们敬爱的枭哥和狗哥打下天地之后,兄弟们再借借两位大哥的光! 好!好!好! 下面众人振臂高呼。 盛灼去看站在舞台后的阿枭,却见阿枭脸色并不好看,晃了个影儿,阿枭已经转身上了二楼。 也是,黎清刚的这一番话,有点分离阿枭势力的意思,换她她也不开心,但是各种缘由她并不清楚,所以不能判断。 就在此时,门外停下一辆黑色的普通的大众汽车,下来个一身西装的男人,戴着个眼镜,夜深看不清长相,只能依稀感觉长了个白净的脸,下了车由两个保镖护着低头急匆匆进了酒吧。 还未等盛灼仔细看看这是谁,来人就被两个青枭社的骨干给接走了。 看着那男人在一群人的护送下上了二楼,盛灼推了推身旁的刀疤脸疯狗,狗哥,那人谁啊? 没大没小的,跟着阿枭学坏了吧。刀疤脸斜睨了眼盛灼,目光又跟着盛灼看向上了楼的那道颀长的背影。 眼看着黎清刚简单说了几句便也随着那男子上了二楼,楼下慢慢开始热闹起来,穿着白衬衫的服务生穿梭在众人中间,重金属音乐奔着要把喇叭震碎的方向拼命嘶吼着。 第44章 刀疤脸左右瞧了瞧,才低声说,那是金主。 第27章 金主?盛灼疑惑。 毕竟我们这么大一个帮派,还是要吃饭的嘛。刀疤脸说完点起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盛灼点点头,她每次参与过集体活动之类的,都会收到分红,现在她已经有笔不小的存款了,可是酒吧的收入加上各种帮会盈利,供几百号人吃饭应该是完全没问题的,那么这个金主,是个怎样的存在呢? 类似于帮助青枭社发展的投资人么? 她刚刚瞧见好几个头目和韩冰都跟着上去二楼了,估计有半个小时不到,一帮人又慢悠悠地下了楼,那戴着眼镜的西装男看着也就三十来岁,长相清秀,鼻梁很挺,衬得整个人多了些英伦公子的风范,在众人大的护送下快步出了酒吧。 韩冰没有出门去送,和阿枭站在玻璃窗前,看着那辆大众汽车消失在夜色中。 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阿枭是自从黎清刚发完言就沉着脸,韩冰却不复下午的雀跃,只是双手交叠在胸前,冰冷冷地看向窗外,嘴唇紧紧抿着,身体虽然倚在窗边的理石框上,可是给人的感觉紧绷而僵硬,好像被人抽走了灵魂,只余一个空荡的躯壳。 盛灼收回目光,刚刚,在楼上,一定是个不愉快的会谈。 是夜,酒吧人走楼空,只剩下几个服务生在收拾卫生,盛灼脑袋已经被音响震得嗡嗡作响,之前在沦陷之地做了将近两个月的服务生,她还是没有习惯酒吧的音量,如果在酒吧做个几年的,她恐怕自己会未老先衰。 盛灼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还是得赶紧提升提升自己在帮派里的地位了,最起码能从酒吧调酒小妹升级到安保小妹也行啊,实在是顶不住了。 喝杯清水。阿枭递过来一杯泡着柠檬的温水。 我还是觉得这应该是柠檬水。盛灼接过水,喝了一大口。 今晚还算安生,阿枭在盛灼旁边的高脚椅上坐下,喝了口玻璃杯里的酒,害我一晚上都提心吊胆。 以后估计就不安生了,今晚的架势有点大了,我看到附近不少过来探头探脑的人。盛灼转转已经发涩的眼睛,就是当年熬夜凌晨一两点学习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疲惫。 嗯。阿枭说,上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吧。 盛灼点点头,不言语,静静喝着手里的柠檬水。 突然已经安静了好久的音响,传出了伶伶俐俐的音符,熟悉的前奏,有些许凄清的味道。 是那首《囚鸟》。 韩冰唱过,盛灼记得。 她回过身,看到了一袭红裙站在舞台上的韩冰,脱了高跟鞋赤脚站着,双手握在竖式麦克风上,如海藻般妩媚的卷发盖住了她低沉的脸,她闭着眼,纤细的身体随着音乐微微摇晃着。 台下只有零散几个雇来的服务生在忙碌着,无人注意到台上的人。 前奏结束。 韩冰开口的一瞬间,盛灼就听出来,她哭过了。 低沉微哑的声音缓缓缠绕在这个凌晨的空荡酒吧,歌曲高潮时的雷雨声,好像真的有倾盆大雨无情地溅落在那抹鲜艳的红裙上,冲刷掉了原本美丽的保护壳,露出不加防备的脆弱胆怯。 从吧台到舞台这几步的距离,仿佛是有道无形的屏障,韩冰被无限放大的自我世界,又完整得隔离在他人之外。 阿枭喝完杯中的酒,也转过来看着韩冰。 一曲终了,韩冰双手握着麦克风久久地站立着。 冰姐,阿枭顿了顿,声音轻了又轻地说,挺苦的。 盛灼放下没喝完的柠檬水,向楼上走去,这种夜深人静无法自控的猛烈情绪,她见不得,喘不上气。 盛灼回到学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托谭菲看看能不能约到曲风生。 可是奈何谭菲表示从实验班跨到国际部实在是不小的难度,说什么国际部的二代们一个个狂的要死,实验班作为高文化高智商人群的代表,保持和国际部的距离就是保持清高的体现。 所以原来实验班是大多是看不上用钱砸进来的二代们。 盛灼没办法,坚守远离阮令的原则下,只好联系了温白。 没有别的什么机会,只能约在课间操休息时间。 盛灼扫了眼面前好像有点紧张的曲风生,看了看坐在远处树下吃草玩的温白,又看了看更远处一群不知何时围过来的吃瓜群众,甚至还在其中看到了谭菲严肃认真地站在花坛边上往这边张望。 之前余欢被扇了一巴掌退学的事在一高传得是沸沸扬扬,幸好大家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阮令和余欢上,至于余欢为什么会挨巴掌,倒是不那么重要了。 但是现在盛灼不敢保证,今天过后自己还能继续龟缩在实验班安静学习,毕竟眼前这位学长貌似在学校人气蛮高的,可如果不把事情说清楚,盛灼怕自己会忍不住对这位学长动手,要怪就怪实验班时间太紧,根本没什么私人时间出来见一下这位学长。 你叫温白约我出来?曲风生先开了口,声音清冽爽朗,语调冷硬,言简意赅,霸总既视感,如果忽略了每个字后明显的颤音的话。 盛灼单刀直入,最近是你在拍我的照片? 第45章 如果换成其他的女生,问出这样的话定会脸红心跳心猿意马,而此时的盛灼,一张冷面无私的面瘫脸,额头印个黑月牙就能直接去包青天剧组开机。 ...曲风生被一句话问住了,此前准备的腹稿都喂了狗,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嗯?盛灼微微皱了眉,她心急如焚,眼前这个男生是熬夜熬傻了么?黑眼圈那么严重真的不考虑早点睡觉么?又不是树懒为什么反应这么慢? 她站在那群越来越多的,吃瓜群众的,燃烧着八卦之火的目光中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是...是我。曲风生被盛灼过于明显的暴躁情绪惊醒。 盛灼没想到此人竟然大方承认了。 理由呢? 我...曲风生第一次这么近的面对面直视自己照片里的主人公,他并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也有相当一部分自信,于是便一咬牙,说:第一次是开学的时候单纯觉得你特别,后来就...拍得多了就...就喜欢你了呗。 盛灼挑挑眉,还喜欢你了呗? 那没有人告诉过你不经过别人同意偷拍是很不礼貌的么?我又不是公众人物,我没有这个义务让你拍照。盛灼尽量控制着情绪,眼前这位的底细还不清楚。 曲风生从拿起相机的那一天到现在,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从来都是别的女生缠着自己拍照,自己从来没搭理过,自己的相机里头一次出现了女生,就好像上瘾的毒药,一次又一次,他根本没想过盛灼会反感这件事,他明明把她拍的很漂亮。 我...曲风生有些委屈。 我约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你的行为已经对我造成困扰了,麻烦以后注意点谢谢。盛灼实在是待不下去了,说完话就好像脚底着火般拉着温白离开了。 身后曲风生寥落的身影站在伤心地,孤身扛着身后犹如实质的八卦之火。 温白听了个大概,看着盛灼眉头锁死的窘迫样子,到好像是她刚刚被拒绝了似的。 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没看到曲大校草的表情,你说他吃了狗屎我都信。温白笑得站不起来,只得扶着盛灼的手。 盛灼也有些无奈,这些学校里小屁孩的情情爱爱,她实在是没得功夫,那个曲风生,虽然好看得和纸片人似的,但是她看他的紧张,就好像是开了上帝视角,完全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思,一门心思只想快点摆脱。 况且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哪里有西柚医生的风骨?盛灼在心里给曲风生画了个小小的×。 这件事还要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吧。盛灼和温白也是有过几次感觉良好的接触,所以在温白面前没有那么拘束,毕竟是把自己从烤地瓜车旁救回家的美少女。 没问题啊,温白叹口气缓了过来,你找我我也挺惊讶的,其实我也跟他不熟,不过在楼上班级,传了个话也不算困难,你咋不找阮令啊? 盛灼听到阮令的名字,头好像大了点,也不熟。 还不熟??阮令横跨半个学校扇了跟你作对的室友的事,已经快在国际部编出十八个版本了。温白感慨着摇摇头,阮大小姐真不是一星半点的在意你啊。 嗯?盛灼对温白最后一句话表示接不上思维轨道的疑惑。 温白朝远处伸了伸下巴,你看嘛。 盛灼看去,刚刚那个站着曲风生萧瑟背影的伤心地,此时已经一个吃瓜群众都不剩了,花坛边台阶上或站或坐了十几个黑金校服的女生,阮令站在最后面,阴影下,只能看到阮令微抬的下巴和下撤的嘴角,看不清脸色,却能感受到那炙热的视线目光紧紧锁定在盛灼身上,又或许是盛灼扶着温白的手上。 还是我令姐有牌面啊!温白摇摇头,对阮令满是敌对的态度并不十分在意,只是拍拍盛灼的后背,有空约我,你回去准备上课吧。 好。 盛灼说完咬咬牙,还是对阮令点点头才回教学楼。 这个阮令,怎么回事? 刚才那个架势,明摆着如果盛灼再磨叽会儿,她就带着人直接围观了,从国际部到这边,温白也说了,横跨了半个学校,一高的占地面积大是出了名的,能这么快从那边赶来,一定是提前便得到了消息,在温白曲风生动身没多久,这尊大佛便率领着众小妹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这几次见到阮令,她的话都不多,最多的就是牢牢盯着她。 盛灼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长得像她情敌?那也没听说谁为情敌出头的。曲风生跟踪她还可以勉强归结为恐怖版暗恋情结,但是阮令的作为倒是让盛灼摸不着头脑。 她还要参加个奥数比赛,属实是没脑细胞再对付学校里这些奇怪的人,看来晚上还得问问阿枭。 果然还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么?省城这么大的地方,出来几个怪人也不是不能理解。 周四,在隔壁专业考点举办的奥数比赛,实验班一共报名了十三个人,最后进入到总决赛的时候,只剩下方煜,盛灼和谭菲。 现在离下一场考试还有半小时的候场时间,来自省城各个学校的奥数精英都在考点外的空地上等待。 第46章 谭菲很是得意地看一左一右的两位学霸。 没想到吧,本大爷竟然也能有与两位同台竞技的一天。 盛灼说,没看出来。 唉,也是多亏了我家那老逼着我学数学的老头了,你说说一个大学教授,不好好教自己的学生,天天想着法儿的折磨我,我给你说,我从小啊,就是一天一百道...谭菲打开话匣子,掐着腰从五岁开始细数他的血泪奥数史。 盛灼?!一个细细的女声,有点熟悉。 盛灼回头,看到穿着隔壁学校校服的沈袖。 沈袖是她初中为数不多的勉强能称作朋友的同学之一,能在这看到沈袖盛灼也是有点惊喜。 我就知道肯定会在总决赛的考场看到你。沈袖推了推细边的眼镜,开心地说,好像还是初中时候坐在一起讨论数学题的时候。 好久没见了。盛灼嘴角泛起笑意。 余光却扫到远处街边一道瘦削的身影。 一头扎眼的灰色短发,卫衣和修身牛仔裤在他身上显得格外肥大,他太瘦了,佝偻着背摇摇晃晃地站定掏出根烟点上,目光无意间与盛灼相对。 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上满是颓废,瘦的脱了相。 那人看到盛灼,短暂的一愣,便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盛灼震惊地微微张开嘴,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盛...盛耀?! 第28章 28 是盛耀! 盛灼轻轻推开面前的沈袖,把手中抱着的书本缓缓递给谭菲,轻声说,我不比了。 谭菲和方煜震惊地看着她。 等三人缓过神,盛灼已经跑出去了。 人不见了,盛灼顺着刚刚盛耀消失的方向慌乱寻找着,不见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分不清是什么感觉。 是面对世上仅存的至亲的怀念? 还是想问问那个人,为什么要抛下自己独自承受这一切的暴怒? 又或是想扶住那瘦削的肩膀,说一句原来你还活着? 离开了父母保护的盛耀,过的该有多难? 路上行人匆匆,拔地而起的巨大建筑物将城市分割成一个个玻璃似的碎片,视线里数不清的陌生的背影,盛灼站在街头双手拄着膝盖剧烈的喘息着,心脏仿佛被绝望与希望不停交织的巨手狠狠攫住,额头的汗水流进眼角,涩得她想哭。 你在躲什么?盛灼喃喃自语。 待盛灼失魂落魄地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学校,还没跟谭菲说上一句话便被班主任叫走了。 盛灼啊,听说你没参加考试? 孙雪晶坐在她对面,正值午休时间,老师都去食堂吃饭或者回家午休,此办公室静悄悄的,只能隐约听到外面操场上学生嬉闹的声音。 嗯。盛灼揉揉僵硬的脸,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又作罢,单像是失了魂般坐着。 你们数学老师去参加调研会了,听说他为了你们这次奥数比赛下了很大功夫,还给你和方煜单独做了奥数题册,早晨他还在办公室说这次最大的希望便在你身上,你怎么?孙雪晶有点生气。 学校很重视这次考试,关系着他们学校的排名和保送名额,各个方面都很配合盛灼他们进行奥数培训,政务处更是连给盛灼的奖金都准备好了,上午办公室还在猜是方煜拔得头筹还是盛灼技高一等。 谁也想不到,竟然翘了比赛。 老师我,有点不舒服,可以请一下午的假么。盛灼低低地说,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孙雪晶一听,也顾不上生气了,只怕盛灼身体会出什么问题,问了需不需要去医院等几个问题,便放盛灼回宿舍了。 毕竟奥赛什么时候都有,人可只有一个。 盛灼自己回到宿舍直接躺倒在床上,被子盖住脸,蜷缩着身子,不再出声。 当狰狞可怖的过去再一次把盛灼埋藏不愿提及的记忆唤醒,她只觉得身体被黝黑海水不停冲刷,得不到安生。 疲惫,席卷而来。 盛灼沉沉睡去。 江北娇已经是第三次只为了给谢溪又送烤鸭而来s市了。 虽然这里确实和b城是临城,但是,大西柚,这么折腾我你不会良心不安么?江北娇顿了顿,有些疑惑,你长心了没啊? 谢溪又正盘腿美滋滋地啃着鸭腿,闻言瞄了眼江北娇,娇娇长得可一点不娇,目测能有一米八五,脱衣有肉穿衣显瘦,一张普普通通的帅脸,戴个眼镜,看起来像个知识渊博的健身房教练。 我一个人在省城无聊。谢溪又一本正经地说。 交个朋友咯大小姐,还不简单。江北娇话说得硬气,语调还是柔和了点,也坐下看了看谢溪又的住所。 他之前都是匆匆忙忙把烤鸭给谢溪又就离开了,还没好好看看谢溪又的房子,城市中心,黄金地段,高级公寓的大平层,他们坐着的地毯面前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这个房子面积少说有两百平,坐在这里省城如画夜景尽收眼底。 江北娇叹口气,腐败,腐败啊,你说你一个被发配边疆的流民,怎么感觉过的比那谢敏还舒服。 谢溪又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我的钱我自己做主,她的钱老头子做主,那能一样么? 第47章 你别说,前段时间,听说谢敏跟老头子申请,说想要个跑车,好几百万。江北娇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给了?谢溪又笑着问。 不知道,估计是给了吧。江北娇说,唉,我等俗人是想不明白了,你跟钱有仇么?白给的都不要。 本妙手难道会缺钱么?这个公寓就是用我上一个病人支付的酬金买的。谢溪又轻描淡写地摸摸身后倚着的皮沙发,不行,太大了,我一个人睡还有些怕呢。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哪个不开眼的傻帽被你坑了这么多钱?江北娇咬牙切齿。 富贵险中求嘛,真当世界上有傻子嘛娇娇。谢溪又拿起放在地板上的玻璃杯,将酒一饮而尽,不过我还真是不骗你。 啊?江北娇问。 我一个人睡真的有些怕。谢溪又感慨地笑笑。脑子里忽然闪过小吉祥物在她的诊所里安静熟睡的样子,她的舌头在尖尖的虎牙上磨了磨。 却见江北娇沉默片刻,忍无可忍大声怒斥道,我是gay你知道的!我虽然可怜你打了二十多年的光棍儿,但是你不要对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谢溪又皱眉看他,你是有什么毛病么? 啊对不住对不住!江北娇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出的汗,你单身太久我都忘了咱俩性取向不冲突。 有了随时可能出现的阮令,学校里盛灼谨言慎行,宿舍教室操场三点一线,不是在学习就是走在去学习的路上,周围气温常年保持零下好几,导致连个课间问她题的都没有,利用起了所有碎片化的时间,不给那些奇奇怪怪的同学一点点可乘之机。 校外,盛灼和阿枭以迅雷之速霸占了以自家店面为中心的六家娱乐场所的场子保护权,期间盛灼通过预算对方心理活动而提前布置的谈判,化解了本来会起冲突的局面,再加上盛灼一贯不言不语,黑衣黑裤帽子口罩的存在感为0,真的起了冲突却总是能在人群中掀起人仰马翻的效果,下手专攻人大腿外侧,要么就一拳砸到人鼻梁上,力求一招致胜的暴力斗殴风格,很快在省城东区三阳街道有了名气。 所以盛灼如愿以偿的,从调酒小妹升级为了安保小妹。 还兼职了个快递小妹。 这个你送给壹号码头的涛仔,他会直接给你二十万现金,你带回来就行,阿枭扔给盛灼一个黑色背包,里面鼓鼓的,按上去又感觉面面的。 盛灼面色如常地接过来背在身上,兼职快递小妹已经有段时间了,也知道这里面的一个个塑料袋子里装着的白色粉末是什么东西,她从来没问过,这也让阿枭对她越来越放心,慢慢给她经手更大份额的东西。而每次她带着现金回来,总会得到一千到五千不等的分红。 盛灼走到门口,阿枭在身后说,没什么事早点回来,冰姐待会儿过来,一起吃个饭。 好。 盛灼扣好头盔,深吸一口气,说不害怕是假的,即使每次阿枭给自己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大份额,而且对方的交接人也都是即将离开大陆的,不会在大陆逗留太久,这种简单快速小份额的交易,除非内部人员有警方的卧底,否则基本上是安全的。 也只能说是基本上,今年s市换了个领导,说是政策挺严的,往后的一两年内,阿枭说都得收敛些。 幸好进行的很顺利。 刚刚考完上学期的期末试,正值炎热的时候,盛灼回程就放松了很多,任由有些闷热的风吹散身上的冷汗,这个勾当怎么说,肯定是不长久且不合法的,盛灼心知肚明,这可比黄赌严重多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她并没有想要这个帮会兴旺发达,只要能支撑她偿还债务便好,甚至她已经开始学习关于炒股金融投资方面的事情,也投了些小积蓄,预计初秋就能看到回报,三年之期她有把握还清债务,一切都在向一个美好的方向发展。 那么她真的不在意青枭社靠什么赚钱。 她目前还没有想法推翻传统地下王国的运行规则。 火红的机车在街角拐了个弯,停下了,红灯。 前头已经可以看到分部酒吧的牌子,与周围张扬另类的酒吧俱乐部的牌子格格不入,只见那门上头,用暖黄色霓虹灯圈出了两个q版大字,蛋壳。 盛灼看着那由阿枭报复性心里随便起的看着就暖洋洋的牌子,这看起来就是个咖啡厅或者图书馆都有可能的名字,到了晚上却是群魔乱舞纸醉金迷,想起后来黎清刚看到时阴云密布的脸,她有种神奇的预感,以后没准青枭社内部还得分一下青部和枭部了。 不过这个名字韩冰倒是喜欢得紧,这几个月韩冰来省城来的挺频,三楼甚至有个自己的房间,他们三个最不像□□成员的人,却经常聚在一起。 更多的是韩冰和阿枭安静地喝酒,盛灼学习,互不打扰各有心思,仍都维持着那份不易的平衡。 铃...盛灼的铃声响了,是阿枭打来的。 枭哥,我马上回去了。 虎圈8号,打起来了,你去看看。 第29章 第48章 盛灼挂了电话,掉头向东西城交界的地方驶去。 虎圈是阿枭对龙虎堂地盘的简称,8号是第八个档口,位于东西城交界处。 龙虎堂,省城比较厉害的地下成员,坊间有一城一王的说法,龙虎堂便是西城未加冕的地下之王,是省城的老牌地下势力之一,此等庞然大物,若是平时,青枭社成员定是没有实力去招惹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龙虎堂老堂主儿子的夺位战闹得满城风雨,父子局,旁人管不着。所以现在龙虎堂的主要势力都跟着内斗去了,手下的档口管理肯定会松懈一些。 可是单刀赴会她心里没底,阿枭叫的其他人会到得慢些,众小弟们并不是人人都有手机,要一个个通知有点麻烦。 袁父袁母为了方便袁一上学,直接在省城买了个小一居,留作袁一走读的住所,这学校刚一放假,二老就风风火火地开始装修了,连带着袁一,一家三口已经租了好几个月的民宿作为暂时的落脚点。 装修的事袁一也帮不上什么忙,幸好期末考试考得不错,她老爹把心爱的小摩托给她拖来了,好久没摸到车的她骑着车在街头晃悠了好半天。 想起刚刚老爹问她怎么不见盛灼,她随口说了句学习太忙糊弄过去了。 你能想象那小萝卜头出息了么?哼。袁一嘟囔一句,准备去街边的便利店买瓶水喝。 刚下车,就看到拿到熟悉的火红色瞩目机车从她前面飞驰而过。 他喵的,盛灼?袁一顿了顿,这么火急火燎的,干嘛去了? 鬼使神差的,袁一再度跨上自己的小摩托,跟了上去。 也幸亏盛灼的车引擎声音盖过了袁一的,盛灼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尾随。 翻过了好几条街,袁一看着盛灼把车停在一个超市前面,无语,差点没跟上,赶着来投胎么? 她没动弹,把车停到不远处的树后,发现盛灼下了车也就是倚在一个大院的墙外,那个大院是个酒吧的后院,似乎是侧耳听着里面的声音。 听了一会儿,盛灼看了看远处的街角,叹了口气回车边,从车底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截短钢管,别在衣服里面,拿出手机给谁发了信息,才打开了那大院的门进去。 袁一踮着脚猫着腰移动到墙边,踩在一堆杂物上,从墙上的杂草处探出个脑袋观察了一下院内的情况。 只见院内站着能有十一二个人,地上还躺着四个人咿呀哎呦地呻-吟着,盛灼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好像又长高了点,独自一人站在那看着地上躺着的四个人。 搞什么?等了半天就来了一个人?还是个女的??他妈是看不起谁啊?只听一个身穿黑色背心的男人走出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盛灼,手里的棒球棒都因为震惊而垂在腿侧。 袁一万万没想到,原来是盛灼准备以一敌十么?嫌小命太长么? 却听盛灼说,各位大哥真不好意思,有什么矛盾我们可以私了么? 私了?私了你妈*啊私了?他们在场子里找事,没给他们打残就是很仁义了,怎么现在看着我们堂内有动静,你们这些小鱼小虾就开始翻腾?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黑色背心气笑了,还敢跑到我们地盘叫嚣。 你们混哪里的?此时另一个戴眼镜的胖子开口问道,言语谨慎,似乎要探探盛灼他们的底。 盛灼低头踢了两脚还在地上装死的四个人,其中两个还是社内挺有威望的小头目,平时出街也是十几个小弟的牌面人,也不知道脑子里是灌什么浆糊了,赶着找死。 东城三阳街青枭社。躺着的一个大哥一边红着脸起来一边自报了家门,又看向盛灼,低声问,其他人呢?阿枭就让你一个人来了?? 我不知道。盛灼皱着眉,她刚刚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了,听到里面一直不停地在殴打这几个人,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自己先进来了。 可是现在青枭社的后援还没到。 我不打女人,你们谁去,给我留下只手来,太岁头上动土!死字知道怎么写么?黑色背心刚说完,刚刚那戴眼镜的胖子就出来了,手机拎着块板砖,冲盛灼嘿嘿直笑。 看着那胖子越走越近,盛灼脑子里快速转动,进来的时候看到有车停在门外,跑肯定是跑不掉了。 如果不跑,她又不是神仙能打倒十几个人,况且这是龙虎堂的地盘,增援随时都有。 那么她来的意义就是给躺在地上的队伍再添一员么? 该死! 没等盛灼再出口说话,那胖子已经举着板砖冲上来,眼看那比盛灼的脸还大的板砖就要砸到她的脸了,袁一捂住嘴,手脚冰凉,又怕又气,怕的是盛灼虽然不会在胖子手下吃亏,但是那胖子身后站着的十几号人,一人一拳盛灼都扛不住;气的是这个傻子竟然一个人来这种地方,这不是白给么? 果然,那边盛灼向后退了两步,反手摸出别在腰后钢管,赫然见那钢管一端被削得极尖,让人联想到放大版的针头,那钢管在盛灼手中转了一圈直接就甩在胖子举着砖头的手腕上,钢管很沉。 那胖子发出惨叫声,一时间分不清,是因为钢管打在手腕骨上的才这么疼,还是那过于尖锐的钢尖切开了他的皮肤的疼痛。 第49章 那胖子下意识去看自己的手腕有没有被划伤,盛灼却已经起步冲向胖子,如鞭的钢管重重击在他大腿外侧上,饶是胖子这般体脂过多的人,还是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大腿骨,仿佛被车碾压过的剧烈疼痛,他暴怒地看向盛灼,下一秒一个白皙瘦小的拳头以他来不及反应的速度靠近,狠狠的,打断了他的眼镜,和鼻梁。 胖子呆呆的低头,从自己破碎的镜片中,看清自己从鼻腔掉落在手上的血,小腿一软,跪了下去。 漂亮! 袁一小声说。 盛灼的出拳还是这么漂亮,自己怎么永远都学不会。 草?那黑色背心慢慢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一手扣在旁边看呆了的小弟,看屁看屁,给老子上! 七八个小弟缓过神,有的拿着棒球棒有的拿着短刀向盛灼冲来。 先前被打倒的四个人打起精神与其厮打起来,还剩三四个人围着盛灼,她不断调整着站位,以确保自己的后背是安全的,手中似锥的钢管神鬼莫测不知道会从什么角度刺进他们的肉里,场内响起一阵惨叫,一时间竟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但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青枭社的那四人本来就被打得很惨,体力不多,很快又被放倒了,只剩下盛灼,坚持不一会儿盛灼的钢管被两个人合力卸了去。 盛灼快坚持不住了,袁一可以清楚的感应到。 然后她看见一个人的短刀毫不留情地刺向盛灼的后背,盛灼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有手臂去挡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手臂上黑色的衣服立刻碎了道口子,血顺着盛灼的手臂地滴落在地上。 盛灼却哼都没哼过一声,一脚把那人踹倒,她也晃了两下,险些倒地。 袁一第一次如此直接的认识到,盛灼现在的人生,到底有多危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混沌中她把自己绑在手腕的用来耍酷的黑色方巾解下来罩在脸上。 待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在墙外俯冲起跳,从墙头一跃而下。 院内的人齐齐地看向突然出现的蒙面侠。 黑色背心又一次怀疑了人生,今天是捅了女侠窝了?一个两个都神神秘秘遮遮掩掩,这么高的墙头,怎么就敢跳呢? 盛灼定睛看着来人一步步走近,瞳孔慢慢缩小。 你,怎么在这?盛灼出声。 袁一走到盛灼跟前,趁着众人还没缓过劲,将盛灼的钢管捡起来递给她,自己又顺手拿了那胖子的板砖。 她无声地走到盛灼后面,背靠着盛灼站好。 当战斗的号角再一次吹响时,袁一如同一只愤怒的雄狮,一板砖直接拍倒了第一个冲过来的眼镜胖子,角度刁钻,下手之狠,可以清楚的听到板砖撞击在头盖骨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盛灼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看着袁一溅了血的白色上衣,怵目惊心。 那个曾经连杀鸡都不敢看的人,没有看她,单是开口说: 来吧,我在你身后。 盛灼顿时感觉眼眶酸涩,险些落下泪来。 她死死咬住下唇,握紧手中的钢管,与袁一一齐冲进人群中。 绝境也不过如此。 青枭社的四个人早就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徒留盛灼和袁一苦苦挣扎,盛灼倒不打紧,但是她看到袁一的身上也挂了彩,血液在袁一的白衣服上过于刺眼,她和袁一再次背靠背倚着对方,靠对方的后背支撑着自己。 盛灼低下头,艰难得从仿若被火烧过的喉咙呼吸。 到底有没有人来支援她了? 她要撑不下去了,她倒下了袁一怎么办? 她生平第一次,怯懦的乞求。 求求老天爷,来个谁都行,救救她们! 他妈的,给我...给我剁了她们的手!黑色背心刚刚也违背了他不打女人的原则,刚下场就被不知道谁一脚踹了出来,现在看盛灼二人体力不支,冷笑一声,推了推身边的戴着眼镜的胖子,你可以报仇了。 话音刚落,酒吧后门打开了,五六个人走了出来。 干什么呢这么吵?这边有客人不知道么?一个身着深蓝色西服的中年人皱眉看了看院内惨烈的景象训斥道。 嘶,黑色背心转身不小心牵动了一下刚刚被人踹的地方,吸了口气,才看向来人,蒋叔啊,我们在处理点矛盾。 哼,一群人在围殴两个姑娘么?中年男人冷哼一声,很是不屑,看你们被人打得也不轻啊。 黑色背心沉默片刻,神情阴郁,道:蒋叔,有什么事还是和我们东哥说,比较好。 那被叫做蒋叔的人,只是深深看了黑色背心一眼,转身回到酒吧。 您见笑了,我们去二楼的会议室吧。他对身后一直在低头玩手机的年轻女人说。 年轻女人点头,随意向院内一看。 盛灼和那年轻女人视线相对的一刻,睁大被汗水和血水模糊了的双眼,才终于确定了,是她。 盛灼舒了口气,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正对着那年轻女人的方向,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溅起飞扬的尘土。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眼前闪过那人震惊的眼神,她心想,真是狼狈啊。 第50章 那年轻女人怔愣了一瞬,推开挡在酒吧后门的蒋叔,向院内走去。 蒋叔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叫她: 小谢医生? 第30章 盛灼猛地惊醒,满目的白,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得救了。 盛灼顾不上身上的伤,在发现这个干净整洁的单人病房里除了她再无其他人之后,艰难地用没受伤的手臂小心支撑着,缓缓坐起来,下了床。 袁一呢?还好么? 她慌忙穿上拖鞋,忍着伤口拉伸带来的钝痛,推门出去想找个护士问问,没想到刚走到隔壁病房,就透过玻璃看到了另一间单人病房里正坐在床上出神的袁一。 盛灼定定地看着袁一手臂上大腿上缠绕着的纱布,还有从领口隐约露出的淤青。盛灼握紧了拳头,深深吸了口气。 袁一发现她站在窗外,勉强忍着疼扯了扯嘴角,冲她招招手。 面前这个伤痕累累的人刚刚从墙头一跃而下的样子突然出现在盛灼脑海里,她咬紧牙忍住喉咙的哽咽,走了进去。 盛灼在床边的藤椅上坐下,看着床头摆放地新鲜的叫不上名字的小花,轻声说,太危险了。 是啊,多亏了那个漂亮姐姐,哎我学了十年的武术头一次有了用武之地,原来真的尽全力打人的时候,我能把一个大男人一脚踢翻,教练知道了肯定好自豪的,袁一笑嘻嘻地说,两个爱徒孤身战群雄,多牛逼啊说出去,虽然吧这个群雄不是很雄,也没战赢,但是说出去气势不落啊,你说... 你可以报警,或者找其他人来,盛灼打断了袁一的话,心里太难受喉咙说话都颤抖,她不得不一字一字地说。 袁一沉默下来,良久才叹了口气,我怕报警把你牵连进去,而且...一旦那些人和警察也有来往呢,你不是更危险么? 顿了顿,袁一接着说,我又不认识你的什么其他人。 盛灼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脸,闷声说,不会有下一次了,不会了... 以后我就跟着你,上刀山下火海,我们就是地下冉冉升起的绝代双骄,袁一用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着,颇有些挥斥方遒的意思,反正我妈给我在省城弄了个房子,他们又没时间来照顾我,肯定请保姆,我行动也方便。 不可能。盛灼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拒绝,又停了会儿,你不要碰我的事情,袁一。 如果我非要碰呢?袁一静静和她对视。 盛灼发现袁一并没有和她开玩笑的意思,她久久坐着,慢慢全身冰凉,于是半是哀求地说: 你今天已经伤成这样了,你这么怕疼... 盛灼。袁一叫她。 那些人不会像教练那样对你点到即止,他们都是疯子,你只有下手更狠才能赢...盛灼近乎喃喃地自顾自说着。 我都了解,你听我... 你不了解,你不能了解,你干干净净,你去做你干干净净的袁一,你不要掺和进来... 砰!袁一的手重重打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巨响,盛灼被吓了一跳,停了下来。 俯身上去抓住盛灼的衣领,袁一将盛灼拽到自己跟前,强迫盛灼看着自己泪流满面的脸,她也看着盛灼逃避的眼睛,露出了罕见的决绝,一字一句地说道: 看看你自己身上有多少伤,我告诉你盛灼我无所谓赢不赢。 我所谓的,无非是你苦不苦累不累。 那年冰天雪地你把我救出来,我这条命有你一半, 我就在你身后,哪也不去! 盛灼怔愣,像是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人,她张张嘴,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口。 听到了么?她听到袁一在问她。 盛灼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自己耳边响起,她胆颤心惊地说,好。 袁一闻言松开盛灼的衣领,用被子胡乱擦了擦脸,乖乖巧巧地往床上一躺,行了,你赶紧回吧,待会儿我爸我妈要来了,我还得编故事呢,你在这露馅了都。 盛灼赶紧起身,伴随着身后袁一帮我和那个漂亮姐姐说谢谢啊!的声音,关上了门。 她出门就看到谢溪又站在自己的病房门口,倚着墙手里拿着好几张医院的单据,对她笑了笑,醒了就去串门? 盛灼陡然生出些逃课被抓的错觉,低着头跟谢溪又进了病房。 躺着躺着,你腿上那么深的伤口不疼啊?谢溪又按着盛灼躺好,自己坐在一旁拿起个苹果开始削皮。 谢谢西柚医生。盛灼很抱歉,自己总是给西柚医生扔烂摊子,没人喜欢麻烦,她会不会已经让西柚医生厌恶了。 谢溪又笑笑,把苹果递给盛灼,骨节清秀的手托着果香四溢的苹果,盛灼无暇多想,赶忙接过来。 看着盛灼极其配合地一大口咬下去,谢溪又想起上午自己把盛灼带回来的时候。 那黑色背心的男子挡在她前面,凶狠地瞪着她,滚远点,这是我们帮内的事情。 还未等她说话,蒋叔几步上前,一巴掌重重打在那男子的头上,冯二,这是老爷子的贵客,把你的臭嘴放干净些,给我让开。 第51章 那男子眯了眯眼睛,不甘心地退了回去,撂下句行便领着人走了。 谢溪又把袁一扶住,弯腰抱起已经失去意识的盛灼,走到蒋叔面前,淡淡地说,好像给你添麻烦了,告诉老爷子,以后有需要给我打电话,我的私人号码稍后发给他。 她医治这个龙虎堂老堂主的时候,对目前帮内的情况有几分了解,虎父无犬子,两人斗得很凶,还有传言称此次老爷子重伤就是其子曲明东做的,而刚刚这个小杂碎,明显就是曲明东的手下,蒋叔是跟随老堂主打天下的旧臣,一直悉心辅助老堂主。 换做平时,蒋叔别说打那小杂碎一巴掌,就是断只手,也没谁敢说句不是。如今内战激烈,蒋叔这一巴掌,无疑是为这对虎父龙子的战局添了把烈火,会引起怎样的连锁反应还不得知。 蒋叔却不见一丝悔意,反而很高兴道,小谢医生客气了,没多大的事,我们老爷子昨天还夸您医术了得天纵奇才,能和您交往老爷子必定十分衬意。 谢溪又看着盛灼认真地吃苹果,似乎不吃就是愧对了她的功夫,她这才慢悠悠地回了盛灼的道谢,套用了上午蒋叔的话,没多大的事。 毕竟,谁也不会拒绝一个医生的交好,尤其是年纪轻轻医术了得天纵奇才的医生,谁也不会跟命过不去,就是以后的诊金可能就没多少了,可怜了自己的钱包罢了。 盛灼一听,看向靠在椅背双腿交叠,单腿轻轻晃着椅子的西柚医生,想起了也是个绝望的夜晚,自己倒在了西柚医生的诊所门口,醒来后西柚医生逗她喝水的时候,一直悬在眼眶的眼泪啪嗒落了下来。 那次西柚医生并不问她为什么会受伤,这一次西柚医生也不问。盛灼其实可以看到西柚医生含笑的眼中有温和的疏离,建立在良好的教养和从容的脾性上。可就是这种疏离感,让她至今在想起那晚的西柚医生时,心头还会浮现那些时日诊所的宁静和平凡的烟火气。 盛灼忍不住地想要更多,更多和西柚医生在一起时的宁静和烟火气。 她的眼泪出了眼眶就止不住的流,她双手捧着还没吃完的苹果,小声哽咽着说,西...西柚医生,谢谢你带我回来,我真的...好...好害怕... 谢溪又见她哭了,以为她怕刚刚上午那群人,忙说,我用自己的车载你们来的,私人医院,那些人不会找到你的,你可以放心养伤。 盛灼摇头,喉咙里的酸涩让她说不出话来,决堤的泪水打湿了衣领,她一手紧紧抓着被她捏的不成样子的苹果,另一只手攥着胸口的衣服,蜷缩起来,哭得全身颤抖。 她害怕的是,现在的每一天。 她害怕袁一会受伤,害怕盛耀再也不出现扔下她一人,害怕永远有未知的不测... 害怕下一次再也没有西柚医生来救她。 谢溪又无措地看着盛灼的眼泪,想了又想,终是压抑不住心底细细密密的酸楚,起身坐到床边,把那抓烂的苹果从盛灼的手里拿出来扔掉,又轻轻掰开盛灼那攥着衣服的手,放到自己手心里。 另一只手摸了摸盛灼的脑袋,无奈地叹口气,不要每次都把自己弄伤啊。 谁知本来无声掉眼泪的小吉祥物闻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下一秒又极力克制自己,胡乱摇晃着脑袋抽噎道,对不起对不起... 谢溪又感受到手掌下的小脑袋不安分地乱动,她担心盛灼哭得背过气去,不得已只好揽住盛灼的肩膀,将人送到自己怀里,下巴搁在盛灼乱晃的头顶轻轻摩挲,低声哄着,嘘-嘘-嘘,不哭不哭,没有对不起,才没有对不起呢...怪我不会说话...不哭了不哭了啊... 盛灼又哭了会儿,直到谢溪又感觉到怀中的小朋友渐渐平缓下来,她蹭了蹭的脑袋,快慰地舒了口气。 但是为了避免盛灼反应过来尴尬,只得用手擦擦怀中的小朋友哭得满是汗的额头,借机站了起来,将空调关了,别感冒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盛灼抽泣着点点头,双手抱膝坐在床上,哭过的眼睛又红又肿,小鹿般怯怯地瞄了谢溪又一眼,谢谢西柚医生。 谢溪又笑着从兜里掏出颗糖扔给盛灼,我只是叫谢溪又,你不是真的要天天谢我吧。 盛灼拿起糖塞到都是苦味的嘴里,又觉得谢溪又说的话有趣,小声笑了一下。 谢溪又拿着水杯去接热水的地方排队,前面队伍很长,她难得地发了呆。 自己心里这个老鹿,还以为腿骨折了不会撞呢,刚刚可是蹦跶的欢啊。 唉。 还是个孩子啊,上着高中呢,自己难不成真是禽兽? 谢溪又有点迷茫了。 等到谢溪又恍恍惚惚地拿着水走到盛灼病房门口时,才发觉打了杯凉水,她快被自己气笑了。 却见此时盛灼的病房内多了个一头卷毛的男人,还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守在后面,屋子里满满登登。 盛灼和那卷毛男神色轻松地交谈着。 谢溪又看了会儿,把水杯放到门口的墙沿上,转身下了楼梯。 第31章 阿枭带着上午去龙虎堂地盘惹事的四个人,还有个穿着黑色衬衫的光头大叔,那大叔约莫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嘴里来回嚼弄着根牙签,颇为严重的眼袋上方,是一双斜睨着盛灼的眼睛。 第52章 王胜。 盛灼看到他就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王胜是前段时间黎清刚派来的人,美名其曰是辅佐阿枭经营这边的势力,实际上这个王胜刚来的第一天就阴阳怪气吐槽蛋壳的一砖一瓦,带着二十几号小弟天天在街头晃悠,时常在周围的邻居店里赊账闹事,口碑很不好。 对阿枭倒是面子上很恭敬,背地里什么样子就不得而知了。可是对待盛灼,这人就差把不屑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冷嘲热讽是常事,背地里也有些小动作给盛灼使绊子,谁不知道白鸽是跟着阿枭的,在省城这边,沾着阿枭和刀疤的光,社里的人脸上都对她带着一分笑意,所以这个王胜的针对就格外明显。 不过盛灼和阿枭都觉得无伤大雅,王胜存在的意义就是黎清刚监视省城势力的工具人。 何必跟工具人一般见识,以前盛灼是这样想的。 你怎么找过来的?盛灼不再看王胜,转而问阿枭,西柚医生不是说开自己的车又是私人医院么? 王胜他们到那的时候,刚好看到你被带走,半路跟丢了,等我找到这里来废了点力气,所以来晚了。阿枭情绪有些低落,目光停在她包扎好的手臂上,。 盛灼点点头,看来自己被打得失去意识的时候,王胜带人已经在附近了, 王胜,你过来,给小白道歉。阿枭沉沉地看向站在后面老神在在的王胜。 那王胜闻言,眉毛一挑,嗤笑出声道:阿枭你别逗了吧!给她道歉? 谁也没出声,屋里静悄悄的。 不是,在这道上混的谁心里还没有点逼数?今天风风光光明天可能就得被人捅死在路边,尸体都没人要啊。刀剑无眼,就是她一个不小心死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吧,王胜看着阿枭越来越阴沉的脸,得意地笑笑,我今天也就是实在没赶过去嘛,这也是我的错么? 阿枭气极反笑,走到王胜面前,对准他的脸狠狠甩了一巴掌,下手之狠,王胜一个体型微胖的成年男子,被扇的一个趔趄,险些撞到一旁的电视柜。 王胜站稳地一瞬间便像个野兽般红着眼睛向阿枭扑来,我操你大爷,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阿枭没动,只是眼皮一抬,一旁站着的四个人迅速拖着伤残的病体死死地拽住了王胜。 阿枭抄着兜再次走到王胜跟前,似笑非笑,微微弯腰凑到他面前,离得极近,他可以清晰看到王胜眼中翻滚着盛怒的暴戾。 那不忿到扭曲的脸,横肉堆起,王胜恶声道,白枭,老子在帮里虽然不能和你平起平坐,但是好歹也是和刚哥走过鬼门关的心腹,忠心耿耿跟着你们这么多年,现在为了这个小鬼你疯了么居然对我动手! 阿枭点点头,才说,本来是顾忌你作为前辈的面子,只要你口头上道个歉就好。既然你不知悔改那你就跪下道歉好了。 王胜瞪大了眼睛,奋力挣扎想挣脱来自四个伤员的束缚,扑腾了两下,还是被按着砰的跪在了地上,磕得膝盖生疼。 你...你竟敢...王胜气得直哆嗦。 你是刚哥派过来的人,我给他面子一直忍你到现在,阿枭抬起脚踩在王胜的肩膀上,这般羞辱的姿态令王胜更加疯狂地反抗,无奈两个手被别在背后,整个人被死死按在地上。 事发突然,当时你是离得最近的,隔着一条街,你带着你的十几个兄弟在聚利饭店喝酒,我的预期里,你甚至要比小白更快几分到达事发地,可是你呢?整整四十分钟,就是爬也该爬到了。阿枭脚下用力直接一脚把王胜踹倒在地。 也怪我,明知道你素来看不惯小白,但是我想,小白并未与你交恶,又是去救帮里的兄弟,我以为大是大非面前你能不那么蠢。 阿枭叹口气,抬手指着按住王胜的四个伤员,你是刚哥的人,我暂且不追究你对我不尊不敬。你说得对,干我们这一行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怎么样谁都说不准,但是你要明白,因为你的一己私欲,想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去送死,是不仁;置我们帮内四位兄弟的生死于不顾,是为不义。那么... 现在我最后问你,要不要道歉?阿枭问道,如果还嘴硬,就留下只手来。 王胜脸上神色变幻,几次张嘴,最终咬着牙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阿枭说,听不见。 王胜闭上眼睛满脸通红,大声喊道,我错了,对不起! 说完就要起来,阿枭一脚将他踩住,小白让你起来了么? 此前一直充当背景的盛灼结束发呆,她其实并不意外王胜这么做,也不意外阿枭动这么大的气。王胜对自己的敌意,无非是来自对阿枭的敌意,这件事只是在向阿枭展露一个危险的信号,而于她,并不需要王胜的道歉,所以她便点点头,没再看跪着的王胜。 转头去问阿枭个不相干的问题,因为什么起了冲突?在虎圈8号? 滚回去吧,向刚哥请罪,这里不需要不仁不义的人。阿枭抬抬下巴,那四人便放开了王胜,任由王胜满怀愤恨地摔门而去。 第53章 见那晃动的门终于停止了惯性摇摆,阿枭才向盛灼简单复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青枭社一行四个人去人家地盘本来就是想简单玩玩,虎圈8号是业内出了名的玩场,最大的特色就是白天营业,室内不透一丝光线,和夜晚没两样,专门为白天也想疯玩的人准备。青枭社这几个人也是猎奇心理,玩的过程中和服务生起了冲突,一人一句,北方人不服就干的好战因子作祟,动了手。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abcd四个人,a惹了事,b作为a的老大,当即就要带着小弟找回场子。 c作为d的老大,表示在龙虎堂的场子,还是不要闹事了,心里不舒服回头暗地里坑他几回出出气就行了,结论是并不支持a的举动。 但是无奈b和c平日里在社里也没定谁说了算,争论之时,a和b不管不顾先动了手,导致c和d被动地跟着混战。 结果就是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龙虎堂的黑色背心放话说让他们叫人,谁知道只有盛灼一个去了,自然怒极。 咱们帮内,没有硬性的等级制度是么?盛灼略微思考了一下说。 没有,嗯...很模糊的概念,刚开始时没有这个想法,后来人多了,谁也不想屈与人下,所以就...阿枭说着说着也发觉这件事实在是太荒唐了,声音越来越小。 这样怎么行得通呢?盛灼苦笑,她现在是发现了,她这次差点把小命豁出去,事情的缘由竟然都是荒谬无比,她抬起下巴朝那个惹事的a和其老大b的方向伸了伸,就像他们两个这样的小兄弟,怎么着也需要个稳重的人压着。 那被点名的两人,也不生气,知晓盛灼是去救他们的,也属实是被上午盛灼凶猛的战斗力所折服,再加上绝镜之中好歹并肩作战过,多了些战友情谊。闻言都挠着头呲牙一笑。 露出了在斗殴中被打掉的门牙洞,略显淳朴。 我和刚哥商量一下这个事情,你放心,这件事你有功劳,到时候给你个小官当当。阿枭见盛灼的精气神还算好,松了口气,回去休养吧,冰姐也在能帮衬着点,需要来换纱布再过来,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暴露了行踪,晚上你自己在这我怕不安全。 盛灼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得点头,再等会儿,我和朋友说一声。 行。阿枭坐下,也安排其他人坐好,听他们说还有个女生帮你,也挺能打的? 其实abcd的原话是,两个牲口太吉尔吓人了!她们像是外星人啊枭哥! 盛灼并不想多说袁一的事情,只是嗯了一声。 阿枭又问,那带你出来的是谁啊? 料想西柚医生出现的时候,场内除了袁一还清醒,这四个躺在地上估计是啥也不知道了。 我一个朋友。盛灼淡淡地说,显示出了更大的交谈排斥性。 阿枭不说话了,只是心里算计着是哪一号人,不仅把盛灼二人带出来,还让龙虎堂派人将那四个躺地上没人要的给送回来了。 谢溪又出了医院,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市内逛了逛,本来想找个吃饭的地,但是一直没看到自己有胃口的,索性买了杯咖啡坐在车里慢慢喝。 安静黑暗的小小空间,谢溪又将口中香醇的咖啡在舌尖绕了绕才下肚,有点想抽烟,但是已经戒了好久了,翻遍了车里都没找到个烟丝。 那时候为了不给她那短命的老爹造成二手烟危害,她狠狠心戒了。 现在静下来了,脑袋里总是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今天的小姑娘,她浑身血迹,细瘦的腿苦苦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在得到谢溪又对视之后,那双直直盯着她的眼睛,迸发出强烈的光芒,破碎的口罩和凌乱头发挡住她的脸,可是谢溪又好容易就认出了是她。 她眼见着小姑娘与她对视一眼,浑身便松了那一直吊着的一口气,重重跪在了飞扬的黄土中,好像也重重跪在了她的心上。 她听到耳边响起春雷般的心跳声,于是她来不及思考来龙去脉,也不算计向前踏那一步的后果。 那一瞬间,她只想将盛灼捞起,从那深深沉沉的暴风雨中捞起。 谢溪又啧地一声,发觉自己过于在意这个小姑娘了。 一个满身藏着危险和神秘的小姑娘。 谢溪又想了想,拿着咖啡下车,走进了一旁的便利店,买了盒烟。 盛灼在医院等了好一会儿,在看到门口放着的水杯时,终于确定西柚医生好像不辞而别了。 还没和西柚医生交换号码呢。刚刚光顾着哭了。 盛灼悔恨地叹口气。 和阿枭回去的时候,一行人都挂着纱布绷带的,颇有些凶神恶煞的意味,吓的医院走廊的小护士顺了拐差点撞墙上,路过袁一病房的时候,真真切切听到里面传来了袁一声嘶力竭的哭诉。 我他妈怎么知道那群人为什么要打我?有个人上来就要捶我,我就推了他一把,他就...他就拿出了大砍刀啊,那么长的刀啊啊啊啊啊... 报什么警啊!那些人打完我就跑啦呜呜呜,我连他们长啥样都看不到,他们蒙着我的头头呜呜呜呜... 盛灼有些心虚地低头走过透明玻璃的地方。 回到蛋壳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酒吧正是热闹的时候,阿枭搀着盛灼从后门上了二楼就下去看场子去了,托了她挨砍的福,今后几天可以休息休息。 第54章 阿枭刚走,韩冰就穿着宽松的灰色家居服提着一大袋吃食和两瓶红酒闪进门内。 哎呀恭喜小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韩冰将热好的饭菜摆好,咱俩今天喝点酒冲冲晦气! 盛灼哭笑不得,在她的认知里,青枭社的众人都挺好酒的,荤素不忌,每次帮派活动之后,有伤者也是去韩冰那简单包扎一下就下楼开瓶酒。罪魁祸首就是嗜酒如命的韩冰,总是怂恿他们喝酒,渐渐地便形成了这个传统。 盛灼从来没参加过活动后的放松仪式,谁想到苍天饶过谁,在这等着她呢。 饭菜都是清淡的,明显是为了照顾盛灼一天没吃饭,韩冰将粥盛好放到盛灼面前,又往盛灼碗里扔了个小孩用的超迷你小兔勺子,说道,没别的勺子了,将就用吧。 盛灼看着勺子扶额,道了声好。 期间盛灼不知道几次拒绝韩冰喝一杯的邀请,她没喝过酒,也对酒没什么兴趣。 一顿饭下来,盛灼吃的饱饱,韩冰喝得饱饱。韩冰躺在窗边的地毯上,看着窗外的星星。盛灼经历了惊心动魄地一遭,难得清闲,也不想动,索性就慢慢坐在韩冰旁边一点的地毯上。 盛灼轻轻按了按腿上的绷带,她的伤口不知道为什么从她醒了就不是很疼,所以她才能下地走路,伤口只是顿顿的轻痛,这种感觉和在西柚医生诊所里的时候差不多,可能是西柚医生给自己用了她自己的药吧,西柚医生不仅漂亮,还厉害。 又神奇。 盛灼刚在心中小小地称赞了一下西柚医生,就见韩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冰...冰姐?盛灼出声。 韩冰的美是极具攻击性的,当她一本正经地看着盛灼时,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韩冰渐渐向她靠近,盛灼甚至能闻到越来越浓的酒味。 第32章 (倒v开始) 韩冰越来越近, 盛灼不得不向后微倾,一只手臂在后面支撑着重量, 怎...怎么了? 在盛灼面前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停了下来,直愣愣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长发从肩头滑落下来,甚至一根发丝悄悄降落在盛灼的鼻尖上,她觉得有些痒,无奈脸色微醺的韩冰靠的实在太紧, 她不敢动。 只见韩冰双眼逐渐变得迷离,一遍遍描摹着盛灼脸的轮廓,好似在透过她看着谁, 终于开口道: 年轻,漂亮, 聪明,坚韧...韩冰似是轻笑了下, 唤她名字,盛灼,一定会有人爱你, 爱到入骨。 没头没脑的一句, 让盛灼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抬眼, 便看到韩冰闭着眼睛向自己吻来。 盛灼太震惊以至于只是轻轻偏了下头,那枚轻轻浅浅的吻还是落在她的脸颊。 她顾不上手臂上的伤,一把将韩冰推开,伤口顿时传来针扎般的疼, 让她现在分不清东南西北一团懵的脑袋清醒了点。 哈哈哈瞧给你吓得!韩冰笑了, 摇摇头坐回去,又拿起酒杯抿了口。 冰姐你喝醉了。盛灼心跳太快, 快把她的胸腔冲破。 不不不不不,韩冰一连说了五个不,红酒我怎么可能喝醉呢?我只是... 她顿住了,像是在时空中的某一个过去的地方陷入了一般,良久才道:只是有人也曾,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你年轻漂亮聪明坚韧,小红,一定会有人爱你爱到入骨。 韩冰痴痴地笑,如同一个热恋的小姑娘,羞涩而甜蜜,啊我的本名叫韩小红,韩冰是他给我改的名字。 后来,他轻轻地吻在了我的唇上。韩冰食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唇,又摩挲了几下。 看到你,我好像看到了曾经...一个人从那小渔村来到大城市的我,满身鱼腥味穿着破了洞的布鞋,背个塑料行李袋...韩冰歪歪头,似乎要拨开笼罩在记忆中的迷雾,将过去那个十八岁的小女孩拎到自己面前看个清楚。 盛灼哑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个韩小红,和她认识的韩冰相差太大,她隐约间感觉自己将要触碰到那个一直被韩冰自我包裹起来的世界,是那个世界让韩冰成为了一面慵懒迷人嗜酒如命的妖精,一面又是那个在沉静的夜里光脚走上舞台,苦苦压抑自己的囚鸟。 在大学我遇到了那个人,他高大帅气,满腹经文通情达理,让我格外欣慰的是,他也是穷人家的孩子,不嫌弃我身上那...洗不掉的鱼腥味,那年他送我了一瓶香水,他说如果你介意别人的看法,出门的时候就喷一些。 韩冰微笑起来,感慨地说,我感动死了,以为自己遇上了真命天子,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十年。人能活到一百岁么?又能有几个十年呢? 说到这里,韩冰停下来,想了想,才疑惑地皱眉说,可是,这个男人有什么好呢?你说盛灼,你说。 第55章 她又深吸了口气,有些艰难地压着嗓子,字字如泣道:他给我改名是为了不让他丢面子,十年时间我无怨无悔跟着他,他为了向上爬和那个贱人结婚,他在人前云淡风轻地撇清我和他的关系,他拽着我的头发告诉我不该出现在那个贱人面前,他十年如一日只作一套敷衍我的说辞... 这些我都忍了,可他却连个孩子都不让我留,十周年纪念日,他送我,一纸预约好堕胎的收据。 十年,他什么都不想给我,把我困在他身边,不敢爱我,也不放过我。 盛灼想起刚刚吃饭的小勺子,想到那可能是韩冰给她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心中酸胀得难受,她想问韩冰为什么不离开那个人,明明看不到未来的爱情,为什么还要如此日复一日的磋磨自己? 最终还是缄默。 韩冰又看向沉默的盛灼,满目清明不见一丝醉意,只是微微红了眼眶,我快支撑不住了。 盛灼微不可闻地叹口气,理解了阿枭那晚话中的意思。 不待盛灼组织好安慰的语言,韩冰已经起身,将饭桌上的残羹冷剩收拾好,连带着那个刚刚向盛灼坦露一角的世界,也无声无息仿佛消散了。 和你说了这么多醉话,给你吓着了吧?韩冰不甚在意地开玩笑,以后不会不敢找男朋友了吧,找个女朋友也不赖啊,不过可提前说好了,最起码也得比我漂亮的,否则我可看不中。 盛灼也没细想韩冰后面说了啥,只是见了韩冰现在轻轻松松的样子,带着微微苦意说道:好。 韩冰点点头,走到门口轻声说了句,打扰你了,早点休息。 盛灼目送韩冰关上了门,才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体,长长的舒了口气。 说是红颜薄命,也不太确切,只能叹一声可惜。 至于对男人失不失望什么的,盛灼倒是早十年都对家里那个抛家弃子出去赌的男人和扶不起的阿斗-盛耀失望了,当年若不是盛父连日不归在外赌博,盛母,那个年轻时唯爱念诗风姿绰约的小镇姑娘,也不会亲自经营麻将馆,被人拉去顶角或者揩油都是常有的事,时间愈长,再也不复当年十指不沾阳春水,心中常怀诗意赋愁的模样,岁月可怖,甚至找不到往日的一分影子。 不过韩冰说什么找个女朋友,盛灼不以为意地笑笑,女生和女生关系好了不就成了好朋友了么?就像自己和袁一。韩冰怕是刚发泄完头脑不伶俐,竟说些胡话。 倒是见过不少有龙阳之癖的,两个男人,盛灼的思绪倏忽向着一个,自己从未涉足的领域探触---修长的手指相握、急不可耐蛮力野性的一吻、夜晚...不甚滑嫩的肌肤下却包裹着匀称的肌肉、力量与力量相撞、喷薄愈发的喘息、蜿蜒而下的汗水... 这...倒也不是不成... 盛灼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暗骂自己从哪里想象出这样旖旎的画面来。 那天过后,盛灼基本上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饭菜都是由那日被锤爆后对盛灼心怀感激的小a送来,韩冰也来过几次,给盛灼简单换了纱布,稀奇研究了用在伤口上的药,除此之外两人都很默契的不再提起那醉酒的夜晚。 阿枭更是不在蛋壳,这几日应该是回了仪阳镇,一直未归,店内由刀疤脸疯狗代为打理。 盛灼过了几天清闲日子,给袁一发短信也不回,估计是被家里禁足顺带连手机都无了,也不能锻炼,盛灼为数不多的爱好中仅剩下了个学习。 阿枭敲门进来的时候,盛灼正重新整理那被余欢扔进洗脚盆里的物理笔记。 去处理王胜的事情了?盛灼随口一问。 也不全是,还和刚哥说了重建咱们帮内制度的事。阿枭自己找了椅子坐下,眉目间凝着些睡眠不足的憔悴。 嗯?盛灼停下笔,颇感兴趣,怎么样? 经过了几天与帮内兄弟的协商,确定了三级头目制。 从小到大,一级头目,管理手下五六个人的小领导;二级头目,手下三十人左右;三级头目,便是堂主,社内共设立了四位堂主,管理百多号人,盛灼熟悉的人中刀疤脸占了个鹰堂。 最上头是黎清刚,社长一职不用他说。阿枭也遵循他们创立帮派的初衷,黎清刚在明他在暗,并未安排什么职位,众人也都清楚阿枭在青枭社的地位,社不社长的倒没那么重要。 只是听阿枭说这几日仪阳镇总部那边各位大哥吵得不可开交。 平日里都是江湖上有响当当名号的狠角儿,现在要他们结束王不见王的潇洒生活,大姑娘出嫁头一回,就差集体举牌抗议了。 在发现要么遵循制度要么滚的大会宗旨之后,又为了谁当这堂主差点掀翻了屋顶,除了刀疤脸是阿枭和黎清刚钦点的堂主之外,另外三堂主位皆是虚空待立,听说各位大哥在现场大打出手,头破血流送去医院好几个。 第56章 黎清刚被手下这些人气得直接摔门走了。 阿枭明显被这些人折腾得筋疲力尽,回来之后直叹气。 盛灼听乐了,她都可以想象出,大哥们身边没了小弟指使,亲自上阵薅头发扇耳光的感人画面。 阿枭给盛灼安排了个一级小头目当着,手下可以管理五六个人,直接隶属阿枭,并不与其他社内等级冲突,毕竟盛灼不是个诚心加入青枭社的家伙,安排进社内体系定会遭人诟病。 盛灼觉得有趣,便问:人手都分配好了么? 她可是欣赏刀疤脸手下那个力大如牛做事利落的小阎王张兵好久了。 阿枭微微一笑,将那abcd四人叫进屋来,叫老大! 那四人也不觉得管盛灼一个小屁孩叫老大有什么不妥,一个个笑得比花灿烂,齐声喊了声,老大好! 盛灼看着四人和她一样裹着厚厚纱布,还坚持呲牙露出那空落落门牙洞的淳朴模样。 其实...大可不必。 老大什么的...其实我也不需要... 接下来盛灼带领着短时间内都将门牙漏风的abcd四人,开启了社内养老模式,由于此次受重伤主要原因在王胜,便由王胜负责医药费和日常五人贴补,盛灼让abcd安心养伤,毕竟带薪休假的机会不多。 养了大概半个月,盛灼感觉身上已无大恙,纱布换成了膏药状的药贴,她准备回一趟仪阳镇。 一是之前租的房子还在,照目前这个形式,自己短时间内是回不去了,把房子退了还得收拾一下东西寄过来省城这边。 二是想去看看袁钦。 三是准备去西柚医生的诊所瞧瞧,若是西柚医生回去了,她一定要和西柚医生交换个号码,上次还没问西柚医生怎么将自己救出来了,还想说说西柚医生怎么能不辞而别,还有问问这个药怎么这么好用啊...之类的..吧... 安排好abcd的锻炼任务,盛灼和阿枭打了个招呼就坐上了回去的客车。 先是买了些水果去了趟袁钦家中,面对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忍不住想起了袁一,心怀愧疚便拒绝了留下吃饭的邀请。 盛灼办事利落,很快和房东协议退了房子,将房子里的一些健身器材交由搬家公司明天运去省城。 在盛灼信心满满地准备去谢溪又诊所的时候,曾经打过工的蛋糕店老板李岩打来电话。 大体意思是刚刚程一澄(详见第12章 结尾)在街上看到了盛灼,以为看错了,打电话确定一下,顺便叫她去叙叙旧。 盛灼虽然觉得这个时隔了好几个月未曾的叙旧有些突然,但是念着李岩曾经对她的照顾,还是折道向蛋糕店的方向走去。 刚一回身,就看到对面街外的咖啡店外,一个有点熟悉的男人站在屋檐下抽烟。 第33章 这不是盛耀的那些酒肉朋友其中的一个么? 因为他总也绿盛耀, 所以她记得清楚些。 盛灼来不及多想,翻过路边的小花坛, 踮脚轻声走到那男人身后,伸出右手钳住了那人的手臂。 男人吓了一大跳,身上一个激灵烟掉在衣服上差点烫了个洞,不是你谁啊,有病还是怎么着... 待他转身看到盛灼,好像被捏住了脖子的母鸡, 一双眼睛好似见了鬼一样脱眶欲出,你你你...你怎么还活着? 男人有点怕惹到麻烦,想要挣脱溜之大吉, 奈何盛灼那只看着细长的手指,好似个铁钳, 死死定住了他。 盛耀有没有联系过你?盛灼不理会路人不停回头指指点点的样子,低声问道, 一张巴掌大精致仿若洋娃娃般的脸,却隐隐显露出摄人的阴沉。 男人被这个像鬼魅一样突然出现的少女吓破了胆,此时又见她不放过自己, 哆哆嗦嗦地说, 联...联系过。 什么时候?盛灼急切问道, 连带着没把握住手下的力道,疼得那因为常年吸毒喝酒而身子骨愈发孱弱的男人一瞬间冒了汗。 疼疼疼...那个你轻点我感觉我骨头要裂了...他小心翼翼地提出意见,如愿之后才接着说,就...你们家出事之后没多久吧, 他给我打电话借钱。 还说了什么?盛灼问。 也没啥了, 就是借钱,说不敢回来, 在那边打算找点活干什么的,男人扯扯嘴角,这我哪有钱啊,自己都养不活的人。然后他就没再给我打过电话了。 那边?是指省城?在得到男人肯定的点头之后,盛灼又问,你还存有他的电话么? 公共电话打得,存那干什么?男人也总算是看出来了,这盛灼是想找盛耀,关键是当时谁也没想过一家人死的死跑的跑,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还能落得个好下场,所以潜意识里都把盛灼和死人画上了等号。 男人说完,又等了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神色的盛灼,那那个,我能走了么? 第57章 盛灼盯着脚下路边的小花坛不知在想什么,拽着男人的手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良久才开口道: 你那里存有盛耀的照片么? 男人愣了一下,皱着眉仔细回想了一下,可能有,之前我们去玩的时候拍过不少,不过都没洗出来。 盛灼点点头,从兜里翻出一张百元钞票,塞到男人的口袋里,不带丁点商量地说,带我去洗出来。 洗出来的照片用纸袋包着,厚厚一摞,盛灼没看,放到了包里。 盛灼到蛋糕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她推门进去就看到李岩坐在前台冲她笑着点点头。 来啦! 盛灼说,抱歉有点事情耽误了一下。 不碍事不碍事,也是好久没见到你了,亏得程一澄眼神好使。李岩朝屋内被一盆高大绿植挡住的桌子努努嘴,还有个和程一澄一起来的美女说是你省城那边的同学呢。 盛灼想说自己省城那边的同学估计她自己都认不全,尴尬有余,还是走过去想打个招呼,毕竟当时程一澄也是为她招来了不少生意。 可是当她看清了在角落里坐着的两个人时,她沉默了。 缓了一阵,才有点艰难地打了个招呼,...学姐,好巧。 只见坐在程一澄对面,腰板笔直长发一丝不苟,一身粉色小香风套装的女生,正是她避之不及的一高大魔王,奇奇怪怪的阮令。 阮令换下那过于标志性的黑金色校服,眉目间少了点冷冽,看到盛灼嘴角翘起了一个堪称愉悦的弧度,是巧呢学妹。 一旁的程一澄眼珠子飞快的在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然后热情谄媚地说:哎呀要不是表姐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你,我也注意不到,咱们都多长时间没见了,快坐快坐。 盛灼闻言正要去程一澄旁边坐下,就眼睁睁见那身材圆润的人往外平移了几公分,正巧坐在长椅正中间,还对她歉意一笑,对不住啊,又胖了几斤,要不你去和我姐挤挤? 盛灼看了看同一时间不着痕迹地向里挪了挪的阮令,毅然转身从后面桌子下面拖了个独立椅子坐下。 我坐这就好。盛灼淡定从容,心里却将程一澄这个本来自己挺喜欢的小姑娘,拉入了阮令一列的奇奇怪怪中。 搞什么,她恨不得坐到玻璃窗外。 本以为放假了看不到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时刻出现的阮令,谁想到回趟老家都这么走运。 三个人中一个不善言辞的盛灼,一个只顾着奇奇怪怪盯着盛灼的阮令,只剩下一个人形对讲机程一澄在拼命圆场。 我当年,抱着我姐的大腿,哭天喊地,没用,被我妈拖走了,最后落得个我俩两地念书的惨烈下场,这是程一澄在诉说自己的忧伤往事,那你说我俩在一块念书能怎么的?我跟着我自己的姐一块念念书,沾沾狂气,咋了嘛? 阮令冷哼一声,你妈说你跟着我净涨傻气了。 走过来送奶茶的李岩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谁料阮令凉凉地看了眼他,说,唾沫进杯里了。 李岩笑不出来了,屁-股还没落定就转个弯回后厨换奶茶了。 喝完奶茶,心里还惦记着去谢溪又那里的盛灼起身告辞。 阮令跟着她一同出来,看了看外面黑透了的天,抬手看表,不经意道,学妹,这么晚了,我送你? 盛灼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阮令,短裙下是白皙修长的腿,一双坡跟小皮鞋,这要是陪她走回武馆,脚还能不能走路暂且不提,最起码盛夏的蚊子就会教阮大小姐做人。 不用了,我挺远的,你不方便,盛灼顿了下,心想搞军火的大都脾气暴躁,又添了句,不过谢谢学姐,咱们有机会再见。 阮令从包里掏出车钥匙,正要说我有车,就见盛灼眼神一亮,冲着马路对面的一个老女人亲切地挥手。 那学姐再见。盛灼觉得自己礼数做足,便小跑着穿过马路,走到谢溪又旁边。 身后阮令微微皱眉看着马路对面那双人。 直到程一澄和李岩说完话出来,走到阮令身边,顺着目光看去。 阮令问,那是谁? 只见程一澄眉头紧锁,细细品味刚刚谢溪又一闪而过的侧脸,吸了好几口气才尝试着说,这个姐姐漂亮是漂亮,但是...不太合适你吧我觉得... 阮令的目光静静地落在程一澄脸上。 程一澄心中警铃大作,赶紧补救一番,也..也不是说肯定不合适... 话还没说完,就见阮令矮身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通体银色的跑车中。 挥一挥衣袖,没把程一澄带走。 程一澄:? 盛灼见谢溪又单手拎着两袋水果,另一只手抄在兜里,便伸手要帮谢溪又去提,我帮你拿吧西柚医生。 第58章 谢溪又不着痕迹地躲开,有点无奈地说,你手上不是还有伤么,我拎得动。 盛灼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便和谢溪又并排走了会儿。 先前准备了一大堆要问的话,现在看到西柚医生又觉得好像不需要问什么,能在盛夏静谧的晚风中遇见谢溪又,是个不错的事情,盛灼也不觉得这样的沉默令人尴尬,索性就看着路灯下的影子,谢溪又单手拎着不轻的水果也不怎么费劲,长发披肩,高高瘦瘦;而她一头短发,影子里有点像蘑菇。 影子逐渐变大,又越来越小,一轮又一轮。 还是谢溪又先说话,你准备跟着我去哪啊? 她有点无奈,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盛灼,上回不辞而别其实是抱着不接触不相交就不会产生什么其他想法的意思,盛灼还小,可是她并不小,这种拖人下水的活,她过意不去。 我回武馆。盛灼回道,指了指面前左边那条路口。 我去我朋友那,往这边,那可是得说再见了啊小吉祥物。谢溪又拎着西瓜的手晃了晃,权当跟盛灼挥手道别的。 好的,西柚医生再见。 盛灼目送着谢溪又离开的背影,转身向着刚刚她指的方向走去。 西柚医生,今天有点不一样。 盛灼朝武馆的方向走去,晚上去武馆将就一晚上,昨天就跟馆长说了,现在馆长估计已经在等她了。 她刚刚没有提交换号码的事情,因为她突然想起,西柚医生和袁一其实都一样,不幸的是她却是个随时会带来危险的人,也许像西柚医生这样的人并不在意她带来的麻烦,但是盛灼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天袁一白色衣服上鲜艳的血迹刺目。 如果,如果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她都不愿意再有人牵扯到她离奇荒诞的生活中来了。 西柚医生不会每次都出现。 盛灼突然醒悟了一般,她隐约间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轻快。 她希望她温和可爱的西柚医生,永远可以安然无忧地坐在小诊所里看着喜欢的书,偶尔和熟识的乡亲谈笑几句;永远自信满满,心地善良。 待到她恢复自由身再去西柚医生的诊所坐坐吧。 盛灼回头望向谢溪又消失的方向,早就不是刚刚分离那个路口了。 她笑笑。 那时候应该有足够的闲暇时间去探讨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丝不舍从何而来。 谢溪又埋头走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刚刚和那小姑娘走着的时候,有人给自己打电话,自己的手正好在兜里,先是感受到了震动,铃声还没响她就给挂了。 谢溪又找了个背风的墙角,把水果放下,慢吞吞地掏出根细杆女士烟。 吸了一口,啧!太柔了。 虽然除了江北娇别人不大可能给她打电话,还是回一个吧。 谢溪又懒洋洋地伸手去兜里找手机。 扒拉了一下没从烟盒打火机中准确找到手机,她叹了口气,不打了。 费劲。 第34章 从仪阳镇武馆那里告别的馆长, 回到省城,盛灼确定好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拿出纸包的照片, 细细来看。 一摞大概粗略估摸着能有几十张,场景从酒吧到山顶,从公路到车内,都用一个像素并不好的旧相机记录了下来,照片的主人公们二十几岁的年纪,对着摄像头笑得张扬放肆, 而盛耀,大部分都是存在于角落里的模糊剪影。 或许是因为他并不热衷拍照,或许是拍好的照片被删掉了。 盛耀并不受欢迎, 因为他不彻底的野,也不彻底的疯, 他只是在需要朋友在身边的时候,用钱和所谓的义气绑架了这些酒肉朋友, 照片里的盛耀,没有了在家里的任性跋扈,也没有在盛灼面前的歉意忧伤, 那一个个不同角度的剪影, 像只没人要的淋了雨的小狗, 冷清清,惨兮兮。 盛灼望着铺了一桌面的照片,竟然只挑出了两张看得清盛耀的。 一张是和曾经不知道哪个女朋友,背景是仪阳镇的海边, 象征性的白色巨石前, 盛耀一手搂着女友的腰,露出些些笑意。 另一张是盛耀难得的单人照, 夜晚的小屋里,盛耀双手抱着腿坐在椅子上,闪光灯强烈地照射在盛耀脸上,他脸上没有愉快,也没有悲伤,最最自然地看向镜头,手指修长在弯曲的小腿前懒散地搭着。 盛灼伸出手指轻抚过那张照片。 这时候的盛耀,一头半长的头发,五官端正柔的脸上偏偏生了对宽双眼皮的深邃眼窝,一眨不眨地看着闪光灯,就连那浅色的棕色瞳孔都看得清楚。 也许是这张照片拍的太像个模特海报,便留存了下来。 关于那个家的所有照片,那个麻将馆,自己那狭小逼仄的房间,终日在赌桌上的父母,和这个感情复杂的哥哥,都随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大火,消失殆尽,时隔这么久看到照片里鲜活耀眼的盛耀,她生出了些恍惚来: 这,到底怎么和自己那天看到的瘦骷髅似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第59章 盛灼看了会儿,将那张盛耀和女朋友的照片剪开,把盛耀的一半收起,另一半扔了垃圾桶。又把那张好似海报一样的放进自己的钱包里。 剩下的那些,盛灼还是将他们包起来,塞到了床下。 你还活着就好,我会找到你,盛灼轻声自语,然后让你尝尝我的拳头是什么滋味。 盛灼的伤过了几天就彻底痊愈了,为了重回甚至增强身体素质,她制定了一周七天不停歇的魔鬼式训练,以及配套的大脑不停歇再创记忆新高的自虐式学习计划。蛋壳有自己的健身房,不过基本没人来,就是个摆设,现在成了盛灼的主场。 字母组就整日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坐成一排:a是个精神小伙,黄毛马甲九分裤,瘦猴似的;b是个手上有大牡丹纹身的飞机头;c一身休闲服寸头面上总带着笑,看着稳重一些;d是四人中唯一个头不及一米八还横向生长的锅盖头。 他们也不顾有的人曾经还是个小头头,经历了那场可以被称作有生之年的生死战之后,四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混混迅速在思想领域成长起来,并强行绑定了盛灼一起建立了浓郁的革命战友情谊。 事后四人喝了次酒,你谢谢我替你挡了那一刀,我谢谢你危机关头也不放弃我...抛除无法改变的血缘关系,四人结成了异性兄弟,相约从此不离不弃,驰骋沙场,纵情江湖,势要闯出大名堂。 不仅如此,还亲切地给自己起了属于一家人的名字:小a、阿b、大c、肥d... 也不怪他们几个这么闲,那次之后,盛灼和一神秘女子大战龙虎堂十几号人的消息,长了翅膀般在坊间传开,龙虎堂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雄踞西城长达十几年,过去最混乱的西街,便是被年少有为的曲老爷子一举拿下,自此以后曲氏大旗便高悬西城上空,稳稳当当。 而传言最可怕之处就在于,传到最后到盛灼耳朵里就成了: 盛灼单枪匹马独闯龙虎堂档口,重伤三十几位好汉带走青枭社四人,还有人称看到盛灼浑身浴血走出那档口,身后紧闭的大门下流出鲜血,可见院内死伤惨重。手腕之凶残,令人发指。 临到末了,传言还未结束,还有一句。 如此奇绝的女子可惜生得是巨丑无比,终日不以真面目示人... 听到小a声色俱全地说完,字母组皆是捧腹大笑,他们是经历过那天的,被人打得多惨是历历在目;还有盛灼的长相,绝对和什么丑字沾不到边。 现在这谣言传成这样,导致盛灼一出现在争夺地盘的战场上时,气势上就赢了,更有甚者不战而胜。青枭社的势力和声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倍增长着。 这一现象也直接导致了盛灼和字母组闲下来了。 外面的形势大好,盛灼却完全不敢像字母组四人一般松懈,她在等待龙虎堂的反击,也许不会也许会,五五分的概率,她不得不做好最完全的准备,因为龙虎堂这个老牌地下势力现在安安静静,但是若是出手,必定是雷霆一击。 届时,青枭社必定会派她迎战,一战成名也好,香消玉殒也罢,外人都是看个热闹,可她不能不为自己争取。 盛灼擦擦头上刚刚打拳出的汗,扫了眼在场地边排排坐的字母组四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她也听说了这四人现在好的像是穿一条裤子。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是丢失的门牙让他们惺惺相惜么?还是和人打架都是挠脸薅头发的自成一派? 来!盛灼从他们招招手。 四个人你推我搡嬉闹着进了训练场。 大姐头,叫我们什么事吩咐啊!一向话最多的小a扭扭屁股,卖了个乖。 从今天开始,在我给你们布置的基础训练任务上,再填一项。盛灼看着这四个真实年龄也就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男生。 填一项什么啊?蛙跳100组?蛙跳我擅长!阿b呼呼哈嘿地做了几个蛙跳。 填一项,和我一起训练。盛灼淡淡地说,并不理会瞬间安静的空气,我几点起你们就几点起,我是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一个月就能看到明显的成果。 见四人安静如鸡,盛灼奇怪,你们不是羡慕我很能打么? abcd:我们羡慕但其实并不是十分想要成为你...这种外星人! 后来,蛋壳位于二楼角落的小小健身房里,时常会传出惨绝人寰的嚎叫声;周围的街道上,也有人发现好几次天蒙蒙亮时那一行神出鬼没跑来跑去的五个人;而青枭社内部成员也发现,那被划到盛灼旗下闹着玩的四个人,总也鼻青脸肿精神恍惚,本来以为分给个小姑娘陪着过家家已经够惨了,谁想到还得每天挨打么? 终于,学校在字母组四人日盼夜盼中开学了。 返校时,路过校门卫处,门卫大爷戴着老花镜风风火火地冲出来叫住了盛灼。 第60章 哎你是不是那个谁?大爷的声音响亮震耳,让盛灼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叫盛什么的?是不是你?大爷手里拿了封信,通过老花镜似乎是勉强辨认出信上收件人的名字,我记得我看过你演讲,幸好我去年级红榜那里找到你的名字了,是你吧... 大爷将信封写字的一面举给盛灼看,看到盛灼点了头,大爷压了压老花镜,有些疑惑的低声问道:咋能起名叫盛火勺呢? 盛灼拆信封的手微微一滞,若不是看到信封里是红彤彤的钞票,她会给大爷买袋火勺,大爷可能是馋了。 在青枭社经手的钱多了,此时盛灼手指一捏,就估摸出大约两千左右。 又仔细看了看信封,确实是寄给自己,寄件人那里空白。 我上班比你们学生早,这信放这好几天了,终于把你等到了...我就记着那天你演讲,有哪个老师说的你省城第一来的,那个方煜是外省转来的...别看我人老记性可不差!大爷摸着肚皮明显充满自豪。 大爷,你还记得这是谁给你的么?盛灼皱眉,将信封重新封好。 你这丫头说话真逗,肯定是邮政小哥呗,难不成是火勺成了精? 看着大爷笑得老花镜都要拿不住了,盛灼也不好败了老人家的兴,只是认真思考了学校超市有火勺卖么? 为避免大爷发出鹅叫,盛灼道了声谢快步逃离了现场。 因为凭空出现了两千块钱,盛灼上午的课都没有听进去。 现在自己接触到的地下的人越来越多,牵扯复杂,很多盛灼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关系网下,或许就暗藏着危机,这两千块钱,到底是个什么信号?是警告?还是威胁? 盛灼咬咬牙,此时包中放着的信封烫手山芋般,令她有些许暴躁。 她神游天外,等在谭菲的帮忙下换好座位后,才发现,她终于有同桌了。 上学期她一直是一个人坐,新学期排了新的座位表,而坐在她旁边的,赫然正是上学期末以十分领先于她的,方煜。 方煜好似提前便知道了,对盛灼微微一笑便打开了数学题册。 盛灼也不好说什么,低下头打开了化学题册。 此时被分到二人身后两排的谭菲小声对一脸懵逼的同桌分析道,妙啊,晶姐这套操作实在是妙,把两个传奇学神安排到一起,不仅在两人之间激起了白热化的斗战氛围,更是让我们这些仰望学神的渣渣们叹为观止顶礼膜拜,从而头悬梁锥刺股奋发向上!这样一来学神的光芒就达到了1+1>2的叠加效果。 同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听谭菲长叹一声,唉!今天也是被学神感动的一天。 盛灼的人形目标靶子方煜,上课时紧跟老师思路,举一反三,严肃认真,让盛灼本来挂怀在那两千块钱上的心思都收了回来,紧迫感作祟也全身心投入到了无限的学习中。 晚课结束后,盛灼甚至感觉比自己平时还要累,难道这就是孙雪晶的用意么? 回到寝室,不见洛香的身影,只有孟萧夏坐在床上眉头紧锁低头研究着本杂志,见到盛灼进来,好像见到救星一般。 盛灼?你不是要办走读嘛?我还以为以后寝室就我和香香了呢! 办理手续还需要一周的时间,还得回寝室睡。盛灼解释道,将手中的书包放下,无意间看到那本孟萧夏正在看的杂志上几个股市波动图。 你也研究这个?盛灼也算是新手,周围人有没有搞这个的,此时在寝室见到同道中人有些惊讶。 啊?我刚刚还想请教你对这个有没有了解,孟萧夏抱着头有些崩溃地说道,是我男神,沉迷这些个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我表白被拒了,所以我准备投其所好继续发起进攻! 盛灼无言,早恋要被开除学籍的,你还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 加油。盛灼搞不懂这些小孩的想法,她自己都不太明白也不能去教孟萧夏,只好转身准备收拾一下一个暑假没人住已经脏兮兮的床。 我太难了,人生第一次鼓起勇气表白,我策划了一个暑假,孟萧夏悲凉而无限沧桑的摇摇头,然后一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双眼爆发出了惊人的光芒。 啊啊啊盛灼盛灼,我男神好像和你一个班的啊!你帮我传个情书岂不妙哉?! 嗯?盛灼懵。 第35章 只见孟萧夏神秘兮兮地说道, 方!煜! 盛灼默了。 仔细想想方煜,相貌清秀五官端正, 矮是矮了点,但是男生嘛,以后总有机会长个子,关键是,学神的光芒过于耀眼,而方煜也不像她, 学校什么大型活动需要露面的时候从不推辞,是学校里连高二二高三都知晓的新星,获奖台上发表感想的时候, 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就连盛灼都很欣赏这个男生, 很强。 第61章 ...不错。盛灼面对孟萧夏极端热烈期待的眼神,好容易憋出了两个字的评价。 是吧是吧, 我和他参加过一次活动,他有个专门研究这些鬼画符的笔记本,孟萧夏说到此处, 嘴唇颤了颤, 三分不甘五分凄惨, 方煜看那个笔记本的样子,像是在看老婆... 盛灼见她似乎要就地哭出声,淡淡地说,他是我同桌, 你有先天优势, 我帮你递情书。 孟萧夏闻言,想了想, 掀起那铁刘海扶住了脑门,苦涩地摆摆手,你们两个这么优秀的人,很难不被彼此吸引吧?我可是听说了,你放言称只想找个比你学习好的,咱们学校,不就我男神...一个么? 盛灼真想撬开她脑壳看看脑回路是怎么形成的,现在的小孩子怎么这么难搞?但是想到孟萧夏上学期对自己总也笑意盈盈,是个不错的小女孩。 我对他能产生的兴趣,就是把他踩在脚底,仅此而已。盛灼耐着性子替自己辩驳了一句,鬼知道当初随口一句的话现在怎么被人传出来了。 唉...显然孟萧夏并没有听进去,顾自营造悲伤太平洋的气氛,罢了罢了,输给你我也认了。 盛灼眯眯眼,磨了磨牙,这怎么就输了? 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可怕么? 一个两个出现在她生活里的意义就是搞她么? 萧夏,盛灼走到那沉浸在悲伤气氛中泫然欲涕的小姑娘面前,按住了她的肩膀,低声叫了一句。 孟萧夏怔怔地看着突然放大数倍的盛灼,好好感受了一把被学生们私下称为无死角开挂式美颜炮冲击的强悍,刚想说你皮肤真好,就听盛灼面无表情的,轻描淡写的,云淡风轻的说道: 其实我对所有男生都不感兴趣,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孟萧夏容量并不是很够用的大脑,死机了三秒钟。 你...她左右看看,严肃认真地冲盛灼低声说道,你的意思是? 盛灼高深莫测地点点头,留下孟萧夏一人在那神情变换不知道脑补些什么,只要能杜绝了一切会传播开来的风波因素,她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取向问题,她也是受韩冰启发。 如果以后传出了她和方煜的可怕谣言,想都不用想每天上课都是修罗场;但是如果传出自己性向不正的问题,先不说外人信不信,就是信了,能做出的反应就是离得远远的,毕竟这是个同性恋爱风气并不常见,甚至并不受待见的年代。 这一晚,盛灼睡得很香,她认为自己无比机智,她都想好了以后自己独来独往青灯古佛唯有学习作伴的日子了。 反倒是下铺的孟萧夏,捧着一个天大的秘闻,辗转难眠。 夜里安静的环境更为她的想象插上了飞翔的翅膀。 盛灼竟然喜欢女生么?!!! 今晚洛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回来,自己与盛灼孤女寡女同处一室...刚想到这,孟萧夏回忆了下自己的前半生,很好,长相平平无奇身材平平无奇学业平平无奇...再想想盛灼... 平平无奇孟萧夏惨然一笑,又在做白日梦了么? 那么问题也随之而来,用大家评价盛灼时所说的话:如此优秀甚至在女生中一骑绝尘几乎脱离了凡人境界的盛灼,会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呢? 学校里一个个班花级花文艺之花体育之花走马灯般在孟萧夏脑海中一个个掠过,不行,不行。 她是一高附属一中直升的,在附属一中时就听闻一高美女如云,其中几位出挑的她也见过,可是她永远都忘不掉,开学后盛灼代表高一年级和国外调研组进行礼堂直播式的交流时,那被放在大屏幕上的脸孔。 还有观礼台坐着的几位小花的一脸菜色。 盛灼虽然不常参加学校的活动,但是每次都会展现她不为人知且惊采绝艳的..口语...体育...辩论..等等技能,可以这么说,上个学期,一直活跃在各个领域的众神被全方位无死角碾压,盛灼造成的空前如高山般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一高上方。 也唯有方煜能给男生们在学业上带来些许属于男同胞的慰藉,但也只有一点点,因为方煜是个学痴,篮球体育辩论皆是一窍不通。 孟萧夏在脑海里对自己的上铺一通彩虹屁,把自己弄得蛮兴奋,索性睁开眼睛认认真真地为盛灼筛选合适的伴侣人选。 重点来了,上一个造成这般堪称轰动影响的人... 孟萧夏屏住了呼吸...大魔王阮令! 当然此轰动非彼轰动。 那年刚刚高一的阮令,自带十几位伴读,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众星拱月之势强势入读国际部。桀骜不驯,无法无天,暴躁易怒,都是她的代名词,上到老师下到学生,无人敢拭其锋芒。而且对当时国际部已形成多年的制度体系造成了堪称毁灭的打击,当时斗争甚至波及到普通班,后来校长出面调解,阮令才收敛了伸向普通班的爪牙,安稳在国际部掌控绝对的统治权。 第62章 据说当时的普通班及实验班学生,谈令色变,一句阮令来了比老师来了还好用百倍。 这些都是孟萧夏听说的,但不可否认的是,阮令确实有有盛灼比肩的资格,而且,听说阮令还一巴掌打跑了针对盛灼的那个谁... 孟萧夏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梦里清冷超然的盛女神和堪称一高噩梦的阮霸霸,幸福地奔跑在海边的沙滩上... 时隔两天,课间,盛灼将孟萧夏写好的情书交给方煜。 方煜一直痴迷学习无法自拔的学神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孟萧夏给的。盛灼道。 方煜松了口气,小声嘀咕了声,吓死了。 盛灼装作没听见,风云人物对自己没想法挺好的,否则都是麻烦,顿了顿,盛灼提出了同桌以来的第一个超出学习范围的话头。 你对炒股感兴趣? 方煜点头,神色陡然间变得温柔,我觉得很神奇,刺-激又神奇,我或许可以与它相伴一生。 盛灼面无表情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道:试过么? 我爸不支持我做这个,他说这个风险太大,方煜耸耸肩,一向超凡脱俗驰骋学场的圣人模样有了些生气。 我也略有研究。盛灼低声说。 哦?方煜眼睛一亮。 接下来的自习课,全校老师去参加调研会,本来应该放肆玩闹开的全班同学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怪怪的,看着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惧是沉浸在那永远也刷不完的题的两位学神,脑袋凑在一起,竟然和他们一样小声说了一节课的话。 有点魔幻了啊,我等凡人有生之年竟还能看到这一幕。 长期被这两人吊打已经极端崇拜的实验一班众人:你说他们在研究火箭我也信! 下课了,盛灼和方煜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点个头,两人便上厕所的上厕所,刷题的刷题。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袁一发来的短信。 -下课了吧!嘻嘻嘻,我的小手机拿回来啦! 盛灼微不可察地乐了一下,想了想,纤细灵巧的手指轻点。 -我那天看到盛耀了,他现在确实在省城。 -他怎么样,还好么? -他躲着我,我没和他说上话,过的,不太好。 -...我帮你留意着点,既然在省城就有机会再遇到。 盛灼将手机推到桌堂里,按了按眼角,此时课间吵闹喧哗的教室,毫无征兆齐齐地静了一下。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抬头看到只有一个穿着黑金校服的女生站在门口,幸好,是郭芝。 哎呀哎呀,别这样看我,我多不好意思,郭芝笑着说,见是这位大魔王身边八面玲珑的笑面将,一直见人三分笑,教室里又恢复了些些活泛。 盛灼自觉地走出去,学姐有事么? 哎可别叫我学姐,叫我郭芝就行,郭芝严肃地纠正她,然后将一个打着丝绸蝴蝶结,包装精致绝伦的长盒子递给盛灼,喏,这才是你学姐给你的。 盛灼看着那如同阮令一般全身都写着我很高贵你们不配的盒子,什么东西? 她并不想要,不过生日不过节的,怎么看这个盒子怎么不妥。 谁知郭芝留下一个讳莫如深的微笑,将盒子塞到她手里就走了。 盛灼叹口气,我什么时候才能心无旁骛地学习? 盒子一直在她包里安静地躺着,盛灼考虑过要不要给送回去,但是想了下要亲自走进阮令的势力范围,算了还是先看看是什么吧。 坐在寝室的床上,盛灼打开了那个精美的盒子。 与她想象有所出入,她一时间竟失去了反应能力。 盛灼死死地盯着手里的东西,脊背处生起阵阵寒意。 第36章 那长而扁的精美盒子中, 正正好好放着一摞数量可观的照片。 让盛灼倒吸一口凉气的是,几近数百张的照片, 主角都是她自己。 各个角度的高清图片,无论是站在礼堂上的她,还是行走在绿荫下的她,甚至坐在教室里认真上课的自己,都被人拍了下来。 盛灼被凉意侵占,将照片铺在床上, 感到一阵窒息。 有个人在如影随形地跟着她,而她好多时候都根本没有察觉到。 曲风生。 阮令断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还将照片送给她观赏, 唯一可能就是这些都是曲风生的杰作。 一床的照片只有几张没有她的,一些花花草草, 还有一张醒目的火红色机车。 因为机车的架势速度太快,只拍下个模糊的虚影, 但是盛灼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己一直在骑的那辆。 盛灼眼中腾起愈渐浓郁的怒色。 她拿起手机,先是问了阿枭省城哪家的二代叫曲风生,得到的答案却是没听说过, 有头有脸的人物并没有听说谁家的儿子叫曲风生, 此外阿枭还提到了省城曲姓最大的一家, 就是龙虎堂堂主曲正平,其子也就是正在同他内斗的叫曲明东,曲明东之子已经念完书了,名叫曲鹤溏。 第63章 就连一干关系不算亲近的远亲, 都没有叫曲风生的。 盛灼皱眉, 阿枭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知道。 她有些犹豫, 要不要问一下温白。 叮!短信的声音。 盛灼看着屏幕上温白发来的中午请你吃门口的肠粉啊! -好。 回完消息,盛灼将床上的照片收拾起来,这时候才发现一张小小的卡片夹在照片中间,其上黑色圆珠笔写了一行字,笔走龙蛇,张扬不羁: 学妹冰肌玉骨,凡事小心为上。----阮令。 盛灼顿了顿,这位奇怪的学姐,夸她好看的意思么?看着那明明知晓其意的冰肌玉骨四个字,现在放在这张卡片上,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让盛灼疑惑了一瞬。 这是份大礼,在阮令看来可能只是帮她逮住了个猥琐男,但是在她看,这可能关系到她身份的暴露,无形中盛灼好像被动接受了来自奇怪学姐的馈赠。 这个学姐所图为何? 想到阮令,盛灼又不免将目光放到温白身上。 温白奇怪的不是很明显,甚至与奇怪不沾边,她就像个潇洒不羁的江湖剑客,行为随心并不拘束,既懂得分寸也知晓心意,身为千金小姐却不拘泥于无用的礼数,偶尔爆出的粗口并不会让人觉得无礼,却有种莫名反转的魔力,漂亮又亲切,温润又幽默。 盛灼静静-坐在床上,试图拨开温白笼罩在外的完美外壳,倘若自己是温白,会主动接近一个,孤僻,不善言辞,有暴力倾向传闻,只知道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么?温白的主动接近并不似阮令般强硬直接,而是细微的,不得见的,向自己慢慢靠近。 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贪图的,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这个人想要和自己做朋友。 盛灼分析完毕,不由得自嘲一笑,真是被这些事情搞得神经兮兮,或许温白只是想和自己做朋友,毕竟有钱人的想法都不易猜透。 一高门口,一家小小牌面的肠粉店,一楼此时已经是人满为患,在门口排队排到了校门口,幽怨声此起彼伏。 有没有搞错啊老板,二楼这么长时间没下来一个人? 对啊对啊,平常我们都能赶上二楼的空座的... 好热啊这秋老虎这么可怕老板你还要让我们在外面站着等!! 肠粉店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慈眉善目总是笑呵呵的,此时撩起围裙擦掉额头冒的汗,来到门口歉意的笑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二楼被人包场了... 众人呆了,这是什么霸总情节? 这个上下一共不到四十平米的小店,还需要包场么? 但是一提到霸总,有些高二高三的人脸色一变,这有些熟悉的做事风格,不难令他们想起一个人,赶紧拉着还要继续发牢骚的学弟学妹们。 嘘别说了别说了,咱们换一家吃,走走走! 二楼,空荡安静,只有靠窗的位子坐了两个人。 霸总温白和头一次开了眼界的盛灼。 温白惬意地往椅背上一躺,双手交叠在后脑勺,笑道,要不是这家店中午的位置太难抢,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啊。 盛灼点点头,不至于说抢不上位置,因为她们到的时候,一楼还有很多座位,可能是温白不喜欢那个吵吵闹闹的环境。 你知道那个曲风生家里做什么的么?盛灼问道。 温白诧异地抬头望了望她,不知是没想到盛灼一句寒暄都没有,还是没想到盛灼会问这样一个问题,斟酌了一番,道,我查过,明面上只是个小公司的老总的儿子。不过我觉得,应该没这么简单,当然只是我的直觉。 盛灼皱眉,难搞。 对于这种警告过还是执迷不悟甚至更加过分的人,盛灼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想蒙住他的偷头头暴揍一顿的冲动。但是现在连曲风生的背景都无从得知,属实难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盛灼孤身一人,在这个利益权柄交错辉映的庞大城市,需得步步为营。 你还担心曲风生?现在国际部都知道他那套骚操作,恨不得离他八百仗远,臭傻-逼,恶心死了!温白边说着边用台面上的小杯在指间转了一圈,提及曲风生眉头紧皱,仿若是说起了垃圾堆里的苍蝇。 嗯?盛灼疑惑。 啧啧啧,你别说你不知道阮大小姐对曲风生做什么了?温白停下指间旋转的小杯子,上本身在桌子上向盛灼倾去,饶有趣味地说。 盛灼眯了下狭长的眸子,感觉太阳穴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做了...什么? 她好像是抓到那货偷拍你,把他相机砸了,然后直接把人带回她的舞蹈室了,据说在里面打了好一会儿,出来阮令就带着她的小跟班们直奔男生宿舍去了,把半锁着的宿舍门一脚踹开了,照片都搜出来带走了,温白及此嗤笑一声,跟个土匪似的,曲风生脸都被揍得破相了。 盛灼不出声,奇怪的学姐把奇怪的学长给捶了? 第64章 阮令好久没出现在自己附近了,否则那么大阵势她肯定会察觉到,难不成自己身边有她的眼线? 哎,你和阮令什么关系啊?温白似笑非笑地看着盛灼,眼神中却藏着很深很深的试探,她感觉到了,盛灼身体开始不自然地绷紧。 上次不是说了么,不熟。盛灼淡淡地低下眸子,不再说话,良久才听到温白轻轻得笑了下。 那这阮大小姐,对你可真的不一般,现在学校里都传你和阮令的事呢,说你喜欢女的。温白说话直接,仍是笑意盈盈地盯着盛灼的脸。 啊?盛灼惊了,这,喜欢女的也能跟阮令扯上关系?真的不熟,她可能是看不惯曲风生吧。 温白点点头也不再问关于阮令的事情,转头聊了些学校的趣事。 盛灼微微放松了下紧绷的身体,刚刚,也许是她的错觉,温白在试探她和阮令的关系? 或许不是试探,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嘴,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这边郭芝坐在舞蹈室的皮椅上,悠哉悠哉地晃着,瞥了眼站在墙前的身影。 阮令正背手站在墙边,全神贯注地看钉满了墙的照片,有高挑却修长匀称的身形,黄金比例的大长腿,黑金校服本是运动服的款式,只是黑色的底色加上了金色压边,普通的校服穿在阮令身上像是为其量身打造,就连后脑勺都透露着高贵的气息。 郭芝又瞅瞅墙边窗边不停走动以确保周围安全的小跟班们,深深叹了口气。 狂的没边的一高噩梦阮傲天,带领着一群从小训练只为保护阮令安全的小跟班,竟然青-天-白-日的勇闯男生宿舍,只为拿那些洗好的照片。 郭芝怕是永远都忘不了男生宿舍内偶尔遇着的惊恐着往后躲的,白白的,光溜溜的,□□。 这他妈要是传出去,真的是不用做人了。 拍的还不错。阮令心情颇好地赞赏了一句。 郭芝翻了个白眼,可不是么,不然你也不能复印了这老些。 看了看那满墙的盛灼,郭芝打了个颤,还用礼盒给人家送去,那么珍惜人家的照片指不定人家怎么觉得你变态呢。 当然这些话给郭芝十个胆子她也说不出口,只是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把那被你打破相的玩意送回去,他没告状么? 阮令笑了,他敢么? 我已经告诉他家里长辈了,再有下次,就直接打断腿送回去。阮令轻飘飘地撂了句话就继续欣赏墙上的照片。 郭芝摇摇头,大业无望了啊照这么下去。 盛灼终于办完了走读手续,回宿舍收拾东西时,孟萧夏含泪相送。 回到蛋壳,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盛灼是自己骑车回来的,直接停在了后院,她拿着大行李从一楼楼梯上去,今天的一楼格外安静,因为今天有驻唱歌手,所以十点到十点半是安静听歌的时间。 盛灼本不想去关注一楼的情况,还有好多东西在等她收拾。 却不想,突闻舞台上传来一道令人耳朵一亮的声音,女声,清冽干净的声线,依稀还有些青涩的,一首不知道名字的英文歌,缺少成熟技巧却胜在音色和感情。 盛灼忍不住回头朝楼梯下的舞台上看了一眼。 一身亮片小短裙,齐肩短发,舞台灯光下愈加立体的五官,眸子半阖,稚嫩的身体随着音乐轻轻晃动。 是她一周没来学校的室友,洛香。 第37章 那英文歌缱绻温柔, 好似情人耳边的呢喃,洛香还未成熟的身体, 包裹在过分成熟的裙子里,高举起一双纤细柔弱的手臂,在舞台昏暗的灯光下,随着音乐微微摇摆,像在沙漠深处的酒馆中,异域女郎纵情歌唱, 一时间台下的众人看得有些痴了。 盛灼看了会儿便拎着书包去了楼上,她从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活法。 将学校里的东西收拾完, 盛灼换了身衣服戴上口罩下了楼,楼下又恢复了往日群魔乱舞的样子, 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疯狂摇摆的人群,蛋壳的生意素来不错, 这独树一帜的牌子倒是为他们招揽了不少因为好奇而来的顾客。 盛灼正准备推开后门到后院去,她最近都在后院值岗。 小a和肥d眼尖,看到她艰难的从人群中挤出来, 大姐头你回来了啊? 盛灼检查了下他们确实在日益结实起来的身子板, 点了点头, 和两人一起出了门。 后院的空气要清新许多,盛灼注意到好几个和她一块在后院值岗的人都坐在阴影里,要么抽烟要么聊天,她冲那些人点点头权当打了招呼, 转头低声问小a, 今晚唱歌那个,新来的? 啊, 是,兵哥招的。小a回忆了下,老冯不是回老家结婚了嘛,兵哥说再找个,这个还行。 言罢,小a和肥d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嘿嘿一声。 盛灼皱眉,成年了么? 两人愣了一下,成年了吧,兵哥办事你还不放心啊。 盛灼嗯了一声,道,行了你们回去玩吧,看着点场子别出乱子。 第65章 明白明白!两人搂着肩又回到了酒吧内。 张兵招的,理应出不了错,那就是洛香伪造了身份证。 盛灼找了个空油桶坐了上去,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记录英语单词的本子,低头接着头顶的灯光看了起来。 咔哒。 后门打开了,盛灼没去看,她坐的离后门最近,只听那熟悉的声音,含糊不清地问。 那个...厕所在外面么? 盛灼转身,刚刚在舞台上姿态妖冶风头无两的洛香,妆容凌乱,身上的裙子吊带被人扒拉下来,胸前衣服内塞着快掉出来的钞票,洛香唯用手堪堪扶住了那些钱,另只手拽着门把手,整个人无力地倚在门上,仿佛下一秒就要一个趔趄倒下。 盛灼怔愣了一下,不过在这种环境下,类似的场景她也见怪不怪了,不能说话,只伸出只手指了指门内,又向右比了下。 洛香努力睁大眼睛,似乎要从那头晕目眩的醉意中看清面前这个带着口罩的哑巴长什么样,最后还是耐不住急,匆匆关上门走了。 盛灼无言,久久地望着那扇门,直到有一同值班的人走过来问她抽不抽烟,她才如大梦初醒般缓过神来。 原来,谁人都有秘密。 自从盛灼走读以来,有了更多时间去布置自己的还债计划,距离还清债务的目标一点点迈进,字母组被盛灼训练过后,在战斗中展现了惊人的潜力,阿枭和刀疤脸对盛灼越来越满意。 袁一自从上次蒙面救她之后,盛灼尽量不让她知道自己有什么动作,如果实在瞒不住就带着袁一,幸好从那之后,盛灼和她也再没有经历过那天那般绝望的境地,反而真的如袁一所料那般,两人在东城区竟渐渐有了名气,只是名声不好听青枭双鬼,取自两人总是神出鬼没从不露面。与袁一当年想象的绝代双骄稍有出入。 学校里还是会看到阮令奇怪的身影,但是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和温白也就保持着一种似友非友的关系,每次温白主动要靠近盛灼的时候,盛灼总会想起那天远离烟火喧闹的小店二楼,温白眼中一闪而过的试探,她多少次怀疑自己看错了但是那种不舒服的直觉,让她无法像之前一样状若无事的和温白交往,索性就保持点点距离。 而西柚医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很快盛灼高三了。 这一年盛灼十八岁,也是盛灼即将要脱离苦海的一年。 盛灼如今已经是蛋壳有一言之地的人物,相熟的不熟的见面都会点点头,有的还要叫声姐,两年来社里大大小小的斗战,只要盛灼在省城就一定是稳稳站队伍中,而盛灼的招数也偏向于一招制敌,大大小小的头目,不少都被她一拳打倒过,威名在外,可即便如此。 现在盛灼还是得在后院忍受着蚊虫叮咬值岗。 abcd字母组在不远的地方围坐着打牌。 不是吧,都是姐字号的人物了,小弟都一人一颗金牙安排上了,还受这苦!一个经常与盛灼一同值岗的光头男子站在角落调侃着。 男人约莫三十来岁,圆脸浅眉,面目其实可被称作慈善,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具威慑力剃了光头,做这个腥风血雨刀剑无眼,社内来来去去不少人,这个秃头一直坚持着,即使因为身体常年有病,不能打也不扛打,从未被重用,也没有退出。 和盛灼值岗的次数多了,熟络不少,才这么大咧咧的开着玩笑。 盛灼淡淡地回了句,挣钱啊。 生了薄茧的手在膝盖上的本子上写写画画,只见上头有学校竞赛奖金、作品出版稿费、炒股所得、青枭社所得等...每一个后面紧跟着一行行数字,横竖相加,皆是目前盛灼的个人资产,据数字显示,盛灼预计今年将会完成她的目标。 盛灼舒了口气,抬眼看了下远处同样名声渐响的abcd,坐在阴影里还能看到那偶尔一闪而过的额金光,那是四人挣到钱后将那豁着的门牙补上了,每每出战呲牙一笑,齐齐露出耀眼的金牙,都会惹来一片骂声。 她又看那光头,道,你不回老家好好养病,还掺和这些打打杀杀又是做什么? 那光头男子将烟点上,仰头望天,长叹一声,不出人头地就觉得吧,不甘心。 盛灼知晓这又是个年轻时对□□有着迷之崇拜的小伙,不由轻生一笑,出人头地用在这也不是不可,只觉得这世上的人真有趣,有的人视若修罗地狱般的生活,竟有人为之坚持数年。 光头男正欲讲说自己年少的宏图,后门便被人推开。 顿时就有站在阴影中的人出声道,厕所在进门右拐,出口在进门直走左拐,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去二楼开房去。 开门的人笑了笑,我就不能来透透气? 第66章 不巧,盛灼认得此人,正是这两年不定时就会出现的温聿。盛灼和他并无太多交集,每次见面都是敬而远之,也不知道此人是不是没有正经职业,永远都是悠哉悠哉,溜溜达达。 盛灼没抬头,她正盘腿坐在面向后门的汽油桶上,不愿与这鬼鬼祟祟地人有牵扯,便抬起腿向后转了个方向。 谁料温聿竟认出来她,还略带惊喜地出声道:盛灼妹妹?真是你? 说着便向盛灼走来,声音越来越近,我刚刚在外面看到白枭,还想着他也有这闲情雅致来别人家的地盘逛逛,没想到你们果然是从仪阳镇来到省城了么? 盛灼暗骂一声倒霉,不得已跳下来面向温聿,向后退了两步,没说话。 远处的字母组见事态不对,均是从阴影中走出来,将二人围住,现在的字母组四人不复当年的弱鸡形象,身上肌肉隆起,眼神凌厉,往边上一站,极具气势。 身形有些单薄的温聿见此,夸张地摆摆手,别激动啊兄弟们,别激动,我们是老熟人了。 字母组跟着盛灼时间不短,自然能判断出见到熟人时盛灼的状态,不会如此戒备紧张。 你要干嘛?阿b沉沉道,有着醒目牡丹纹身的手中攥着把短刀,朝温白晃了晃。 我不说了,我就是来透透气,温聿无辜地笑笑,嘴角的梨涡映衬得他好像是刚从教室里下课的学生,看到了盛灼妹妹,想着继续我未完成的大业 无人说话,只听温聿声音柔和神态自在道,摸摸盛灼妹妹的小脸。 话音未落,阿b挟带着怒气的一刀已劈到温聿面前,给你-他-妈十个胆子敢来这放肆?! 温聿轻飘飘一躲,正要说话,其余三人皆欺身上前,一时间颇有些狼狈地应付了一阵。 字母组虽在技巧上并不如盛灼,但是力道却不比盛灼弱多少,盛灼与温聿交过几次手,对温聿的身手多少了解,此时见温聿在四人围攻下仍然有还手之力,又对温聿有了些新的认识。 别...别动手别动手,我不想伤着你们!温聿慌乱中说道。 盛灼掰了掰手指,准备自己动手,不如今日趁此人跑到自己地界儿,好好审问下整日里鬼鬼祟祟的什么毛病。 住手!后门闪出一个女生,一袭乳白色泡泡袖收腰短裙,露出的长腿下踩着一双白色布鞋,一头标志性的巧克力色长发夜里已经看不出颜色,戴了个白色无镶嵌宽发带,整个人好像是画报中走出来的明星,照亮了这昏暗的后院。 那女生冲混战中的温聿喊道:哥! 盛灼顿了顿,收回了手,趁着人多藏到了角落里。 来人正是温白。 刚刚温白看到自己了,不过应该没认出来,盛灼暗自皱眉,温聿竟与温白是兄妹关系。自己不是没有想过同姓温的两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但是阿枭当只说温聿是有名的地痞流氓,干了不少缺德事,但是从未说过与温家有什么干系,盛灼也没那实力去调查温白的户口,只隐约知道温白的父亲,温氏集团老总温潮。 换做其他人也想象不出来,精致洒脱的温家千金和混迹街头无恶不作的流氓能扯上关系。 温聿听到这一声哥,收了手,身法极其敏捷地从字母组手中脱逃,神色无恙却不复刚才的嬉笑,淡淡地站在温白身后,好像不存在般。 两人并未交谈,倒是温白笑着对字母组四人道,抱歉啊,我哥精神有点不正常。 说完,从包里掏出一沓现金,少说有大几千,放到一旁的窗台上,这是给诸位道歉的诚心,还望笑纳。 大c回头望了望角落里看不清脸的盛灼,只看到她伸出一只纤长白皙的手,轻轻摆了摆。 滚吧。大c摸摸脸上被这小子打的淤青,心有不甘地说。 温白有些好奇地看了看盛灼站着的方向,看到的只是一片沉静的黑暗,她收回目光,拉了温聿一把,就要转身离开。 却见温聿回头冲那阴影处甜甜一笑,盛灼妹妹,咱们下次再见哦。 盛灼想把温聿的狗头扭下来,再一脚踹飞。 果然,只见温白震惊地回头,轻声重复了句,盛...灼? 第38章 黑暗中沉寂了一会儿, 只听那道熟悉的声音轻声说了句,回吧。 温白看着那角落, 几个呼吸后,点点头,拉着温聿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 盛灼紧锁眉头,今晚发生了些不在计划之内的事情,让她隐隐有些不安,有些东西开始发生改变了。 温家兄妹也没在酒吧多做逗留, 而是直接上了路边的一辆奔驰保姆车。 回家。温白和温聿坐在后排,朝司机吩咐了一声,便紧抿着嘴, 眸光变幻,似是在思考什么。 温聿也不说话, 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将卫衣帽子拉上来盖住脸, 双手抱胸好像睡着了。 第67章 司机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察觉到气氛不对,于是更加小心翼翼地驾驶, 绕过了不平的路段, 车内平稳得除了风声之外没有一点声音。 良久。 温白收起思绪, 脸上重新浮现出了那种微微的笑意,不咸不淡道:做事太冲动了,温聿。 一旁刚刚一动不动如同死人般的男人活动一下,艰难缓慢地坐起来, 脸上略带嘲讽地回道:反正日后也要起冲突的呀大小姐, 何必现在假惺惺呢?还白白折了几千块... 再擅自行动,我会告诉父亲, 将你换掉。温白轻飘飘地丢下句话打断他。 温聿面上一僵,素来玩世不恭的脸上逐渐涌上一丝寒意。 只听温白又说,那个盛灼,你认识? 啊,温聿笑道,那个小姑娘下手又狠又绝,成长速度很惊人,以后没准是你的劲敌呢。 温白脸上的笑意褪去,起身抽出了别在司机座椅后面的杂志,随手翻了几页,才缓缓道,怎么没听你说过? 温聿懒散地伸直了腿,右手敲了敲脑袋,转过来看着眼前这如同鲜花一般娇嫩的千金小姐,嘶...这个嘛,你也知道的,东城区自从洪路会洪老大死后群龙无首,什么牛鬼蛇神不想来分一羹,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势力在东城驻扎,我一个人怎么顾得过来啊?一个小孩子而已,您又怎么看在眼里? 话音刚落,温白含怒扬起手,温聿没躲,微微合上眼睛。 下一秒,手中的约有一厘米厚的杂志猛地摔在温聿白净的脸上,啪!的一声,坚固的书背毫不留情地砸在温聿的眼眶旁,像一巴掌狠狠掴下来,嘴里登时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他似已习以为常,没有说话,只是眨眨眼睛,将那生理疼痛带来的泪水逼出眼眶。 温白又拿那杂志抵着温聿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她直直地盯着温聿那双半阖的眸子,冷笑一声道,我看你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今晚去领罚,以后要是还有反骨,就滚回无妄岛! 说完,手中撤劲,杂志和温聿的脸惧是像被丢垃圾一般甩到一边,温白轻声道。 温家绝不善待不听话的狗,你且记住。 温聿舌尖在口腔卷了卷,咽下血沫,抬手揉了揉凌乱的头发,靠在窗边,眼神游离,似乎并不对刚刚自己受到的屈辱感到一点点在意。 外面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扫在车窗上响起哒哒哒的细碎声音,温聿抬眼瞄了眼前面缩着脖子额头已然冒汗的司机。 真像个乌龟啊。 他将红肿的脸贴到冰凉的车窗上,仔细听着雨打窗的声响,无声地笑了。 那晚过后,温白并没有主动联系盛灼,盛灼也索性按兵不动,如同平常一般上学上课,现在曲风生和阮令都毕业离开了,盛灼的校园生活终于开始向着最开始计划的平淡方向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数学课结束后,谭菲拿着本奥数题册乐颠颠跑来,一屁-股坐到盛灼旁边,谄媚笑道,大佬大佬,看看这题,咋整的? 盛灼瞥了眼那封皮,这都搞到大学奥数题了,明显刚刚也没有听课。 超纲了,快高考了你研究这个干嘛? 那不是老师讲的那玩意我听着没意思么!其他科我都听的!谭菲愁眉苦脸,我这不想着争取保个送嘛! 盛灼了然地点头,我不会。 谭菲叹气,颓然问盛灼,听说大佬你还让出个保送名额?咋的以后你要出国?a大那么好的学校都不要! 盛灼听到出国,不由得想起了阮令。 阮令毕业之前,找到盛灼去说话,现在盛灼也没搞懂这个学姐到底想的是啥,净说了些她满脸问号的话,说什么这一年照顾好自己,我在美国等你,你一定会是我的,我向你保证。 当时阮令眸色深深,神情却坦荡,尽管身后的郭芝已将捂脸摇头哀叹,但是阮令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更是放话说要盛灼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个锤子心理准备。 盛灼不忍再去回忆,现在的小孩子都挺有个性的。 不是不要,我想去南方读书。盛灼将桌子上的笔记排排整理好,随口说道。 南方?咋的首都都不去了去南方干啥?谭菲恨铁不成钢地低声吼道。 盛灼想了想,北方冬天太冷了,南方好点。 谭菲怒其不争,长叹一声回去了座位。 烟雨江南,小桥流水。 宁静悠然,如沐春风。 盛灼不置可否地想,这难道不是每个人都心生向往的温柔乡么? 再见到温白是一周后了,盛灼在超市买完水回到操场后发现自己钱包内的那张盛耀的照片不见了。 就在她一寸一寸地往回找过之时,温白出现了,将照片还给盛灼。 刚刚看从你钱包里掉出来的。 温白还是笑着,与往常并没有任何不同,盛灼感到有些尴尬,收回照片道了声谢。 第68章 二人也没急着说再见,只是沿着操场旁的树荫小道慢悠悠走着。盛灼知道,从国际部来到这的温白,肯定是有事情与自己说的,她静静等着就好。 你这藏得挺深啊!两人已经走到林深处,周围不见人影,温白似笑非笑地说。 盛灼苦笑道,又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嗯。温白瘪瘪嘴,状似玩笑地说,唉,谁能想到一高声名在外的学神,私下竟然是...混社会的!牛啊我盛姐。 盛灼眸色一凝,她知晓温白一向直率的作风,但这样笑里带刀的嘲讽还是让她有些动了怒,面无表情定定地看着温白,等待这儿下文。 温白哈哈笑了起来,别生气别生气!我开个玩笑,大家谁都有秘密嘛,我理解你的。 盛灼面色稍霁,但还是没有搭温白的话,面色淡淡地踢着脚下的树叶。 也不知是盛灼大多时候都是这副矜冷的样子,温白只是看了盛灼一眼,就自顾自说道,不仅仅是理解,我还很兴奋。 盛灼疑惑地收回一直看向树叶的目光,嗯? 今晚去肠粉店谈谈?温白问。 在这说吧。盛灼心中那种隐隐约约的不安再次出现。 温白静静看着盛灼,嘴角带笑,眼中却一片深沉的认真。 你不如来跟我啊。 说实话盛灼多年称霸考场的大脑,出现了很长时间的宕机,看着面前这个温白,还是当年从桌椅堆中翻出来的暴躁千金,也还是那个将自己救下后给足体贴和尊严的小姑娘,一颗七窍玲珑心曾让盛灼感慨万分。 可又好像并不是以前的温白。 这就是你的秘密么?盛灼并未回答,而是又问了句。 温白没想到盛灼会反问这样一句话,笑过之后点点头,是的,你要听么? 没等盛灼出声,温白就开口道。 我爸温潮,温氏集团绝对的掌权者,他很有才华。你可能不了解温氏。阮令在这样一个群英荟萃的省城重点中学能作威作福肆无忌惮,全靠,伊甸国,他们阮家几代人搞起的北方最大的军火集团,而温氏,可以媲美甚至有势力与其争辉的庞然大物。 温白摇头感慨,眼前好像已经浮现出那画面,如玉精致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疯狂地沉迷,轻声对盛灼说道,他花了二十几年打下的江山太他妈的诱人了! 盛灼回到教室的时候,铃声刚好响起。 她坐好,眼睛看着讲台上孙雪晶在讲昨天课堂测试的卷子,脑袋里,却将刚刚吸收的过多超纲信息整理了出来。 温潮是温氏毋庸置疑的王,有亡妻一位,续弦一位,情人无数。 亡妻育有一子一女,长子温江,幺女温沁。 续弦之子乃是温白,岁数排行温家老二。 以上便是明面上温家的所有继承人。 现在温潮身体还好,可总有撒手人寰的那天,所幸温潮是个白手起家的,叱咤风云间数十年让其并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想法,而是平等的给予这三位子女竞争机会。 盛灼深吸一口气,拿出张纸画出温家目前的状况。 温潮给三人制定了考验题目,待三位继承人都成年之后,温潮便开始下放权力,三人届时便要展开厮杀,率先完成的胜者将得到温氏,败者此生不许插足温氏。 温家长子温江已经成年,这些年都在国外着手准备,温沁比温白还要小两岁,与其大哥同气连枝一同在国外规划学习。 三个人三个领域,盛灼将房地产与温江连在一起,又将娱乐行业与温沁连线。 最后,笔尖顿了顿,才将□□二字与温白连上。 温潮给温白的题目是:称霸省城。 盛灼揉揉脑袋,这好像闹着玩似的又是题目又是竞争的,但是她知道这是富人不为人知的游戏,温白的形势并不好。 温白在抗住其他两支压力的同时,还要独自走这条最难最危险的道路。 所以温白,招兵买马,待到两年后温沁成年了,就是一场腥风血雨的角逐。 她想要盛灼。 你来帮我,我的胜算就大了好几分,我很了解你,盛灼,我清楚你的能量有多大。温白如是说。 盛灼定定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人物关系图。 她当时怎么回复温白的? 第39章 她说:抱歉。 温白并不惊讶, 娓娓道:我知道,这要么赢天下要么一无所有的赌局, 谁都会思量思量,可无论结果如何,这都将载入温家甚至省城的史册,我隐约感觉,你和我一样,不惧怕放手一搏。 况且, 你我二人,胜算很大。 盛灼只觉得喉咙发涩,眼前的温白, 冷静锐利,极具野心, 她不敢细想温白沉寂这一周对自己进行了怎么样的调查和评估,又是怎样的自信到自负的姿态, 才能对她说出胜算很大这四个字。 第69章 那又如何?盛灼问。 温白洒然一笑,指了指自己,一字一句地说, 跟着我, 我不会亏待你。 盛灼从温白那双不带丝毫玩笑的眼睛里, 读出了这句话的真诚,可即使是这样,她依然坚定地摇摇头。 温白短促地叹了声,转身先踏上回去的小路。 走了几步, 她站住似乎是犹豫了一下, 回头看着盛灼,歪了歪头, 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东城,我不想与你为敌,你再考虑一下吧。 下课铃响了,盛灼收拾好桌子上散乱的草纸。 盛灼的同桌早就不是方煜了,当年班主任孙雪晶眼睁睁看着本来一见面周围磁场就噼里啪啦的两位,常常凑在一起不知在研究什么,并且这个频率越来越不受控制。 她怕了。 本意是向通过良性竞争来刺激一下这两个人,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神奇的化学反应,她不敢想象一旦不小心撮合到一起了。 她不敢想这两位被全校高层密切关注的种子选手早恋之后,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的样子。 盛灼现在的同桌是个蘑菇头的小个子女生钱优优,这个女生因为座位被分到盛灼旁边,而被学校里盛灼的众多颜粉学粉体粉委以重任密切观察女神的一切动态。 她发现刚刚上的一节课,女神都在低头写写画画,完全不在平时的状态,于是从背包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写道: 下午第二节:英语刷题课,盛盛女神心不在焉,写写画画。 盛灼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同桌有什么不对劲,而是把手机拿出来,再次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温白的话。 第一个目标便是东城...不想与你为敌... 其实这是在向她展露一个危险的讯号: 你盛灼,真的想要和我温白为敌么? 盛灼心知待温家老三温沁成年的时候,她肯定已经离开青枭社了,那时候的她在南方的学堂里无忧无虑的求学,她会努力学习,找到一个好工作,如果盛耀可以保证再不吸毒,她也可以养他,这都不是问题。 如果一切如计划一般的话,高考完,她就和温白没有机会见面了。 她也心知温白不至于对她一个只是潜在威胁的人动手,况且两人还有就算不深也还不浅的交情。 可是...盛灼抿抿唇。 打开手机,找到阿枭。 -枭哥,在能力范围的话,可以帮我查一下温氏么? 阿枭当天晚上就给盛灼回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下温氏。 道上都说温潮爱极了他那亡妻,结婚时温潮还没发家,亡妻陪着温潮吃尽了苦,后来因病去世,葬礼办得很大,传闻温潮在灵堂待了整整七天。 世人格外青睐这种豪门情深的剧情,所以温潮对亡妻的爱显得分外浪漫,令省城无数肖想温家这位显赫家主的少女悄然落泪。 除此之外,温家平日里并不高调,特别是对待子女方面,现在也没有媒体拍到这三位天之骄子的照片,又或许是拍到了也没有报道。 只是听说温潮对长子幺女宠爱万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至于次女温白,消息不多。 还有一点让盛灼很在意,阿枭说起很久之前便在道上有隐晦的传言,说温潮发家之际也暗中培养了多个杀手,专门用于猎杀与自己结仇的敌手,一共七人,被唤作无妄七杀。早些年在省城似乎很是活跃,不见血不收刀,神出鬼没无人能及。 那时候司法不严,省城时常会看到横尸街头的画面,好多都被推到了温潮头上。 但这些都是省城早些年的传说,现在的温氏即使在□□上略有涉及,但是更多的还是从事干净的行当,品牌口碑也不错。 专业的杀手,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动如脱兔训练有素,擅长追踪隐藏气息,身手利落出色,学武十几载的盛灼也没有把握能将其击败。 这种人,很不巧,盛灼现在就知道一个温聿。 盛灼强行按捺住心中的不安,温白,一直在对自己释放善意,她自然不愿意私自以恶意去揣测。 伴随着黑板上越来越少的高考倒计时数字,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期间盛灼还是会收到那未署名的信封,里面有时候是几千块,有时候是几百块,盛灼从最开始的忌惮到现在的习惯,既然对方根本不愿意同自己说明情况,她也不需要着急,现在的学习压力也重,除了在学校外回蛋壳都要学到很晚,并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钱的由来,也只好静观其变。 值得一提的是温白通过短信,又问了盛灼一回,大意是要不要一起合作。 言辞委婉恳切了些,但是盛灼还是拒绝了。 从小火坑跳到大火坑,盛灼并不想在这打打杀杀的环境下停留太久,她也向温白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但是温白再也没回过她的消息,索性她就放下了这回事。 第70章 分数下来后,孙雪晶破天荒同时找了方煜和盛灼两人到办公室。 正是快放寒假的时候,各个班级各科课代表都在办公室数作业,吵吵闹闹的,难得孙雪晶座位在角落,倒也不受影响。 方煜啊,你就确定了保送a大了是吧?孙雪晶先是问了嘴方煜。 方煜伸手推了推因为熬夜点手电被窝里看书而戴上的眼镜,点了点头。 然后孙雪晶将目光转向了在一旁沉默不语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盛灼。 班里考试前填了一次大学意向表,此次孙雪晶叫她和方煜一块来,准是因为自己在第一志愿上填了j大。 估计是想要用方煜来继续进行良性竞争。 其后的十五分钟,孙雪晶充分发挥了自己身为优秀教师的三寸不烂之舌,多层次深维度的向盛灼剖析了保送学校a大的优点,方煜负责辅助点头称是。 最后,孙雪晶就差按着盛灼的手去填a大了,没办法,这个孩子有主见,只是可惜了,a大作为目前国内最好的大学,有很多出国深造的机会,j大虽然也不错,但是在环境和条件上还是差了些。 孙雪晶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无奈感慨便宜j大了。 盛灼心中也知道班主任是为自己好,心中微暖,决定以后去了大学有时间也要回来看看这个外冷内热的老师。 出了办公室,盛灼同方煜擦身而过,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空气中只留下方煜浅浅的一句,晚上聊。 盛灼收拾好东西骑上车,向着蛋壳那边驶去。 今晚还有个谈判,还要和袁一去一趟书店买点题册,还要把家里的洗衣机修一修,甩干桶坏了...盛灼在脑海里将事项列出来。 啧,不对劲。 盛灼皱眉,后面那台黑色桑塔纳,还有右边两个人共乘的摩托车。 已经,跟了自己好久了吧? 盛灼的这辆红色机车,在道上也是有不俗的威名,也有好几次仇家派人拦截自己,她已经习以为常。 没办法,去近的地方都是靠腿走着去,远的呢?总不能肩扛着大砍刀呼哧带喘地蹬自行车去打架。 她慢慢俯下身,紧紧贴在机车的油箱上,鼻息间都是汽油味道,拧下油门,出色的发动机轰鸣一声,几乎是一瞬间就飙出去。 身后在同一时间,响起了发动机加速的声音。 那些人紧紧咬住盛灼的行车轨迹,害的盛灼连闯了好几个红灯,几次惊险的躲过来往的车辆,惹来身后一连串的不满咒骂,她的额头也冒了汗,流进了眼睛里发涩的疼。(温馨提示:闯红灯极其危险,不要尝试。) 丝毫不用怀疑,再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盛灼得栽在马路上。 不过胜在机车小一些,盛灼挑着狭窄的路走,那桑塔纳根本跟不上;另一辆摩托车也很快被盛灼甩掉了,估计现在还在小巷里转圈圈。 此时天色已晚,她估计溜了那群人快一个小时。 很快盛灼到了蛋壳的势力范围,安全了,如果那群人再跟过来,她敢保证令他们有来无回。 盛灼将车速放缓,路边隔几米就能看到些熟悉的身影,有的站在小卖部外的椅子上,有的站在路灯下闲聊,看到盛灼的车都挥挥手或是点头。 她将头盔拿下来挂在把手上,另一只手擦擦眼眶周围的汗水,虽然口罩很薄,但还是让她呼吸有些困难,刚刚又一番刺激肾上腺素的飙车,实在是有点难受。 眼看着前面就是蛋壳的后院,阿枭平日里出门坐的那台吉普车并不在,应该是回仪阳镇总部处理事情了。 还有辆没见过的黑色大众,正从蛋壳的车位上往外开,车膜漆黑,看不清里头坐着谁,后院是蛋壳内部员工的停车位,所以盛灼并没有在意这台车,只当是哪个人换了车开。 想了想,盛灼还是拿起手机给阿枭打了个电话。 小白,怎么?阿枭接的很快。 有车刚刚跟着我,我甩掉了。盛灼平缓了下呼吸道。 蛋壳的后院临着一条不宽的马路,过了这马路后再有个五十来米就到那被高墙围起来的后院。 左右瞧瞧,没有车,盛灼抬起支撑着机车的腿,同时拧下油门,准备过马路。 车牌号你记得么?阿枭问。 记得。 话音刚落,变故突发。 只见那黑色大众拐了个弯,如同疯马般向她斜冲过来,刺眼的车灯猛地直射过来,盛灼反射性闭上眼睛。 距离太短,速度太快,盛灼根本没有逃离的机会。 砰!轿车的引擎盖毫不怜惜地撞在体型不小的机车上。 盛灼只感觉一记猛锤砸在她的身上,整个人轰的大脑一片空白。 剧烈的疼痛来袭之时,她已经从机车上摔下来在地上滑了好几米,机车在马路上剐蹭出火星,停在不远处。 盛灼只来得及护住了头,在最后关头收回了那就要被车撞到的腿,却没法顾及到另一只腿被机车狠狠刮了一下,她颤抖着手去扶那条腿,触及之处都是粘稠的血液。 第71章 疼,疼到不敢喘气,宛若数把钝刀将她割裂开来,只能张大嘴巴艰难地一点点汲取氧气,胃里一阵抽搐,涌上血沫,无意识地从盛灼嘴角流出。 血腥味混杂着沥青马路上散发的被阳光暴晒后的铁锈味,让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是一片一片雪花般不断缩小再放大的图像。 盛灼的脸无力地贴在马路上,如同贴着死神的面庞,近在咫尺,如此迷幻。 第40章 盛灼在如同烈火焚烧一般的痛楚中慢慢恢复了意识。 大脑开始运转的同时, 身体却几乎没什么知觉,只有无边无涯的钝痛, 水漫金山般将她淹没,她觉得自己像是乘在一艘风雨飘摇的小舟上,晃晃荡荡,分不清东西南北。 光是睁开眼睛,就要了她全部的力气,眼前一片昏暗, 应该是被什么布袋子罩住了头,头上有股闷闷的包裹感,自己的伤口被包扎过了, 身上搭了个散发着汗臭味的毛毯。 四周除了极低的交谈声,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 盛灼眼皮很重, 她只好一边数着自己的心跳一边问自己,是谁? 被撞倒的一瞬间, 她脑海中出现了几个可能性。 一直蛰伏专心处理帮内争斗的龙虎堂?或者是这两年在外得罪的仇家?温白?曲风生? 不可能。不用说能把车停到那里,就是别的帮派的人踏足青枭社的地盘,都会被密切关注, 更别说, 蛋壳后院, 就相当于是一个人的后背,是绝对不允许任何无关人等擅自停车的。 那是以王胜为代表的社内看不上她的一伙人? 也不对,就算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会在自己的地盘对社内的人动手, 这是江湖大忌, 如若有犯,无论对错, 是要被废双手的,重者连命都保不住。这么多年来,地下不论大小的帮派一直谨记此条不成文的规则,即使有过节,也会像上次王胜那样不带刀的杀人,而不会这样明晃晃地谋杀。 自己还没死,就说明自己有被利用的价值,一个个人的脸从盛灼面前掠过,到底是谁? 盛灼皱皱眉,额头眼眶烧得火热,她发烧了。 咯吱寂静的空间陡然响起一道刺耳的开门声,一股微咸的海风扑面而来。 年久失修的木门,进来的是个女人,穿着高跟鞋,但是此地不是水泥地而是泥地,或许还下了雪,所以每一步都发出了高跟鞋陷进雪地里的细微声音。伴随着海风吹进门的,还有浓烈的香水味道,这味道她在韩冰的香水收藏室中问过,某奢侈品的高定。加上整个省城只有东城区临海,还有未建设好的乡村风貌。 盛灼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自己还在东城区,抓自己的是个精致有钱的女人,并且自己昏迷应该有几天了,因为自己被抓的时候没有下雪,不会出现这么清冷的海风。 香味越来越浓,她在靠近自己。 当人丧失视觉之后,其他感官会变得极其敏感,盛灼有些不安地仰了仰头。 头上的布袋被拿走,强烈的光线刺得盛灼紧紧闭上眼睛,身体紧跟着打了个哆嗦,这让她想起那天直射自己的车灯,思及此身上的疼痛好像又加深了几分。 一个女声因为惊讶而脱口而出:呀! 盛灼眯起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向那来人看去。 自己并未见过此人,由于保养得好并看不出实际年龄,略带婴儿肥的鹅蛋脸上是小巧秀美的五官,浓淡相宜的妆容将她那张并不十分出重的脸映衬出几分娇贵,高高绑起的蓬松马尾末端向外微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整齐的发际线,自带一种理发店造型熨烫出来精致。 向下看是一身合体的浅紫色长裙,外搭银色的皮草披肩,北风呼啸的寒冬却脚踩一双银光闪闪的裸背细高跟,裸-露在外的小腿白皙无暇。 即使那双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细高跟,被雪和泥弄脏了如同细钻铺就的鞋面,但来人丝毫不在意,只是微微撇嘴看着盛灼,好似误入闹市庙堂的大家闺秀,与这寒酸的小破屋格格不入。 这一打量,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大小姐,绝不同于温白靠那台宾利撑起场面人云亦云喊出来的大小姐,此人看上去,就是长期浸淫在锦衣玉食的蜜罐里的娇娇女。 如花似玉,原来不单单可以用来形容女子貌美。 你们这...女子再次开口说话,门外鱼贯而入三个壮汉,面面相觑,等着下文,抓错人了呀! 此话一出,室内安静了下来。 烧得迷迷糊糊地盛灼和几个壮汉眼对眼,那娇滴滴的女子伸出纤细的手指扶住额头。 这一看就是个孩子,你们怎么会蠢成这样呢?女子声音柔细,带着怒意的话出了口便好似撒娇般活泼伶俐,我还借了车子给你们,可谁能想到呢,你们竟然能蠢到如此地步,盯梢十几天,就这? 第72章 一穿着羽绒服的壮汉迟疑地说道,那...可能是您要我们抓的人得到了什么风声,藏得死死的,我们除了这女的,再就没有跟到其他人了。 那女子嗨呀一声跺了跺脚,指着那羽绒服壮汉的脑门娇声骂道:把门给我带上,想冷死我不成?真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门关上了,盛灼本就烧得迷迷糊糊,被冷风吹过现在寒意才慢慢爬上来,她有点疲了,自己疯狂飙车不要命的闯了好几个红灯,眼看着到家门口了被车撞飞,福大命大没死成然后被人随便缠了几道纱布就扔在这鸟不拉屎刮风估计都漏风的小草屋冻了好几天。 现在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因为,抓错人了。 盛灼来不及去咒骂这操蛋的人生,她还是在意那台黑色大众车,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还停在蛋壳后院。 此时,那女子一拍手,合上手中的手机,面上又是愉快的笑意,显然是从手机上得到了什么满意的消息。 王胜说的这个方法可行,给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带她走!女子说完挽着精美绝伦的披肩便上了门口停着的巨大的奔驰房车,嘴里小声嘟囔着,今晚哥哥有空,可别错过了这场大戏才行呢。 盛灼被蒙上头跟着推进去,一壮汉又紧了紧她手上绑的死死的麻绳,车内暖气很足,她更难受了,操蛋,实在是操蛋。 谁料那女子竟不顾盛灼身上血污,来到盛灼旁边坐下,掀开那罩着盛灼的布袋,好奇又惊叹地,俏生生道,你长得很不错嘛,我叫贺仙仙,你呢? 盛灼没说话,眼下不过是这位贺姓女子心情好想找人搭话罢了,抓错了人险些将她害死却一点歉意都没有,又怎么会如外表看起来这般纯良无害。 见盛灼不说话,贺仙仙也不觉得恼怒,兴致颇高地只是施施然将布袋放下,起身去端了一碟点心小口小口地吃着。 等到盛灼迷迷糊糊的蒙着头被人抬下车,才猛然惊醒,电光火石般闪过贺仙仙这个名字。 她听过这个名字。 来到了一个人声吵杂的房间,盛灼被人一把扶过去,扔掉罩着的布袋,仔细检查着身上的伤口。 是阿枭。 盛灼猛地见到阿枭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明明很熟悉的面容此时却好像隔了很久很长的生死道,变得如此不真切。 一旁早有准备的医生赶紧上前把盛灼扶到椅子上坐下,脸色难看地盯着那包扎粗糙的纱布,等不及带盛灼去医务室,就地准备给盛灼清理伤口。 阿枭见盛灼呆滞的样子,蹲下身来平视着盛灼的眼睛,轻声道,你现在安全了,我让医生带你去楼上医务室。 盛灼听到这话,不看阿枭,只是左右看了一下这个房间。 很熟悉,蛋壳二楼最大的会客厅,此时零零散散进了不少人,除了贺仙仙一行四人外,黎清刚,刀疤脸,几个二级头目,王胜,还有眼中含泪却不敢上前的字母组,纷纷在场。 贺仙仙没有丝毫做客的样子,自在地吃着桌上摆放好的水果,一双灵动的眸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阿枭和盛灼。 盛灼心里明白了什么,面对阿枭的搀扶,她幅度很小却坚定地摇摇头。 她不走,她要在这里,看到最后。 阿枭深深看了一眼,走到门外招呼外面等着的两个护工进来给盛灼清理伤口。 他远远地看着狼狈不堪好像快要咽气了的盛灼。 贺仙仙走过来,顺着阿枭的目光看过去,啧啧称奇,这是你心上人?这么紧张呀。 阿枭轻笑一声,这孩子脑袋很值钱的,要是撞坏了,你可得赔。 女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想笑又觉得此时的白枭有些不一样,便识趣的退到另一边,不去接这话茬。 盛灼的伤口简单的被包扎完后,又吃了几粒退烧药,才勉勉强强提起些精气神,宽大柔软的皮椅将她包裹住,身上盖着蓬松柔软的毛毯,她感受着生命力在一点点回复,心里却满是苍凉。 众人等了又有一会儿。 韩冰独身一人推门而入。 盛灼呼吸急促起来,看着不知何时走到自己椅背后站定的阿枭,素来冷静到甚至有些漠然的长眸满是哀求。 她冲阿枭摇头,阿枭不敢看她,只是抬手轻轻按住了盛灼的肩。 贺仙仙从椅子上悠哉地站起身,走到韩冰面前,交情很深似的打趣道:你是个缩头乌龟,害什么怕呢? 室内没了窃窃声,风雨欲来的压抑感弥漫开。 韩冰不答,只是那么孤零零站着。 她今日着一身洗的发白的红裙,是很久之前的旧款式了,她并未施粉黛,却格外清丽,那头浓密柔亮的长发散下,堪堪落在那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上,还是有种令人神魂颠倒的艳丽,媚意横生,体态风流。 第73章 贺仙仙也知晓韩冰不会回她的话,索性走到她身后,抬手握住了韩冰的头发,在指间缠了几圈,猛地向下狠狠一拽,笑道,我问你话呢,你听不见么? 第41章 下手力道之大, 韩冰一个趔趄几乎要站不稳。 贺仙仙嘴角衔起更加愉快的弧度,居高临下的看着因为疼痛而微微皱眉的韩冰, 眉目间升起些许暴虐的寒光,世上真有像你这般没脸没皮的女人么? 话落,那看起来纤细柔弱的素手便死死扣住了韩冰形状优美修长的脖颈,尖尖的指甲几乎一瞬间便抓伤了韩冰的皮肤。 韩冰依旧不说话,甚至双眼空洞,只默默承受着这众多人在场的屈辱。 此时, 门再一次被推开,走入一个一身黑色布衣的中年男子,个头不高, 身量结实气息沉稳,剑眉鹰鼻不怒自威, 来人进屋先是环视一圈,才冲贺仙仙欠了欠身子, 道: 小姐,先生到了。 说完身子一侧,一个三十来岁的清隽男子站在门口, 合身的黑色西服, 头发有些长搭在额前却不影响周身气度, 一副细金丝框眼镜后是双沉静如水的眸子。他无疑是个长相极佳的男子,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过多痕迹,反而平添了几分儒雅温润,不难想象此人年轻时是怎样的风华。 哥哥!你可是迟到了哦!贺仙仙一把将韩冰推开, 面上又恢复了最初的天真烂漫, 冲门口的男人甜甜的笑,仿若不食人间疾苦的小女生。 盛灼死死地盯着走进来的金丝框眼镜男, 翁培。 虽然只在昏暗的夜晚见过一面,盛灼还是记住了这个男人,不知是因为那一晚青枭社背后还有金主的事情震惊到了她,还是那一晚的韩冰分外敏感,他来之前,是那般开心雀跃,他走之后,只剩下那个倚着玻璃了无生趣的空壳。 翁培代表了海生集团,给青枭社以资金的支持。 而贺仙仙,则是海生集团老板贺雄的独生女。 盛灼很想告诉阿枭,贺仙仙抓错了人,她代替韩冰承受了这原本为韩冰准备的苦难,此时身体上传来的针扎般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脑海中叫嚣着:这个女人不在意韩冰是死是活。 她想要阿枭救救韩冰,翁培和贺仙仙成婚也有几年了,至今才东窗事发,此事定不会善了。 但是嘶哑的喉咙只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几个音节,阿枭听到了却不去看她,一眨不眨得盯着场内,唯有喉结滑动了一下隐约透露出此时的他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平静。 仙仙,你这是要做什么?翁培显然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幕,心下一沉,眼睛不敢往韩冰那里看,单是用那张清俊的脸庞尽力表演着无辜疑惑。 贺仙仙惊奇地用手轻轻遮住嘴,嗯?这女人在青枭社白吃白住还勾引有妇之夫,我邀请哥哥来看看热闹呀。 翁培的脸色慢慢阴沉下去,眼神在四周安静的众人身上扫过,别闹,有事我们回家处理。 no no no,贺仙仙伸出食指轻轻摇了摇,古代女人浸猪笼不也是被围观的么? 翁培放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想来是知晓这位贺大小姐一贯的作风,不再奢望此事能给自己留有几分颜面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话说出口却放缓了声音,好仙仙,今天想要怎么出气? 贺仙仙闻言咯咯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清了清嗓子,你觉得呢? 翁培立刻说道,我将她送回老家,这一辈子都不见了,就当没这个人,行么? 贺仙仙不说话了,歪着头似是在思考这个提议是否可行。 韩冰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从翁培进来以后,她就只将那双微凉的眸光轻轻落在他身上。 贺仙仙在她那细嫩的脖子上掐出了指甲印,她不为多动;当别人像讨论一个不要的玩具一样讨论她时,她仿佛是隔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某处,看着翁培的目光却不像是看眼前人,那视线轻飘飘荡着,在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里打着圈。 嗯...贺仙仙出声,可是,我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因为她才没了的,我好委屈啊哥哥... 翁培震惊地看着贺仙仙,仙仙你怀孕了? 本来打算给你个惊喜的,但是上个月我在医院看到这个不要脸的玩意一次,之后一周我就在逛街的时候被人推了一下,孩子没了。贺仙仙说话的时候,脸上面无表情,幽幽说着,不是她又是谁呢? 我本来想着,让她滚远点别碍我的眼就好,但是她这般冒犯我。 我觉得,既然有人不知死活。 那就死了算了。 室内一片寂静,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几道抽气声。 贺仙仙眼波一转,冲着站在一旁过于震惊而变得僵硬起来的翁培说,你说呢,哥哥。 第74章 翁培艰难地抬头看着贺仙仙,似乎想从那张朝夕相处的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意味,他勉强牵扯起嘴角的肌肉,仙...仙仙,你的意思是? 贺仙仙从那先前剑眉鹰鼻的中年男子手中接过一把短刀,塞到翁培手中,轻轻柔柔地在翁培耳边说道:你,去杀了她。 翁培不敢去接,愣了几秒钟,他终于确定了贺仙仙是认真的。 他猛地看向韩冰,看向这个他从进屋到现在一直默不作声的情人,也许说是情人有些凉薄了,因为这个女人陪着自己度过了十几年的时光,压力大失眠严重的他多少次自己在她怀中睡得无比香甜,在她面前卸下所有的面具,扪心自问,自己是爱这个女人的,爱到这么多年除了贺仙仙外没有过别的女人。 真的是你做的?他不信,可是想起十周年时要韩冰打胎时韩冰悲痛欲绝的神情,又生出一丝动摇。 今天她穿着大学时候他打工兼职赚钱给她买的第一条红裙子,他记起时隔多年的伴随着这条裙子的一封情书,他称赞韩冰出水芙蓉,媚而不妖,想尽了世间最美最好的情话。 这条裙子,让他突然无比清晰地回忆起那封情书的每一个字。 翁培心中慢慢升起剧烈的愧疚,他甚至觉得。 今天只要韩冰否认,无论如何,他也要保她安全。 所有人都在等着韩冰的回答,得到的却只有一抹浓丽的笑。 韩冰痴痴地看着面前这个冷汗打湿了头发的男子,是不是她做的其实并不重要,她确实是看到了贺仙仙在医院做产检,不过是和另一个年轻男子,孩子不是翁培的,她比谁都清楚,自从自己的孩子打掉之后,她就给翁培下了药,翁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她并没有恼怒生气。 她不在意,贺仙仙反倒是怒从中来,怒骂她清高什么。 更是频频给她深夜发短信,她这几天从没睡过一次好觉。 其实,韩冰或多或少能理解贺仙仙的做法。 贺仙仙并不怕翁培知道自己出轨,一个倒插门在这场豪门婚姻中并没有任何重量。 她只是觉得,韩冰撞见了自己的丑事,韩冰这个没脸没皮的女人,撞见了自己的丑事,那么她就来了兴致逗弄逗弄韩冰了。 -你想不想知道哥哥更相信谁的话呢韩冰姐姐? -我真不想你继续再一副清高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了呢。 -要不你就别活着了吧? -我和你根本不一样,你不要那么恶心了! -你快出来呀,我一直等着你呢。 韩冰笑着笑着流下泪来,她抬脚走向翁培的面前,从贺仙仙手中拿过那柄短刀。 第一次在青枭社众人面前光明正大地牵起翁培的手,把刀柄放进去,刀尖冲自己,韩冰的双手紧紧覆在翁培那双冰凉僵硬的手上。 只听韩冰轻声说,是我做的,我嫉妒她能怀上你的孩子,嫉妒她可以理所当然地夜夜躺在你身边,嫉妒她有钱有势可以让你平步青云,嫉妒她能让你小心翼翼奉承讨好。 滚烫的眼泪落在翁培的手上,他微微颤了颤。 我要向你的妻子贺仙仙女士,道一声对不起,是我死缠烂打抓着你不放。 翁培死死抿着唇摇着头,泛红的眼眶不敢眨一下。 怪我,怪我想赌一把,韩冰抬手摩挲着翁培的脸,从鬓角到嘴唇,好似是母亲宽容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温柔,可我从你给我改了名字,就再也没赢过。 翁培看着面前这个无比熟悉的女人,惊觉她何时这般消瘦了,想挣脱韩冰的手去拥抱她,却被中间那尖锐的短刀顶着,丝毫无法动弹。 你想抱抱我么?韩冰轻声问道,想抱抱小红么? 翁培终于崩溃了似的落下泪来,他的双手颤的厉害却仍不敢点头,谁料韩冰迎着锋利的刀尖,狠狠地撞进他怀中,一双手臂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抱住他。 翁培失了声,宛若是他抵着刀尖般长大嘴巴怔愣在那。 韩冰用脸细细磨蹭着男人的颈窝,梦呓般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哥哥,温存时间结束了哦,你最好放开她吧,这么脏。贺仙仙很满意韩冰的自知之明,但仍不愿意看到这好似是她拆散了鸳鸯的一幕。 翁培不动。 我忍了她这么多年,我也忍了你这么多年,她也算是够本了吧,翁培,你马上要准备下一届市长选举了,可别出什么篓子吧,毕竟我不缺你一个翁培,我只是缺一个当市长的老公。贺仙仙继续说。 翁培还是不动。 贺仙仙带着敬佩的神色点点头,从包中掏出一把小巧精致的手枪,冲着翁培怀中的人毫无征兆的开了一枪。 第75章 砰! 盛灼的眼睛在那一瞬间被阿枭挡住,突破极限几欲弹射而出的身体被阿枭死死钉在椅子上。 盛灼用力想摆脱阿枭的束缚,最后直接动了口一嘴咬上了阿枭的手腕,见了血腥味阿枭才俯身对盛灼小声说,这是冰姐自己的选择,你不要去送死。 身上的伤势太严重,盛灼折腾了几下就没了力气,眼睛上阿枭的手依然没有放下,她无力地低下头。 贺仙仙斜睨了眼抱着韩冰跪下的翁培,将枪扔给那中年男子,接过男子递来的手帕擦擦手上沾染的丁点血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心爱的裙子上迸溅了血迹,不甚满意的啧!了一声。 姜叔,带先生走,别忘了给包扎一下,好几年没动怒连准头都没有了,可怜了我的哥哥。嘴上说着,贺仙仙却神情愉悦地昂首挺胸向门口走去,没再看一眼被那贯穿头颅的子弹斜射进手臂里的翁培。 浑身浴血的翁培被那男子拉扯着站起来,不待他反抗,直接就被打晕扛在肩上。 一个屋子的人大气不敢喘一声,现在枪这个东西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还是稀有物种,所以在见识到这柄看似小巧玩具似的枪有这么大威力之后,有些甚至不敢去直视贺仙仙的眼睛,纷纷低着头给她让出一条出去的路。 贺仙仙哼着歌心情大好地就要走出门去,蓦地停了下来,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刚刚似乎有动静的角落。 是那个抓错了的小姑娘,刚刚似乎是要冲出来。 有点意思,正要再仔细看看那小姑娘,就迎来了阿枭的视线。 那一头半长卷发的男人,面色冷峻,静静站在椅子后,一只手还放在那小姑娘眼睛上,环着的手臂仿若一座高山般巍然不动将那孩子笼罩保护起来,全无惧色甚至略带警告意味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刺过来。 第42章 贺仙仙冲阿枭呲牙一笑, 才走出门去。 盛灼开始闻到空气中一股渐渐弥漫开来的血腥味,一个呼吸的功夫, 就变得浓重而刺鼻,有人开始活动起来,来回收拾屋内的一片狼藉,逐渐恢复生气的屋子中,盛灼全身冰凉动也不敢动。 阿枭温热的手掌心内一片黑暗,盛灼目眦尽裂要在这黑暗中看出个韩冰似的, 那一道震耳的枪声,一直重复循环在她耳边炸开,停不下来, 没法停下来。 她隐约知道有人将她放躺,给她的腿打上石膏, 仔细照顾她的伤口,她却依然像在那艘不知归途的小舟上飘荡, 身旁皆是缠缠绵绵的回忆,一会儿是回到家中只看到一地残渣废墟的时候,一会儿又是第一次见到韩冰时缱绻靡丽的时候。 她细数记事起到现在的回忆, 疲惫万分。 什么时候能结束这场苦难啊, 离开了这些相熟的人, 离开了这个比动物更像是原始社会一样的环境,她就会好起来了。 阿枭听医生说着休养休养吧,平时注意不要碰水不要吃辛辣的食物...吧啦吧啦一串,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这些废话都听了无数遍了。 送走医生后, 看见字母组一边两个守在盛灼的床侧,很大只的四个男人尽量坐在那小小的圆凳上, 面容严肃地盯着盛灼,活像是四只大型狗狗。 阿咧咧嘴,努力尝试了一下还是没笑起来,转身从裤兜中摸出根烟点上,站在走廊的窗户边很久才吸一口,一根烟一共也才吸了两口。 将烟蒂碾灭,随手扔到楼梯旁的垃圾桶内,双手抄兜下了楼。 二楼另一个接待室,环形的落地窗明亮干净,舒适简约的米白色皮质沙发,浅蓝色地毯,空气中浮动着清香的味道。 贺仙仙和黎清刚坐在沙发上聊天,阿枭进来的时候,一壶茶刚刚煮好,两人也随及停止了谈话。 一块喝点来!黎清刚冲阿枭招手,眯起的笑眼让他看起来多了些和善,贺仙仙但笑不语。 阿枭坐在另一边的独立小沙发上,一只手撩起被风吹乱的卷发向后拢去,淡淡道:不了,我只喝酒。 气氛开始有点凝固,黎清刚那个刚端起茶杯递过来的手被晾在一旁,伸也不是,放也不是。 开门见山吧,贺仙仙轻抿了口后主动开口,以往我在的地方你可都是避之不及。 阿枭笑了,够爽快的,刚哥这点你可比不过贺小姐。 黎清刚面色微愠,沉声道,如果你是为了那个丫头片子的事,就不用多说了,算她命不好。 阿枭摆手,我不是为了她,我只想说,以后贺小姐和翁先生,包括你们所有手下的车,都不要停在后院了,那是给我们自己人停的地方。 贺仙仙还未说话,黎清刚一拍桌子,发出不小的动静,怒喝道:白枭! 阿枭却不顾,继续说道,还请你们和我们保持礼貌的距离。 黎清刚一字一句狠狠说打断阿枭的话,注意下你的态度! 阿枭两次被打断,微微皱了眉,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初二人一同在街头挨饿受冻时候的影子了,那时候黎清刚面黄肌瘦见到吃的像是饿狼扑食一般,现在圆润了不少,精神奕奕,有了许多做大哥的样子。 第76章 刚哥,他们虽然给我们提供了很多资金上的帮助不假,但是说到底不过是他们出钱我们出力罢了,你真的不用太卑微。 黎清刚没想过会是这么句话,一时间竟被这诛心的话钉在原地。 阿枭深吸一口气,我念你是我大哥,念在她这些年对青枭社的支持,不计较这一回,但是以后,麻烦自重些,这里不姓贺,也不单单姓黎。 寂静,长久的寂静。 黎清刚好像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年轻男子般,又好像是在消化那番话,并没再出声。 反倒是贺仙仙放下了空茶杯,起身拎起包,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早知道是白少你的人,我又怎么会这么冒昧。前段时间我爸还去南方和白总谈了生意,你我可千万别伤了和气,以后我注意就是。 说着贺仙仙已经走到门口了,回头冲白枭道,这事也怪我,大水冲了龙王庙。回头我给你转十万,你给那小姑娘压压惊,这事就算了了? 阿枭看着贺仙仙一副皮笑肉不笑地样子,玩味地扯起嘴角,十五万吧,还得给韩冰买个好地角立墓碑不是。 贺仙仙脸色一变,冷哼一声,道了声好便摔门而去。 余下两人,静坐无言。 阿枭吸吸鼻子,俯身够了杯茶一饮而尽,就听黎清刚沙哑着嗓子低声道: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南方? 说不好,这几年吧。阿枭说。 良久,黎清刚又说,你是不是生气我在有意分散你的势力? 阿枭不说话了。 青枭社青枭社,既然叫青枭,这里就永远都有你的一半。我只是...你马上就要离开青枭社了,我只是担心随着你的离开很多敬重你的兄弟就散了心。你倒不打紧,你是回去做少爷的,我还得待在这里,继续。 我知道你不怕贺家,但是这不是在南方,她要想把你怎么样,你爸想救你都来不及。况且...你多少应该为我考虑考虑。 阿枭掩面揉了揉眼睛,几次张口,才说,当年你救我一命,待我如同亲兄弟,我常记得你好几天粒米未进,好容易捡了一个包子也要分我一半,后来听你说这世界对你太不公平,你被夺走了一切。 我说好,那我陪你东山再起。 阿枭顿了顿,这似乎是第一次讲起这些狼狈凄惨的往事,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我们从烧烤摊摔啤酒瓶的小喽喽到在仪阳站稳跟脚被人叫做大哥,我从没有一天敢忘记那半个包子,所以我日夜在想,如何为你招兵买马怎样步步为营。家里来了很多人劝我回去,我都在想,不够,还不够。 我的兄弟,我的义兄,还值得更好更高的位置。 黎清刚端坐在沙发上,微微弓着背,眼睛出神地盯着那桌角,已经不年轻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沉甸甸地苦涩。 这么多年,我这奢靡享乐惯了的少爷身子,可能把我一辈子的苦都吃完了,全凭,一个义字撑着。 说完这番话,阿枭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缓了一会儿他起身,本想就这么走了算了,但是临到门了,还是开口道,你只需要记得,我都是在为你打江山,若是换个旁的人,我早回家过逍遥日子了。我不想青枭社,更不想你,沦为贺家的走狗。 青枭社是我的心血,而你,始终是我的义兄。 等你在高处站稳,我会自己离开。 盛灼醒的时候,刚适应了白天的光线,就看见四个面带期待的脑袋凑在她的上空,轻轻地,一个比一个还轻地说,老大你醒啦...你要不要喝水呀...你还记得我是谁嘛... 盛灼不想和这群妖怪说话,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们。 四个人又窃窃私语了一番后,直到大c将阿枭叫来,房间内才恢复了平静。 阿枭将四人赶出去,将一束鲜嫩欲滴地小雏菊放到床头的花瓶内,带着笑意对盛灼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小姑娘,以后出息了别忘了哥哥我。 盛灼闭着眼睛浅浅笑了一下,道了句谢谢。 阿枭在床边坐下,却听盛灼哑声道,贺仙仙是不是说要用我来交换冰姐? 阿枭沉默良久,是。 他看到盛灼眼皮轻轻颤了颤。 那如果我当时小心些不被他们抓到,冰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盛灼问。 阿枭低下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就算没有你,贺仙仙也不会放过冰姐,我和她相识五年,从没见她真的开心过。我多少次劝她离开翁培,可是你看,她不舍得离开,还得不到结果。她就是在折磨自己。 盛灼叹气,不再说话。 一周后,盛灼坐在轮椅上被推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医务室躺了能有半个月,现在身上除了打着石膏的腿还没好之外,其他的小伤都已经不妨碍她自己行动了。 第77章 阿b将她送回来之后就去健身房训练了,只剩盛灼一个人坐在轮椅上静静待着。 因为她刚进门的时候,就看到门口玄关处的小台面上,放着个空的玻璃瓶,在夕阳下折射出温暖的光芒,小小的瓶子上粘着的标牌已经模糊不清了,甚至瓶盖合缝处的小圈都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 依稀是个老式的香水瓶,下面镇着一张纸。 盛灼抽出那张纸,字迹潦草,有的甚至要她看好几遍才看得懂。 小盛灼,我料想你会因为我的死而难过自责,所以在下楼前写下了这些话。 因为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我,我实在是很欣赏你。却让你因为我遭受这些荒谬的苦楚,将死之人也只能说句抱歉。但我绝非是为了你去赴死,那贱人想我死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孩子没了必然会迁怒于我,我早就清楚。 这一天或早或晚,总会来临。 我整日沉浸在在做三的自责中,顶着那贱人随时可能杀了我的恐惧,我的每一天都在赌。可是比谁都清楚他绝不可能放弃荣华富贵的,是我。一直不愿意面对现实的也是我。 我这一生,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单有一个翁培。 我把他看得比我的命还重,直到我终于确信他也不属于我了,精气神便就随他去了。多少次我看镜子里的自己,哪里还是我呢? 你一定要原谅我的软弱,我累了。 这人世间在我看来皆是疯癫,如有机会,我再好好来过一回。 韩小红 第43章 纸的背面是一个配方, 是韩冰答应的,给她纱布的配方。 她只草草看了一遍就将那纸折起来。 就是过去这么久, 她还是没有真正把死亡和那个喜爱穿红裙的如妖如魅的女子联系到一起。当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那个夜晚韩冰微醺着要来吻她的窗前,看到这个或许被韩冰小心保管了十几年的香水瓶。 她才真实地生出颓然的无力感。 盛灼艰难地通过一只手将轮椅推到窗前,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晚迷人醇厚的酒香。 韩冰说看这世间皆是疯癫。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是与非,韩冰做错了么,确实是做错了, 刨去翁培这个大众男人的贪心,贺仙仙也被她置于丈夫精神□□双出轨的不仁不义之地,这么一想, 或许贺仙仙这么恨她也是可以理解。 可韩冰又在哪里做错了呢,那个让她就差把心捧出来的男人, 在和她在一起时为了前途选择了贺仙仙,她被迫成了小三, 就这样,那个男人依然不放过她,不断给她扭曲的希望, 纠缠了好几年。 韩冰和她说过自己是如何给翁培下药, 日复一日, 终于让翁培再也硬不起来,再也没办法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说这话的时候,韩冰是有些愧疚的,毕竟这对贺仙仙并不公平。 盛灼也清楚, 韩冰的痛苦来源于她是个好人, 却在做着错事,日日饱受煎熬, 也许这个结果对她来说,并不亏。 翁培废了,贺仙仙在昔日总是好生哄着自己的哥哥面前的形象说是天翻地覆也不为过,何况贺仙仙现在是否还在乎作为男人已经废了一半的翁培还不好说。 她用她的死,也算赢了一回。 盛灼想起阿枭对自己说,出于立场问题,这次我没法给你讨要个说法了,只有这十万块钱,等你以后长大了,再出这口恶气。 阿枭似乎是十分相信自己,十分肯定自己会成长到足以击败贺仙仙。 思及此,盛灼无声地笑笑,算了吧。 这日子眼看就要结束了,这些也该随着结束了。 在床上躺了半拉月,医生惊叹着说没见过自愈能力这么强的人,一顿仪器检查之后,才将盛灼的石膏拿下来。 完事之后,盛灼在房间里待了一天,没忍住,还是跟阿枭打听了位置,带着酒和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去了韩冰墓前。 那玫瑰花不便宜,老板娘说是什么空运来的,胜在确实鲜艳漂亮,和初次见面的韩冰一样,盛灼就一咬牙买了一束。 那十五万都用来修这墓了,其中说是给盛灼的十万,其实那是贺仙仙给阿枭的钱,她说什么都没要,直接让阿枭给韩冰修墓了。 不愧是花了大价钱建的墓地,处在市郊一个面向城市的半山坡,青色理石块从山下直接铺到墓碑前,刷了白漆的精致雕花石拱门,往前便是视野开阔一望无际的省城,韩冰的墓碑倒是朴素简单,和她本人一点也不像。 盛灼将花放在碑前,看了眼那墓碑上笑靥如花的女人。 她打开酒,倒了一半,自己留了一半。 想起韩冰总说要不醉不归,盛灼喃喃自语。 我今日便同你喝个不醉不归。 天色渐晚,盛灼才摇摇晃晃地下了山。 第78章 北方的冬天风如刀割,吹得盛灼紧了紧自己的外套,街道两边都是些卖对联红灯笼的小贩,行人不少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热热闹闹,衬得那秃溜溜的枝桠都喜庆了几分。 盛灼呼出口雾气,春节要到了啊。 来到蛋壳之后,也就每年的春节能歇息放松两天,再狠再辣的□□头子都要过节,大家都是平平安安地过完年再重拾旧日仇怨。 往年阿枭都会回南方过春节,袁一和袁钦老师每年都邀请她去家里过节,她都拒绝了,基本都是和同样孤苦伶仃的韩冰一同吃顿饺子,看看电视节目,年就这么过去了。 袁一刚刚还给自己发信息问她要不要一块回去,她以办公还没回来的理由给否了。 为了瞒住袁一,不得已骗她自己被外派邻省去办公了,再三保证下次一定带她一起之后才得到原谅。 盛灼去了躺超市,去年是韩冰包的饺子,今年只能买点水饺凑合一下了,超市里没有韩冰发明的什么木耳鸡蛋胡萝卜饺子,加上超市老板态度不太好,她快速捡了一袋素三鲜的就出来了。 晚上回去垫垫肚子。 还有两天就过节的时候,盛灼收拾了东西,回了仪阳镇。 以往都是头两天回来奶奶坟上看看,当天就往回走,这回盛灼打算过了节再走。 盛家奶奶的坟在临近火车站的地方,盛灼背着书包下了车就直接上山,和韩冰的墓比起来盛奶奶的坟就寒酸了不少,杂草丛生的小山包上,那墓碑连碑都算不上,大石块上刻了几个字,潦草可笑,连张照片都没有。 盛父盛母是连骨灰都没留下的,盛灼只是在奶奶坟旁立了个木板,权当留个念想。 盛灼放下书包,挽起袖子将坟上自由生长的杂草走连根拔掉,又折了几个树枝当扫帚把周围的地面清理干净,最后才从包里一束三两支的叫不出名的小花,放到了奶奶碑前。 等我以后有钱了,给您换个好地方睡觉。 盛灼微微翘起嘴角,靠在墓碑前,头摩挲着,难得的放松下来。 她的生日在12月末,但是小时候家里太穷,每年都和春节一起过。她那个糊里糊涂的爹妈,怕老太太知道偷偷给盛灼操办,就索性不告诉奶奶她真实的生日。 盛灼还小的时候,也不懂这些,只知道每年春节,奶奶都会给自己格外煮一碗长寿面,还有集市上五毛钱两块的花生糖,只有两块,那时候的糖不便宜,也不是很甜,唯有包装花哨些,她却舍不得一口吃掉,总是在晚饭后不惧寒冷偷偷躲到没人的地方,剥开糖纸,舔两口。 就着凛冽的冬风,一颗糖能吃好久,甜蜜的花生香味会伴随盛灼的整个春节。 可无论再喜欢,留给盛耀的那颗却始终没有动过。 只是可惜有的时候等了盛耀好几天好几天,他都不回来,最后糖坏掉了。 后来长大了点,奶奶去世后,她再也没过生日,没人会在意她哪天过生日,她也就自然淡忘了。 但是小时候那伴随着春节而来的甜蜜滋味,却让她默认了春节就是生日,这是盛奶奶给她留下的深切缅怀。 盛灼坐了一会儿,觉得太冷了,便起身收拾东西往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盛耀还没死呢,也不知道来祭拜祭拜您,等我把他找到,拖也给拖来,怎么着也得给您磕个头。 星光熠熠,月色通透,火车站在不远处的地方闪烁着令人心安的光亮,盛灼将羽绒服的帽子扣上,又觉得漏风,索性将帽子两边的抽绳拉紧,拉到下巴下面系了个蝴蝶结。 这个羽绒服真的很厚,蓬蓬起来好像充了气,穿起来和看起来一样,暖和柔软,是她最喜欢的一个,不过现在系了帽子估计看上去不太美观,盛灼心想,反正这大晚上的也没人看。 盛灼刚走到火车站前街,就听街边一个卖苹果的大妈扯着细嗓子叫唤: 干什么啊干什么啊,我看你这人长得挺俊,怎么砍起价净学那些黑心的人张口就来?你这价格老婆子我还活不活了啊!大过年的我不回去和我老头子躺热炕头,来这遭你这罪?你是成心不想让我过好年吧?! 大妈身材壮实,围着绿色头巾,常年在外奔波脸颊上红红的两团,表情犀利,瞪着她跟前的客人,嚷嚷声音之大,好像要全火车站的人都来看看自己是怎么被黑心人欺负了。 小摊前站着个高挑的身影,穿着和盛灼差不多蓬蓬的羽绒服,在寒风中缩着脖子低着头,从那大面包般蓬软的羽绒服下,伸出穿着牛仔裤的两条纤细匀称的腿,来回踱着小碎步,身边还停着个巨大的行李箱,那人双手交叉在袖子里,根本没空管那箱子。 有这么冷么,盛灼这样想着,不禁也缩了缩脖子。 第79章 停停停!好了好了,你别喊,5块就5块,给我称两三个!女子咬着牙低声交易。 两三个?!!大妈声贝再度爆表,你跟我什么玩笑啊,不卖!我两斤起卖!! 我自己吃又不是拿回去养猪,两斤你这不是在黑我??女子被气笑了。 爱买不买,你看这前街还有第二家卖水果的么?大妈老神在在地往椅子上一坐,从身边的布袋里掏出一把瓜子,眉飞色舞地一个接着一个嗑了满地都是。 女子似是被这大妈的姿态震惊到了,小碎步都停了,背影略显萧瑟。 盛灼从刚刚就一直站在后面,看到这女子吃瘪只觉新鲜,竟笑出了声。 就在此时一个瘦小的男子突然跑过来一把拽过了放在旁边的行李箱,撒腿就跑。 女子僵硬地转过去看,只来得及看到那男子扛着自己重达二十来斤的行李箱飞奔而去。 我这玩意不是有轮子么?她有些疑惑。 还没等女子从那奇异的感慨中缓过来,只见身后冲出去一道白色的身影,那人一身白色羽绒服鼓鼓的有点可爱,幸好是短款的,没耽误那双大长腿几步就追上了那小贼,就是跑起来像是个小云朵在飘... 那小贼没想到还有人敢追上来,单手扛着箱子,另一只手摸出把小刀,在灯光下晃了晃,面容狰狞,眼神恶毒。 谁料刚要张嘴说台词,就见来人后退几步助跑,转身,抬腿,动作凌厉漂亮,迅雷之速一个回旋踢踹得他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这一踢行云流水,他才看到个残影,就觉得胸前被铁球重重抡了一记,身体还没反应过来,就要和那行李箱一同坠地。 下一秒,来人一个大步再次跟到他身边,抬起那从鼓鼓的羽绒服袖内伸出来的小手,小贼闭上眼睛,这到底是什么世纪奶凶铁板都被自己碰到了,怎么和武打片一样? 无了呀! 不想,迎接他的却只有一屁-股墩在地上的冲击感。 他睁开眼,见来人戴着收紧的帽子,只堪堪露出一张小脸的轮廓,逆着光看不清长什么样,那只伸出的手稳稳地扶住了行李箱。 来人脚尖在他手中一挑,那小刀便弹起翻了几圈滚进去路边的树丛中。 还不走? 小贼不想去深思那威力巨大的一个回旋踢竟然是个妹子做到的,捂着剧痛的胸口小声呜呜着抛跑开。 盛灼将行李箱放好,抬眼去看那呆愣在小摊旁的女子。 巧了大大的黑色羽绒服,这人也将抽绳系起来了,黑色帽子收紧只露出一张愈发显得清丽素净的脸,额前还有几根呆毛被压在帽子边缘,此时正惊叹地微微张着粉嫩的嘴唇。 和一边震惊地都忘了嗑瓜子的大妈一同看着盛灼。 盛灼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一黑一白两只蓬蓬鼓鼓的派大星就这样静静隔路对望。 时间一度好像停止,寒风瑟瑟,谁也不动弹,若是刨除两人眼中对自己现下形象的尴尬,倒是颇有些仗剑侠客江湖再见的留白意境。 良久,女子拍拍手,精彩啊精彩! 盛灼严肃道,穿的秋裤有些紧,否则可以踢得更高! 第44章 那高挑女子一听, 乐了一下,一阵寒风吹来发觉有些冰牙, 又赶紧闭上嘴。 盛灼的眼神从手中扶着的行李箱上掠过,此人,应该是要坐火车离开的,临走之前买点水果车上吃,如果是刚刚回来,就不会纠结于火车站这高于行业标准n 倍价格的苹果。 脑子里几乎是一秒钟就完成了推理, 但是看着女子紧抿着嘴唇笑起来两个眼睛眯到一起的样子。 盛灼心中一动,开口道:西柚医生刚回来么?我也刚到,一起回么? 女子正是好久未见的谢溪又。 两年没见过面, 谢溪又没有变化,依然是清清爽爽, 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鼻尖的一枚小痣还是风情又可爱。可若是说丝毫变化没有, 盛灼又感觉西柚医生好像瘦了些,从前还有些肉的脸颊现在线条却格外明显。 虽然为这张原本清新温和的脸上增加了几分清丽的棱角,但是盛灼却无端地觉得西柚医生这两年, 未必过得舒服。 谢溪又听到盛灼的话, 愣了一下, 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说什么,那话在她唇边绕了又绕,百转千回似的没说出口,最后看了眼盛灼, 只笑道, 也是巧,走吧。 身后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的大妈看着谢溪又就要走远的背影, 坐不住了,赶忙起身尔康手喊道:苹果还要不要了啊!四块四块,不行三块五也可以商量啊! 谢溪又一边从盛灼手中把行李箱拎过来,一边冲大妈吐舌头比了个鬼脸。 盛灼不作声笑笑,这寒冬腊月刀刃似的冷风好似也热闹起来,好多厌恶的事情,有一个人能与你一起分担也就不算太坏。 第80章 小镇不大,从火车站走到谢溪又的诊所也没多远,加上春节,路上行人都少,更别提什么交通工具了,盛灼也不问谢溪又是怎么从诊所过来的,心安理得的走在谢溪又身边。 许久未见,两人却丝毫没有尴尬的氛围,好像这两年时间不过是眨眼间的一场梦。 这都快要过年了,才回来?谢溪又单手扶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抄在兜里,下巴抬抬,示意盛灼走里面。 盛灼嗯了一声,西柚医生嘴上说着,可心里指不定怎么想的呢,毕竟在她眼里自己可是个混迹街头的危险少女,学校放假了不回家估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我父母都去世了,本来不想回来的,也没个地方落脚,但是又想着回来看看,毕竟我在这里长大,总想着回来看看。盛灼神色如常说着,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平淡。 谢溪又微微抽了口冷气,点点头,长久的沉默下,清净的马路上只能听到行李箱车轱辘发出的咕咕咕...的声音。 盛灼心中暗骂自己无耻,却又开口道:我一直看西柚医生自己住,也是一个人过节吗? 谢溪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般,从本来就略沉的嗓子挤出低低的话语来:唔...我自己过。因为我之前一直在国外,我父母...也不怎么管我,所以春节什么的,我统共也没过几次。 盛灼说:其实没有家人的话,春节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我正好那天过生日,才会有点在意。 谢溪又不说话了,这个久别重逢分外愉快的夜晚,说起这些沉重的话题,让她的心头有如乱麻一般,花了大力气建立起来的围墙,本以为足够坚固,可现在又是如此不堪一击,有一股剧烈而汹涌的东西正蠢蠢欲动。 诊所到了。 盛灼冲谢溪又摆摆手,道了声再见转身准备离开。 她听到身后没有行李箱的轱辘声,于是自信地一步接着一步走远。 小吉祥物。谢溪又扬声叫住盛灼。 盛灼停下,微微侧过头等待着下文。 你晚上住哪去? 随便找个旅馆凑合凑合。盛灼答道。 谢溪又顿了一下,似是随口道:要不,你住我这? 盛灼在背对谢溪又的阴影中得意地呲牙一笑。 她转过身,面色如常甚至在冷风中微微皱眉有些冷冽,方便么? 谢溪又笑笑,有什么不方便。 诊所内暖意融融,盛灼时隔两年再踏进这里,只觉得回到了那恍若梦境一般的风雨初见之时,那时的她还以为自己陷入了噩梦中很快就能醒来,谁知道噩梦缠身,她身陷囹圄自身难保。 时常回忆起的,都是在这个诊所醒来时的悉心照料,是西柚医生从容温和的风姿,是这里和她带给自己的安全感。 盛灼喟叹一声,真好。 走吧,我们去楼上。谢溪锁好门,又将行李箱随便放在一楼的储物间内,一边试图解开下巴处那系得好像有点紧的抽绳,一边领着盛灼向楼上走去。 盛灼点头,跟上去。 上了三楼,盛灼将脱下的羽绒服放在楼梯口的衣架上,环视了一圈,三楼的空间大概有个八九十平米,映入眼帘的是客厅,白色软装和原木色搭配,在温和的灯光下显得干净温馨。 盛灼看了看,好像只有一个卧室门,又瞄了瞄沙发被扒了皮! 视线随之飘向窗边整齐晾晒起来的床单被套、小毯子、沙发套...明显是出门前洗好挂上去的。 盛灼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中隐隐冒出点期待。 还未等她细品这期待是什么意味之时,就听谢溪又那边传来了暴躁的低吼声。 闻声望去,只见西柚医生低着头死死的盯着那个越来越紧的抽绳结,拿惯了手术刀的细长手指用力地扯着绳子,面目有些狰狞,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这绳子扯断。 屋内气温高,再加上着急,谢溪又的鼻尖已经冒了汗,整张白净无暇的脸开始慢慢升温,慢慢变红... 这下真的像派大星了,盛灼忍着笑走过去,我来。 谢溪又看着盛灼突然走近,将手中的绳子交给她,不动了。 净身高能有一米七四的西柚医生让盛灼不得不微微凑近些,她将手中的抽绳轻轻揉了揉打散,纤细的手指灵巧地一别,绳结便轻巧的解开了。 盛灼满意地把抽绳舒展开,分别捋顺妥当放好,可以了,这个绳子不能用力扯,否则越扯越紧。 谢溪又定定地看着盛灼,不知怎么有些紧张,全然没有了刚开始偷偷占便宜的理直气壮,下意识地向后挪了一步。 谁料绊到了身后的落地台灯的电线,慌乱中整个人眼看就要向后仰去。 盛灼脸色一变,赶紧伸出手想要扶住西柚医生,她以为自己稳稳的可以将谢溪又拉回来,不曾想,谢溪又虽然纤细,但却是实打实的一米七的骨架。 第81章 随着一声闷响,盛灼直接被谢溪又拽着倒在了地毯上。 并没有摔疼,她被谢溪又紧紧地护在怀里,扑面而来的皆是西柚医生身上柔软的触感,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只是倒下后正好双腿跨开看上去好像是骑在谢溪又身上一般。 盛灼有些歉意地双手撑起来,西柚医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谢溪又的手却不动如山,牢牢圈着那可以被称作不盈一握的细腰,沙哑道:别动。 盛灼蓦地小脸一红,不知所措地低头看她,只见谢溪又额头上粘着被汗水打湿的碎发,脸色煞白一向粉嫩的嘴唇微微哆嗦着,一双素美透澈的眸子却不见一丝痛楚,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西柚医生...你没事吧。盛灼觉得现在这个姿势即使是两个女孩子也过于暧昧,她已经可以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脸燥热,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放哪。 谢溪又舒了口气,向后仰头笑了,没事,腰闪了,缓缓就好,可能是最近脑子不好使,总是闹笑话。 这一仰头,盛灼无可避免地看见,因为倒下而扯开的羽绒服领子内,精致漂亮的锁骨,白皙秀颀的玉颈,没有一丝皱纹,滑腻如缎的皮肤包裹着形状优美的骨,向上是优越的下颚线,含笑的嘴角,微阖的双眸,在灯光下好似一幅魅人心魂的画卷,干净到令人不敢亵渎,又性感到盛灼不由得屏住呼吸。 在这宁静的暖黄色灯光下,和西柚医生待在一起让她日日紧绷的大脑难得的放松下来,整个人好像突然从天寒地冻的荒野陡然掉进了温暖舒适的床榻。 盛灼像是受了蛊惑,双手从身下之人的腋下穿过,从后背支撑住这柔软的身体,缓缓俯下去,最终脸颊轻而又轻地贴在谢溪又裸-露的锁骨上,落在了这幅滋味难得的画卷之上。 第45章 谢溪又正要说话, 突然感觉到自己锁骨处贴上一温热的触感,实实在在的愣了好一会儿, 盛灼均匀平稳的呼吸拂过她的肌肤,让她从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状的痒。 怎...怎么了?谢溪又轻声问道。 盛灼没说话,竟然睡着了。 盛灼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疲惫,初见时浴血昏厥,偶遇时伤痕累累。 第一次, 谢溪又对一个人的过往产生了强烈的探究欲望。 盛灼感觉自己好久没睡得这么香的觉了,没有一身冷汗的噩梦,也没有随时会响起的手机消息声, 她抬手揉揉自己的脸坐起身。 睁开眼缓了好一会儿,映入眼帘的是皮质柔软的米白色床头, 墨绿色窗帘将阳光一丝不漏的挡在外面,室内只留一盏散发着暖黄色光芒的精美落地灯。 房间简洁又大方, 好像那些时尚杂志中的家居图一样,将主人的审美体现的淋漓尽致。 盛灼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还在,大脑稍微从微眩的睡意中清醒一点, 她这是睡在了西柚医生的床上? 盛灼顿了顿, 这一套纯白棉质摸着就很上档次的四件套西柚医生把自己抱过来之前, 应该没时间换套新的吧? 那么也就是说。 盛灼嘴角泛起点点抑制不住的笑意,又一头砸进了那松软的枕头中,细细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果味香气,幸亏刚刚自己睡着了, 否则还不知道怎么解释那奇怪的举动。 待到她将床整理妥当, 她都没听到外面有声音,西柚医生估计是去楼下了? 谁料盛灼刚走到楼梯口, 就听那拐角处一个房门紧闭的房间内,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好像是什么大物件被摔落在地上。 盛灼皱眉,怎么回事?谁在里面?西柚医生?还有谁? 她踮着脚,顺手抄过一矮桌上的瓶状摆件,她的短刀在羽绒服兜里,只能拿这个凑合一下。 临近房门,只听里面传来谢溪又暴躁的低吼:f**k! 盛灼来不及细想,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睛一脚,不行!后退又是一个助跑,再一脚将那房门踹开,举起手中的摆件就准备砸过去。 盛灼!耳边响起谢溪又短促而震惊的声音。 盛灼定住,这才仔细看清房间内的情况,是个厨房,房间内只有谢溪又一个人,地上散落着一个倒扣的锅,还有些惨不忍睹的蔬菜叶子和油渍。 盛灼握住那摆件的手慢慢收紧,无力地放下,她不敢抬眼去看谢溪又的表情,只是回身凝视着那做工精良的烤漆门上被自己破坏掉的古铜色门锁。 它甚至没上锁,只是合上了。 对...对不起,我以为...盛灼说的艰难,胸腔内还残留着刚刚那股炽热冲动的余温,踹过门的腿麻得好像绑上了千斤重的沙袋,她的思绪在自己的内心在自己的腿上皆是转了一圈,就是嘴边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该说什么? 说以为是哪个仇家过来伺机报复? 说以为是有人见不得她安生? 说以为是谁要将西柚医生当做自己的弱点? 这些不见天日的,终日滋养在潮湿阴暗角落里的梦魇,已经将她死死缠住还不够么?又怎么敢朝着西柚医生伸出爪牙呢? 第82章 没事,谢溪又走到盛灼身后,扶住她的肩膀,将她向外推去,我想着给你做几个菜的,原谅我实在是太久没做中餐了。 盛灼被推到沙发上坐下,只听谢溪又拿起电话在饭店定了几个菜待会儿送来。 打完电话,谢溪又给盛灼倒了杯柠檬水,本想去收拾一下厨房的一片狼藉,余光瞟见盛灼依然面色沉郁眼神空洞,还是坐到了盛灼的身边。 怎么了小吉祥物?谢溪又问。 盛灼努力扯了扯嘴角,是我反应过激了,我去收拾一下,那个锁就明天...明天我找人来修一下。 说着慌慌张张就要站起来,那姿态架势好像是要逃离掉谢溪又一般。 谢溪又没说话,眼看着盛灼就要经过她的膝前,她伸手一捞,拽着盛灼纤细的手腕,直接将盛灼拉回了自己的怀里。 软香温玉在怀,谢溪又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我说了没关系呀。 盛灼被这大胆而亲密的一拉,整个人更加像是掉了魂,目带迷茫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谢溪又,依稀间她那盛满了愧疚的心,陡然一动。 想起了那日自己刚刚从惊心动魄的噩梦中苏醒过来,睁开眼第一次看到谢溪又的样子,风情可爱。 明明不是一个特别惊艳的人,却让盛灼的目光追逐了好久。 彼时今日,盛灼好像突然明白了,谢溪又的存在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沙发上升起了一些温度,谢溪又身上有淡淡的水果甜味,那细小的香水味,缱绻迷人,仿佛晨雾中沾染露水伸展腰肢的白色雏菊,盛灼对上谢溪又那温和的双眸,心脏清晰而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天色已晚,灯光微暖,气氛暧昧。 叮叮叮!!!刺耳的电话铃声好似一记大锤直接将这意境敲了个粉碎。 盛灼赶忙从谢溪又身上站起来,掏出手机,身边的人都知道,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不会打电话。 是袁一,盛灼抿了抿嘴唇。 两人一直通过短信联系,这还是第一次接到袁一的电话。 盛灼对谢溪又示意了一下,就走到了阳台接通了电话,怎么了? 我见到盛耀了。袁一声音低沉,就在刚刚。 寒冬腊月朔风凛凛,盛灼却浑身一热,在哪? \&让他跑了,他和一个矮个子的壮实男人一块,我一个人留不住。\&袁一说,不过倒是说了几句话。 嗯。盛灼停住了准备迈步的脚,盛耀看到袁一之后,是一定不会让她再找到他了。 我没跟他说你现在的情况,我就是说了你们欠的钱已经有着落了,让他回来找你,袁一顿了顿,但是他的精神状况好像不是很好,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只让我向你说对不起,是他没能耐。 盛灼没说话。 袁一又说,他...哭了。 盛灼咬咬牙,良久才说道,没出息的东西。 盛灼回到温暖的室内之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俱是盛放在精致漂亮的瓷盘中,色泽香艳,香味诱人。 谢溪又从厨房拿出两副碗筷,好似做过无数遍一般自然的,将碗筷摆下。 快来吃饭了,你这一觉可是睡得不短,谢溪又倒了两杯果汁,我家里西餐的食材比较多,但是好歹是春节,吃西餐太不像话了。 盛灼紧了紧放在裤兜里被冻得青紫的手,不知何时攥得那样紧手机硌得生疼,还是拉开椅子坐好,坐在谢溪又对面。 沉默着吃了几口,盛灼实在咽不下去,胃里饿得火烧一般,舌头却好像丧失了味觉,她轻轻放下饭碗。 谢溪又说:怎么?不合胃口? 盛灼摇摇头,她被心事压得喘不过气,只好贪婪地在灯光下描摹着眼前女子轮廓,明知饭桌上说这些不合时宜,但还是开了口,声音轻而冷,还杂着一丝颤意。 我在为一个□□组织做事。 没头脑的扔出这么一句话,像是电影台词似的,在这样一个温暖和谐的夜晚,格外冷硬突兀,短短数字就将刚刚箭在弦上的慌乱和紧张再度拎上台面。 谢溪又放下碗,细嚼慢咽的将嘴里的吃食处理完,用纸巾微微按了下嘴角,用足够正式的态度,抬眼正视着盛灼,才道,会有点危险吧。 盛灼生出几分委屈来,干脆不去看谢溪又,低眸摩挲着掌中的薄茧。 也还好,快要结束了。盛灼挑挑眉,眼泪在眼眶转圈,她努力想要看清自己手指的模样,只是最让我觉得难过的是,我曾无数次祈祷我是个孤儿那该多好,自由自在,谁也不欠谁。 当我以为真的无牵无挂了,盛灼歪歪头,不解道,我又日夜惦记着那不成器的哥哥。 谢溪又看着对面的人,低着头,短发滑下,耷拉着肩,带着让人心颤的鼻音。 第83章 这个孩子,极其偶尔的情况下能在她身上看到少年气,更多的时候是凌厉的杀气,迷人的危险,长久的缄默。理所当然的令人忘记她还是个孩子,或许仍然没有成年的孩子。 背负了多少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浴血而战。 谢溪又微不可察的磨了磨牙,她不想听下去了。 一个字都不想听了。 盛灼的事她会调查清楚,但不是从盛灼的口中。 她焦躁的扯扯上衣领,本以为处变不惊的功夫已然大成,现在看看,好像也就一般。 不得已只好起身,开了瓶好酒,给自己倒了杯。 谁料刚把杯放桌子上,对面便伸出只小手迅速拖走酒杯,谢溪又有点想笑。 那酒杯眼看要凑到嘴边了,谢溪又猛地一顿,慌忙俯身按住那移动的酒杯,问道,成年了哈? 盛灼坚定地点头,夺过那酒一饮而尽。 谢溪又眉毛一挑,感到有点不妙,慢慢将手中那剩下的酒向身后放,喝这么急? 盛灼一杯酒下肚,心情舒畅了不少,有些事说出来就卸下了一大半,深呼吸两下,冲谢溪又微笑道,我好像没喝醉过,西柚医生放心吧。 但是我这个酒劲还挺大,谢溪又担忧地瞄了瞄那不小的酒杯。 那个量,她能喝一晚上。 第46章 谢溪又见盛灼拿着酒杯出神, 虽然一动不动但是大体上还是个清醒的,就将心放回肚子, 转身去将碗碟收拾妥当。 谢溪又家境是很不错的,按理说该是个不沾阳春水的,但自小在国外,她便养成了独立的性格,用独立来形容好像不怎么妥帖,应该是极端独立。 只要是自己可以做的, 大到医术研究,小到扫地洗碗,她都亲力亲为。 直接导致派去照顾她的两个阿姨闲得带薪环球旅游去了。 那是她十四岁的时候。 谢溪又将碗碟沥水摆好, 刀具仔细擦拭干净,才解下围裙。 她做事利索, 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的事。 出来一瞅,盛灼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握着酒杯出神。 谢溪又一愣,心说就是顿悟这么长时间也顿完了吧。 小吉祥物,穿上衣服带你出去吃点儿烧烤咋样?谢溪又挂念着盛灼没吃两口, 想起自家诊所附近有个烧烤摊, 卫不卫生且不说, 味道是真不错,之前问过老板一嘴,说是家就住那,所以春节也开门。 盛灼迷惑地歪头去看谢溪又, 你们当医生的, 还吃烧烤? 谢溪又:? 都说烧烤不健康!盛灼缓缓站起来,紧锁着眉头, 眼睛瞪得老大严肃地盯着谢溪又。 看了会儿才慢吞吞地伸出只小手,细长手指并在一块,与小学生别无两样地围在嘴边,低声神秘道:医生说过啦,烧烤不健康! 谢溪又没控制住,笑出了声,我就是医生,我说偶尔吃一次没关系。 盛灼更加疑惑地瞪大了眼睛,踉跄一下凑到谢溪又面前,仔细端详起来,医生?你是医生? 谢溪又知道这是醉的不轻了,便答道: 我是世界上最牛的医生。 盛灼闻言轻呼一声,震惊地捂住嘴,真哆?您生得介样漂酿,还系最牛的医僧? 好家伙,大舌头都出来了。 谢溪又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自然。 盛灼摇摇头感慨道,牛啊,您系真滴牛啊! 谢溪又乐了,只听盛灼又喃喃道:那我系得了什么病啊,还有救么? 两人离得极近,所以即使是小声嘟囔谢溪又也听得清楚,她垂眸看着盛灼,双眼清明脸颊却有点燥热,正当好迎着身前小孩抬起脸。 喝醉的小孩,眉头微皱满目疑惑地望过来。 谢溪又道,有我在你一定没事。 盛灼定定地看着谢溪又,良久才道,好困。 谢溪又将盛灼扶到床上躺下之后,心脏跳的太厉害,她站在床边不得不深呼吸来缓解,手脚甚至都有点麻。 摸摸裤兜,没烟。 她需要冷静冷静,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可没有一步是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的。 她记得外面羽绒服兜里好像有,正欲转身,却隐约间听到床上那个喝醉的小孩不知道呢喃了句什么。 是想喝水?还是头疼? 谢溪又折回来俯身去听。 还没等谢溪又听清,盛灼迷迷糊糊地睁眼,突然伸出手拽着谢溪又的衣领,向下一送,她的嘴唇便落在盛灼那酒香四溢的唇上。 停留了两秒,谢溪又听见自己脑袋里放烟花的声音,然后只觉唇瓣上一点湿漉的柔软,一扫而过。 这他妈,谁顶得住? 谢溪又脑袋里被烟花噼里啪啦炸了个热闹,四肢僵硬之时,却听那小孩浅声说: 第84章 这么软,牛啊... 实在是...牛... 临到末了,还回味似的砸吧砸吧嘴。 深夜,谢溪又坐在诊所一楼的窗边抽烟,她的目光从窗外模糊的树木剪影到远处摇曳的灯火,面前的烟灰缸里落了不少烟蒂。 烟抽多了嗓子难受的很,谢溪又只好不停喝水缓解。 今晚的一切在她的脑海里一遍一遍的过。 两个女生,其实不为过。 最后的那一吻,不过是小孩子喝醉了。 所以到底有没有情爱在里头作祟呢?谢溪又问自己。 排除了自己并不光明的心思后,到底还有没有情爱作祟呢? 自己真的是被动的度过了这个意料之外的夜晚么? 一个个的问题接踵而至。 其实答案一直都很明了,刨除一切外界因素。 还是自己动了心。 谢溪又一晚上没睡。 盛灼醒的时候,倒是没什么难受的感觉,看了下表,竟然已经九点钟了。 对昨晚的记忆就停留在一口闷了西柚医生的酒,然后就断片了... 盛灼屏住呼吸,努力回忆...真断了! 抱着忐忑的心情,盛灼整理好床铺走出去。 映入眼帘的就是餐桌上秀色可餐的几道中式小菜,一碗小米粥。 反正也是睡不着,谢溪又连夜学了几道中式早餐小菜,趁盛灼还没醒在厨也房里小心翼翼地摆弄着。 盛灼有点震惊地盯着眼前这极具烟火气的一幕,早上的阳光沿着窗框爬上餐桌,精致的小菜随即氤氲出令人心醉的光泽,小米粥还冒着热气,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在奶奶家住的时光。 谢溪又刚卸下围裙,就见盛灼呆愣愣站着,巧了我刚做好,来吃点。 如果没记错的话,昨晚谢溪又还啥也不会掀翻了个锅,今天早晨就一副大厨在此的神态是什么鬼? 不过瞧着还不错,盛灼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胃,和谢溪又坐下。 这个小葱拌豆腐,豆腐块凝而不散,小葱鲜嫩欲滴,盛放在白瓷盘中令人食指大动。菜式虽然简单,可是若要做成这般惊艳的色泽,属实让盛灼对谢溪又刮目相看。 尝尝看。谢溪又笑眯眯地对盛灼抬抬下巴,眉目间皆是淡然的自负,与日日自夸本妙手时如出一辙,把此情此景下的谢溪又剪切复制到米其林三星后厨也没有半分违和。 盛灼咽了咽口水,夹起一段葱放入口中。 俩下咀嚼过后。 沉默。 谢溪又等了半天嘉奖盛灼也没动静,没道理自己研究了半宿的小葱拌豆腐能不好吃啊!! 这可是小葱拌豆腐! 简单到在菜谱上都找不到,只能远程求助睡梦中的江北娇。 怎么样?谢溪又微皱起眉,向来春意融融的脸上少见的多了几分严肃。 盛灼好像是吃到了盐块。 但此时瞧着西柚医生的神情,她绝不能将这盐块吐出来,随即低头扒了三四口小米粥,将将咽下去。 不吃不知道,这小米粥吃到嘴里硬得差点没把她的牙硌倒。 还...还挺好吃的。盛灼端着米粥碗的手有些许颤抖。 谢溪又舒了口气,嘴角又挂上了自得的笑容,好吃就多吃点。 盛灼将筷子伸向另一盘花菜伴木耳,小小的花菜看着清脆喜人,木耳也很可爱,一口下去。 很好,活久见了,第一次吃甜口的花菜伴木耳。 盛灼将目光落在其他两盘卖相极好的小菜上,用力咬碎了嘴里的小米粒,西柚医生你吃完了么? 谢溪又歪歪头,顺滑的长发滑下肩膀,她便伸出形状漂亮的手去拢住,露出刀削般的腕骨,我早晨喝了咖啡,还吃了两片吐司,现在不是很饿。 盛灼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稳住手。 又吃了点没熟的蒸饺和啥味也没有的煎蛋。 快乐都是她的。 春节那天一大早,一短发大妈来诊所敲门拿药,原来是近段时间伙食太好给小孙子吃撑了,说是肚皮圆圆滚滚不能挪窝了都。 盛灼闲来无事在一楼帮西柚医生看店,自从昨日起西柚医生便在二楼不知道忙什么,嘱咐她有需要看病的顾客再喊她下来。 来的这大妈轻车熟路,健胃消食片,那个角落里那个红色盒的,丫蛋儿你给我拿那个就行。 药盒上标好了价格,盛灼也不慌,给拿袋子打包。 嘿小谢大夫哪去了?大妈左右打量了一圈也没看到谢溪又。 在楼上,您有什么需要么?盛灼说。 没啥事没啥事,我就问问。大妈嘟囔着向外走,真奇了怪了,往日里动不动就关门的,来到春节倒开了嘿。 第85章 盛灼笑笑不作声。 谁知道大妈回头就联合了周围的大爷大妈一块过来了。 送了两幅对联来,说什么也要让她们贴上,还拎了一袋冻好的饺子,还有些鸡蛋和海鲜。 这是我昨天包的,小白菜猪肉的,可好吃啦,你们拿着拿着,大妈硬是往西柚医生手里塞,小谢大夫好些时候都免费给我们周围这些老头子老太太看病,春节吃点饺子怎么了? 最后实在拗不过,本想大展身手的谢溪又,迫不得已,只得将这一袋饺子下了锅。 嗯,真香。 酒足饭饱,谢溪又掏出个小挂件,胡桃色的一把迷你小剑,上有剑穗和一些看不清的纹路,约么只有小拇指大小,略微粗糙,圆圆鼓鼓的样子却小巧可爱。 时间有限,给你刻个小玩意做生日礼物吧,谢溪又将挂坠扔给盛灼,我姥姥是会算事的,就是那种玄学你懂吧? 这是我跟她学的平安符,小时候学的,就学会这么一个。谢溪又一身藏蓝色宽松亚麻家居服,长发拢起,露出白到可以看到血管的脖颈,嘴里念叨着玄学的时候颇像个美貌道姑。 盛灼看着手中的小挂件,西柚医生在二楼就是鼓捣这个? 心里谈不上什么滋味,只是有些想笑,自从奶奶去世她几乎不对外人说起自己的生日,就是对袁一也没说过。 越是相处久了,盛灼反而觉得难以启齿,将难堪的过往,这样一个不受欢迎的自己曝露给别人,太难了。 遇见西柚医生的那晚,不知是韩冰的墓太凉还是奶奶的墓太冷清,她鬼迷心窍的,和西柚医生说了些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说起的事情。 那时是为了讨一点西柚医生的同情心,却不是为了这个小小的平安符。 不曾想也不敢想。 这是她的十八岁生日。 去年袁一成人礼收到了一双漂亮的高跟鞋。 今年她收到了一把小剑。 一个企图护她安康的平安符。 你好歹也是我店里的吉祥物,谢溪又笑笑,既然你也说要结束了,那以后的日子,就要平平安安的啦。 盛灼将那把小剑放到上衣口袋,轻笑道,谢谢西柚医生。 客气什么,不过总的来说,本妙手是平安符才对。说着手中的水果刀在骨骼优美的手中来回翻腾,银光闪闪,最后食指上挑,稳稳地握住了刀柄,这才优哉游哉地削起苹果。 盛灼莞尔,西柚医生,确实是平安符。 饭后两人正看着春晚呢,只听: 叮!短信声音。 春节也有不少小弟给盛灼发信息拜年,所以她也没怎么在意,拿起手机瞄了一眼。 这一瞄,盛灼顿住。 是温白。 -新年快乐盛灼同学。新的一年也预示着省城地下势力新的一轮博弈,你做好准备了么? -期待你的回信。 第47章 大年初二, 盛灼去拜访了袁老师,她以为盛灼的生活早就步入正轨了, 于是和盛灼简单聊了一下大学的选择后,欣慰地长舒了口气: 老师就知道你这个孩子不一样。 盛灼低头笑笑,还是不太习惯袁老师对自己不加掩饰的喜爱。 袁钦摸摸盛灼依然很短的头发,又道,你这几年肯定过得不好,老师觉得你变成熟了很多, 但是有时候看着你,又好像是哪儿也没变。 盛灼看着袁老师,心中微叹, 这位心思细腻的老师竟然察觉到了,那一丝丝即使盛灼极力控制但还是流露在外的东西。 老师, 人都是要长大的。 袁钦竟然因为盛灼这一句话红了眼圈,几次想要开口都哽咽, 最后只是伸手抚了下盛灼的头顶。 大年初三,盛灼收拾好行李回到省城,袁一说吴教练带着老婆孩子去南方旅游去了, 她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温白的短信她没回。 但是字里行间, 盛灼明白, 曾经那个数次对自己伸出援手笑意盈盈的女孩子,开始认真了。 距离高考还有最后的半年,温白也没办法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她老爹的考验上,如果连一个大学都没考上, 温家会直接放弃温白也说不定。 毕竟温家在明面上的几个人, 履历都是闪闪发光。 在温白真正投入到地下战争之时,盛灼已经去大学报道了。 即使是这般想的, 盛灼还是无法心安理得地住在西柚医生的诊所,那把被她破坏掉的门锁,死死压在盛灼已经紧绷得快要断裂的神经弦上,甚至不敢给自己找借口,不敢碰不敢胡乱安置。 只能任由它压着自己坠向更深更凶恶的未知之境。 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是那天看到袁一从墙头一跃而下。 第86章 恐惧,狠狠地鞭打着她的心。 咽下所有的情绪,盛灼拖着行李箱来到了城内唯一一家春节期间还在营业的书店,买了十几本卷子,还有些教辅材料,塞满了行李箱。 回到蛋壳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蛋壳已经开始营业了,几个熟悉的面孔穿梭其中忙着重新摆放桌椅。 姐你怎么回的这么早啊,不是休到初八么?一个剃着平头的瘦高男孩子迎上来,很有眼力见的把行李箱拎到自己手里。 在蛋壳里不少人管盛灼叫姐,大部分新人不曾听说盛灼那尴尬的来历,只是因为在他们为数不多的真刀真枪战场中,都是盛灼站在他们前方,教他们怎么能赢,也救他们于水火。 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知道盛灼的年纪,但是这一声姐是真心实意。 啊,也没什么事,回来呆着。盛灼笑道。 这个男孩子她有点印象,大概也就十四五岁吧,家里穷,没钱继续念书了,若是在哪个小镇小乡县找个厂子也能过活,可偏偏在这省城,严禁雇佣童工,省里还开了个记者招待会,严肃认真地传达这一指令。 所以小孩转投青枭社。 像这样的小孩还有不少,盛灼都有印象,混战中如果发现他们谁有危险,也会尽自己所能帮一把。 暗地里还有阿枭也在像照顾当初的自己一样照顾着这群小孩。 过年店里留了几个人,这个小孩之所以留在店里,是家里人知道他加入了帮会,拒绝接受他回家过年。 那敢情好,晚上玩两把红五吧姐,毅哥也不会,这两天可给我无聊坏了。 刘平,那个平头男孩,笑嘻嘻的把行李箱提上楼去。 他们和盛灼年纪相仿,平时也能感受到盛灼的照顾,所以说起话来也就亲近些。 盛灼本来是要回来就投入到卷子的怀抱的,但此时看着刘平瘦得就剩骨头关节的手臂,已经到嘴边的拒绝还是收了回去。 点了点头,道:看来阿枭没少给你压岁钱啊。 哎哎哎咱们可说好了,不掺钱哈姐,咱们玩脑瓜崩。 那没劲。 您那手劲多大啊我可知道,我们已经是提着半条命和您玩了。 盛灼微微一笑,沉重的心情略微放下了些。 高三下学期的开学,紧张得和战场差不多,还没等盛灼收拾好新的座位,雪花般的卷子已经一张一张飘下来,班级里没有往日假期结束回到学校的热烈气氛,大家看着黑板上醒目的高考倒计时翻看手中的卷子。 只有阵阵窃窃私语。 谭菲这回换到了盛灼的旁边,此时正面容戚戚地盯着盛灼。 盛灼被看的莫名其妙,不得已问道:怎么了? 唉!谭菲一声长叹,我可太羡慕你了,我爸说这回我要是考不上东大,要么复读要么自己打工挣学费。 盛灼挑眉,东大,你使使劲还是有可能的。 你不懂,越是这种我使使劲就可以的,我心里越没有底。谭菲捂着心口,我现在已经开始紧张了。 盛灼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粗略地看了下手里的卷子,都是些基础题型,应该是害怕有人在假期玩野了,发下这些卷子巩固一下基础。 哎哎哎! 谭菲突然像是打了鸡血,胳膊肘疯狂怼盛灼的桌子,你看你看,谁来了! 盛灼应声看去,只见班主任孙雪晶抱着一摞资料进了班级。 身后,是一个一身黑色修身缎面长裙的高挑女生,艳光四射间,让盛灼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阮令? 好家伙穿着这裙子,能直接走红毯去了。 孙雪晶正要说话,余光也瞥见了身后的人,作为一名毕业就进入省高中六年工龄的老师,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也是一愣。 这人不是出国了吗? 你好,这位同学,请问你有事么?孙雪晶很想装作不认识这位,然后厉声呵斥告诉她马上就是班会时间,请圆润地走远点,但是话在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啊你好啊孙老师,阮令面色淡淡地看了眼讲台上的孙雪晶,我来找盛灼同学,有很重要的事,您开完班会我就把她送回来。 孙雪晶只觉得心里一堵,却明白这已经是这位大小姐比较好的态度了,毕竟她也曾有幸亲眼看见这位去办公室让年级主任站着回话。 盛灼同学?孙雪晶将目光抛向试图把自己埋进卷子里的盛灼。 盛灼微微皱眉,这个学姐。 到底是怎么回事? 学校食堂,空无一人。 盛灼喝了口学校一块钱一杯的速溶咖啡,抬眼看着自从把她叫出来就一言不发的阮令。 又长又直的头发依然一丝不苟地掖在耳后,脸上没有化妆,只单单涂了个深红色口红,衬得那张高傲的脸上多了一丝成熟。 第87章 学姐,盛灼终于等不下去了,你找我有事么?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突然回来了?阮令微微笑起来。 可能是,回学校办什么手续? 盛灼有点跟不上眼前这位的脑回路。 我回来告诉你,我换手机号码了。阮令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放在桌子上,被阮令推到了盛灼面前。 盛灼看着那张卡片,一口咖啡险些没咽下咳出来。 合着大老远飞回来就为了告诉自己换号码了? 这件事处处透着奇怪又处处可以解释。 因为除了来寝室扇了余欢一巴掌那次给了自己号码外,阮令毕业走的时候,又给了自己号码,还问盛灼要号码,盛灼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说自己没有手机。 当时阮令只是不知意味的地笑笑。 现在换了号码她确实也有理由告诉自己,但是如果说必须要让自己收到她的新号码的话,让别人通知自己一声不就行了? 我之前调查过你。阮令接着说。 盛灼放下杯子,这咖啡是喝不下去了。 青、枭。阮令轻声说,我也调查过了。 盛灼抿了抿嘴唇,换了个坐姿。 之前,郭子一直让我不动声色,说谁都不喜欢被人在暗地里调查,谁都有点秘密,她教我,要保持安全距离。阮令一本正经地说道。 盛灼终于皱起了眉,学姐,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阮令目光中的带着震惊,仿佛在说你竟然不知道为什么?! 只听阮令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因为我喜欢你啊。 盛灼:? 哦是想要你成为我的爱人的那种喜欢,而不是女生之间的那种。阮令生怕盛灼误会,连忙又补充了一句。 盛灼:... 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的,郭子说我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阮令笑笑,勉强能从那意气风发的眉眼中找到一丝丝羞赧。 盛灼:! 见盛灼一直不说话,阮令又说: 我尊重你的选择,也不会插手去干扰你,只是这个过程会很危险,如果你撑不下去了可以给我打电话,所以我的号码你一定要有。 盛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的,她的脑子生平好像第一次被浆糊蒙住了。 喜欢? 爱人? 两个女生? 这是在开玩笑吧? 是在开玩笑么? 这种迷糊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盛灼晚上在【蛋壳】值班。 她今天在二楼,倚着玻璃围栏,盯着楼下的场子。 在这熟悉的场景里,盛灼迷迷糊糊的开始想起了韩冰喝醉的那个夜晚。 冰姐说,找个女朋友也可以,但是一定要比她漂亮。 找个女朋友也可以。 女朋友。 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了自己将脸颊贴在西柚医生皮肤上的画面。 盛灼的脸腾的烧了起来。 幸好现在灯光昏暗,她又戴着口罩。 你装什么装?尖锐刺耳的一声吼叫打断了盛灼的思路。 盛灼皱眉看去,只见一个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将舞池里一个女生围了起来,嘴里噼里啪啦说着不堪入耳的话。 此时正是切歌的时候,那些话一字不落的传入了盛灼耳朵里。 那女生一席吊带短裙,长发披散在胸前,巴掌大的清丽小脸上,一双倔强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面前那个矮个子的壮实男人。 那女生的胸前,如果盛灼没有看错的话,塞着十几张红色钞票。 是洛香。 盛灼顿了顿,这两年,洛香已经不去学校上学了,倒是成了【蛋壳】的常驻歌手,她每周的周四周六都来,唱完歌就去舞池里跳一会儿,任由那些有钱男人们在身上摸两下,然后揣着钞票离开。 盛灼觉得都是自己选择的路,看她一直也有数,从不跟那些男人走,盛灼也就没再关注。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好像是出了点麻烦。 盛灼定睛,确定了洛香的神情确实是惊恐的。 她开始往楼下走。 正要走下最后一个台阶,盛灼突然被拉住了手臂,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别过去。 第48章 别过去。 盛灼那本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而皱起的眉, 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有所缓和。 盛灼回头, 那人往日里总也挂着笑意的脸隐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隔着千重山万重水,直教人看不清那眼底的急切是真心还是假意。 温白? 盛灼不自觉地唤了一声。 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温白。 那人是龙虎堂的赵三斤,曲明东的左膀右臂,前段时间龙虎堂内斗便是曲明东占了上风,现在正是他要重新肃清障碍的时候, 加上你们之前还有过节,这明摆着就是寻衅挑事,别中了圈套。 第88章 温白的声音压得很低, 语速很快。 盛灼并不惊讶温白知道青枭社和龙虎堂的事情,她惊讶的是温白为什么会黑衣黑裤戴着鸭舌帽出现在【蛋壳】。 只一秒钟, 盛灼就明白了。 温白这是还没有死心,她固执地将盛灼划在自己的地盘, 那么理所当然要接受她的善意提醒。 盛灼回头看了一眼舞池,洛香已经要被那几个人拖走了。 温白,我是因为欠了钱才来的青枭。盛灼靠近面前人, 似乎想一眼看到那人晦暗难明的目光下的真实意图。 温白闻言楞了一下, 显然是也迷糊了一下, 现在说这个干嘛? 盛灼不知道温白是否调查到这一步,但还是咬咬牙说了下去,所以我毕业后就会离开这里,你不要把我的存在放在心上。 说完, 盛灼来不及看温白的表情, 便挣脱了她向洛香那边走去。 这些事情,她本来是不想对温白说的, 在她的心里,温白多少还是以前的温白,高傲不羁,潇洒磊落,或许还可以加上一个人美心善。 这充斥着黑暗与血色的三年,就要结束了,它最好能像人去世一样死死地埋在地下,谁也不知道,谁也不要窥探。 可是温白显然并不打算放过自己。 盛灼好像松了口气,现在自己在温白面前真的是没什么秘密了,以后就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待盛灼追到洛香几人的时候,那几个男人已经生拉硬拽着洛香来到了酒吧的后院,这里也有出去的门。 几位,还是给个面子吧,这是我们酒吧的驻唱。盛灼压低声线说了句,随手关上了后门。 后院值班的四五个人闻言都抬起头,其中一个极有眼力见的慢慢踱到出院子的大门处,将门一对。 咔哒。一道落锁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响起,成功地让那几个男子停下了动作。 那名叫赵三斤的男子意味不明地笑笑,没说话,甚至还悠闲地从口袋里掏出盒烟,眯着眼点了一根。 洛香似是被吓傻了,只在一旁呆呆地抓着自己的衣服吊带。 你谁啊?青枭排老几啊就这么爱管闲事??一身牛仔套装的年轻男人先开了口。 盛灼心里微微一沉,看来真是有备而来。 把我们驻唱带走了我们还怎么挣钱啊?您说是吧?见盛灼不言语,锁上大门的小弟开口道。 盛灼有些意外地看看那人,瘦高的个子,长相只能算是端正,此时却笑意盈盈地对上了刚刚说话的牛仔男。 此人倒是个机灵的,那头老大没开口,这边若是盛灼再回,难免有些落了面子。 牛仔男讥讽一笑,正欲回话,却被一旁的赵三斤按住了,心有不忿地退了回去。 我要人她要钱,怎么知道不是你情我愿呢?赵三斤话说着,身体确实对着站在房檐下阴影处的盛灼。 盛灼微微一笑,三哥,没有这样的道理。 赵三斤一点也不惊讶盛灼知晓自己的身份,反而更有深意地问道:白鸽小姐,若是这人是我东哥点名要的呢? 洛香闻言,惊恐地看向赵三斤,她根本不认识什么东哥。 此时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抛向盛灼,抬脚就要往盛灼那边跑,却被牛仔男一把拽了回来,再动弹一下就把你的嗓子废了信不信? 盛灼嘴角的笑意缓缓落下,你试试? 赵三斤哈哈一笑,白鸽小姐的威名我们可是忌惮得紧,只不过为了这么个女人下了东哥的面子,不太值当吧? 盛灼没说话,径直走向了牛仔男。 那几人眼看着盛灼慢慢靠近,弓起身子,手伸向怀中。 气氛一下凝固起来。 盛灼宛若没看到这一幕似的,终于走到了身形紧绷的几人跟前。 伸手,想要拉住洛香的手臂。 电光火石间,牛仔男眸中厉色肆起,一把闪着银光的长刀自下而上刺向盛灼纤细的手腕。 来不及,这么近的距离,青枭社的小弟根本来不及救援。 惊呼声四起,那么细那么白的手腕,在那亮若镜面的长刀对比下,脆弱得好似下一秒就要折断。 只见盛灼手腕一转,却是迎着那长刀破空之处,手指轻巧地压在那刀背处,下一秒,众人只觉得那只同样白的晃眼的手在刀背上挽了个花,盛灼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手便握住了牛仔男的握刀的手。 第89章 牛仔男也是迷糊了一下,正要甩开,却发觉那只清瘦得指骨根根分明的手上传来了巨大的吸力。 在牛仔男意识到自己没站稳时,他已经被盛灼拽走了一步,迎接他的便是一记狠硬的顶膝。 还没等青枭社众人冲到盛灼跟前,牛仔男已经被卸了刀,整个人熟虾般弓着身体倒下了。 可能是太疼了,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长大了嘴巴,眼里还残留着不敢置信地神色。 这一手,直接把众人都看傻了,先不说牛仔男那一米九的大体格子,就说这女人敢迎着刀而上,又有几个人有这个胆量。 赵三斤微微皱眉,他本来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看到这一幕,闭上了嘴巴。 这个白鸽,自从上次从他们手中把人救走之后,龙虎堂就注意到这个人了,身为一个女人却战斗力惊人,其实个人战斗力对于帮派来说并没有什么决定性的力量,但是到这个程度,就不得不让人小心了。 谁也不想在某天和几个小弟去闲逛的时候,被一个因为孤身一人而并没有引起警戒的女人干掉。 因为白鸽这个人好像只会出现在【蛋壳】,神秘的很,所以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能会碰上,上头还特意要他们注意一下这个什么鬼白鸽,评价一下她的实力。 照这么看,这段时间,不仅自家在壮大实力,眼前这个看着纤细瘦弱的女人,也没闲着。 赵三斤不禁在心里寻思着,如果现在的白鸽,配上武器,从自家地盘救出那四个废物,还会那么被动么? 盛灼将那把长刀往地上一扔,拉过洛香就走,头也不回道:三哥就不送你了,下回再来我请。 眼看着盛灼就到回到酒吧了,赵三斤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们东哥可是对您很敬佩,一直想着有机会见上一面呢! 盛灼权当没听见,拉着洛香走到酒吧里,看着舞池里依然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拉着洛香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止不住的颤抖。 不得已,盛灼只好把她带到二楼会议厅。 打开门里面有个人在抽烟,见到盛灼,起身点了个头就出去了。 你先在这待会儿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去。盛灼还是怕赵三斤那伙人在外面蹲点。 毕竟自己撕了和龙虎堂表面上那层和平纸,也算是花了大价钱救得人,送佛送到西吧。 他们就是来找事的,盛灼才不会信什么东哥要见洛香,所以说洛香家里还是安全的,主要就是【蛋壳】附近的地方。 就像是阿枭当年以抽烟的借口把守在酒吧附近的温聿赶走一样。 盛灼从柜子里拿出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扔给洛香,转身欲走。 盛...盛灼?洛香的声音还抖着。 盛灼顿住,气得在背对着洛香的地方闭了闭眼睛,这也能看出来? 似乎是看出来盛灼所想,洛香小声道: 我...对声音比较敏感。 盛灼走回来,隔着一张宽大的桌子在洛香对面坐下,夏天了确实很闷,索性把帽子口罩都摘下来。 眼前的洛香已经再也没有一丝在学校初见时的清冷明艳,头发凌乱妆容破碎,一双凤眼满是流过泪的痕迹。 神色间小心翼翼。 你不用害怕,他们不是冲你来的。盛灼边说着边拿出手机,开始哒哒哒的给阿枭发消息说了今晚的事。 洛香似是回忆起来,这些年在这个酒吧常常能看见这个四季都带着帽子口罩的人。 现在不知道,至少自己不去学校的时候,盛灼还是学校的神话,漂亮,成绩好,体育好,什么都好。 那现在怎么会? 洛香的疑惑都写在脸上,坐在她正对面的盛灼很难当做没看到。 谁都有点小秘密。 盛灼解释道。 洛香点点头,不再多问,只是不断重复:谢谢,谢谢你。 她又不傻,也能听出来今晚的两拨人是撕破脸皮了,即使她不懂这里头的道道道,但还是不妨碍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没事,他们不来找我们,我们也是要找他们的。盛灼收到了阿枭的回复,上面只有五个字。 【准备起来吧。】 盛灼站起来准备去做一下简单的布置,谁也不知道来自龙虎堂的报复会在哪时哪分到来,还是早做准备。 刚站起来戴上口罩,就听洛香莫名冒出句话: 你会参加高考么? 盛灼着实怔了一瞬,然后点点头,当然。 第90章 洛香似是得了什么莫大的欣慰,笑着低下头,喃喃道: 那就好,那就好。 第49章 五月, 周末,晨。 蛋壳由健身房改装成的训练场内, 充斥着惨绝人寰的哀嚎。 每个周末都是盛灼和手下唯四的小弟过招的日子,这个惨叫声一直持续了三年,社里的其他人看在眼里,最开始都是幸灾乐祸地看热闹,更有甚者搬来小板凳排排坐,只为一堵这难得一见的盛况。 可是慢慢的, 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不对劲,这四个连他们都叫不上名字的小喽啰,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在社内崭露头角。 从最开始躲在盛灼身后的小马仔, 到现在冲在最前排的凶猛悍将... 好像也没有花费多久的时间。 导致现在的周末,训练场下依然是排排坐, 不过没有一个人脸上带着笑意,俱是神色严肃认真, 就差拿个小本记笔记了。 老大老大,疼疼疼...认输了认输了!!快二百来斤的肥d面朝结实的水泥地倒下,粗壮的右臂被一只纤细的手死死别在身后, 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盛灼闻言一笑, 松开了手, 叫你减肥又不减,力量训练如果再没有成果,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肥d抽着冷气将手臂慢慢正位,小声嘀咕:知道了知道了... 坐在一旁鼻青脸肿的abc正意气风发地向台下排排坐的众人挥手, 好不得意。 众人气得牙痒痒, 不是没有想过叫盛灼也教教他们,只是这位神龙不见尾的白鸽小姐, 只有晚上和周末才会出现,晚上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 周末只要在训练场,身边就永远都围着她的四个金牙小弟。 整个周末都是打小弟,喝水,练拳...打小弟,喝水,练拳...打小弟... 根本就没有他们能插手的时间啊! 现在也只能在台下看着那四个b痛并快乐地挨打。 羡慕。 别问,问就是很羡慕。 盛灼喝了口水,又带着笑意向那四人招招手,再来再来。 就在此时,训练场的宽大木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省城这边的二级头目,张兵。 盛灼率先停了下来,这位大哥打起架来也是凶得一批,当初她还向阿枭说想将此人要来自己手下呢,那也不过是一句戏言,不过后来二人的关系倒是还不错。 张兵并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冲盛灼招招手。 会议室。 宽厚的长桌旁,依次坐着省城这边的所有头目。 盛灼也捞到个角落的座位。 阿枭有点懒洋洋地坐在首座,扫了一眼已经归位的所有人,开口道: 曲明东上位已经有两个月了。 此话一出,有一瞬间的静默。 青枭社和龙虎堂的恩怨,可以说是一定无法化解,不光是之前盛灼独闯人家后院的事,在那之后,趁着龙虎堂内斗无暇他顾之时,青枭社也使了不少绊子。 削弱敌人就是强大自己。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决绝的和龙虎堂撕破脸皮,则是因为,在阿枭和盛灼的预估下。 待到龙虎堂内斗结束,青枭社已经有与其一战的实力。 仅仅是与其一战罢了,胜负九一开。 龙虎堂九,青枭社一。 但是当一个省城的外来势力,拥有了可以与老牌势力一战的实力时,这一份胜利的机会,就会被无限放大。 无论是对新势力一方,还是对旧势力一方。 对于龙虎堂来说,青枭社就好像是跟陈年老刺,扎在肉里,即使理智告诉自己这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那根刺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自己。 有点疼,但更多的是害怕这根刺会把自己腐烂,碾碎。 所以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拔出去。 而对于青枭社,只需一句话就足以点燃众人的斗志,那就是: 吞并了龙虎堂,青枭社将一跃成为省城四巨头之一。 两边都想着怎么搞死对面,又心知肚明对面也知道自己的想法。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胜为王败为寇。 咱们已经准备挺久的了,可以开始了。阿枭微微一笑,神色悠然下隐隐透着兴奋。 明天开始么?刀疤脸拿着根烟放到鼻尖细细嗅着。 不,从今晚开始,阿枭嘴角的笑意慢慢放大,各位散会后就可以行动了。 会议室内升起了低低的议论声。 显然,这个决定有点突兀,确实可以突兀到打龙虎堂一个措手不及,但也突兀到青枭社众人有点心慌慌。 刀疤脸闻言依旧低头摆弄着烟,面上看不出一丝紧张的情绪,也算是间接同意了阿枭的决定。 坐在最角落插不上话的盛灼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 终于,还是来了。 龙虎堂那边内斗刚刚结束不久,现在曲明东虽然坐上了老大的位置,但是旗下实力却不足鼎盛时期一半,无他,因为曲老爷子的追随者都撤出了龙虎堂。 第91章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否则曲明东也不会在上位不足三天,屁股还没坐热的时候,就安排赵三斤来打探这边的底细。 其实这也是一个信号,是曲明东在按头青枭社 老实些,别乱动。 思及此,盛灼有些想发笑,不知道龙虎堂的曲老爷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当真把位子让给了这个儿子。 因为在盛灼看来,这个新任龙虎堂堂主,沉不住气,多少可以当得一句: 难堪大用。 会不会...还是有点冒险?终于还是有人问了出来,我们原定计划是在一年后。 白鸽,你怎么想?阿枭突然将这一问题抛给了盛灼。 盛灼沉吟片刻,组织好简单易懂最好一锤定音的话: 你这么想,他们也一定这么想。 那问话之人顿了一下,几次张开嘴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低头沉思。 阿枭满意地点头,不错,一年之后我们确实多了几成把握,但龙虎堂也在恢复元气。 现在正面对上我们是没什么胜算,这是事实,无法遮掩,也就证明,所有人都清楚这个道理。 可对我们来说,现在是最安全的时候,这段时间以来龙虎堂不冷不热的打压我们也都忍了,他们是不是都认定我们会无声咽下这一口气,憋足了劲,只为了在必定会发生的那一战中多几分存活的几率。 谁又能想,谁又敢想到,我们现在就出手呢? 阿枭脸上洋溢起发自内心般愉悦的笑容,他悠闲地,骄傲地,伸出双手将自己额前散落的卷发拢回脑后,深吸一口气,倒在身后宽大的椅子里,道: 我就赌他曲明东不敢上这个赌桌! 散会后,阿枭单独留下了盛灼。 盛灼看着面前正在低头发消息的阿枭,脑海里回想起刚刚的画面。 这无异是个优秀的领袖,却也是个野心勃勃的疯子。 可是扪心自问,刚刚她也有一瞬的热血上头。 阿枭发完消息,收起手机。 此刻的阿枭,又变成了盛灼所熟悉的那个阿枭。 你马上高考了吧?阿枭问。 盛灼定了一下,是。 对于青枭社众人来说,会记得节日,会记得结仇的日子,会记得庆功宴的日子。 但是却绝不会记得,什么高考的日子。 高考对他们来说是太遥远的事情了,遥远到盛灼也只是告诉自己那两天别忘了请假。 这里的白鸽和学校的盛灼是两个完全无关的个体。 所以她从来没想过阿枭会记得自己要高考。 那这次的行动你就别参与了,先考试吧。阿枭颇有些公事公办的意思。 盛灼低头轻笑了一声: 谢谢枭哥。 阿枭这才露出了笑意,考好了我请你吃法国大... 餐字还没落地就听见盛灼又说。 但是没关系,不会耽误。 阿枭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什么? 盛灼重复道:不会耽误,我心里有数。 你心里有什么数?阿枭站起来,面色有些难看,你的钱早就存够了吧,就等着你高考了,多少个胸有成竹的学生就因为心里有数考砸了,这样的例子还少么? 盛灼明白这是恨铁不成钢,是如此这般的全心全意为她好,心中暖意盈盈,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如果有个阿枭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盛灼第一次这样想。 我知道你学习好,我之前听冰...别人说你都开始自学大学的东西了,但是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努力了三年就等这一回,无论如何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气神啊,你还说... 阿枭低声说道,像是在开解自家任性的妹妹一般,无奈又坚持。 枭哥,你信我。盛灼抬起微红的眼眶直视着阿枭,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决心。 阿枭哑然。 他明白高考对于盛灼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几年她的努力和挣扎,自己都看在眼里。 那个在微醺后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问枭哥你知道大学里是什么样么的小姑娘。 数不清多少次深夜还看到那属于她的小窗户里透出的灯光,也记不得多少次这个身形瘦弱的小姑娘流着血无言地进医务室包扎。 她不说,她从来都不说,不喊疼,不邀功。 只为了那张为期三年的合同,为了那一具自由身。 眼看着三年之期将过,高考也如约而至,又怎么会? 他久久地望着盛灼的眼睛。 良久。 苦笑一声。 你知道了,对么? 第92章 第50章 盛灼定定地看着面前脸色并不好看的阿枭。 还记得当初在那个群魔乱舞的酒吧初次见到这个人, 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后来她也知道了, 能留下一条命给青枭社打工,也是阿枭给的机会。 再后来,盛灼都数不清多少次跟在他的身后,一点点学习,学习如何在这样一个举目无亲的世界生存下来。 阿枭对于她来说,是朋友, 是老师。 还是哥哥。 越是清楚这个人是如何对自己的好,越是害怕辜负他的好。 她也很想告诉阿枭:好的,我会好好的复习, 好好的参加高考,好好的长大。 但是她不能。 是, 我知道了。盛灼轻轻地说道。 知道了,那个杀了韩冰的贺仙仙, 以及她身后一直在暗处默默给青枭社提供经济支援的海生集团。 早就和曲明东联系上了。 这属于高层变动,正常来说盛灼无权知晓,况且中间隔着一层阿枭。 直到有一天, 大c兴冲冲地过来跟她说, 老大老大, 我看到曲明东手下一个小弟和海生集团分公司的一个会计进了一个饭店包间,他俩好像联系还挺频繁的。 这个曲明东的小弟,好巧不巧,正好参与了当年在龙虎堂地界胖揍了字母组的活动, 大c说自己那次之后做了好久的噩梦, 就是那人化成灰他都不可能认错。 大c是盛灼安排的,让他没事的时候多去海生集团附近转悠转悠。 最初的目的, 可能只是想关注一下贺仙仙的动态,却没想到还真的盯出来点东西。 盛灼不笨,顺着这条线索再仔细一琢磨就能想到,是韩冰事件之后,或许是贺仙仙对青枭社已经心存了芥蒂。 像海生这样的利益至上集体,手下多养几把刀倒也没什么,问题是养的是龙虎堂。 很容易就得出了最后的结果: 金主不仅要放弃青枭,甚至还要撕碎嚼烂了,喂给龙虎堂。 阿枭沉默了好久,我以为你不想这个事了。 盛灼低下头,我一个人的时候,当然不敢想,这个世道,我一个人想又有什么用? 所以现在... 所以现在贺仙仙站在了青枭的对立面,站在了你的对立面,我不再是一个人了。盛灼急促地打断阿枭的话,呼吸沉重,像是一个习惯了被巨石死死压住的人陡然间看到了希望一般。 浑身颤抖,难以自制。 龙虎堂...实力是不比从前,但是为了求稳,此时南城的红風和北边的山魁看起来都没有动手的意思,而东城,只有我们一家成了气候,再给我们两年,甚至可以完全吃掉东城这块蛋糕。 贺家在这个时候选择把赌注压在曲明东身上,如果曲明东赢了,那么手握东西城的龙虎堂不仅可以成为一把刀,甚至还能成为他们强有力的合作伙伴。他们既然敢把赌注压在曲明东身上。 就一定会全力以赴,不留后路。 那么如果我们赢了,曲明东就废了,这是小。 贺家也会大伤元气,甚至,如果后续跟得上 能给冰姐的死...这才是大! 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 你可以站在我们身后,看着我们怎么打碎贺家的爪牙,看着我们,就够了。 阿枭看着面前这个不断颤抖的小小身子,心中泛起一股几乎将他击倒的酸涩,这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在别的孩子还在没心没肺的享受青春之时,她却要将所有与她目前实力无法匹敌的仇恨,都死死压在心底,日日受此煎熬。 不够,这个计划我也有参与。 盛灼停顿了,似乎是哽咽了一下,接着道: 我好怕我离开之后,就没有勇气,再去她墓前看一眼。 也不是没有想过就这么算了吧,但是当这份希望来的这么快的时候,我就想,至少趁我还在这里,在这个冰姐待过的地方。 亲自送那个人,下地狱。 ----------- 是夜,西城区。 一家装修精致宜人的咖啡店,店内流淌着温柔缱绻的英文女声,长相标致的女服务生身着塑身白衬衫,一席黑色超短百褶裙,配一双长袜小皮鞋,笑意盈盈地穿梭在餐桌之间。 这是西城区一家比较出名的咖啡店,出名的就是这些漂亮的服务生,很多客人慕名而来,所以即使是晚上八点多了,店内还是人来人往的很热闹。 而今天靠近明亮落地窗的一角,却是有些安静。 七八个男顾客零散地坐在那,往日里都会叫好几遍服务生小姐姐,现在几人的目光都在似有若无的向那角落里飘去。 角落里安静地坐着一个少女,短发短靴,一身芋紫色的收腰短裙套装,衬得那人肤若凝脂,短发都并在耳后,一顶黑色的贝雷帽下是一张精雕细琢的面庞,涂着糖浆色的镜面唇釉。 第93章 整个人在咖啡店温暖的灯光下熠熠生光。 只是那一张眸子中却并没有一丝少女般的娇憨甜美,清冷淡然,眉头微蹙,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下,愣是没有一人敢上前搭话。 此人正是乔装打扮后的盛灼。 盛灼不动声色地低头看着手机,心里却暗自疑惑: 去买衣服的时候店家分明说自己这一套是现下省城小姑娘最流行的装扮,她一路走来也确实看到有相同风格的女生。 那这些人到底在看什么? 是她买的口红不对劲? 果然,大意了,就不该听那卖口红的花言巧语。 嗡- 手机上来了消息,是阿枭。 -怎么样? 盛灼今天是来这里盯着龙虎堂有没有搞什么动静,平时她从来没有这样穿过,在青枭时也都是黑衣黑裤,换了一身装扮,就连阿枭都说不看脸真的无法把现在的自己和白鸽联系到一块。 再加上如今的龙虎堂内都已经结束,像这附近这般靠近他们大本营的地方,必定是严加看守,稍有不慎被发现了的话,不折在这也要脱层皮,青枭里敢打包票能脱身的加上盛灼也就一根手指就数的过来。 所以他们几个便轮流在这附近盯梢,目前猎虎计划暂定于中旬开始,这几天必须要在最大程度上保证龙虎堂不察觉到,也要保证龙虎堂没有什么大动静。 思及此,盛灼一边回复消息一边喃喃道:猎虎计划,也太中二了吧... -一切正常。 -好的,十点小义去换你。 -收到。 小义就是赵三斤来挑事的那天把门锁上的人,当时盛灼就暗叹此人机灵,事后盛灼有意无意的跟阿枭说了几句,此人就被阿枭分到了自己的组内。 那时盛灼还略微吃惊,说自己都要离开了就没必要再加人了吧。 阿枭却说,先放你那练练。 事实证明,此人确实有两把刷子,训练刻苦,作为一个刚刚加入进来的新人,硬是咬着牙跟着字母组四人的训练进度,好几次都是盛灼看不下去他肌肉抽筋的样子,出言劝他休息。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很聪明,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甚至有时候还可以和盛灼讨论讨论数学题。 因为他也是刚从高中毕业不久,今年才19岁。 家人吸毒欠了高利贷,没法念书了。 盛灼看着窗外,正巧有一家三口走过,他们穿着体面,爸爸和妈妈都很年轻,含笑低头和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说着话,那女孩一身小碎花裙子,手上握着一根大大的彩虹棒棒糖,无忧无虑地在路上的格子瓦砖上蹦蹦跳跳。 这世上谁都是在负重前行,只不过有的人幸运的拥有一对极好的父母。 无关贫富,只一日三餐和和睦睦,在盛灼看来,就已经足够幸运。 我的天! 一道清脆的女生打断了盛灼追逐着那一家三口的视线。 回过头来,盛灼深吸了口气。 那天你问我在哪卖衣服我就觉得不对劲!来人正是好久不见的袁一。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呀我的小宝贝儿?!袁一一脸奸笑地挤过盛灼坐在她旁边。 盛灼张张嘴,此时也是有点懵。 袁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看到了自己这一身打扮。 盛灼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开始升温了。 不是...我就是来这...坐坐。 盛灼搜肠刮肚也说不出什么理由,只能干巴巴的挤出这么一句话。 说是来买书?这么晚了哪有书店开门,何况什么书要跨一个城区来买? 那是来等人?人呢?自己在这里坐到天明也没人会来。 更不能说是来办青枭的事情,这学期开学的时候她就和袁一说了因为三年之期马上就到了,再加上钱已经还上了,所以基本不会再参与什么青枭社的活动了,这才让这个小姑娘放下心来专心投入到高考复习的大军中去。 只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谁能想到能在这里看到袁一。 骗人啊你。袁一翻了个白眼,但是也没多问什么,可能她也想不出盛灼打扮成这样如何参与青枭社那些危险的活动。 你呢,你怎么在西城区?盛灼问道。 啊我表姐住这里,她出差了让我来喂猫,说她在楼下的咖啡点充了卡,让我免费喝个够。袁一说着,抬了抬手上的四大杯咖啡。 盛灼抽了抽嘴角,你这压力再大也不能顶四杯咖啡啊。 不是,我回去的时候正好路过你们店,我寻思着给你两杯,这家咖啡卖这么贵,不喝白不喝。 袁一振振有词。 不过话说回来,这马上考试了,你咋还不背你的作文,这个时候你可别谈个啥恋爱整那出幺蛾子。 第94章 盛灼扶额,我真没谈恋爱。 至于背作文,还是要背的,因为盛灼的作文,一直是中上等水平,得高分可以,但是离最顶尖的那批人还有一段距离,因为语文老师说她的作文没有真情实感。 这个可能和她小学写作文的阴影有关,十个题目有八个是我的妈妈、我的爸爸、我爱我家... 这,她根本也没办法融入真情实感吧。 所以作文她一直都是背模板背例文,再模仿着换一种自己的方式写出来,这样写的文章确实是引经据典辞藻华丽,缺点就是画皮难画骨,自然无法让人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 有在背了。盛灼轻声回道,自己作文写的不甚满意的事情,袁一倒是记得清楚。 我姑姑前些天还给我打电话,顺嘴问了你现在咋样,她说她也不好给你打电话,怕给你压力,好家伙...就不怕给我压力,合着学渣就不配拥有关爱... 袁一也好久没见到盛灼了,此时话也是止不住的往外冒。 盛灼眼睛又盯向了窗外,回答的声音却轻柔了不少,高考完我会去看看老师。 不是你咋回事老看外面... 身后传来袁一不满的嘟囔声。 盛灼看向窗外的目光一凝,只见道路尽头缓缓驶来五台黑色吉普车,而后在盏盏路灯下依次进入咖啡店对面昏暗的小巷。 那小巷,通向龙虎堂的总部。 一栋七层高的小楼。 五台车,已经是大动静了。 无论事关猎虎计划与否,盛灼都得去那附近看一眼。 眼看着最后一台车也进到小巷里,盛灼头也没回地冲袁一说道: 一一你先回去吧,我看到个熟人。 身后并没有回话的声音。 盛灼的眼睛却不敢离开那个巷口,只得继续说:好一一,咖啡你就送到蛋壳前台吧,我一会儿就回去拿。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谁知一转身就看到已经全副武装戴好口罩帽子的袁一。 走吧,我陪你去。 第51章 盛灼呆了一瞬, 随即自嘲地笑笑,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要评出一个最了解自己的人, 那这个人一定是袁一。 可能在袁一推开这间咖啡店的大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就猜到了自己这般打扮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当然,盛灼也很了解袁一。 所以眼下只能低声道:我前你后,拉开距离。 袁一颔首,直接去了咖啡店的柜台,俯身和前台说着什么。 盛灼见状, 挎上包包率先走出了咖啡店。 马路上光影交错的热闹非凡,咖啡店正对面便是进入到龙虎堂总部的小巷,此时幽暗静谧, 好似在那夜色深处藏着什么骇人的野兽,正眈眈望着巷口。 盛灼对这附近的地形早就熟悉, 只轻飘飘掠了一眼那巷子,转身向右走去。 龙虎堂大楼的正面朝南, 南面没什么有遮挡的建筑物,最高的也就三层左右。 背面是个和这繁华街景格格不入的小区,形容破败, 老旧的红色墙体, 看着极其脆弱的木窗, 楼下是些起翘不平的瓦砖,还有个不甚光鲜的小花园,此时几个小孩子正在嬉戏逐闹,一旁的家长则聚在一起摇扇低语。 小区前后两个门, 前门靠近龙虎堂的后院, 后门则靠着一个幼儿园,按照盛灼前几天的观察, 小区后门所在的小巷上没什么别的建筑,此时早就过了放学的点,所以也很安静。 盛灼慢悠悠地状似散步踱到了靠近幼儿园的门,从这里再往前是这个小区的三号楼,是唯一一个贴着小区外栅栏的楼,也是这个小区最高的一栋楼,足足有九层。 前方有个围墙,绕过去就是三号楼,楼下一盏路灯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盛灼就要抬脚走过去,突然, 咔嚓 围墙这边没有路灯,是以她也没看到脚下还有个被草丛盖住的水瓶。 盛灼微微皱眉,生活中很不起眼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环境中,也爆发出了刺耳的动静。 谁?谁在那?! 就在此时,一个雄浑的男性声音骤然响起。 盛灼没动,屏住了呼吸。 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这只是个来楼下乘凉的普通居民或者路过的行人,也不排除有一种最坏的可能,所以她还不能动。 再等一下。 等到那人放弃离开或者继续询问。 哒..哒..回应盛灼猜想的是向这边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盛灼磨了磨牙,自己前几天明明没有看到这小巷中有什么龙虎堂明显的暗哨,因为这里的位置很玄妙。 再离的近些,龙虎堂就要着重派发人手去定点按时巡逻了;若再远一些,也都零散地有一些盯梢的。 第95章 恰巧这里就处在一个相对安心安全的地界,因为两条小巷里就是总部大楼,两条小巷外就是撒网般遍布各地的自家手下,所以反而在幼儿园这里形成了一个颇为玄妙的真空地带。 今天怎么这么突然? 是自己不走运恰巧遇到了? 还是和那五台黑色吉普车有关系?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盛灼想好对策,就要先一步走出围墙后的阴影,暴露自己伪装起来的毫无攻击力的长相和看似孱弱无力的身形。 足以让对方放下一瞬的戒心。 那么这一瞬间,对于盛灼来说,无论是继续攻心的演戏还是雷霆之势拿下对面的人,都有了充足的发挥空间。 具体怎么做,还要看围墙后到底有几个人。 不是怕人多自己交代在这,而是怕被哪个给跑出去了,毁了整个计划。 此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明显刻意放轻了的细碎脚步声,盛灼知道是袁一,所以并未防备。 只是抬起手想要拦住她。 却不曾想,自己反而被袁一一把拽了回来,那手掌重重地按了一下盛灼的肩膀,先她一步走出了阴影。 咳咳...这怎么还有个瓶子..差点摔着我。袁一捏着几张餐巾纸走了出去,嘴里还止不住的咳嗽。 右手大拇指向前掐着腰,其余四根手指在身后,正好卡在正面的视线盲区,此时正快速攥起了两根手指,清晰的比了个2的手势。 说话的是个长相粗狂的壮实男子,看到是个姑娘的声音,紧皱的眉毛舒缓了一些。 但是目光在袁一的口罩和帽子上转了一圈,又细细地观摩着身形。 仿佛最终确定了不是心中所想的那个姑娘,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问道:你干嘛的? 袁一似是被那人凶神恶煞的长相吓着了,一口气没喘上来,又弯下腰一阵剧烈的咳嗽。 末了,眼泪都咳出来了才停下来,她却像是习惯了,哑着嗓子艰难地说道: 不好意思啊大哥,感冒了老也咳嗽...那个我来找公厕,咳..那咖啡店的服务员跟我说前面有个公厕。 说着便自然的用手中的纸巾擦擦眼泪。 咖啡店绿色小标识在白色纸巾垂下的一角上格外醒目。 那男人定睛看了一眼,便清楚那确实是对面咖啡店的纸巾,毕竟就在自家总部对面,多多少少都去过。 走错了。 男人只冷漠地撂下一句话,便招呼着同伴往回走。 这是商业街,附近的小巷子里好几个公厕,所以男人并没有质疑袁一的目的。 哎那哪里有公厕啊大哥...咳咳咳...袁一扯着嗓子喊那人,换来的只是两个头也不回的冷漠身影。 真是的,厕所在哪啊...袁一只得小声嘟囔着原路返回。 而那围墙后,空无一人。 此时那两个男人若是抬头仔细辨认,便能看到三号楼外墙上,有个纤细灵活的身影正沿着墙体上的一道道横杆做成的空梯快速爬行,树影婆娑灯光逐渐昏暗。 几个呼吸间,那身影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袁一走出小巷,四下打量了一番,很快便确定了盛灼的行动路线,踮起脚尖向小巷后身绕去。 她不知道盛灼有什么大事,但是看到那两个好似在巡逻的男人,又眼睁睁看着盛灼爬上了楼顶。 即使是对盛灼的体能有信心,还是紧张的出了一身汗,马上就要高考了,盛灼花这么大心思肯定不是为了去看星星的。 袁一在心里将青枭社翻来覆去地鞭挞着,暗骂他们根本不懂盛灼在学业上是多么优秀,一群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怪物! 三号楼楼顶。 盛灼毫不吝啬自己新买的裙子,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借着昏暗的夜色,悄悄从不高的围墙上探出个迷你的望远镜。 围墙上有一排粗大结实的栅栏,正好将盛灼的望远镜夹在中间,从下往上看倒是很隐蔽。 盛灼的目光从龙虎堂大楼的七楼缓缓向下扫去。 窗户都是半透明的磨砂玻璃,只能看出哪个房间有灯光,偶尔有人影晃动。 继续向下,可以看到大楼的后院,那五台吉普静静停在那里,后门敞开着,有几个小年轻在那抽着烟。 盛灼又看了看周围的小巷,没有再发现什么异常,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观察了。 龙虎堂作为一个雄踞西城多年的势力,总部附近的安保措施不是盛灼一个人可以撬动的,她不能再近了。 爬这么高也是不想放过一丝龙虎堂的异动,只期盼在不可能中看看能不能抓到些什么。 因为, 第96章 猎虎计划,必须要成功。 身后传来了袁一呼哧带喘的声音,盛灼震惊地回头,低声吼道:你跟上来做什么? 我上来看看星星。袁一揉了揉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的手,一本正经地答道。 盛灼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这人怎么就敢这么爬上来,自己是提前做了功课检查过这些空梯的质量,袁一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自己上来了。 一旦有哪个梯子质量不好断裂开呢? 哎呀,你忙你的,我不打扰你。袁一笑嘻嘻的有样学样,匍匐在地上,快速蠕动着来到了盛灼的身边。 你...盛灼张嘴就要开始批斗。 嘘嘘嘘,你快看下面。袁一赶忙打断,向盛灼指了指楼下。 从袁一的角度,只能看到楼下龙虎堂的后院,陆续出来了一大帮人。 盛灼压下到嘴边的话,赶忙拎起望远镜向下看去。 那后院里此时乌泱泱地站了十几个人,盛灼提起精神,只见他们自觉地围成一圈,神态轻松地有说有笑。 中间空出来挺大的地方,躺着个将脸埋进阴影的男人,黄色头发,身着一个黑色短袖,露出皮包着骨的手臂,一条破旧的牛仔裤,那裤子已经是很修身的款型,可在男人身上还是显得很肥大,赤着脚。 可以看出男人是个高个子的,此时却显得格外的瘦骨嶙峋,落魄不堪。 盛灼微微放松了紧绷的肌肉,这样子就像是吸惯了毒,帮派内部处理这类人的情况不少,好多人日日接触这些东西,成瘾事小,偷毒或者私贩事大。 所以就连青枭社也隔三差五的就能查出来几个这样的人,盛灼对这样的场面并不陌生。 那黑色吉普就是为了压这男人来总部? 不至于吧,盛灼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像龙虎堂这样成名多年的集团,旗下不少自家开的经营场所,处理个吸毒成瘾的人还不至于把人带到总部。 退一步说,就算吉普车不是为了这个男人来的,也不合理。龙虎堂总部共有七层楼,其实已经脱离了普通经营场所的范畴,更像是个行政办公大楼,里面进进出出的不少会计和文职人员。 而处理这种成瘾者的手段往往酷烈血腥。 在一个行政大楼的后院见血,不太合理。 除非... 这个男人的身份不一般。 盛灼轻轻拧了拧望远镜上的罗圈,把视野拉到最近。 男人黄色的头发充斥着整个望远镜能看到的画面,可惜他始终将脸埋在手肘下,并不好辨认长相。 就在此时,镜头内,男子头发一旁,出现一双与这即将到来的酷刑极度违和的精致高跟鞋。 那双鞋线条流畅做工精细,黑色的丝绒鞋面上点缀着零星的碎钻,鞋主人的皮肤白皙脚踝纤瘦。 盛灼第一反应是这个望远镜真的好清楚。 然后慢慢的,盛灼呼吸沉重了起来。 因为她突然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熟悉。 第52章 镜头上移, 盛灼微微一笑,是贺仙仙。 果然不虚此行么? 五台吉普护送着的, 一定是这位海生集团的大小姐。 一旁的袁一见状,拿出了手机打开摄像头,奈何像素太感人,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谁啊这是? 贺仙仙。 袁一显然是了解过韩冰的事情,闻言也是一怔,贺仙仙怎么会在这里?这不是... 盛灼心情不错, 仿佛从那望远镜中就能看到这位大小姐最后落得了个什么下场一样,见袁一疑惑,她声音中仍然带着笑意, 又好像怕惊到了什么人一样,轻声说道: 谁知道呢? 此时后院中人影晃动, 只见两个人上前将地上的男子给架了起来。 男子依然深深垂着头,浑身仿佛没有一点力气, 轻飘飘地全身瘫软着。 贺仙仙上前,歪着头不知道和那男子说了什么,从盛灼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又见一人上前猛地揪住了那男子的头发, 向后扯去, 让男子的脸正对着贺仙仙。 盛灼啧了一声, 贺仙仙站的太近,那做作的后脑勺正好挡住了男子的脸。 几分钟过去了,贺仙仙退后了几步,立刻就有三四个人冲上去对着那男子拳打脚踢的一通修理。 而那男子就好似块破旧的抹布一般, 没有一丝反抗的样子。 说!...说不... 盛灼在这么高的地方还能听见楼下那些打人的家伙的吼叫声。 说什么? 贺仙仙突然抬手, 那几个人停下了动作。 这时从后门又进来个男子,看到眼前这一幕, 眉头死死皱起,张口对贺仙仙说了什么。 最后好像是不欢而散,男子转头走了。 第97章 盛灼眼神逐渐严肃,巧了,后门进来的男子她也认识。 竟然是温聿。 温氏和海生? 还是和曲明东? 不待盛灼仔细琢磨,就见一个身着黑色布衣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个头不高,是那个一直在贺仙仙身边的姜叔。 姜叔径直走到那瘦削男子身前,手上拎着一把反着银光的剃刀。 银光一闪,那男子的手腕处便喷射出大量鲜血,竟是直接挑断了手筋。 伴随着的,是格外清晰的,男子撕心裂肺地喊叫声。 我没有啊!我他吗真的没... 他的声音好像是哑了很久了,这一句几乎要破音的叫喊声,与野兽垂死的吼叫声并无两异,让人不禁打一寒颤。 袁一哆嗦了一下,看着手机里几团模模糊糊的人影,喃喃道:这是在干啥啊,杀人么? 盛灼却顿住了。 啊啊呜,我真的没有,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眼看着那剃刀又移向了另一个手腕,男子挣扎起来,登时那张脸便清晰的暴露在月光下 瘦嶙嶙的脸颊,一双本来极为漂亮的眼睛深深陷在凹进去的眼窝里,鼻梁挺立。 男子的眉毛也很英气。 盛灼怔怔地看着他,感到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冷得她在一瞬间好像就失去了所有血液的温度,眼前的画面出现了一道道重影,心脏巨大的跳动声春雷般就在她的耳边响起,窒息的感觉化成了实质一般凶猛的将她吞噬。 盛灼拿着望远镜的手难以自抑的开始颤抖。 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就剩下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盛灼... 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盛灼...你怎么... 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求求你们... 哭什么啊,你别吓我... ...... 袁一的声音,楼下男子的惨叫声,渐渐清晰,又交织缠绕起来。 盛灼难过地看着眼前满脸担忧的袁一,突然大口地喘息起来,宛若一个刚刚溺水之人。 怎么了啊,你看到什么了?袁一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抢过盛灼手中的望远镜向那院中看去。 嘶! 袁一仿佛被院中的景象蛰了一下,也震惊地说不出话。 她艰难地转过头,看着泪流满面的盛灼,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气音说道: 是...盛耀? 盛灼猛地站了起来,就要往空梯的方向走去。 袁一把望远镜一扔,死死地拖住了盛灼的腰。 你不能去! 盛灼像是听不到一样,双手去掰袁一的手臂。 你现在去有什么用?!就是去送死么?你明知道贺仙仙有枪,还有那么多人! 盛灼的指甲深深陷入袁一的手臂中,但那双单薄的手臂此刻就像是一道铁铸的锁,一动不动。 韩冰死的时候阿枭也告诉自己,不要去。 那么自己何时才能去?何时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身边好像有无数道声音在不断的重复着: 杀了贺仙仙! 杀了她! 杀! 盛灼的眼神逐渐坚定,嘴角牵起了扭曲的弧度。 突然,身后传来袁一细细的哽咽: 你别去送死啊小萝卜头。 她愣愣地站着,没说话。 一颗心好像是玻璃做的,此刻被瞬间击碎。 盛灼终于清醒过来,却仍然直直地立着,徒有一滴接着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袁一的手臂上。 良久,楼下已经没了声音。 如雕塑般站着的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砰的一声跪在地上,跪在了楼顶数不清的尖锐碎石上。 袁一吓了一跳,赶紧绕到盛灼身前,那双白皙的膝盖上果然已经见了红。 你别,这石头...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了盛灼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凌乱的泪痕挂在那张随着岁月增长愈发精致的脸上,整个人就好像一朵开在沙漠里的小花,颓败萎靡。 盛灼用那双猩红的眼,委屈地看着袁一,颤抖着的嘴唇死死抿着,一张冰雕般面无表情的脸,逐渐瓦解,变得脆弱不堪一击。 呜.. 这是一声极力压抑着还是从唇间逃脱的呜咽。 袁一鼻子一酸,说不出话来,慌忙扶住了盛灼的肩膀。 她的小萝卜头,明明这么优秀这么漂亮。 为什么老天还要让她遭受这么多苦难。 ------ 深夜的【蛋壳】。 阿枭看着手机上发给盛灼却并没有得到回应的消息,又看了看小义传来的消息。 第98章 -枭哥,我没看到老大。 心底微沉。 盛灼很少有不回消息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情? 眼看着时钟拨向十一点的方向,阿枭坐不住了,按下了刀疤的电话号,准备去找人。 此时阿b冲他走来,低声在耳边说道:老大回来了,还有那个和她一块打架的,在楼上。 阿枭一上楼就看见了坐在三楼楼梯上的袁一。 他是认识这个女孩子的,盛灼说过两人是极好的朋友,偶尔这个女孩子也会参与一些不太严重的帮会活动。 枭哥。 袁一摘下口罩,熟练的打声招呼,只是双眼通红,似是哭过。 盛灼呢?阿枭清楚这个叫袁一的女孩子很少会来蛋壳这边,更别说坐在了三楼的楼梯上,一看就知道有话对自己说。 回房间休息了。袁一顿了顿,出了点事,我把她带回家换了身衣服戴好口罩送回来的,她坚持不在我那住。 嗯,估计是怕给你惹麻烦。阿枭也在楼梯上寻了个地方坐下。 三楼的住户就那么几个,平时也是严禁无关人等上来,所以颇为安静,隐约能听到楼下的音响声。 出什么事了?阿枭问道,她受伤了? 没有,不是这个事...袁一停了下来,犹豫着,好似接下来要说的话让她难以启齿。 阿枭没说话,耐心地等待着。 她有个哥哥,你知道么?袁一问完就笑了,我傻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初那把火就是你们放的。 阿枭听出了话语中的讽刺,并未答话,只点了点头。 她那个哥哥,没死。袁一深吸一口气,她哥哥叫盛耀,听盛灼说,小时候他们关系还挺好的,只不过吧,他她爸妈都有点那个...重男轻女。 小时候盛耀啥样我不知道,但是后来的盛耀,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总之就是相当不像话吧,可以这么说。 盛灼她爸妈对她不好,把她当成个累赘,可是她这个哥哥,好像没有。 虽然...没给盛灼带来什么哥哥的关爱,但是也没有跟着家里人欺负她。 反正我也不知道盛灼到底怎么看这个哥哥,她长大了之后就很少和我说这些了。 袁一的声音轻柔,好像回到了年少时和盛灼相处的时光。 但是今晚,她亲眼看见盛耀,被虐杀致死。 袁一不说话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阿枭眼睛微微失神,似是一时间也难以消化这件事。 被贺仙仙。 袁一又说。 你知道的,冰姐的事情对她的打击挺大的,现在又...她现在什么都不跟我说。 我就怕我不在的时候,她又一时冲动。 我看着她,阿枭点点头,只不过贺仙仙是怎么?盛灼的身份我们一直保护的很好,这件事情还有些疑点疑点,回头我调查一下。 说完,看着袁一也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道:你先回去吧,咱们留个电话,你也不方便经常过来,有事电话联系。 袁一笑笑,怪不得小萝卜头儿这么信任你,还是挺靠谱的嘛。 看着袁一麻利地戴好口罩离开。 阿枭也没动,就坐在楼梯口,掏出根烟点上。 一口接着一口地抽完。 还是没忍住轻轻笑了起来。 贺仙仙... 起身拍拍裤子,把烟蒂扔进了垃圾桶。 阿枭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上下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锃亮的不锈钢垃圾桶。 想了想。 猛地一脚踹了上去。 狗东西。 第53章 阿枭在盛灼的门前站了良久, 还是抬起手敲了门。 我进来了? 门内毫无动静。 阿枭轻轻压下了门把手。 屋内没有点灯,盛灼的房间和刚装修好的时候并无差异, 只是多了几个衣架。窗外是一个高大的挂满挂满霓虹灯的饭店牌子,洋洋洒洒的灯光铺撒在地板上,房间内多了几分灵动。 盛灼独坐在窗前,小小的背影宛若老僧入定。 阿枭准备了一肚子的安慰,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他轻轻合上门,后背靠在门上, 不敢上前一步。 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想起刚刚袁一满眼的讽刺,是啊,无论她的父母哥哥对她如何, 那是属于盛灼自己的事情。 从一开始,盛灼的悲剧就是自己代表着的青枭社一手造成的。 从阿枭的角度来看, 欠债不还就该得打这样的下场;可三年过去了,他已经没办法完全站到盛灼的对立面去思考问题。 第99章 阿枭的心开始被一股叫做愧疚的情绪缓缓侵占。 就在此时。 枭哥。 沙哑不堪地声音轻轻唤道。 阿枭急忙向前走去, 想给这个真正意义上孤苦伶仃的小女孩一点慰藉。 却听那声音接着说: 我看到温家的人也和贺仙仙在一块,不能再拖了。 阿枭被这句话定在原地,不差这几天, 枭哥向你保证, 这事一定能成。 盛灼静了一会儿, 突然笑了,说道: 我们和龙虎堂大战在即,在此之前,温家早就有了向地下伸手的意思, 但是据我了解, 只有温家的一支在负责此事,实力不足; 你说我们观察了曲明东这么久, 他是那种会放弃到嘴肥肉的人么? 换成是曲老爷子还可能会在赢了我们之后分出东城的一部分给温家,但是曲明东,绝不会,因为他也明白可能这辈子再也没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了; 吞并一城势力,多诱人啊! 盛灼越说越快,声音愈发镇静。 所以我猜测他们还没有真正的联手,还在试探的阶段,我们只能祈祷温家还抱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想法,否则我们就真的,哪怕一分胜算都没有了。 话毕,盛灼站起身,逆着光看向阿枭。 不是我报仇心切,枭哥,目前的形势不乐观。 阿枭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明天正好周六。 盛灼惯常冷淡的脸渐渐舒展开,露出一个异常愉悦的笑容,天真中夹杂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残忍。 像个追逐着踩死蚂蚁的孩子。 阿枭沉默,深深地看了一眼盛灼,声音轻却坚定:小姑娘,你给我活着回来。 说完不待盛灼回话就转身离开了。 略显冷清的房间里又剩下了盛灼一人,她转身看向窗外。 夜色沉沉,天地间就好像被一块茫茫看不见尽头的黑布裹住,其上星光旖旎,闪耀的光芒将黑布戳穿了一个个孔洞,泄下簌簌浮光。 盛灼的目光在天上描了又描。 那天空后头,真的有光么? ------------------ 翌日,晚九点。 龙虎堂总部,七层高的大楼装潢华丽,三四五层是文职人员办公的时间,现在黑压压一片,唯独二楼人来人往的热闹得很。 赵三斤歪坐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双脚悠闲地搭在茶几上,手中的遥控器不时按动两下,面前一个大屏电视上正播放着最新的连续剧。 一侧摆了两个桌子,七八个小弟扑克摔的啪啪响,正玩的起兴。 呵。看着男女主哭诉离别的场景,赵三斤发出一声嗤笑,随即抓起一把瓜子津津有味地调大了电视声音。 叮叮 电话响了,赵三斤看过一愣,是二号档口的负责人钟庆。 龙虎堂一共二十三个档口,都是自家买卖,每个档口都有自己负责的人,手下领着不少小弟看场子。 其中二号、九号、十三号、十八号是驻场人数最多的,因为经营场地比较大,二号档口更是西城区规模最大的洗浴城。 钟庆手下也是领了接近一百来号人的,一般情况下都镇得住场子,很少给他打电话。 咋了? 钟庆听出了赵三斤语气中的紧张,笑道:没什么大事,老千那说是有几十号人在那闹事,挺硬的,不好弄,让我带上人过去。 哪来的?打起来了?赵三斤一听松了口气。 不知道哪来的,咱们东哥上位之后,这种来找事的可多了去了,没准还是红風和山魁派来的呢,我多带几个兄弟过去就行。钟庆显然已经对这种挠痒痒似的挑衅司空见惯了。 行,你自己看着办,我就不去了。赵三斤对帮派里这名悍将也是十分放心。 行嘞。 每个大型档口周围都有几个相对实力弱一点的档口,距离都不远,方便能快速支援到,往日里这种情况也不少见,是以赵三斤并未当回事,继续嗑上了瓜子。 叮叮 电话铃又响了,赵三斤额角一跳,拿过来一看,是十八号档口的负责人许小波。 这个许小波,在帮内三年时间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到现在一个重要档口的负责人,其狠厉程度可见一斑。才刚刚二十四岁的年纪,心思手段却不比那些老江湖差,在龙虎堂内斗中,给东哥提供了很大的助力。 赵三斤有时候都觉得,再过个两三年,这个许小波取他而代之,都是说不好的事。 许小波自从接管十八号档口以来,一直都稳得一批,很少会给他来电话。 再加上此人似乎是对自己有些敌意,总是若有若无的针对自己,他总觉得这个许小波想篡自己的位,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所以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第100章 赵三斤磨了磨牙,还是接通了电话。 小波。 三哥,十六号档口起了点冲突,和人动起手了,我得带人过去,跟你报备一声。许小波声音清朗干净,倒是更像个温润如玉的读书人。 嗯?具体什么情况?赵三斤皱起眉,将电视声音调低。 英哥说一群小年轻喝醉了和客人打起来了,他们上去警告了之后,那伙人里有个人掏出把枪,现在他们都没敢动。许小波将得到的消息尽数告知。 枪?赵三斤眯起了眼睛,确定是真枪? 嗯,因为他们都是学生模样,一开始英哥也以为是假的,现在那玩意多难弄啊,谁知道那人冲着天花板开了一枪。 许小波谈论起枪来,也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我看看能不能用钱解决吧,但是人手我得多带点,一旦这些小孩不止带了一把枪就坏事了。 唔...赵三斤沉吟片刻,你去吧,小心着点,看看是什么枪,只要不是警枪,能扣就扣下来。 明白。 听着电话那头挂断的嘟嘟声,赵三斤没再调高电视音量,单是静静坐在那。 脸色阴沉,仿佛在等着下一通电话。 两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 十分钟... 赵三斤长长地舒了口气,看来只是两起正常的突发事件。 二十三个档口,两个小档口出了问题,概率不是很大,也可以说得通。 唯一让赵三斤在意的就是这两个小档口正好分别在钟庆和许小波负责的档口附近。 钟庆和许小波,以及他们手下的人,几乎占了帮内势力的四分之一。 再算上钟庆的凶悍善战和许小波的雷霆手段,可能这个比例还要再上调一些。 赵三斤默默看着无声电视。 至于九号和十三号档口的负责人,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人,都是一直追随着东哥的老人,恩情是有,威望是有... 就是,可能是岁数有点大了些。 战斗力和反应速度真的不行了。 思及此,赵三斤还是坐不住了,独自上到三楼的一个房间内,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一把枪,别进后腰,快步下楼,招呼着打扑克的几个人走出大楼。 不放心,还是去看看。 龙虎堂后院,赵三斤和几个手下开着两台桑塔纳向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几人离去后,从后院的树上跳下来三个人。 三人快速寻了一个灯光照不见的死角。 其中两个人合力将另一人后背上巨大的背包拿下来,贴着墙面,竟是一个可以伸缩的梯子。 梯子摆好后,两个人依次爬上去,梯子只能够到二楼,只见地上的人死死固定住梯子,第一个爬上去的壮实男子弯下双腿,双手撑在墙面上。 随后第二个上梯子的清瘦男子灵活地爬上了壮实男人的身体,最后双脚踩在壮实男子的双肩,一双手正好够住了三楼的窗沿。 壮实男子见状,浑身一震,慢慢直起了双腿。 这样清瘦男子正好到达三楼的中间,正对着窗户。 只见男子从包中拿出一个吸盘,将窗玻璃吸住,接着拿出一把玻璃刀。 随着极闷的一声嘭,玻璃应声完好无损的拿了下来,男子很快打开了一整扇玻璃,钻了进去。 练多长时间了还开的这么慢。 壮实男子不满得用极低的气音嘟囔了一句。 清瘦男子翻了个白眼,回头握住壮实男子的手,将他也拉了进来。 地上的人迅速收好梯子,在下面伺机而动,又三下五除二灵活的爬上了那颗他们落下来的树。 这一切动作都做的极轻极快,很快后院又恢复了平静。 而后院外不远处的高密灌木丛中,静静躺着两个巡逻的龙虎堂成员。 第54章 钟庆挂断电话后, 想到刚刚老千有点颤抖的声音,思量半刻, 从自家店里带走了几十号兄弟。 拿上家伙事,浩浩荡荡地向东进发。 电话里老千说对方有几十号人,还打电话摇人了,这个他没和赵三斤说,因为最近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少。 苍蝇不咬人但它膈应啊。 之前老爷子在位的时候,这些苍蝇都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的, 眼看着东哥上位了,一个个都蹦出来叫嚣。 钟庆是曲明东的忠实粉丝,早已对这些苍蝇深恶痛绝, 他决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这个叫什么来着? 他想了一会儿,之前在许小波那听到的一个成语。 啊想起来了。 敲山震虎。 钟庆赶到的时候, 老千的麻将馆外密密麻麻站了几十个人,大都在指着麻将馆内按兵不动的老千一伙人骂骂咧咧, 往日里生意很不错的馆内狼藉一片,没剩下一个客人。 第101章 麻将馆开在一个休闲山地公园脚下,马路边只一侧有商家做生意, 另一侧是利用山体高高砌起的平台, 平台边缘是铁丝网围起来的树林, 往里走就是平日里老头老太太娱乐的地方,此时也都是一片寂静。 估计都被吓跑了。 钟庆眉毛一挑,冷哼一声,从罩衫下掏出了一把砍刀扛在肩上, 领着手下大大咧咧地走过去。 逼崽子, 叫唤啥呢,你爹我来了。钟庆冲过去就像一刀劈下一个小年轻。 他今天不想善了, 索性就直接动手。 身后的小弟们也都跟着冲上来,谁知那群上一秒还嚣张无比的街头霸王们,下一秒就以迅雷之速作鸟兽散状四下逃开。 反应极快,像是一直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地避开了每一把刀。 意料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钟庆一伙人就好比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有几个因为挥刀太用力打到空气上趔趄了一下。 那几个小年轻们跑的跑,爬的爬,还有个一高跳到了身边人的后背上,嘴里还颤颤巍巍得喊着快跑快跑。 钟庆:? 身后的小弟:? 麻将馆内看到援兵乌拉拉就要冲出来的人:... 钟庆有点僵硬地扭头看向提刀奔出来的老千:你不是说这伙人很硬么? 老千几次张张嘴,犹豫道:他们...刚刚还恨不得把我这麻将馆掀了...我还听到他们...打电话叫人了,说带刀来...开...开几个面包车...的.. 老千越说声音越小,看着面前这群乌合之众,尴尬地低下了头。 见那群人还未走远,钟庆一咬牙,拎着砍刀摆开双臂追了上去。 不管这些人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今天这个鸡是一定要杀给那些猴看的。 此时安静的街道上,只见几十个小年轻哭天喊地哀嚎着跑过,他们大都呲牙咧嘴满脸惊恐,队伍涣散,有几个跑得慢的屁滚尿流毫不顾忌形象,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连甩到空中的鞋都顾不上... 他们身后,一伙群情激愤凶神恶煞的人扛着砍刀,个个都打了鸡血似的,疯狂追赶着前方的一伙小年轻,嘴里还激烈地问候着对方的爹娘和十八辈祖宗。 场面一度很滑稽。 没跑多远,也就两百来米的距离,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身后一众大汉就要赶上,竟然一个连着一个扑通扑通倒在地上。 嘴里哼唧着救命啊杀人了啊。 钟庆已经被今晚这一出闹剧彻底激怒了,自然不管三七二十一,提刀就要上。 住手!! 一道严厉愤怒的女声,生生止住了钟庆即将下的砍刀。 钟庆应声抬头,只见道路一侧的四五米高的平台上,一个扎着马尾辫学生模样的女生冒了出来,站在铁丝网后面的树下。 夜色昏暗,看不清脸,但是透过路灯,钟庆还是看到了女生手中拿着的一个黑色物体,正对着自己一伙人。 那黑色物体上还有个红色的小点一闪一闪的。 是...相机。 你别动!你们谁都不许动!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了,我都录下来了,谁也跑不了!女生十分激动地喊道,义愤填膺的样子活像个江湖女侠。 如果忽略那颤抖地声线的话。 地上躺着的小年轻们一听,顿时叫唤得更大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遭遇了什么酷刑,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钟庆却笑了,气得。 今晚是他-妈撞邪了么? 还未等钟庆回话,就听见一阵阵警笛声划破寂静的街道。 还真来了。 听声音也就一拐弯的事。 钟庆点点头,索性放下了砍刀,走到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气定神闲,甚至还颇为潇洒地点了根烟。 钟庆的小弟们看向了高台上的女生,不知道谁说了句傻-逼吧,随即他们中爆发出了一阵毫不客气的嗤笑声,好似遇到这种情况很新鲜。 警车很快就到了,也不知道女生在电话中是怎么说的,呼啦啦来了六台大型警车,不肖片刻便把道路两头都堵上了。 下来十几个持枪警察,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着道路中间的人群。 有热心市民举报你们街头暴力群殴路人,现在给你们三个数把武器放下;再重复一遍,有... 后头一个戴眼镜胖乎乎的警察站在车门上,拿着喇叭喊道。 一! 二! 三还没说出口,就见钟庆把手上的烟头踩灭,扒拉了几下站的密实把他挡个彻底的小弟们,走到警车前头。 给你们刘副局打电话,打完再数也赶趟。警车车灯对着他,钟庆看不清那头是谁,只好态度温和地商量着。 第102章 哎妈呀这不钟庆么?!先前喊话的眼镜警察一惊,赶忙从车上下来,一边往前走一遍小声嘀咕着。 待走到钟庆面前,眼镜警察才讨好地笑笑,低声道: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麻,庆哥也不早点吱个声,吓我一跳。 钟庆见是个熟悉的警察,不由得勾勾嘴角,孟警官呀,今天值勤? 啊是是是,孟姓警察搓搓手,讪笑两声。 见这警察磨磨唧唧的就是不说撤警的事,钟庆皱皱眉,只能自己开口道:没什么事,收拾几个兔崽子,孟警官赶紧回去吧,大晚上的还让你们跑一趟。 说到这,钟庆顿了顿,想起那个许小波平日里的手段,又道:回头我出钱请大家伙吃顿好的。 话毕,钟庆满意地点点头,暗叹自己好像有了点大哥的样子了,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提刀砍人的傻老粗了。 啊...这个...哪知那孟姓警官不仅完全没有受宠若惊的意思,还支支吾吾起来,紧接着拿下警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钟庆盯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目击者太多了庆哥,你们得跟我们回警局一趟做做样子。孟警官凑上前小声说。 目击者?钟庆又呆了。 哪来的目击者? 就上头那个拿着相机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 那是目击者么? 那是待宰的羔羊。 不能做了她,但是把她相机砸了就像是动动小指这么简单。 没了录像任她去说破了天,谁又能拿自己怎么样? 就她?钟姓抬起手指了指上面,看向孟警官的眼神中充满了质疑。 好像在说: 你这瘪犊子是在逗我玩么? 孟警官咽了口唾沫,也指了指上头,他们。 钟庆仰头看去,只见那铁丝网内,不知何时站了一排老头老太太,目测能有三四十个,目光烁烁,俱是用双手在嘴边围起喇叭状。 见钟庆看过来,老人们卯足劲儿喊道: 警察他们追着人家砍!太吓人了! 警察快把他们带走! 这种危害公共安全的毒瘤能不能尽快处理了啊! 将他们绑起来永远别放出来!! 给他们带好手铐带走啊!我们都不敢下去了!! 快抓起来啊! 钟庆眨眨眼,又不死心地揉揉眼睛,天老爷,这群老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事情开始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钟庆纳闷,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吧。 那个...庆哥,配合下吧,我们也难做,还有人录着像呢。周围太安静,孟警官只能用微弱如蚊的声音劝说着,回去警局做个笔录就差不多出来了。 钟庆一听,也知道无法轻易脱身了,东哥和这个孟警官上司刘副局长关系斐然,也不好搞得太僵。 只得磨牙,点点头。 呸,钟庆冲还在地上哼哼呀呀的小年轻们啐了一口,便宜你们了。 说完带头领着小弟们就要往警车走。 谁知被孟姓警官拉了下衣袖,回头一看,好家伙,拿出了一副手铐。 怎么?钟庆眼睛狠狠一瞪,还要带这个? 哎呀做做样子做做样子...孟警官拿着手铐的手还抖个不停,仍然坚持不停擦着脑门的汗,录着像呢庆哥... 钟庆看他像是随时都能心梗去世的样子,咽下了这口气,没什么好气的伸出了双手。 就这样,龙虎堂钟庆手下连带着地上的小青年们,统统被塞进了警车。 大型警车车厢内空间不小,贴着车体立了两排座位,钟庆和几个有话语权的小弟坐着,其他进来的都只能蹲在中间。 刚一落座,钟庆控制着带手铐的手去掏兜,拿出个手机,他得把这见鬼的一切告诉赵三斤。 不曾想刚掏出来一半的手机,就被伸过来的一只白胖肥爪按了回去。 钟庆挑眉,正要说话,就看见孟警官那张肥嘟嘟的白面馒头似的脸,努力挤眉弄眼的示意他去看车顶。 赫然是一个正在工作的摄像头。 接着那孟警官生怕钟庆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似的,赶紧拿手拄着下巴,手指放在嘴巴上假装看向窗外,实则微声说道: 庆哥,这事不知道为啥直接捅到了局长那,局长在家洗澡呢,一个电话就打到刘局这了,劈头盖脸一顿骂,还说马上到警局,他说了要数,一个暴徒...额不是参与人员都不能少,必须全部带回去; 主要是吧,热心市民说目击者众多,有一个老人还因为被吓到了突发心脏病送去医院了; 这事不就大了嘛.. 现在说不定局长就在摄像头那头盯着呢... 钟庆闭上了嘴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掏手机的手却没敢再动。 第103章 省城警察局局长,东哥一直也没啃下来,不能轻举妄动,别到时候连累了东哥就麻烦了。 这时孟警官还在念叨着:不过庆哥你放心,咱们挨个做完笔录就没事了,现场也没见血,再加上审理的同事也是自己人,放宽心放宽心... 钟庆在心中翻了翻白眼,挨个做笔录,这么大几十号人,做完不得天亮?! 等等。 钟庆突然睁大了眼睛,也装作向外看风景的样子问道: 你刚说,举报的人一开始就说目击者众多? 他十分肯定确定以及认定,那些老头老太太是突然间冒出来的。 啊对啊,热心市民要不这么说,我们也不能出警这么快,还...带了那么多手铐... 孟警官有点不好意思。 热心市民,去他-妈的热心市民! 这是着了道了。 又想起了自己的档口,由于自己带走了大半人手而导致目前火力严重不足。 现在会不会已经被人冲了? 钟庆感觉自己的嗓子一瞬间就上了火,急的。 警车启动,路过老千的麻将馆时,发现麻将馆已经门窗全闭,俨然一副停业状态。 看到这一幕,钟庆微微放松了紧绷的后背。 老千应该是听到警笛撤回去了。 还好,老千肯定会去自己档口帮忙,也会告知上头来支援。 问题,应该不大吧? 钟庆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提着砍刀追人的时候,直奔麻将馆而来的赵三斤接到了一通来自许小波的电话。 车头在两分钟后调转,又冲向了与麻将馆截然相反的西面。 第55章 西城, 龙虎堂九号档口龙城大饭店。 这是一家足足有三层,占地过两百平的饭店, 欧式装修,店内灯火辉煌,门口车辆停停走走,穿着正规白衬衫黑马甲的服务生满面笑意迎过一个个客人。 人流量之大让人惊叹这个时间生意还这么好。 黑色奔驰车稳稳停在饭店门口,一身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此人有些发福, 但还是不影响周身气度,高大的身形带来不小的压迫感。 黝黑的肤色,右眼下方有一刀贯穿至颧骨处, 透着冷冽的锋芒,可现在那人一张可以吓哭小孩的脸上挂着堪称和善的笑容。 略有违和但不突兀。 此人正是饭店名义上的老板, 九号档口负责人陈军。 陈军扣上了西服外套扣子,目含骄傲地打量着自己负责的饭店, 自豪地带着笑容踏进了大门。 不少认识陈军的客人见到他,都冲他微笑或是点头,他则一一回应, 快速走过一楼大厅, 像个巡视领土的皇帝。 来到饭店二楼, 一条宽阔明亮的走廊边,排列着十几间包房,他推开左手边第一间,笑道:久等了久等了! 包厢内坐着三个中年男人, 穿着不一, 神情各异,门打开的片刻, 便都收拾好情绪,带上了笑意。 哎呀陈总来晚了可要罚酒的呀。一个立刻站起来迎了上去。 陈军爽快地大手一挥,没问题,咱哥几个今晚不醉不归! 剩下两人在边上陪着笑。 像今天这样的饭局陈军一个月没有二十也有十五次,因此流程熟练地喊服务员上菜。 四个人把酒言欢,酒精作用下几人胡吹乱侃天马行空,说到激动处砰砰拍着桌子。 老板!一个穿着黑背心花色大裤衩的年轻男子推门就进来,面带焦急。 陈军喝的满脸通红,想都不想就把酒杯往地上一摔,你-他-妈的什么毛病?!没看到我喝酒呢啊! 黑背心就像是没听到似的,避过酒杯渣渣来到陈军面前,大声喊道:老板,一楼后厨着火啦! 陈军迷迷瞪瞪地打了个酒嗝,才道:通知,通知客人们疏...疏散,别他妈烧死人了就操蛋了,赶紧去灭火啊,你在这看着我我能给你变出水来啊。 黑背心看老板丝毫没有下酒桌的意思,这是把酒喝进脑子里了么?客人都疏散了你还留在这等着被烧啊? 客人我们都疏散离开了,只是下面火烧有点大,我们要叫消防队了,老板你们赶紧撤离出去吧! 啊!陈军这才清醒点,意识到事态严重,撂下一句我们改天再喝,走走走!便第一个冲了下去。 身后三人见状哪敢耽搁,扔下酒杯就跟着跑。 下楼的时候,陈军还有点迷糊,晃晃悠悠地扶着楼梯问道:麻子怎么回事,怎么烧这么大? 后厨有油还有酒精,操,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死了还是瞎了,火势小的时候没一个人发觉,现在控制不了了。黑背心的麻子说。 别...别叫消防队!我们店里还有枪和粉,一旦被发现就废了。陈军紧紧抓着麻子的胳膊,低声说道。 那些东西都在三楼...麻子明显犹豫了。 第104章 不行!等消防队来了指不定烧到哪了,信得过的就那么几个陈军咬咬牙,低吼着,那么多量我们没办法带走,不能冒险,赶紧组织兄弟们灭火! 下到一楼,大厅早已没了客人,陈军也挽起袖子,加入到了灭火队伍中,几十号人有的去隔壁接水有的一瓶瓶拆着矿泉水。 十几分钟后,火势终于控制住了,后厨已经是焦黑一片,陈军喘着粗气,感到大脑一阵眩晕,紧张加上酒精作用让他不得不找个椅子坐了下来。 几十号手下也都放松下来,看着烧焦的厨房一阵后怕。 嗨! 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胡子拉碴脸上也有一道刀疤的男子。 只此一人,悠哉地冲众人吹了个口哨。 陈军只觉得心头一跳,手不自觉得去摸兜,却发现手机不知何时掉了。 电话丢了?我借你啊。刀疤脸的男子恶趣味的笑了,露出一嘴大白牙。 一众手下看到这一幕都带着点疑惑地看向陈军,仿佛陈军一声令下就要把这个奇怪的男子撕碎。 陈军冷哼一声,踉跄着站起来,果然是属狗的,闻着味儿就来了?叫你一声疯狗你还真疯了?敢一个人来我的地界儿,送人头么? 来人正是青枭社刀疤脸疯狗。 刀疤脸嘿嘿一乐,你猜? 陈军向疯狗身后看去,空荡荡的街道,竟然一个行人都没有了。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跳,感觉后背开始涔涔冒汗。 着火会吓退街道上的行人么? 会退的这么干净么? 陈军死死地盯着门口双手抄兜神色盎然的疯狗,看着他脸上的刀疤,不知怎的,陈军感觉自己脸上这道疤下的伤口又开始隐隐泛疼。 青枭社真是好胆量,嘴里的肉还没嚼烂就想再吃口大的,不怕噎死么?陈军咧起嘴角牵起个残暴的笑容。 疯狗舌头在门牙上舔了一圈,说:牙口好。 陈军不回话了,就那么坐着,静静-坐着。 后面一个男子迅速一个转身,进了刚扑灭火的后厨,不见了踪影。 疯狗抬了抬眼皮,没管。 人都在哪呢?陈军又开口了。 在对面的旅馆里。疯狗如实告知,眼神真诚。 陈军望了望相隔只能容下两辆车并行的马路对面,正对面就是一个旅馆,此时还亮着灯,看起来无比正常。 什么时候进去的?我怎么没得到消息?陈军眯眯眼睛。 昨晚,你搂着婆娘睡大觉的时候。疯狗笑出了声。 当然不可能是昨晚,晚上这一片的暗哨更多,他们是今天白天乔装打扮分批次进来的。 这些就不必告诉陈军了,否则就看不到这位老大哥疑惑的表情了。 疯狗拍拍手,身后的小旅馆的大门敞开,鱼贯而出乌压压好几十号人,个个手上腿上缠着纱布,沉默无言地跨过马路,亮出手上银白的刀。 一时间只能听到脚步逼近的唰唰声。 宛若一个训练有素的木乃伊军团。 陈军看着这极为装逼酷似电影桥段的一幕,他并不陌生,事实上他也经常这样搞搞排面,只不过今天角色对调了。 哈,你不会觉得就靠这几个人就能吃掉我吧?陈军大概数了下人数,身上的汗也不出了,不屑地看着疯狗。 那么大阵势,还以为青枭全体出动要来冲自己档口呢。 疯狗嘴角的笑意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浓郁。 一歪头,身后的人猛地爆发出一阵吼叫,猛兽出笼般急速冲了进来。 龙虎堂的人虽然刚刚救火耗费了一些体力,但是毕竟人数占了上风,又是桀骜惯了的主,二话不说提刀就干。 一时间富丽堂皇的饭店大厅内哭声叫声怒吼声,混作一团,灯光刀光血溅光,交织成画。将近百人的混战,刀光剑影令人寒意颤颤。 陈军也想加入,奈何岁数大了,加上酒精作祟,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不知道这群人身上的纱布怎么回事,坚硬无比,足力的一刀竟然砍不透,现场眼看着龙虎堂众人就要落入下风。 他不得不在几个手下的护送下向着楼梯方向退去,去到三楼去拿枪,拿到枪,解决这些人还不就是几发子弹的事?! 却不想从人群中冲出了四个青年,下手极其狠辣,叫人一看便知是练家子,四人所经之地,人仰马翻,就连那身材臃肿的胖子也毫不逊色,怒吼着一掌便扇飞一人。 但是四人并未恋战,直直地朝着楼梯口而来。 陈军不敢再看,赶紧加快了脚步。 十五米.. 十米.. 马上了,进了楼梯可以让手下先拦着这四人,自己上去拿枪。 谁知陈军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凉风袭来,却不是奔着自己的脑袋,一个呼吸间,面前就站定了四个胖瘦不一的身影。 陈军呼吸一滞,只见这四人显然是刚刚冲刺跑过来并不容易,俱是胸膛起伏喘着粗气。 第105章 然后四人齐齐一笑,露出了四颗晃眼的大金牙。 陈军暗骂一声,这他妈的,不就是青枭社最近两年崛起的那四颗该死的金牙么? 四人身手极好,他的几个属下都被缠住了,还剩下个笑嘻嘻的胖子没参与,只是盯着自己。 身后的战场上就要见胜负了,陈军的余光看见疯狗浑身浴血完全就是一副杀疯了的模样。 他不自觉地抖了抖。 支援什么时候到,刚刚麻子已经去后厨给上头打电话了,麻子呢? 陈军开始在战场上扒拉着,只见麻子被一个青枭社成员按在地上一拳接一拳地揍。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地上躺了一大片,龙虎堂的人已经全部撂下了,青枭社还剩下几个站着。 陈军心凉了半截,输了。 疯狗走过来,冲那四颗金牙点点头,不错,有点你们老大的意思了。 四个青年又是齐刷刷一笑,那鲜艳的金色看的疯狗也是眉头一跳。 放我一马,我把这个饭店划给你们!陈军是现下店里唯一一个身上毫发无伤的人,也是心最慌的人。 你好歹是道上成了名的老大哥,欺负我是个大老粗呢啊军哥,疯狗笑了,脸上的刀疤扭曲起来,拿手上满是血的刀拍了拍陈军的脸,这是西城,我要这饭店有个屁用啊。 陈军被这浓郁刺鼻的血腥味呛得想吐,酒火-辣辣的烧着胃,他脸色并不好看但是却并没到面若死灰的地步。 他是佩服疯狗今晚的一系列操作,先是买通了饭店工作人员点着了厨房,趁机清了店里的客人。 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街上的人也清了,这样就没人报警了。 又料定了他们不敢叫消防车来,于是在对面旅馆看猴戏似的等着自己这群人聚集在一楼灭火。 然后包抄进来,一个也跑不掉。 刚刚疯狗一直不动估计是在等自己去楼上拿枪,只要自己动一下,青枭社的人就会冲进来。 万幸,自己坐着没动拖延了不少时间,附近的档口和上头一定是接到消息了。 届时青枭社这条疯狗,不,这群疯狗,一个也跑不掉。 所以他多少有点底,至少对方不至于杀了自己。 于是他颇为淡定地说道: 马上就有其他的兄弟来了,你最好还是赶紧说你们想要什么, 疯狗闻言,和身后楼梯上排排坐的四个青年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老大做久了,神经都麻木了吧,疯狗从兜里摸出一盒保鲜膜包好的烟盒,擦擦手上的血,倒出一支点上。 深深地吸了一口,满足地喟叹一声,声音轻飘飘地问道:你觉得,还会有支援么? 陈军僵了。 是了,若是有支援,早就来了。 他微微侧头,眼神对向了趴在地上没有反抗之力的麻子。 麻子的眼神他看不懂,从麻子眼中流出的眼泪他也看不懂。 麻子是自己的发小的儿子,他一手带起来的,不可能背叛自己。 那么,是什么原因呢? 陈军只好开始思考那个自己一直逃避着的不敢去想的可能青枭,开始了真正意义的东西城之战。 就在今晚,就是这么突然。 怎么可能? 青枭最起码人手就远远少于龙虎堂... 青枭的金主也没了,没有经济支撑拿什么装备武器... 青枭的头头只是个自己一拳就能抡倒的娘娘腔... 青枭... 怎么敢?! 剧痛来袭之际,陈军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一个他刚刚复盘的时候一直不曾注意的问题 青枭这伙人,好像是很清楚自己的枪在楼上? 陈军倒下了,一双疑惑地眼睛正对着远处流着泪的麻子。 在他意识消散的前一秒,脑海中没有走马观花的人生回影,只有一句话: 龙虎堂内,有叛徒。 第56章 (修) 曲明东今天心情不错, 于是晚上八点,他从总部大楼出来, 带了四个保镖,隐藏了行踪,开着一台不起眼的小车赶往了西郊。 西郊有个高档别墅群,闹中取静环境雅致,曲明东的小车安静地驶入。 车停在小区最深处的一栋别墅前,四个保镖先下车, 几人都是黑色t恤加同色工装裤,黑靴,腰间围着一圈腰包。 几人下车后先是四处观察了一番, 确认安全后才打开车门。 曲明东下车后,按下了别墅大门口的指纹, 接着保镖们率先进入别墅的前院,四下扫了一遍, 最后分别在院口和入户门口站定。 大门一开,一阵香气便乘风袭来,接着一个穿着冰丝睡衣的丰腴女人自旋转楼梯上款款走下。 女人看上去不到三十, 身段极好, 烫着精致的卷发,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却是内陆不常见的异域风情,高眉骨大眼睛,高挺秀气的鼻梁,圆润饱满的烈焰红唇。 格外白皙的皮肤更是让此人透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妖娆。 女人瞟了眼门口, 见曲明东关上门也没往前进一步, 就站在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 第106章 曲明东已年近不惑,头发却依旧茂密, 零星几缕白发并不难看,宽额瘦鼻薄唇,面相上虽然有点刻薄,但不影响他的英俊。 眼角的笑纹浅浅,给他整个人蒙上了一层温柔随和的光芒,现在放出去也是好多小姑娘会喜欢的类型。 他倚在门框上,像看一台舞台剧一样专注且惊叹地看着楼梯上的女人。 还不过来?女人声音细软,娇嗔一句。 曲明东走上前去,一把搂过女人的腰,感叹道:我的耶提真漂亮。 唤作耶提的女人双手攀上曲明东的脖颈,媚眼如丝:你惯会油嘴滑舌。 曲明东哈哈大笑,使劲拍了下女子丰臀,我先去洗个澡。 他一边往上走一边左右看看,儿子没在家? 耶提不满得抱怨道:儿子前几天就和同学一块去首都了,晚点差不多就回来了,说是跟着教授去参加个什么会,你看看你,都不关心的! 说完似乎也并不期待男人的解释,转身倒了杯红酒在沙发上坐下。 此时屋内的两人都不知道。 约莫半个小时后,确定了别墅内外都没了动静后,别墅后身的人工湖内,悄无声息地钻出个纤细的身影。 那身影没做停顿便滚进了一旁的灌木丛中。 接着迅速摘下氧气管和面罩,从背后的密封胶袋中拿出干燥的黑衣黑裤和手套换上,还在原地做了几个俯卧撑。 简单做了个热身运动,来人最后才将黑色的丝巾样式的面罩戴上,遮住了鼻子和嘴巴,在脑后死死地打了个死结。 正是天色刚黑便潜伏在这里的盛灼。 盛灼将换下来的东西收拾好,藏在灌木丛下。 接着她贴着墙,将自己完美的控制在阴影中,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最终在别墅侧面花园里的一株大树后藏住了。 正要探出头去,就看到自己脚旁蹲着个灰色的小狗,小小的一只田园犬,看起来只有刚满月的样子,身上脏兮兮的,耳朵和脸上还带着伤,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盛灼。 盛灼呼吸都停了,生怕这个小玩意叫唤两声,她缓缓蹲下,伸出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小狗毛茸茸的头。 小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竟然真的一声也没叫就躺在了盛灼脚下,冲她露出柔软的小肚皮。 盛灼松了口气,调整了下呼吸。 小心地探出半边眼睛看了下院内的情况。 只见一个保镖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站在别墅入户门口;还有一个在院内溜达着,一双如鹰的眼睛敏锐地四下观望着,还有两个人应该是站在院门外。 盛灼舔舔因为刚刚太紧张而变得有些干燥的嘴唇。 果然如阿枭所说,这里是曲明东最喜欢的情人住处,曲明东在过来的时候,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只会开一台车。 也最多只能带四个保镖。 不过这四个保镖可不一般,据说都是从国际安保公司直接聘请来的,接受过最专业的训练,也有丰富的经验,都是硬茬子。 盛灼并不能预料到曲明东晚上会去哪里,但是阿枭说会到这里。 当时盛灼就问为什么这么确定,阿枭说,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如果曲明东不来,那就想办法让他来。 所以盛灼天一黑就偷偷潜进了这个别墅的人工湖下。 其实盛灼前后一串联就想明白了,加上阿枭制定的计划里有很多看起来都是有指向性的,好像对龙虎堂内部很熟悉一样,那就是龙虎堂内有卧底了。 认识到这一点,盛灼心里就有底了,也不担心枭哥他们那边。 将注意力拉回来,现在没什么时间给盛灼做出一个可以无声无息解决掉院内这两个保镖的计划,所以盛灼只是简单在脑海中构思了一下。 嘣!一个微小的声音响了一下。 那名院内四处观望的保镖迅速地锁定了声音发出的位置,后数一侧公园的假山。 保镖没有丝毫怠慢,立刻从腰包中掏出枪上膛架起,身体微沉稳步向假山靠近。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而站在入户门前的保镖瞅都没瞅他一眼,唯一的动作就是也掏出了枪警戒的架在身前,枪口指向了与同伴所去之地相反的方向。 一是相信自己的搭档。 二是怕调虎离山。 三是如果在真的有什么情况可以立即护送雇主离开。 至于自己同伴的死活,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他们是绝对专业的安保人员,一切都以雇主的安全为重。 躲在树后的盛灼正捂着小狗的嘴巴,她仔细而认真地听着,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在靠近。 她就赌这四个人足够专业。 看来她赌对了。 第107章 那保镖走到假山跟前,左手边就是盛灼藏身的大树,他没有再靠近一步,就停在那用眼神扫视着周围。 假山下和树后,因为没有灯光都是一片黑暗。 他也十分清楚如果真的有敌人,再靠近一步就会有危险。 下一秒,一只看起来刚刚满月的小狗崽从树后蹿了出来,也不叫,就地坐下了,开始舔毛。 保镖仔细端详了一下小狗的状态,确定是只流浪狗,高度紧张的神经才略微放松了一下。 就在他想要进一步去树后探查的时候,树后却极速闪出一个和他相比格外矮小的身影,高高扬起手中的砖头,仿佛一道出膛的子弹呼啸而来。 保镖不是没有想过这是虚晃的一招,但是那砖头来的太快,他甚至来不及开嗓子呼唤同伴,也来不及将身体向左旋转开枪,身体便下意识地抬手一挡。 然而那砖头竟然松松垮垮地落在了他的手臂上,他心里一惊,暗道不好。 果然,那娇小的身影拽着了他为了开枪而紧绷的手臂,以此为支点鬼魅般滑到他身后。 鸡皮疙瘩从那身影触碰自己的位置开始瞬间向全身蔓延,他只感觉后劲一凉,一记的手肘毫不犹豫,没有任何的间隙,狠狠撞击在自己的后脑勺。 保镖提前预知了这一手肘的到来,但是却没办法躲过,这直奔着一肘子敲死自己力道,堪比一块砖头,是以他也没办法躲过随之而来的生理反应。 他知道就要晕了,晕倒之前还在喃喃自语: 女的? 盛灼咬牙扛住了男子将近二百来斤的身体,小心地将其就地放下,拿起枪,一刻也不停留地走向假山的方向。 幸亏别墅很大,从入户门到侧面也有一段距离,在盛灼的控制下,只有极沉闷的一声,并不会传太远,加上时间也才一分钟不到。 所以并没有引起另一个人的注意。 盛灼模仿出那个保镖的走路姿势,端着枪,控制脚下的力道,一边快速调整者呼吸,一边稳步向别墅后身走去。 她现在要代替这个晕过去的大哥继续完成探查工作。 很快,绕别墅一圈,就要重新迈向有光的前院。 盛灼紧张地全身都僵硬,越紧张就越冷静,这就导致了脚下依然稳步前进,上身却直挺挺地像是个木偶。 脚步声没有一丝迟疑,直接就走了出去。 手中的枪一瞬间就指向了入户门的方向。 在看那个保镖背对着自己朝着相反方向架着枪之前,盛灼连遗言都想好了。 但是幸好,此时此刻,前方的保镖没有听出脚步声有什么不对劲,习惯性地信任队友,于是便继续警戒,将后背留给了盛灼。 盛灼脚下不停,向着那保镖走去,说实话,她现在都有点佩服这群人的专业程度。 枪口和警戒心永远都对着同伴顾及不到的地方。 也可以很放心地将后背交给同伴。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盛灼在心里数自己走了几步,眼睛却死死盯着前面的保镖。 数到十六的时候,前面的保镖一直微晃着左右察看的脑地啊突然出现了不到一秒钟的停顿。 就是现在。 盛灼扔了枪就地一滚。 几乎同一瞬间,盛灼上方的空气中就划过一道子弹。 戴了消音器的枪,还是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动静。 盛灼滚了一圈就正好来到男子身下,双腿用力,整个人从男子□□钻过去,没给他任何反应机会,双手拽着男子的裤腰带便站了起来,按住男子的肩膀原地起跳。 又是一记手肘。 男子只觉得裤腰带一紧,就晕了过去。 门外的两个保镖迅速开门走进了院子里。 只看到入户门前躺着自己的同伴,还有一个人不知道哪去了。 入户门还好好的,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两人没做其他考虑,相当默契的: 一人在门口警戒,另一人按下了入户门开锁密码就要冲进去带走雇主。 就在那名保镖打开门冲进去的一瞬间,从门外上方雕着花的屋檐处,跳下个纤细的身影,直接骑在了门外那个警戒着的保镖肩膀上。 又是一记熟悉配方的手肘。 男子还没倒下,盛灼便一个后空翻冲向了别墅内正在回头看的保镖。 保镖见状一边抬起枪一边大喝一声:快跑! 盛灼一个后侧踢袭向保镖,保镖晃悠了一下,抬手挡住,另一只手的枪顺势对准了盛灼的心脏。 盛灼拿出了平生最快的反应速度,踢出的腿画了个圆压在那保镖拿枪的手上。 下一刻,子弹应声而出。 还好,打偏了。 从盛灼左侧的腰间擦过,剧烈的疼痛让盛灼倒吸了口冷气。 手上却没耽搁片刻,抓住保镖抬起挡腿的手,用力一扭,保镖的身体不自觉的随着手的方向转了转。 第108章 迎接他的便是自下而上直逼自己下颚的一拳。 看着明明是很小的一个拳头啊,怎么会这么疼,保镖感受着自己嘴里血腥味。 谁知那一拳还没结束,他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路过了自己的手,薅住了自己半长的头发,向下拽去。 一个看起来形状很优美的膝盖,以雷霆之势砸在了他的脸上。 感觉鼻子一热,保镖的手里还拿着枪,就那么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 盛灼喘着粗气,从保镖身上快速撕下半截衣服围在腰间受伤的位置。 还跑?一个也跑不了。 客厅里传来女生低低的自言自语。 时间倒回到几分钟前。 在一番云雨巫山后,曲明东叼雪茄,搂着耶提躺在床上。 女子的脸色微红,似乎还没从刚刚的欢愉中醒过神来,娇柔的身子如水一般靠在男人的胸膛。 明东...女人轻轻唤了一声。 嗯? 我听说,鹤溏要从南方回来了?耶提状似不在意随口一提。 我就知道你这妖精突然叫我过来就是有事要说,曲明东带着笑意的眼睛扫过女人娇媚的容颜,是要回来了,下个月。 说完便停下颇有趣味地看着耶提微变的神色。 怎么,你不高兴?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待鹤溏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女子微怒,小拳头不痛不痒地砸了曲明东一下,从小他那个娘就在外面忙,还不都是我带着,前些天鹤溏还给我电话说想我了...只是没说快要回来了。 唉,也是,虽说吧鹤溏从小就叫你一声姐,但是你也算是半个妈了。曲明东点点头。 他毕业之后就去旅行,后来去了南方说是弄什么动漫公司,前些日子跟我说玩够了,准备回家了,这个臭小子,还真是不省心,曲明东这么说着,言语中的欢喜却不加掩饰,回来也好,回来也熟悉一下这边的事情。 耶提瞄了眼沉浸在儿子快要归家的喜悦的男人,思量半天,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婚啊。 曲明东倒也不恼,我就知道你想着这个呢,儿子回来之前我就把这个事办妥,你放心。 耶提闻言舒了口气,又在男人怀里蹭了蹭,我也不是图你那家业,将来都是鹤溏的,我就是觉得咱们儿子不能没有个户口本上的爹。 我知道我知道,你跟了我这么些年,还给我生了个儿子,我还能亏待你怎么?曲明东捏捏女人的肩膀,我之前拖着就是因为于淑环娘家那边是物流公司的,能帮我运点东西,就这么简单。 耶提了然的点点头,显然这方面的事情她也是知晓的。 解决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安,耶提明显放松了不少,柔软白嫩的小手又开始胡乱摸索着,到处惹火。 哎你从哪听说鹤溏要回来了啊?曲明东抓住那不老实的小手,突然问道。 怎么,你还要处罚我不成?身段美妙的女子一听便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满是委屈和不安、 曲明东赶忙又把女子揽了回来,我还能处罚你?我就是想看看哪个的嘴这么碎。 不许你问。耶提伸出食指抵在了男人的嘴唇上撒娇。 不问了不问了。曲明东笑呵呵地应道。 那女人笑笑,突然小声喃喃道:也不知道鹤溏知道咱俩结婚了是什么反应,这姐姐一下子成了后妈... 曲明东闻言大笑起来,他能有什么反应,我是他老子,再说了你这小脑袋瓜里都想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楼下传来吼叫声: 快跑! 曲明东脸色一变,抓起放在床边的一把银色手枪,翻找了一圈没看到手机。 刚刚放在楼下了。 而专为这个别墅修建的逃生暗道,也在楼下。 即使再害怕,曲明东也明白等在这里就是个死字。 听到楼下的枪声,他壮起胆子,走到了房门口,开了个门缝,向下看去。 楼下没有他想象中的彪形大汉,也没有人数众多的人群,只有一个黑衣黑裤看起来瘦瘦的女生。 自己的三个保镖都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那女生听到开门声,抬眼看过来,似乎是笑了,唯一露出来的眼睛眯成了月牙, 女生轻轻点点脚,脚下有一个圆形地毯,地毯下就是那个逃生通道。 别墅的大门敞开着,空气中回荡着一股血液的腥甜味儿,夜里微凉的风吹进来,拂过曲明东的脸。 他打了个冷颤。 第109章 第57章 曲明东没敢动, 沉声道:你就是那个白鸽?好胆量。 盛灼轻笑一声,弯腰从地上拾起了门口那个保镖的枪, 在手里打量了两圈。 枪,青枭社倒是有两把了。 都在黎清刚手上了,这次还要拿出去执行计划,现在这东西不仅贵的离谱,而且有价无市,就是盛灼也只是大概从网上了解了一些简单的原理。 还没摸过枪呢, 所以她刚刚毫不犹豫地选择扔掉枪近身作战,但眼下倒是有了机会。 叮铃铃! 就在这时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曲明东心中一紧,猛地看向了那沙发。 自己晚上的电话只有赵三斤会打, 一般是出现了他无法处理的事情,才会打过来。 只见那白鸽, 上前把那手机拿起,没看, 也没接听,就这么握着响铃的手机踏上楼梯,朝自己走来。 曲明东唰的一下将手里的枪瞄准盛灼。 压在扳机上的食指没有片刻迟疑, 扣动 啪。只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声音响了下。 没...没有子弹?! 曲明东自觉还没有老到老眼昏花的时候, 没开第二枪直接地拆开弹夹。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手里的六颗子弹, 仿真的。 一直随身携带的枪,今天送去赵三斤那里保养了。 曲明东咬紧牙,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在曲正平手下的时候作威作福,后来把老爹挤下去了, 也是步步为营处心积虑, 手下的悍将不少,他也渐渐习惯了不再被叫做少东家。 若说让一个小姑娘吓破了胆还说不过去, 但此刻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仿真子弹,他的心还是慢慢沉了下去。 这不是个普通的小姑娘,自己的保镖现在都倒下了,他自问还没有保镖的身手。 最关键的是,能被青枭的人摸到这里来,自己的枪还被做了手脚。 曲明东不敢深思。 盛灼走到跟前,看着曲明东不断变换的脸色,语气中透露着些些愉悦,要不你先接电话? 说着便将手机扔了过去。 曲明东看不懂盛灼是什么意思,赶紧捡起手机。 却不是赵三斤。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老千两个字。 曲明东接通,还未开口,那头老千便劈头盖脸地一顿喊: 东哥你在哪呢?咱们二号档口出事了!庆哥被警察带走了,打不通电话,档口现在被一伙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人给冲了!我去帮忙差点折那,带了几个兄弟跑出来了,三哥的电话现在也打不通! 赵三斤不接电话?曲明东顾不上还在一旁看热闹似的盛灼,他身边的小猴他们呢? 也不接,就根本联系不上三哥! 曲明东低声骂了一句,联系许小波陈军他们了么? 还...还没... 给他们打电话,让陈军他们支援过去,告诉许小波来我帝景这边的别墅接我。曲明东一双凌厉的眼睛好像在这一通电话里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挂了电话,曲明东推门走了出来,倚在二楼的栏杆旁,俯瞰着下方令人心惊的战况,你们的计划就是用二号档口牵扯住他们,然后派你来杀我? 他的言语中带着讽刺。 盛灼站在曲明东身边,也倚在栏杆上向下看,你觉得是就是吧。 听你声音还很年轻,要不要考虑到我这边,我把十三号档口给你做。曲明东不紧不慢地抛出条件。 你有没有考虑过,有的人只适合打架,并不适合经营,你看重哪个人就把档口-交给哪个人,有没有想过档口会被这些人给玩完?盛灼反问道。 曲明东眉头一皱,他想说这些档口的生意有专门的人负责,又似乎听出这话里有话,还不待他细想,就听盛灼继续道: 是不是习惯了有人替你思考,有人替你做决定,你的大脑就退化了呀? 曲明东的呼吸加重,脸色渐沉。 你的保镖确实很专业,如果这次真的派一个小队来打草惊蛇,是不是他们的对手还不好说; 你这个小区安保也确实很厉害,我一个人进来都废了大功夫。 那你怎么不想想,在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行动路线的前提下,想杀你,又何必来这里? 曲明东知道出事了,回头看看在卧室床上瑟瑟发抖的女人,你不杀我? 不杀,有人要保你的命。盛灼略有点可惜地回答。 你也不害怕?曲明东接着问。 害怕你那个什么许小波?盛灼好整以暇地,像是在与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谈心,不怕。 因为今晚,钟庆,陈军,李爱喜,许小波。 第110章 这四个龙虎堂重要档口的负责人,曲明东的四员猛将,一个也来不了。 至于赵三斤,枭哥说他今晚不会出现。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盛灼剩下的活就是在这和曲明东聊聊天。 谁是卧底?曲明东笑了,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我也不知道,抱歉。盛灼实话实说。 话音未落,只见曲明东双手撑住栏杆,竟然就这么从三米多高的二楼跳了下去。 盛灼挑挑眉,老胳膊老腿儿的,别再摔死了。 落地的曲明东发出一声闷哼,不敢耽误,拖着好像受了伤的腿一瘸一拐地向门外跑去。 盛灼抬头看看墙上的钟,九点半。 应该差不多了,只要不让曲明东现身,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就在盛灼走下楼梯的时候,曲明东已经跑到了院子里。 却听他发出了一阵惊喜地声音, 姜远?! 盛灼顿住,快步走向一楼窗前。 透过窗帘的缝隙,是那个一直跟在贺仙仙身旁的中年男子,姜叔。 曲先生,你... 太好了,快,耶提还在屋里,你快去救她!曲明东有种大难不死的虚脱感。 曲先生,西城出事了,小姐害怕您有危险,让我来带您走。姜远拉着曲明东的手臂就想往外走,显然他也看到了别墅内躺着的保镖。 不不不,我开车回去,你也知道我总部锁着多少把枪,我不可能输!我要你现在就进去,杀了那个叫白鸽的婊-子明白么! 曲明东面目狰狞,几乎是吼着命令姜远,他已经分不清现在支配着他做出这一举动的,是对耶提的担心,还是对白鸽的恐惧。 姜远的目光在幽静无声的别墅内扫了一圈,曲先生,一旦还有人在路上伏击您? 你当这小区是纸做的么?!一个两个都能随便进?! 我从小区后山走,我抄近道!而且他们好像不会杀我,你快去啊!曲明东低吼着,说完迅速转身直奔别墅门口停着的车。 无论如何请确保您自己的安全,小姐也已经派出人手去支援了,现在龙虎堂需要您主持大局。姜远在身后说道。 盛灼看着姜远向别墅走来,露出个欣喜地笑容,转身冲向楼梯,直接冲进卧室,反手锁上了卧室大门。 视线在卧室内走了一遍,然后三步做两步,将一个双-开门的大衣柜拖出来,挡在了门口。 做完这一切,盛灼松了口气,对着坐在床上因为恐惧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莞尔一笑,嘘,别害怕。 女人用力地抓住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抖得更厉害了。 盛灼听着外面的声音,掀起上衣衣摆,撕开缠绕在腰上的胶带,把手机拿了出来。 边向床边走去边在手机上给阿枭发短信。 按照计划,阿枭是去李爱喜负责的十三号档口,那里力量相对比其他三个来说最薄弱,应该没什么问题。 -怎么样? 阿枭没回消息,盛灼走到床头,从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摞蛋糕甜品上拿起一个塞进嘴里。 女人颤颤巍巍地看着,不敢出声。 盛灼一口吃完一个满意地点点头,你别想着报警啊,你报警我就告诉警察曲明东的粉都藏在哪。 女人闻言,分不清是在点头还是在抖,只看着盛灼没敢说话。 -差不多了。 阿枭的消息进来了。 听着门外不断靠近毫不掩饰的脚步声,盛灼飞快地回复。 -曲明东刚开车跑出去。 -无妨,他赶不上了。 看到这一消息,盛灼放下心来,擦擦嘴,架起手里的枪,对准了门口的大衣柜。 砰!砰! 两声枪响,却不是盛灼,是门外的姜远,正在打卧室的门锁。 盛灼进来的时候瞄了一眼,可能也是为了安全,这卧室的门做的很厚实,锁也很厚实。 又是三声枪响。 盛灼在心里数着。 门外只剩下两把枪,分别用过一颗子弹,一共还剩下十颗。 锁掉了,传来开门的声音。 门外安静了一瞬,没有上前,继续朝着衣柜射击。 木质的衣柜,几枪就被打的破烂不堪。 姜远把空弹的枪甩到一边,从后腰处掏出了第三把枪。 此时从破碎的衣柜内-射出一颗子弹,没有声音,宛若暗夜的幽灵。 姜远一惊,来不及动弹。 子弹射进了他左手边的楼梯栏杆上。 门内的盛灼啧了一声。 轻微活动了下被震麻的虎口,果然没练过还是不行。 姜远这才意识到门内的人也有枪,奈何整条对着卧室的走廊并没有任何遮挡物,于是他快速向后退去,想退到身后的卫生间内。 第111章 还未等他走几步,衣柜后方又连续射出几枚子弹。 没办法,姜远只能抬枪对射过去,希望能逼退对方,以争取自己后退的时间。 一阵激烈的枪声后。 那边,应该只剩下一颗子弹了。 盛灼勾起了嘴角,很快又伸手揉了揉自己脸。 怎么回事? 怎么老也不受控制地笑呢? 第58章 盛灼听到外边一片安静, 她弯腰从小腿处缠绕着的绷带处,拔出一把长刀。 用纱布将刀柄缠在手掌中, 死死系上。 卧室的的灯早就关上了,她一脚踢开衣柜,顺手从衣柜里拽出件衣服衣服扔了出去。 砰! 子弹瞬间穿透了衣服。 盛灼挑眉,还真有用?! 幸亏自己看过几部警-匪片。 她还是不敢大意,不确定姜远是否带了备用的子弹,于是将女人梳妆台上精美的镜子连框拔了出来, 抵在身前,向门外移动。 虽然挡不住子弹,好歹能缓冲一下。 三步.. 四步.. 盛灼将镜子一扔, 冲向卫生间。 迎面便是一个装饰花瓶,盛灼生生扛下, 挥刀刺向姜远,两个人在狭小的卫生间中缠斗起来。 听到浴室玻璃碎裂的声音, 床上的女人咬紧牙关挪到门口的方向,楼下就是密道。 她不敢完全寄希望于这个中年男子。 女人看到走廊上空无一人,提起裙子就想一鼓作气冲出去, 谁料下一秒就见那个瘦瘦的女孩子飞了出来, 后背重重撞向栏杆。 女人吓得连忙后退。 紧接着那个中年男子也追了出来, 不去看地上的女生,竟是疾步朝楼梯走去。 借着客厅的灯光,女人看见那个叫姜远的男人身上,不停有鲜血正从一些细小的伤口上涌出, 反观那飞出来的女孩子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 也看清了打斗中被扯下面罩的女生的脸。 女人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震惊地睁大了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直到那女生起身飞快地从楼梯栏杆上滑至一楼追上去,片刻后, 别墅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耶提仍站在原地没动一下,满是汗的手心轻轻覆在心脏的位置,颓废而无力地坐到了地上。 曲明东才行驶了大约十分钟就又接到了电话。 他谨慎地四处观望了一下,正处在前往小区后山隧道外,四周都是幽静的树林,看久了就觉得那树林深处密密麻麻站着的都是来伏击自己的人。 没敢停车,只适当放缓车速,接通了电话。 东哥,你怎么还没回来啊,兄弟们快不行了啊!那头传来老千声嘶力竭地哭声,你赶紧去局子里把庆哥保出来啊! 曲明东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泛起一阵青白,什么情况现在? 军哥和喜哥的档口都被冲了,波哥刚传来消息,他那边估计也是青枭的人,手上有十几把枪!而且...三哥...三哥好像已经没了! 老千的哭声中夹杂着猎猎风声,似乎是在逃命,而那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到曲明东耳中,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蜿蜒的公路都在绕着诡异的圈。 十几把枪?!这四个大字宛若巨锤狠狠敲击在他的心头。他们拿来的这么多枪?! 猛地一脚踩住了刹车,失控的车将将停在马路围栏边,他受伤的腿疼得直哆嗦,擦擦脸上的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贺家派去的人呢?! 贺家?什么贺家?没有人来支援我们啊!东哥现在好几个档口的兄弟都慌了,有的已经跑路了!老千呼哧带喘地答道,我领着几十号兄弟,我只能联系到这些人了,东哥你在哪?!我们去找你! 曲明东也慌了,贺家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贺仙仙秘密培训了一支四十人的小队,接受过部队式的魔鬼训练,而且半数队员都配上了枪,这支小队完全有能力左右战局! 最要紧的是海生集团的流动资金大部分都投在了这支小队和龙虎堂身上,他们资助了龙虎堂这么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袖手旁观?况且刚刚那个姜远不是说? 别,你们别来找我,你听我说,老千你去总部,总部六楼,我那个休息室里有个保险箱,密码是378498,里面有三十把枪!曲明东来不及细想,我现在去警局把钟庆带出来,你们坚持一会儿! 好,好! 曲明东将油门一踩到底,发动机爆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在幽美静谧的小区里格外刺耳,一路狂飙,一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在了隧道中。 此时小区内上坡马路上,路灯散发着柔美的光芒,一个男生闻声向远处望去。 少年身后拖着个大行李箱,身姿挺拔,面容俊秀,脖子上挂着个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相机。 喃喃道:这么大动静? 别墅院内,盛灼也听到了这一声轰鸣,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低头看看躺在自己脚下再无还手之力的中年男子。 第112章 这个姜远,实力极强,空手接白刃还和盛灼打了个有来有回,若她今天没带这把刀,怕是有来无回。 但盛灼并不觉得胜之不武,毕竟,那天晚上,盛耀也没有武器。 姜...叔,盛灼转转手中的长刀,光滑的刀面折射出寒气逼人的光芒,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要是如实回答我了,我留你一命。 姜远的全身上下布满大大小小的刀伤,脸上亦有被刀划出的伤口,来时平整干净的衣服如今像是被人一桶血水浇了下来,威慑力十足的一双眼睛此时已被绝望填满。 你想问什么?姜远提着气,他一点都不怀疑这个年轻的小女孩有杀了自己的勇气。 他或许可以自我安慰是岁数大了,可是女孩在自己来之前已经放倒了曲明东贴身带着的所有保镖,他捡枪的时候仔细看了,都是昏过去的,自幼习武,长大了即使因为加入海生而荒废了些,难道会不明白杀一个人要远比打晕一个人简单么? 消耗如此体力之后,还能在与自己的战斗中占尽上风,甚至在自己因为一个不慎失误一招后,开始了猫和老鼠的戏谑游戏。 一刀接着一刀,他根本捉摸不透下一次这把夺命刀刃会从什么角度刺来。 输了。 一败涂地。 自己比她年长二十有余,经过刚才一番搏斗,姜远不得不承认,这个女生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性,都胜过自己,唯一在力量上稍有薄弱,但那是女生天生生理带来的不足,在出色的格斗技巧面前不值一提,反而让她每一次出手都更快,每一次躲闪都更灵敏,更轻巧,正所谓以柔克刚以巧破力,被她运用到了极致。 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像个无懈可击的战斗机器。 你昨晚杀得那个男人,是谁?盛灼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 荷..荷..姜远想笑,自喉咙上涌的血却只让他发出风箱般破碎的声音,你是怎么知道的? 所以说,那并不是巧合吗?盛灼说。 那是温家送来的礼物!姜远微微阖上眼睛。 盛灼等着,迟迟未听到下文,于是蹲下身子,锋利的刀尖精准地刺入姜远的手腕,挑起一根脆弱柔软的筋。 割断! 姜远倒吸一口冷气,如海啸般剧烈的苦楚席卷而来,令他只是徒劳地张大着嘴,却一声都叫喊不出来。 继续说。 温...温家想和小姐合作,但是小姐..嘶...小姐并不打算让他们分这杯羹..然后温家那边就说..可以先考虑一下..咳就把盛耀的信息告诉了我们...正巧他就在西城的天国工作..姜远浑身泛冷,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起来,说是一个小礼物。 哈。盛灼笑起来,一个小礼物。 说完她站起身走到另一侧,冰冷的刀尖再次刺进姜远的手腕。 啊啊啊姜远终于爆发出了濒临崩溃的嘶吼。 盛灼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男人,他一双眼睛瞪得极大,眼球上布满血丝,像是要挤出眼眶一般,鼻涕、眼泪、口水、汗水、血液混杂在一起,大张的嘴让人不禁联想到渴死的鱼。 两条鲜血淋淋的手臂以一种无力而诡异的姿势摆放着。 可能是再也无法掌控的双臂给男人带去了不可遏制地恐惧和悲恸,姜远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不断求饶。 余下的一双尚能活动的腿拼命蹬着地面,想要远离盛灼。 哭声断断续续,万分凄凉。 盛灼出神地注视着无比痛苦绝望地男人,盛耀的身影渐渐和男人重叠起来。 她握住刀的手开始不停颤抖,最终还是不忍地闭上眼睛。 盛灼转身向别墅后身走去,将藏在灌木丛下的东西收好,从那胶皮袋子里摸索出摩托车的钥匙。 一低头,又看到了那只灰色的小狗崽,它脸上的伤还没结痂,也许哪个护食的家伙给咬伤了。 还是那对湿漉漉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唯有身后不断摇晃的小小尾巴透露着它此刻的欢喜。 盛灼不知为何眼眶一红,赶紧把帽子从衣服里拽出来,又前后调换了面。 小心抱起柔软得像毛线球一样的小狗,放进了胸前的帽子里,带出了别墅。 姜远还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她没再回头看一眼。 盛灼离开不久,身着校服的男生从门墙后踉跄着跑出来,一边给120打着电话一边冲进别墅内。 妈,你没事吧?!少年紧张地上下看着坐在地上的耶提,我看到外面...我爸呢? 女人只是一句话也不说,眼泪簌簌地掉下来,抱住儿子尚且有些单薄的肩膀。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被盛灼抛在身后,坐在火红色的机车上,眼前逐渐出现霓虹灯的色彩,耳边也传来喧闹的烟火气,好像在唤醒一座城市。 也在唤醒她那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她当然也想让那个男人好好体会一下盛耀受过的苦,遭过的难。可他也只是别人用来行刑的工具罢了,她下不去手。 第113章 把姜远折磨致死,对他背后的人无法造成一丝影响,不如这腔难以熄灭的怒火,存至心头。 一切都在慢慢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贺仙仙; 温白。 我们来日方长。 盛灼长舒一口气,握紧车把,机车咆哮着在夜色中划出一道火焰般的流线。 被切割开的空气卷积着狂风将她额前碎发舞乱,也拂弄着她身前帽子里小家伙本就不顺滑的毛发,小家伙呆呆地抬眼望着盛灼,声音软糯,奶里奶气: 汪! 盛灼笑了起来,低声道: 你好呀 。 第59章 曲明东今晚第三次接到老千的电话是在警局对面的岔道口。 他刚到这里, 就看见警局门口站着两三个身穿警服肩扛勋章的中年警察,其中两个都是熟悉的面孔。 省城警察局局长郑凡和副局长刘国忠。 郑凡并不高, 只到刘国忠的下巴,但是一张国字脸上浓眉鹰眼,惯常紧抿下撤的嘴角,岁月在他脸上雕刻出不俗的纹路,双手于后背交握,身上流露出一股子正气, 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 此时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伸出手指着刘国忠,几乎就要碰上刘国忠的鼻尖, 言辞激烈地不知在说什么。 刘国忠一改往日横眉冷对的高傲姿态,身子微倾不住地点头, 一对精明的眸子左看右看飘来飘去,就是不敢直视对面的郑凡, 唯唯诺诺的样子让曲明东看着心惊。 当下决定在车里等这个局长离开了再去提人。 正心急如焚地观望着,手-机-铃-声就犹如尖叫一般打破车内的宁静。 曲明东吓了一跳,今晚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好像催命的符, 直叫他呆愣愣地斜眼瞄着那手机, 一时之间竟生出了一种把这手机撇出窗外的想法。 静默了几秒钟, 曲明东捋了捋凌乱的头发,拿起手机。 东哥...老千的声音出奇的平静,没有焦急没有颤抖。 怎么样?曲明东看到了一丝希望。 东哥,你的休息室, 保险箱不见了, 窗户被砸了个大洞...老千甚至带了点笑意,低声说道:老大, 我们都栽了,你在哪呢呀? 曲明东张张嘴巴,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迷茫,我...我在警局...不是我那保险箱那么大,怎么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 哈哈哈,老千状似癫狂地大笑起来,随即恶狠狠道:是啊,除了你还有谁能悄无声息地运走那么大一个保险箱?! 青枭他们说你带着钱和枪跑路了我还不信! 你就这么扔下我们这一帮兄弟?! 扔下我们这些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 说到最后老千声嘶力竭,还带着轻微的哽咽,一句一句质问接踵而来,曲明东浑身冰凉。 不是老千,你冷静,我没有跑路,我他妈怎么可能跑路啊我-操!我他妈...曲明东双眼猩红冲着手机咆哮着,说着说着他徒劳地喘着粗气,今晚的事一件一件串联起来,他自顾自得摇着头,似是不甘心就这么像猴一样被耍的团团转。 喂?手机那边突然换了个笑意盈盈地声音,东哥么? 曲明东空着的手死死攥着受伤的腿,好像是骨折了,膝盖处一块骨头突兀地支棱起来,看起来狰狞又惊悚,但是剧烈的疼痛也让他强迫自己维持着最后的冷静。 黎清刚?白枭? 这个重要么?那头年轻的声音反问。 放了他们,曲明东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声音颤抖得多么厉害,他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今晚这些见了鬼的事情是怎么个来龙去脉,西城太大你咽不下,你开条件,你随便提! 那头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今晚之前你觉得我们能吃掉龙虎堂么? 言下之意,你觉得我们能吃得下龙虎堂,凭什么咽不下西城? 曲明东牙关咯吱作响,一向清俊儒雅的脸上目眦尽裂,活像个地狱来的恶鬼,正欲开口却听那边又说话了。 东哥,你是喜欢越南还是柬埔寨啊?毕竟收下你精心攒着的三十多把枪也挺不好意思的,送你张机票吧。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揶揄。 曲明东啪地挂断电话,这个狗-娘-养的,竟然真的要把自己送出境?! 回顾自己的一生,顺风顺水,最大的不满就是头顶上一直有个老不死的在压着,好不容易自己坐上了首位,加上贺家的鼎力相助,新的龙虎堂正在以飞快的速度稳步恢复,眼看着就要大展宏图之际,明明昨天自己还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恨不得将自己的鸿鹄之志告诉全世界。 而今晚的一切仿佛当头棒喝,将他的幻想敲个稀碎,好似上帝闲来无聊拨弄了某个开关,跟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第114章 曲明东只觉得不甘心! 自己距离登顶明明那么近,近到夜里做梦都会梦到自己手握东西二城,摇身一变成为省城地下说一不二的君王。 那么真实,触手可及! 触手可及啊! 啊!他心中最后的一丝理智也嘣的一声,断弦般碎裂。 我-操-你-大-爷的青枭!曲明东在狭小的车内疯狂的怒吼,手机被摔在挡风玻璃上,双手握拳一拳接着一拳砸着方向盘。 直到骨折的腿一脚踹上脚踏板,猛地无法言喻地剧痛汹涌而至,曲明东弓着腰抱住那条腿,疼得上不来气。 硕大的眼泪 啪嗒一声掉落。 曲明东忙不迭地去擦,他自小在这般充斥着江湖义气的环境下长大,信奉的只有权利和拳头。已经记不起上一次落泪是什么时候了。 可是眼泪越擦越多,身体所遭受的苦痛裹挟着内心无所适从的迷茫和恐慌,让他的脑子嗡嗡地木着。 良久,安静停靠在警局对面的轿车内,曲明东像五岁那年握住母亲冰冷的手却迟迟得不到回应之时一样,放声大哭。 --------------- 盛灼重新在路边买好了口罩,到达龙虎堂总部的时候,阿枭在总部四楼的男生厕所里,笑得脸上皱纹都多了两条。 只见男厕最深处的隔间内,一个上着重锁的宽大保险箱静静躺在里面,歪扭着,背后潦草的钉子和线路暴露了拆下它时是多么匆忙。 还得是你呀小丫头,脑子咋这么好使呢?阿枭现在看盛灼的眼神满是老父亲的慈爱。 盛灼眉梢一跳,小狗崽两只前爪搭在帽檐上,冲阿枭汪了一声。 哪来的小狗?阿枭伸出手指点点小狗的脑袋,还挺萌。 捡的。盛灼说,你们这边怎么样 ,有什么变故么? 没有,一切都是按照我们计划中进行,我们追的紧,曲明东那些手下逃到总部的时候,都跟无头苍蝇似的,根本没发现保险箱就在四楼,还以为是从六楼窗户运走了。 阿枭提起这事就想笑,笑死,也不想想那么大的保险箱窗户怎么塞得过去。 盛灼也露出浅浅的笑容,钟庆我知道顺利进去了,其他三人那边有出现伤亡么? 阿枭嘴角的笑意终于收敛下去,虽然说少了钟庆那一伙人,但陈军和李爱喜都不是善茬,有几个兄弟伤势太重已经送去医院了,我派了人贴身保护着。 盛灼点点头,这个结果远远比她预计的还要好很多了,刀剑无眼就算是有特质纱布,受伤也是在所难免的。 再就是曲老爷子那边直接和贺家派来的人对上了,一场恶战,死伤惨重,唉,贺家真是疯了,配那么多枪得动用多少人脉和流动资金。 盛灼听到这个只是心底有些唏嘘,毕竟从最开始曲老爷子和青枭就达成了合作,互利共赢,风险同担。 对上贺家的人,也在意料之中。 当初还是盛灼在仔细钻研了曲正平的资料时,发现曲正平曾经有过一个女儿,二十几岁的年纪便香消玉殒了,留下一个女儿,一直在国外,这不是什么秘密,因为外界都清楚曲老爷子并不在意那个流落在外的外孙女。 但是盛灼又注意到曲老爷子曾经在一场拍卖会上天价拍下了一条项链。 女款,即使看照片也能想象到那颗镶嵌在钻石中间的粉色宝石有多漂亮。 这条项链在海外还有个名字月神福赐的少女。 资料上显示,最后这条项链出现在了老爷子的胞妹脖子上。 很奇怪,一是这条项链的名字,和年迈的曲老太太并不搭,二是这条项链只出现过一次。 纵然有再多的理由可以解释这两个问题,盛灼还是托阿枭去海外查了查。 这一查,就是两个月。 庆幸的是最后的结果是好的,种种蛛丝马迹,一旦起了这个疑心,查起来就容易得多。 曲老爷子不是不在意这位外孙女,反而是过于爱护。 将外孙女发配境外,鲜少过问,这都是假象,所以在碰到那枚格外适合少女的宝石时,老爷子还是没忍住。 得到这一消息,阿枭亲自出马去说服曲正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那老爷子就像块石头,滴水不进,铁了心地要带着自己心腹去国外。 直到阿枭抛出最后一颗底牌,将此行去国外的意外收获以资料的形式递给了老爷子。 上面密密麻麻地,赫然是曲明东上位后暗中联系国外杀手的记录。 曲明东担忧的是,老爷子将自己半生的积蓄交给外孙女,也是他自己的外甥女。 为了以绝后患,他要下杀手。 阿枭说老爷子当时好像一瞬间老了好几岁,直叹道罢了罢了。 再加上龙虎堂也是老爷子一生的心血,眼看着就要败落在自己儿子手里,多少还是有点郁结。 第115章 老爷子当场提出了两个条件: 第一个就是留他那废物儿子一命。 第二个才是要回龙虎堂在西城的话语权,作为交换龙虎堂成为青枭社的附属帮会,享有直接抽调龙虎堂成员参与青枭活动的权利,享有龙虎堂所得全部利润的百分之二十,为期五年。走法律合同,五年之后不管现状如何,青枭社从龙虎堂内抽身,届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为君谁为臣再做定论。 阿枭自然是满口答应,东城青枭还没完全吃透,再来个西城也确实有撑破肚皮的风险,何况算起来曲老爷子其实是在变向的向青枭社低头。五年时间,生个娃都会打酱油了。 阿枭回来后和盛灼感慨曲老爷子遇事果断雷厉风行,实乃一代枭雄,可惜了生了曲明东这么个拖后腿的。 盛灼好奇,那怎么会在内斗中输给曲明东。 阿枭唏嘘不已:他不把曲老爷子当爹,曲老爷子却还把他当儿子,又如何能赢? 不过,许小波那边也成功唬住了?盛灼清楚,那边只有两把枪,是青枭社全部的家当了,一把用来引许小波过去。 而另一把掺杂在十几把假枪里面,不停换人在不同位置开一枪,以达到鱼目混珠以假乱真的效果。 整条计划就属许小波那里风险最大,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 阿枭睁大眼睛,冲着盛灼无辜得忽闪两下,就凭两把枪当然不可能啦! 盛灼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冲阿枭翻了个白眼,向来淡然的脾气也压不住那井喷式的埋怨,许小波这么大个卧底都不跟我透个口风? 阿枭讪笑两声,这不是机密么,刚哥他们...嘿嘿,你知道的,信不过你。 盛灼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兼职打工的,不能要太多自行车。 在临走之前看着前往许小波档口的兄弟,都是岁数不大的,计划里就是要利用这个年龄让龙虎堂不敢下毒手,一群学生似的年轻人,拿着那么多枪,换成是警察局局长也得好好思量思量从哪里冒出来的... 彼时盛灼心中几乎已经把他们和重伤画上了约等于号,面露不忍,暗自咬牙,这一步步都是险棋,说破天也不过是因为没有和龙虎堂硬碰硬的实力。 现在看来,多半是浪费了那一腔情绪了。 赵三斤被小波解决了,也算是为我们除掉了一颗不定时炸弹,那厮在龙虎堂内颇具影响力,有他在我们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快结束战斗。 阿枭说罢,亮晶晶的眼睛又盯上了盛灼,你则给了我最大的惊喜,我都做好预备计划防着曲明东过来,他现身不仅能快速凝聚起龙虎堂剩下的力量,也能把钟庆从局子里捞出来,啧啧啧... 他估计自己都想不到,自己搂着婆娘眯了一觉的功夫,这么大个龙虎堂,就没了。 言语中难掩兴奋的阿枭像个洋洋得意的将军,站在插上了胜利旗帜的战场上,细细品味这在省城地下史上留下来的浓墨重彩一笔。 看着阿枭叽里呱啦倒豆子似的,盛灼知道,阿枭现在是过度紧张后难以控制的发泄。 就好比压上全部身家走进斗兽场去搏一个未来,最后敌人倒下了,你虽然胜利了,但身体各个器官还沉浸在极度紧绷后带来的生理颤栗中。 别问盛灼怎么这么清楚,她也快按不住自己眼看向着帕金森发展的双手了。 约莫两三分钟,阿枭消停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声。 伸手将盛灼拎过来一把抱住了,兴致不复方才的高昂,活着回来就还好,我还真怕给国家搞丢了个高考状元探花什么的。 盛灼闻言抬手环住了阿枭有些颤抖的后背,想要翘起的嘴角却微微颤着,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酸的说不出话。 两个人相互拥抱,像是在这飘摇动乱的年代里,两颗相互扶持着的浮萍,兵荒马乱的内心也好似安定下来,有了根。 好啦,别把我新捡来的小朋友憋过气了!盛灼难得开起了玩笑,我没事,不影响高考,放心吧。 阿枭松开手,又抬起食指按了按小狗的头,害得紧张的小家伙又冲阿枭汪了一声。 阿枭笑了。 盛灼也笑起来。 你快回去吧,后续的事交给我。阿枭说。 盛灼点点头,再托大也不能接着跟进青枭社的动作了,马上高考,若是说一点也不紧张是假的,毕竟也是平生第一次。 哥,谢谢你...真心的!盛灼轻声说了句。 阿枭似乎微怔了一下,接着转过身看向厕所里的保险箱,满不在意地挥挥手,略有嫌弃道:快走快走!别在这肉麻,我还得开保险箱呢! 第116章 盛灼笑意不减,摸着狗头轻快地走了出去。 恢复安静的厕所内,阿枭弯下腰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巨大的保险箱,似乎在猜测里头还有多少金条之类的好东西。 半晌,还是抬手捏了捏湿润的眼角,嘴里咕哝着: 小丫头片子。 第60章 盛灼从龙虎堂总部大楼内出来后, 并没有立即返回蛋壳,也不顾身上火-辣辣的疼, 随手从忙碌的青枭社众人中将阿b拽了出来。 龙虎堂旗下有个叫天国的档口么?盛灼低声问,从姜远的口中得知盛耀之前在那里工作,但是在她的印象里,好像不记得有这么个地方。 额...有个叫虚妄之国的ktv,不过里面的生意嘛,老大你懂得...阿b稍显出了点羞涩, 挠挠头,因为这个名字有点拗口,有的人就叫天国了。 盛灼若有所思, 虚妄之国她倒是知道,现在的ktv名字越起越古怪, 生怕把路走窄了。 老大咋啦,你要过去看看?阿b随口说道。 盛灼点点头。 我跟你去吧, 现在西城这边还没肃清干净,保不准他们还有人在哪块猫着呢,我开车带你去。阿b去年年底买了台小轿车, 此时也开来了这边。 盛灼欣慰地拍了拍阿b的肩膀, 走。 ---------- 来到【虚妄之国】, 已是深夜。往日喧嚣热闹的店内冷冷清清,一楼大堂的玻璃都碎裂一地,向里头呼呼灌着晚风。 一楼的染着血迹的沙发上,小阎王张兵正领着手下的人在休息, 坐了一排燃着红星的小烟头整整齐齐叼在嘴里。 见盛灼和阿b下车, 张兵连忙起身,还以为上头有啥指示。 盛灼只是摆摆手, 从踏进这里就开始仔细端详着,想象不出盛耀在这里怎么工作。 你们坐,我去楼上转悠转悠,说完又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对身后的阿b说,我自己上去,你在楼下等我。 好咧老大。阿b倒是习以为常,当即找了个沙发坐下了。 张兵手下的小弟一听,脸色微冷,这可是有点命令的意思了,自己大哥可是二级头目了,你一个不在体制内的三级头目嚣张给谁看呢? 并非是他们不知道盛灼过去做出的贡献,也明白今晚盛灼孤身闯那别墅有多少风险,更是对盛灼的战斗力门清,只不过还是有人内心不忿。 她一女的,一没背景二没靠山,拽什么拽。 当即就有一个心直口快的上前一步就要反驳,却被前头的张兵一巴掌抡了回来。 好,上面我们都清理干净了,二楼三楼是包房,四楼出了玻璃栈道左拐直走是他们的员工宿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的可能就是此刻的张兵。 盛灼微点了下头,心情沉重也不想多说什么,就直接上了楼梯。 被张兵拦住的小弟见状更是瞪大了一双牛眼,嘿... 话还没说出口,就撞上了自家老大幽深的眸子,瞬间闭上了嘴。 当着一旁笑嘻嘻的阿b的面,张兵并未多说,只是一屁-股坐下,继续吹着晚风。 笑话,他可是念过书的,自然不会因为一个性别就瞧不起人,更何况,今晚一役过后,盛灼的地位必定是水涨船高。不过这三年来,盛灼参与过大大小小的活动,他不像是手下这些消息闭塞的,按理说论功行赏她也应该赏到自己前头了。 三年过去了,除了手下多了四颗大金牙外,这个女生再无半点显山露水的地方,平时低调的和战场上简直是两个人。 张兵打心眼里佩服她,也尊敬她。 盛灼没有在包房的两层多做停留,直接上到了四楼。 她本以为会有一排宿舍,她得挨个找,没成想只有两间屋子上挂着【男生宿舍】的金属牌子。 想来还有不少员工不住在宿舍里。 盛灼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她说不清为什么要来这里,也许只是想感受一下盛耀的曾经生活过的气息,又或许是想弄清楚是什么,让那个浓眉大眼俊秀非凡的男人,变得骨瘦如柴人不人鬼不鬼;又或是来看看,看看就走? 站在原地思索良久,时间都好像静止了,盛灼突然自嘲一笑,盛耀都死了,还拉不下什么面子? 她打开左手边宿舍的门,映入眼帘的是极具生活气息的房间,不大,估摸只有不到十平方米,墙边依次摆放着四张床,上-床下桌。 有个小小的只容得下一人进入的简陋卫生间,还有挂满衣物的阳台。 床板下满满当当地都是行李箱,在这里生活的人可能是被今晚的变故吓跑了,大概率走得还很匆忙,散落的衣物鞋子和翻到的椅子,最大程度的保留了日常生活的一面。 回身关上门,考虑到明天这些人可能就回来继续上班了,盛灼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走进去。 第117章 这里颇有些像学校里的男生宿舍,如果忽略书桌上层层叠叠摆放着的化妆品的话。 盛灼的目光挨个观察了一遍,她其实也不敢确定已经死了的人公司还会不会保留他的东西,但事情是昨晚发生的,或许还有希望。 很快盛灼锁定了靠近阳台右侧的床位,深蓝色的床单,桌上摆放整齐的物品,有点像盛耀的风格。 她走上前去,桌子上一瓶大宝和一副眼镜,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其他零碎的生活用品都收纳在一个小盒子里。 有钥匙,吃饭赠送的火机,还有喝汽水中奖的瓶盖、两根笔、纸抽和散装的雀巢咖啡。 连个镜子都没有,盛灼笑笑,她就知道盛耀怎么会学他们一样化妆,想想盛耀坐在镜子前涂涂抹抹就觉得好笑。 没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但是盛灼可以认定这就是盛耀的床。 她伸出手指轻轻拂过贴着壁纸已经磨白的桌沿,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生命的无常。 这些东西完全保留着盛耀灵魂的温度,如此鲜活的痕迹,像是刚咬了一口的苹果,还没来得及氧化变色,就被人扔掉了一样。 这些东西,再也等不来他们的主人了。 盛灼咽了咽喉咙,登上梯子,床上也是同样整洁干净,枕头下也没有任何东西。 连根头发都没有。 还真是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保留那一身,惹人厌恶的,过于娇气的重度洁癖和强迫症。 盛灼在那张不甚舒适的椅子上坐下,没有靠背,她看其他人都是有靠背的,只有盛耀的这个,孤零零,光秃秃,就一张板凳。 盛灼的身高坐下刚好,她想,盛耀应该是不常坐这把椅子的。 目光瞥向唯一剩下没有查看的东西一把上了锁的衣柜。 衣柜是铁做的,临近锁的位置做出了两个凸起,上面拴着一把小锁。 盛灼定定地看着那把看起来不堪一击的锁,脑袋里轻飘飘得不着地。 很快她找到了一根小铁丝,按照刀疤脸闲来无事教她的方法,几下就轻松打开。 里头只有几件衣物,衣柜最下面的隔层里放着一个铁皮盒子。 巧克力的包装盒,这个牌子是盛耀的最爱。 盒子边缘铁锈斑斑,盖子上凹凸不平,好几个磕碰的痕迹。 打开只有一个笔记本,最普通的款式,哪个文具店都能买到,一块钱两个。 盛灼楞了一下,倒是还不清楚盛耀有写日记的习惯。 拿起笔记本,哗啦啦从夹层中掉落下好几个未使用过得信封。 盛灼只看了一眼就宛若石化般挪不动目光。 这信封,盛灼手里也有好多个。 装着的都是寄来学校的钱。 盛灼缓缓抬头,狠狠擦了下脸,恨铁不成钢地冷笑一声,自己都一副吃不起饭的样子,还要给自己寄钱?! 真当自己是个哥哥了? 真当自己也和他一样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了?! 她冷着脸翻开日记。 第一页: 【我感觉我的脑子坏了,以前吸的东西我多少还能控制,至少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好多以前的事情都变得模模糊糊,如果我那天没有吃芳姐给的那颗蓝色的药丸就好了。 以后就用这个日记本记录一下重要的事情。】 盛灼再次看到盛耀的字,生出了一股久别重逢的恍惚,好像听到了盛耀低沉地在对自己说话。 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至于日记的内容,她突然就觉得没那么重要了。 盛耀吸毒,当了鸭子。 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自己还能把他从地底下揪出来揍一顿么? 第二页: 【今天来的客人夸我好看,跟明星一样,我也觉得。】 盛灼会心一笑,盛耀小时候就自恋,长大后两人的关系变僵,彼此也不再了解,没想到还和小屁孩的时候一样。 接下里的几页记录的都是奇葩的客人,大多都是几句话带过,盛灼还是一字一句看得很认真。 时而皱眉时而浅笑。 第九页: 【今天看到盛灼了!!! 在一个学校外面,我打听到是在进行什么奥数比赛,她看起来漂亮了很多,剪去了能闷死人的长发和刘海,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说起来有点丢人,我当场就哭了。 她穿着一高的校服,站在一堆学霸里也闪闪发光。 我怕,我怕她会质问我为什么不回去救她,我太害怕了,我不敢看她。 我的夭夭,哥哥是个没用的。】 字迹有些氤氲,有泪水在上面留下了抹不掉的痕迹。 盛灼颤抖着嘴唇,难以招架的悲恸几乎要将她击垮,尖锐的牙齿咬住嘴里的软肉,她几次抬头深深呼吸,像个求救的小孩四处观望,却找不到一个人来拯救她。 第118章 第十页: 【今天休息。 我又去一高门口了,看到你一个人走了出来,背着大大鼓鼓的书包,一定沉得像个石头! 我都不能帮你拎,你走得很快,我没跟上你。 为什么老也一个人呢,交个朋友多好。】 第十二页: 【我攒了点钱。 要塞进信封的时候才惊觉我只有这么点存款,当了鸭子还就只有这么点! 我瞧你瘦了好多,希望你能多买点肉吃。】 第十三页: 【记忆力越来越差了,不管吃多少,体重还是在下降,妈的。 你看到现在的我肯定吓一跳。】 第十四页: 【过年了,好久没写日记了,差点都忘了要写日记。 前几天去医院,医生说我得了性病,还说已经是多少期了,治疗已经有点晚了。 小路说做这行都是难免的。 我回仪阳镇找人借钱治病,老板害怕我跑了,找了个人看着我,去他妈的! 碰见了你的朋友,我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钱立说你找他打听了我的消息。 你那天是不是也看到我了。】 第十五页: 【没借到钱,我不治了。 很想你。】 第十六页: 【我觉得我现在活的就像个下水道里的蛆。 可能在某一天我就死了,谁也不知道,谁也不在乎。 夭夭我不可怜我自己,我只可怜你。 对不起。】 日记本上的字迹越来越潦草,有些字甚至都写错了,盛耀的日记从那天看见盛灼之后,每一页都像是在对着盛灼自语,更像是一封封写给盛灼,却不敢寄出去的信件。 盛灼想找个什么都东西靠一靠,她从板凳上滑下来,直到后背抵上了衣柜的门,才找到一点着落,沉闷的房间内杂乱无章,又寂静无声,她像是坐在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上。 第十七页: 【夭夭今天来了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客人。 她有点奇怪,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走了,但是给我留了一大笔小费。 我现在早就不是像明星一样帅了,奇怪奇怪。】 第十八页: 【前些天来的那个女客人又来了,还来了个客人,客人说她姓贺。 她们两个看起来非富即贵,我有点害怕。 真正有钱人家的小姐又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今天她们也是看了看我就走了,我思来想去,想不明白。 你要是在我身边就好了,小时候都是你给我出谋划策。 比较不错的是,又留下了可观的小费。 所以我今天的晚餐加两个鸡腿!】 第十九页: 【贺小姐说我偷了她们的东西,一条好几万的项链。 我不懂,污蔑我她能得到什么? 老板好像很怕贺小姐,无论贺小姐说什么他都点头哈腰。 那位贺小姐说如果明天之前不还给她,就要把我带走,老板同意了。 夭夭若是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所以我现在只想多和你说会儿话。 想了很久,又不是真的能和你说上话,我真是病傻了哈哈。】 日记戛然而止。 眼泪掉到那熟悉的字迹上,盛灼慌乱地拿衣摆去擦,反而将黑色的笔墨弄得到处都是。 她有点委屈。 仰起头,久久地凝望着宿舍的天花板。 人都是这样,活着的时候,一笔笔记着盛耀是如何懒惰、不知进取。记得都是那些个盛耀出去疯玩夜不归宿的晚上,盛母拿着晾衣架狠狠怼着盛灼的胳膊,疯魔地喊她去把哥哥找回来。 记得每次被盛耀气到后,被家人当做撒气桶呵责辱骂甚至不许她吃晚饭的日子。 他们把爱都给了盛耀。 盛灼当然恨。 可当人死了,这些苦难好像就随之消散,不见了踪影。 徒留空荡荡的回忆。 盛灼缓缓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低声喃喃不知说给谁听: 好,挺好的。 第61章 大获全胜后, 青枭众人彻夜狂欢,连续好几天都能听到楼下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盛灼带着耳塞, 目光呆滞地盯着似乎在颤动的桌子。 是她失策了。 压在青枭社头上令人恐惧的巨石被击碎,众人自然是撒了欢的玩儿,如果她没听错,好几个二级头目都上台唱了歌,据说刀疤脸还亲自给大家展示了一段霹雳舞。 趴在桌子上的小狗睡觉也不踏实,眯一会儿就迷茫地抬头四处望望。 盛灼安抚地摸摸狗头, 起身决定收拾行李。 打电话跟班主任请假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孙雪晶一副要哭的样子: 你去哪啊盛灼,还有一周就高考了! 我要在家专心复习老师。盛灼理直气壮。 第119章 那还行, 孙雪晶一秒回复镇静,明天来学校领一下准考证。 一高向来关注高考学子的心理状态, 历年来都有考前放两天假的传统,明天周四, 后天周五就开始放假,周天需要到学校进行动员大会。 下周一就高考了。 盛灼提前一天请假倒也不耽误什么事,还有不少学生已经提前半个月请假在家了。 翌日, 盛灼装了几件简单的衣物, 拎着个书包就下楼了, 怀里还抱着那只从回来就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小狗。 已是早晨八点多,【蛋壳】内聚集了不少彻夜未归的人,大多喝的东倒西歪找个地儿就睡下了,因此看到一地的人盛灼还吓了一跳。 吧台边不见阿枭的身影, 只坐着个年轻男子, 身量并不高大,长得却颇为清秀, 浑身白白净净的,正端着杯白水小口小口饮着。 男子见到盛灼,态度熟稔地张嘴做了个嗨的口型。 盛灼冲他点点头。 想必这就是在本次猎虎计划中夺得首功,欧薪尝胆在龙虎堂潜伏三年的许小波。 他三年时间从一个小马仔走到那么高的位置,谁听了不得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手段了得,天生就是做这个的料。 只是不知道回来之后青枭社要怎么安排这位大功臣。 厅内的呼噜此起彼伏,盛灼也不好说什么,怕吵醒他们蹑手蹑脚从后门走了出去。 盛灼乘着公交晃晃悠悠地去学校拿了准考证,被孙雪晶拉着嘱咐了几句,就直奔省里的客车站。 她要回去。 回仪阳镇。 回去拜访馆长和袁老师、去奶奶坟上打理打理、顺便把这三年的账连本带利的给黎清刚还回去... 显然这些事情等高考完再办也不是不行。 但是不做心里不踏实,盛灼在心中对自己默默说道:你可真是个负责任的人。 绝对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 盛灼给奶奶扫了坟,待到从馆长店里出来,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 夏日昼长,天色还泛着微亮,盛灼时隔三年,心怀截然不同的心情,再一次站在了井字街上。 街边有几个小流氓冲着盛灼吹口哨,下一秒就被明显知道些什么内情的同伴给薅了回去。 【沦陷之地】 盛灼看着面前这个三年来未发生丝毫改变的酒吧,牌子都生锈变色了还坚守在岗位上。 捏着兜里的银行卡,盛灼的心突然就轻松了。 很轻,像是要飞出身体一样。 黎清刚在下午接到了盛灼的电话,所以一直没走,两个人很快完成了交易。 一手交钱一手交合同。 虽然距离合同上的时间还差个十几天,但是银行卡里的钱是一分不少,黎清刚也不是什么墨迹人,加上此次行动是盛灼坚持要参加的,多少也明白点高考重要性的他还是对这个负债人相当满意。 走的时候非要送盛灼一台新手机,说是奖励,盛灼没要,让他有这个钱去换块好点的牌子。 想起黎清刚那笑容僵在脸上的样子,盛灼的步伐又轻快了几分。 呼盛灼呼出一口浊气,现在浑身下上只剩了五百来块钱,她却格外开心。 路过了她被烧毁的曾经的家,那块地方如今盖起了一座崭新的蓝白相间二层小楼,路边白色栅栏内还修建了漂亮的小花园,盛灼站在马路对面看了好一会儿。 她家原来是违章建筑,办的假证,这也是房子被毁后才查出来的,被政-府收回了。 她那双可怜的父母,临到了了连个房子都是假的,什么也没给她留下。 这时从坡下上来一家四口人,盛灼微怔,年轻的夫妻,领着两个四五岁大的宝宝,边说边笑。 径直走向那幢十分优美的房子,不一会儿,窗户里映出了温馨的灯光。 盛灼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没再停留。 当盛灼回过神来,自己的脚已经帮她走到了熟悉的小诊所。 ..... 盛灼醉了,暗骂自己好像是有点大病,还了债赎了身就飘飘不知所以了,又来打扰西柚医生干嘛! 她抬脚就要往回走。 呔,哪里来的小吉祥物?!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身后乍然响起一道拖着长音的戏腔。 盛灼本就心虚,声音一响她吓得一哆嗦。 噗,身后那人似是看到这一幕,笑出了声,我就逗逗你,别给你吓掉魂了吧。 盛灼握紧了拳头,刚刚那屋里也没灯光,对面火锅店闪烁着的霓虹灯反射在一楼窗上,也看不清屋里头,谁知道还真就被逮住了。 自己消失这么久突然出现就很诡异好吧,而且还大晚上的一个人跑来站了会儿就走! 要不就当没听见赶紧跑吧! 第120章 好巧不巧的,身前帽子里的小狗现在来精神了,发出了见面以来最响亮最高亢的一声: 汪! 就该给你也买个口罩。 来不及想太多,盛灼缓慢地转过来,只见谢溪又半个身子伸出窗外,着一件宽松的天蓝色短袖,映衬得格外细白的手臂正冲盛灼挥动着,干净温柔的面上满是和煦的笑意,长发顺着肩头滑落下来,随风微微晃着。 三年都过去了,西柚医生怎么感觉越来越漂...漂亮了。 盛灼也抬起一只手,机械地挥了挥。 一股可疑的红云慢慢爬上她的脖子,直奔脸去了。 你不是要高考了嘛,怎么回来了?谢溪又见盛灼不说话,直愣愣地站在那,开口问道。 盛灼面色凝重:我受伤了,西柚医生。 谢溪又一听,咻的一下从窗边缩了回去,点上灯,把盛灼拉近了屋里。 伤哪了?谢溪又并未起疑,想着自己医术高超,既然受伤了就理应找自己医治,又看看灯光下盛灼一张红扑扑的脸蛋,伸手覆上小姑娘的额头,发烧了? 盛灼看着极为淡定地拿下了西柚医生的手,再摸就该烫手了,不是,手臂这里。 说着撸起了左手的袖子,露出大片大片泛紫的淤青。 盛灼自己先瞄了一眼,虽然经过几天时间,这些淤青已经不像刚开始发黑的可怖模样了,但是因为皮肤白,所以看上去还是触目惊心,很有效果。 盛灼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谢溪又低声惊呼,随即蹙眉道:你这... 说完不待盛灼反应,就拉过了盛灼右边袖子,脸色一变。 盛灼急忙向后退,奈何西柚医生一只手早就握紧了她的手腕,这力道看来盛灼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可是她又怕自己反应过激扯疼了西柚医生的手。 毕竟那双握手术刀的手,救死扶伤,尤其珍贵。 挣扎间,盛灼那掩盖在宽松裤管中的,两条布满淤青的小腿就暴露在空气中。 谢溪又眉头拧成了一团疙瘩,一向温和从容的脸上霎时间卷起乌云。 盛灼哪里见过西柚医生这样的神色,心头不知怎的,犹如在课堂上睡觉一睁眼发现老师就站在身后那般...一抖。 没事...她想再努力挽回一下场上的局面。 话音未落,谢溪又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绪,脸上震惊又透着愤怒的情绪眨眼间便消失了一般,惯如往常那般温声道: 这眼看着最后关头了,你怎么也得保护好自己不是? 盛灼点点头,小声道:也不是很疼。 谢溪又:你这叫麻木了,不是不疼。 ----------------- 把衣服脱了。 盛灼:! 她以为躺在病床上处理这些淤青已经是大材小用了,没想到西柚医生在工作台上瓶瓶罐罐地鼓捣半天后,竟对她说出这样的虎狼之词! 盛灼想挣扎一下,倔强地看向西柚医生,以示抗-议。 你这几天都腰酸背痛的感觉哪哪都不舒服吧?谢溪又严肃认真。 盛灼点头。 以后几天也会这样,你进了考场仍然是这样,你确定要以这样的状态去考试? 盛灼咬咬牙,我可以自己涂... 我这药膏要控制量的,多了会痒少了没用。谢溪又笑道:都是女生你怕什么啊,况且我又不是没看过。 盛灼与谢溪又沉默地对视了几秒。 颤抖着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衣摆上。 只留下个小背心,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阵阵颤栗,自从被盛父盛母接回来后,从来不去公众浴池,也不去海边玩水,更没泡过温泉。 暴露在明亮白炽灯下的地方凉飕飕的,盛灼心中有个小人正在一边捶墙一边大哭,怒骂自己长了双不争气的脚。 谢溪又看着盛灼一副要慷慨就义的表情,难得没调侃一句,只是坐下来拿起挖勺开始上药。 清凉的药膏涂在肌肤上成片的淤青上,有如暴晒的沙漠中迎面吹来一股湿润的春风,效果立竿见影,盛灼只觉得一直隐隐作痛的伤,缓解了很多。 慢慢的,她不再紧绷着肌肉,整个人放松下来,静静看着西柚一声低垂的眉眼。 医生的眼睛很大,睫毛弯弯翘起,这样的眉眼在白皙无暇的脸上显露出水墨画般的朦胧氤氲,盛灼的目光沿着那优越骨相铸就的侧脸线条上漫步,一缕散落下的头发慢慢滑落,正好搭在医生白嫩可爱的耳朵上。 古人有云: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 不过古人在赏梅花,她是在赏人。 盛灼突然感觉心中一痒。 她的眼神毫不掩饰,见西柚医生专注地一寸一寸摸着药膏,没有一点不耐烦,仿佛眼下涂药膏就是全天下最要紧的事情。 第121章 困意渐渐席卷上来,盛灼缓缓闭上眼睛。 她似乎听到了西柚医生轻轻笑了一下。 盛灼只觉得心又痒了一下,无意识地勾勾手指,彻底睡了过去。 第62章 盛灼一觉醒来已经是九点多, 发现自己还躺在病床上,身上的药膏已经吸收了, 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黏膜。 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梦里自己漂浮在深蓝色的星云中,跟随着风的流动而上下起伏,很快她遇到了一块天蓝色的星云,上面躺着个熟睡的西柚医生。 梦里她拿锁链扣住了西柚医生睡觉的星云,像海獭一样, 怕西柚医生飘丢了。 盛灼坐在床上回忆起自己做的梦,拍拍自己的脑门,想听听里头有没有什么大海的声音。 二楼病房外还有个工作台, 盛灼一推门就看见自己捡的便宜狗子和西柚医生面面相觑。 西柚医生一身白大褂,头戴蓝色的医生帽, 手上白色胶皮手套,还带着口罩, 只露出一双眼睛,手里拿着个吹风机,眉头紧锁蹬着狗子。 而自家狗子浑身湿淋淋的, 显然是刚洗过澡, 此时呲牙咧嘴地露出小小的牙, 毫不退缩地对视过去,嘴里发出阵阵低吼声。 虽然这只是一直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小狗子,但是盛灼还是担心它脑袋一抽对着西柚医生来一口,赶忙走了过去。 醒了?西柚医生眉目一缓, 你这狗太脏了, 我给洗了个澡。 盛灼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旁边满满一盆的污水上,颇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我见它有点不精神,就没敢给洗。 我检查过了,没啥事,可能是换了个环境不太适应。谢溪又答道。 我来吹吧,盛灼急忙道。 没事,你去洗澡,谢溪又闻言伸出食指按在狗子的鼻子上,又惹得愤怒的狗子失去了理智,汪汪得叫着,奈何体型相差悬殊,充其量只能和空气斗智斗勇。 盛灼见状放下心来,卫生间内已经准备好了备用的浴巾和洗漱用品,洗漱台上有个崭新的半透明的粉色玻璃牙缸,上次她过来的时候自己带了洗漱用品,倒是没劳烦西柚医生准备什么。 那粉色玻璃牙缸旁边还摆着个同款式的蓝色牙缸,她定定地看着两只漂亮的小牙缸,摆放在一起,杯肚贴着杯肚,无比自然,一副相亲相爱的样子。 盛灼抿了抿嘴唇,微微笑了一下。 洗完澡出来,西柚医生已经不见了踪影,迎接她的是一只白的发光毛发飘逸的新狗! 盛灼从包里拿出一个可折叠的塑料饭碗,倒了半盒罐头,又掺了点羊奶,搅拌均匀。 她摸摸狗子像小绵羊一样的绒毛,低声道:你有没有和西柚医生说谢谢呀? 它说了,我给它洗澡的时候它一直说谢谢呢!谢溪又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 盛灼不用想都知道狗子洗澡的时候肯定是骂骂咧咧的,闻言小声笑了一下。 我都说了不客气不客气,它依然坚定地向我表达感谢。谢溪又接着说。 谢溪又带着盛灼来到了一家烧烤摊,显然是经常来,刚一坐下老板就笑眯眯地亲自从柜台后面走了过来,小谢大夫又来了啊,今天还是老样子? 谢溪又笑着应下了,拿份菜单给我朋友。 待盛灼点完菜,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时有点沉默。 我把欠的钱都还上了。盛灼想了想,还是决定和西柚医生分享心里的喜悦。 谢溪又闻言,有些诧异,都还上了? 盛灼用力地点头。 可真厉害呀,谢溪又冲盛灼竖起大拇指,随后冲老板喊道:老板,给我拿瓶啤酒。 这是给我自己喝的,你可不能喝,快高考了都。 盛灼低声道,那我要是吃烧烤吃坏肚子了呢? 实不相瞒,姐姐我是医生,药到病除。谢溪又老神在在地晃晃手指,而且这家老板我都熟悉了,做的东西都挺干净的。 窗外的马路上没有多少行人了,小镇的老人们基本都在六七点钟出来遛弯消食,现在这个时间大多已经进入了梦乡。偶尔会路过几个小青年勾肩搭背地往夜场去。 今天的月亮很圆。 还是第一次和西柚医生出来吃饭。望着窗外静谧安详的夜景,盛灼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谢溪又也是一愣,仔细想了想,和盛灼认识到如今有三年了,两人的关系说亲近却连个电话都没有,说不熟俩人还在一起度过了春节。大多是在自己的小诊所里见面,这次还真是头一次。 你也别西柚医生西柚医生的叫了,咱俩现在好歹算是...朋友,我虚长你几岁,你可以叫我一声姐。谢溪又眼神清澈,语气也同和小孩说话没什么两样。 盛灼本能的觉得眼前的西柚医生有什么不一样了,可是又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在内心试探性地喊了声姐,莫名有些不适。 第122章 不了,叫姐感觉怪怪的。盛灼固执地摇头。 谢溪又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光亮,可是很快又消散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呀。 盛灼终于确定了,哪里有点不对劲。 现在的西柚医生,看着自己的眼神,对自己说的话,都完全是一个大几岁的姐姐在看妹妹的眼神。 不一样了。 盛灼有点不知所措,脑海中突然掠过了刚刚那两只贴在一起的小牙缸,又想起在医院里来自眼前这个人轻轻的拥抱、现在还在自己脖子上带着的护身符、总是带笑的眼睛。 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别!别把我当小孩! 谢溪又一时间没能听懂,反应了一会儿,才笑道:我没有看扁你或是别的什么意思,只是我确实比你大几岁,你要是不想的话就... 盛灼脑袋热完,就像只泄了气的气球,蔫儿巴了,耳朵里来自谢溪又的声音时高时低,她都没听进去。 她有些气馁,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依赖西柚医生了。 虽然这三年来,她们之间并不存在过多的联系,但是只有盛灼自己知道,她常常会想起西柚医生。 学习的时候、训练的时候、受伤的时候,脑海中经常会闪过西柚医生的身影。 以前她总觉得,西柚医生代表着那个小诊所,而自己生平为数不多的宁静都是在那个小诊所内得到的,就好像外面倾盆大雨,而自己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沉沉睡去那般,那种陌生的幸福感。 她以为她只是贪恋那个小诊所带给自己的感觉。 贪恋那个可以治愈自己伤口的小诊所。 盛灼就在刚刚明白了,她是贪恋西柚医生。 这太糟糕了,她想。 自己去南方上大学,西柚医生留在北方。 在自己还在努力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的时候,西柚医生可能在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谈恋爱。 当自己终于毕业了,西柚医生的娃可能都出生了。 俩人会越来越疏远,西柚医生就再也不会收留自己过夜,再也不会带自己出来吃饭,再也不会记得她的生日了... 思及此,盛灼只觉得心头堵得厉害,西柚医生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她心里这么想的,也问了出来。 嗯...这个问题我也没想过。谢溪又失笑,看着对面垂头丧气的小孩,手向前伸了一下,又忍住了。 盛灼低着头没看见,她心里乱糟糟的,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不舒服?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但是盛灼还是想不出来。 小吉祥物。 谢溪又在叫她,盛灼抬头看去。 开心点,这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盛灼一张冷矜矜的小脸直直地盯着谢溪又,突然道:我马上就要去南方念书了。 谢溪又一愣,什么大学? j大。 啊,那挺好的呀。谢溪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暗中调查了下盛灼,还以为她要去a大。 ...... 盛灼不说话了,又耷拉下眼皮。 两人在略显低沉的气氛中吃完了饭。 刚过马路,盛灼就站定不动了。 谢溪又疑惑地转头去看她,就听见盛灼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轻声说道: 西柚医生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谢溪又有种要发生大事的直觉,闻言立即开口道:怎么会?你可是我的...我的诊所的小吉祥物。 盛灼又问,西柚医生喜欢我么? 谢溪又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她明白此喜欢非彼喜欢,可心脏还是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喜...喜欢。 盛灼接着问,是对妹妹的喜欢? 谢溪又感觉身子有点软,急切地需要找个什么东西扶一下,这话问的,好像自己是个负心汉,而且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上,自己一个女生,对另一个年纪小的女生,不是对妹妹的喜欢还能是什么喜欢? 除非盛灼的意思是... 谢溪又手脚都有点发麻,犹豫再三,张了好几次嘴,刚要说话。 大西柚!!! 远处传来了江北娇熟悉的声音,十分响亮,饱含思念之情。 谢溪又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过去,只见一直低着头的盛灼也满脸迷惑的看过去。 等到风尘仆仆的江北娇小跑着过来,才清晰地看到他的好友以及一位漂亮的小姑娘都在看着自己。 只是脸上似乎都写满了你有事么? 江北娇:?? 第63章 单恋 三人回到诊所, 谢溪又的表情有些微妙,时不时偷瞄两眼盛灼, 江北娇眼珠子在俩人之间转得直冒火星。 盛灼仍然兴致不高的样子,回来之后就说困了,谢溪又不敢耽误,赶紧给她打开了卧室的大门。 盛灼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过于殷勤的谢溪又,没说什么简单洗漱过后就关上了卧室门。 第123章 门刚合上,江北娇便一高蹿起来, 眼睛瞪得浑圆,用那颤颤巍巍的手指着谢西柚,痛心疾首得低声吼道:你真是个禽兽!! 谢溪又:...... 幸好门装修的时候选择的是隔音效果极好的款, 倒是不担心盛灼能听到这一句石破天惊的怒吼。 怪不得我和你相识这么多年,也没看你交过个什么女朋友!原来你好这口?!江北娇越说越气愤, 手指虚空点着谢溪又的额头,唾沫星子乱飞, 那么小的孩子,你就下得去手?! 谢溪又不着痕迹地退了退,我... 你什么你?你还有理不成?我真没想到...江北娇颓然坐到沙发上, 重复道: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 谢溪又舌头在牙齿上转了一圈, 目测了下到厨房的距离, 最终还是说服自己这人虽然脑子不咋灵光但好歹对自己够义气,这么多年的老友...这才按住了一颗蠢蠢欲动想去厨房拿菜刀的心。 我和她啥也不是,你别用你脑袋里那些黄色废料恶意中伤我。谢溪又喝了口水,告诫自己要平心静气。 啊?江北娇呆了, 又指了指卧室, 那这是? 借住。 啊这... 这什么这?谢溪又捏了捏拳头。 那这个就是你之前和我说过的那个小姑娘?江北娇还是了解这人还不至于敢做不敢当,随即眉飞色舞地八卦起来。 谢溪又不情愿地点点头。 现在咋样?江北娇抛过来个极度好奇的眼神。 你刚才不还说我禽兽?能怎么样?谢溪又没好气地呛道。 不是,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毒手啊,但是培养培养感情不还是可以的嘛。江北娇解释道。 谢溪又不说话了。 江北娇撇撇嘴角,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家伙,你不会搁这单相思呢吧? 谢溪又不习惯这样亲近地说这些私事,难得小脸一红,人...人家是正经学霸,以后要为祖国做贡献的,我耽误人家算什么事?拖人下水的活我可不干。 江北娇对这个话题也是颇有话语权,闻言深有感触地点点头,也是,虽说现在都讲究个恋爱自由,但是国内大多数的人还是接受不了... 说到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声音低了些,拖人下水,指不定别人在你背后怎么戳你脊梁骨呢,说你带坏小孩什么的,难啊。 随后话音一转,笑嘻嘻地说道: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嘛,不能祸害小孩咱们就找圈内人呗,实在不行去国外拐个金发碧眼的大美妞回来不也是美滋滋? 谢溪又懒得再看江北娇那张皱皱巴巴的笑脸,转身去倒酒,你可够肤浅的。再说怎么来了也没个信儿啊? 嘿嘿嘿,我这不是放年假么...去看我男朋友,顺便路过,给你带两只烤鸭。说着他拍拍沙发上硕大的旅行包。 啧,谢溪又一听烤鸭来精神了,扒拉开江北娇就往那包里看,你这放这里头不都捂坏了么? 不能吧...我才做了几个小时的车。江北娇挠挠头,拎着味儿太大了,我这回又没开车来。 拿出来一看,果然烤鸭的外皮已经软烂了,谢溪又心疼得啧了好几声。 哎对了,我跟你说件事,前几天谢敏和谢致又打起来了,都打到公司去了,这家伙给老爷子气得大发雷霆,你没看见他俩出办公室时那脸色,可太精彩了!江北娇很解气地捶捶沙发。 谢溪又闻言只是一笑,并未搭话。 你说他俩也就比你小一岁吧,还是龙凤胎,这怎么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笑死人。江北娇感慨道。 他们从小就这样,谢溪又转而问道,老爷子身体怎么样? 杠杠的,那身子骨我都觉得比我还好,有一次公司停电,老爷子硬生生跟着我爬了十八楼,我都站不住了,人家还能扶着墙走回办公室,江北娇啧啧称奇,再挺个十年八载的不成问题。 谢溪又笑了一声,论养生锻炼谁也比不过他。 江北娇瞄了眼谢溪又,你说说你们家那四个,老幺才五岁,还是个小萝莉呢。谢致虽然是男孩,但是和谢敏俩人就是一对草包,扶不起的阿斗。况且你们家又没有什么传男不传女的陋习。 见谢溪又没说话,江北娇接着道:老爷子虽说老当益壮,但是也不太可能再生一个了,我看他的意思,就是等你回去呢,要不这么大的家业,交给谁啊。而且也是医药公司,和你专业都对的上的... 第124章 谢溪又把茶几上的酒拿起来递过去,尝尝,新买的。 江北娇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再说当年那些都是大人们的事,后来老爷子不都出面解决了么,你...你小姑姑到现在还老也念叨你呢... 行了!谢溪又脸色不愉,打断了江北娇的唠叨。 江北娇瞬间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大鹅,不敢出声了。 谢溪又站起来走到窗边,呼吸并不如往常那般稳定,声音夹杂着些难以自抑地微颤: 他解决什么了?我妈被害死,我爸一夜白头在病床上撑了两年也跟着去了他才知道出来解决了。我那小姑姑,是,对我很好,一小便把我抱在身边,要什么给什么,若不是我妈发现不对,我现在就是第二个谢敏!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谢溪又深深吸了口气,身后寂静无声,半晌,她才又开口说话。 你回去告诉他,不用再派你来劝我,谁也劝不了我。 谢家那就是个斗兽场,我不是害怕输,我是不想再看那些恶心冷血的怪物。 江北娇长叹了一声,怪我怪我,我不该来和你说这些。 谢溪又转过身,面色已是如常,甚至带着点点笑意,没事,他谢春秋要你做的事,你还拒绝不得,我不至于怪到你头上。 江北娇心里一宽,当即倒在沙发上,行了行了,这么晚了,我在你这沙发上凑合一下吧,我买的明早的票。 谢溪又嘴角勾起一个友善的弧度,滚去睡旅馆。 江北娇震惊地看着她脸上的职业假笑,你礼貌么? 谢溪又面色不改,礼貌道:请滚去睡旅馆。 目送江北娇骂骂咧咧地背着旅行包离去,谢溪又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下来。 没去楼上,坐在一楼窗边的沙发上,点了根烟。 白色烟雾打着旋浮沉,仿佛给阴影中的人笼上了一层的寂寥晦涩的意味。 窗外,已经不见江北娇的身影了,她看着那颗茂密树下的秋千,三年的风雨已经让它不像最初一般坚固。 很多年前,也有这么一座秋千,小巧精致,坐落在谢宅那看不着边际的草坪上,四下花朵争奇斗艳,春风和煦迷人。 小时候,谢敏和谢致总会来和她抢着玩,谢敏的惯用伎俩就是抓起地上的土扬到她洁白的小裙子上,谢致握起小拳头来推她。她不哭也不闹,扭头就和两人撕打起来。 一打二她还能轻松胜出。 因为谢敏只是个遇事就会哭的; 谢致倒是个不服输的,但是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当他发现这个大姐并不在乎身上疼不疼,只想揍他的时候,就害怕了。 结局常常以一对龙凤胎嚎啕大哭来收尾。 谢家就是这样,大人斗,小孩子们耳濡目染地自然便学会了,那一对二五仔隔三差五地找麻烦,没有谢溪又的地方他们就互相斗。 跟一对斗鸡似的。 大多数时候,谢溪又都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而那个秋千是妈妈给她做的,所以她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可笑当时的谢家大人们只顾着争,争得头破血流也不罢休,更没精力去管教孩子,请的保姆帮佣又敢怒不敢言。 直接导致了谢溪又一走,现在谢家连个能站得起来的小辈都没有。 后来那个秋千的架子断了,那时候妈妈已经去世,她记得自己待在那修了好久都修不好,还气得大哭了一场。 现在大概已经被拆除了。 那座精美的小秋千荡起来时,就会闻到裹着泥土芬芳的风穿过衣袖,掀起层层叠叠洁白梦幻的裙摆,妈妈会在身后温柔地扶住她每一次下摆的后背。 而那手掌传来的温度,她现在还记得。 呵。黑暗中传来低低的笑,还真是老了,想这些干嘛? 谢溪又把烟丢在洗手池里冲走,上了楼。 洗了个澡后,她将沙发上的抱枕都丢到一边,清理出一个刚好够她躺的地方。 行动中的谢溪又突然顿了顿,看向了那扇紧闭的卧室门,眼中从楼下那一根烟里出来的滚烫情绪还未散净。 下一秒,谢溪又把抱枕又一个个摆了回去。 抬步走向了卧室。 第64章 姐姐 卧室门锁同样优秀, 打开门没发出一点动静。 拉紧的窗帘挡住了外头摇晃的霓虹,独留窗边的一盏落地灯, 燃着暖黄色的光芒,温暖的灯光由强渐弱,爬满了卧室的角落。 仿佛海上的灯塔,点上它就再也不怕迷失在汹涌冰冷的大海上,谢溪又每次睡觉都要点上这个灯。 那次在省城,她其实没有骗江北娇。 她一直都害怕一个人呆着, 一个人入睡。 第125章 作为一名在医学领域具有惊人天赋的医生,她自然也知道这就是心理疾病,源头就是妈妈去世那天。 那天下很大的雨, 家里人不知道为什么全都一股脑去了医院,她和谢敏谢致被留在谢宅。 就在这前几日, 谢溪又被父亲无缘无故从国外叫了回来,她心里感觉不太对劲, 当晚,谢敏告诉她:你妈妈今晚在医院去世了,住了半个月的icu, 救不回来了。 那时正值多事之秋, 谢家周围都安排了保镖巡查, 防外人进,也防内人出。 为了保证她的安全,谢溪又被拦在了门内。 后来她和谢敏把床单剪开想学着电视剧里一样,从窗上跳下去, 结果不仅没有成功, 还崴了脚,被保镖发现, 给押了回来。 那年谢溪又十八岁,刚过完生日,屋子里堆满了大大小小还没拆封的精美礼盒。 她反锁着门,谁也不让进,就坐在那堆礼盒里,哭得眼睛都看不清楚。 屋漏偏逢连夜雨,半夜时分,突然谢宅所在的城区大面积停电,说是打雷刮断了电线。 也就是那一晚上,她没走出房间,也不理屋外头慌乱的声音,任由那骇人的黑暗将自己吞噬。 自此以后,谢溪又便好似入了魔般,惧怕黑暗,甚至黑暗笼罩而来的时候,她的身上还会出现蜂蛰般的刺痛。 天意弄人,在医学领域全面开花的谢溪又,就是兽医这一科闲来无事都能琢磨两下,偏偏对心理学很是抵触。 可若是要她去找个陌生的心理医生,全盘托出自己的内心,她又觉得倒不如自己忍着。 在国外生活了那么久,大多时候谢溪又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的,越怕,她就越是要战胜这种懦弱可笑的恐惧。 而这种恐惧却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害怕黑,演变到了如今这般,天一黑灯一闭,她就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街道上爬满了长相怪异狰狞的怪物,有的还会从窗帘缝隙里偷窥自己,她不敢发出声音,不敢动弹,身上时不时传来被黑暗中什么无形东西蛰了的刺痛。 蒙在被子里,喘不上气也不出去,就这样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就连睡着了也会猛的惊醒,因为睡前过于紧张梦里那些怪物也会出现。 一个个被折磨的夜晚从她脑中闪过,谢溪又面无表情。 就那么倚在门上,看着缩成一团正在熟睡的盛灼,那张愈发精致漂亮的小脸朝着落地灯的方向,眉目舒展,薄唇微启,似乎正睡得香甜。 你也害怕么? 想到自己从那天之后从未和人同床共眠过,不知道有个人在身边,还会不会害怕。 这么想着,谢溪又起身将那灯关上,走到床的另一边,掀起冰凉丝滑的空调被钻了进去,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很远,床实在是够大。 身体刚一陷下,另一头的盛灼便陡然惊醒,眼睛还没睁开就坐了起来,面容凝重地四下打量。 这一看,睡前点亮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托了那窗帘的福,屋里现在黑漆漆的啥也看不到。 盛灼面色一僵,翻身就要下床。 大脑还没怎么从睡意中清醒过来翻错了方向。 结果她没成功落地,反而整个人跌到了一个柔软的身体上。 盛灼愣了足足有两秒,身下那人也没说话。 下一刻盛灼暴起,腰间发力呼吸间整个人便跨在那人身上,单手半握,准确无误地锁上了那人的脖子。 咳!只听那人艰难得咳了一声。 盛灼听出这声音有点熟悉,短路的大脑慢慢恢复运转,西...西柚医生?! 手下微松,才听到谢溪又隐约带着点笑意的声音,抱歉,我没想过会吵醒你...外面发现一只蟑螂,我有点害怕晚上它带着一家老小来找我。 盛灼闻言轻笑了一声,没事,是我一惊一乍的。 说着话,只觉得手下的脖颈细长,皮肤滑腻细软,泛着微热的温度。 大拇指大概正好抵着条血管,指腹传来规律有趣的跳动,像只小鼓。 便不自觉地揉了揉。 她只感觉身下西柚医生柔软的身体一瞬间便绷紧了,耳边传来轻微地吸气声。 盛灼也怔住了。 静谧无光的夜晚,松软如棉的床上,微妙的暧昧轻而易举地侵占了周围的空气,一切仿佛都远去,痛苦的回忆,不堪的狼狈,都在远去。 翻滚炙热烫得人体无完肤的过去,慢慢抽离出体内,唯余下一颗白纸般的灵魂。 房间内飘散着淡淡的果香甜味,那味道不轻不重地在盛灼鼻尖缠绕,勾得她心里那熟悉的痒又呼的一下燃烧起来。 盛灼缓缓俯身去闻,扣在脖子上的手不停摩挲着。 西柚医生刚洗过澡,湿津津的长发冰冰凉凉,穿着一身好像是套装的睡衣,身上的肌肤挡得严严实实的,只能从那露出的脖颈处闻到些许甜甜的果香。 第126章 刚刚梦里西柚医生交了个帅气的男朋友,将她冷冷地拒之门外。 她汲取宁静的小诊所,终于不再向她开放。 此时梦境与现实在这沉沉的夜色中诡谲地蚕食交织,莫名的情绪不废一点力气便占据了她的理智,如同上次一样,盛灼跪伏在那愈发紧绷的身体上,像一只将人扑倒的小兽。 很近,她和西柚医生贴的很近。 盛灼却仍想要更近,近到西柚医生只属于她一个人。 只要想起有一天谢溪又会穿上婚纱,将手放入另一个人的手掌,她就委屈得想哭。 盛灼很清楚,现在西柚医生的脖子可能已经红了,自己握得很紧,但是西柚医生一声不吭。 她不知道该如何做,这是如此陌生的一种情绪,几乎要将她击垮。 她只得一点点俯下身子,凑到谢溪又耳边。 虔诚又尊敬,近乎哽咽,轻声乞求: 就当我喝醉了吧,姐姐。 黑暗中谢溪又好像停止了呼吸。 话音刚落。 盛灼摩挲着的拇指便向上滑动,按住了那线条优美的下颚骨。 极轻又极为坚定地 推着谢溪又的脸向一旁转去。 下一秒。 盛灼滚烫的唇便落在了那白皙的脖颈上。 停顿片刻后。 伸出舌头,浅浅地吸吮了一下。 这一刻,谢溪又耳边空余耳鸣的声音。 一吻结束后,盛灼便好似喝醉了似的,摇摇晃晃地从谢溪又身上滚下来,爬到床的另一边。 裹上被子。 一动不动了。 良久,谢溪又才活动活动微麻的手,抚上自己的脖子。 那湿润的触觉,仿佛纹在了她的皮肤上。 她缓慢地大口调整呼吸,双眼已经适应了黑暗,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由清晰变得模糊,又变回清晰。 嘴里弥漫开涩涩的血腥味儿,她舔了舔刚刚被自己的虎牙咬破皮的软肉。 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吻回去。 因为谢溪又心里明白这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一-夜-情缘。 即使盛灼已经比同龄人要早熟得多,即使自己已经是个二十过半眼看着要奔三的成年人。 但是谢溪又的情感生活几乎空白,她也看不透人心。她不敢保证盛灼明早醒来还愿意承认今夜的所作所为。 这只是气氛微妙的一个晚上,她不想看到这个小孩明早醒来懊悔难堪的样子。 谢溪又瞪大了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一会儿是初见时盛灼浑身浴血倒进自家门口的样子,一会儿是她醒来后羞赧无措的样子,转眼间又想起了盛灼飞起一脚踢倒了偷包贼的身影。 她想,盛灼是不同的。 纵然她自幼家境殷实,年少出国念书,成年后更是在医学领域见过数不清的优秀女性。 但没有一个,如同盛灼这般。 像一棵小嫩芽,风吹雨打都无法令她屈服,缄默又坚韧,克制又大胆。如坠冰渊也可以沸腾着挺起胸膛。 这炽热的生命力,让谢溪又无比着迷。 黑暗中,谢溪又笑笑。 从发现自己只对女生感兴趣的那天起,便已经做好了会孤独终老的心理准备。在过去见不到盛灼的时候,她就想着,要不就算了吧,现在的盛灼才刚刚十八岁,还有大好的年华供她肆意挥洒。 这明明是一个注定会发光的人。 西柚医生。 不知过了多久,一动不动的人突然唤道。 谢溪又轻轻嗯了一声。 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小孩将脸埋进被子里,听不清语气,只传来闷闷的声音。 谢溪又抬手覆在心脏的位置,怕声音太响会被听到,怎么会呢。 说完,又加重了语气,不会的。 盛灼也轻轻地嗯了一声,带着鼻音。 那边不再说话了,不时便传来了沉稳的呼吸声。 谢溪又偏头去看,似乎是睡着了。 现在嘛,似乎有了那么点希望。 谢溪又合上眼睛。 如果明天小姑娘头脑清醒的时候,仍然愿意承认今时今夜。 那你可就不要客气啦。 她心里的小人,正耀武扬威地挥舞着胜利的小红旗,坐在一架漂亮的小秋千上,得意洋洋地对她说道。 她狠狠地给小人弹了个脑瓜崩。 翌日,谢溪又一觉睡了个自然醒,好久都没睡得这么舒服了,舒服得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目光一顿,发现身边的床上已经没了人影。 连床单和枕头都整理得一丝不苟。 第65章 梦话 谢溪又心里一空, 倒是没惊讶,这样的结果她昨晚就想过了, 是以脸上并未显露出什么表情。 只是又跌回床上,拽过被子捂住了脸。 吱忽的外面传来厨房开门的声音。 谢溪又腾地坐了起来,趿拉着拖鞋三步做两步打开了卧室门。 盛灼穿戴整齐,额头冒着汗,脸上还停留着红晕,拿着一袋各式各样的早餐, 另一只手端着碗碟。 第127章 你去...跑步啦?谢溪又问,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嗯。盛灼点点头,眼睛不住地往下瞟, 我习惯早起了...就出去锻炼锻炼,路过早餐店, 就顺便买了点回来。 谢溪又笑了起来。 盛灼有点摸不着头脑,刚睡醒的西柚医生一头长发略微炸毛, 穿着一身芋色的睡衣,倒是比平时多接了些地气,可这一出来就笑... 是因为昨晚的事情? 盛灼将早餐装进晶莹雪白的瓷盘中, 碗筷都摆放好, 才背对着谢溪又说道:西柚医生, 昨晚我是做了个噩梦,被吓得有点神志不清了... 谢溪又笑意不减,那你还问我会不会不喜欢你? 盛灼放在椅背上的手紧紧攥着,一贯在考场上指点江山的大脑快速运转梦...梦话! 说完她就后悔了, 梦话个鬼! 好在谢溪又只是走向卫生间, 途中拍了拍盛灼的肩膀,声音是一如往常的温和, 没事,别想那么多,你可是我的小吉祥物。 盛灼知道,以前的那个西柚医生回来了。 或许因为她是个很讨喜的小姑娘呢?所以西柚医生并不会在意昨晚自己犯神经做的事情? 早饭后,小谢大夫照常营业。 巨大的树荫给炎炎夏日带来了丝丝清凉的风,路上车流涌动,蝉鸣阵阵,偶有人影。 盛灼坐在一楼窗户旁的小沙发上,用毛线拴一片叶子逗弄着狗子。 我看那么秋千怎么一高一低了?她指着窗外自树干处悬下的秋千。 谢溪又抬眼看了看,好像是上头有个结松了,我都好久没玩了。 盛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中午想吃什么?谢溪又歪歪头,看向盛灼。 对面的那个火锅我上次吃过还不错,中午我请西柚医生吃吧。盛灼冲谢溪又呲牙笑笑,毕竟昨晚你请我吃了烧烤。 谢溪又看着那一嘴整齐的小白牙,楞了一下。盛灼不是不会笑,只是大多时候,都是克制的微笑,成熟自持,她从来没看见过盛灼像今天这般。 笑得像个普通的十八岁小女生。 谢溪又的心情也跟着更好了起来,别出去吃了,待会儿去超市买点菜,想吃什么我做。 盛灼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做...做的话,还怪麻烦的..倒不如出去吃。 没事啊,自己做健康点。谢溪又很坚持。 那昨天你带我去吃烧烤了?盛灼仍不死心。 那家老板我熟啊,再说了你要真吃坏肚子了我也有时间治,你要今天吃坏肚子了时间就不够了,药效没那么快。谢溪又理直气壮。 直到走进超市,盛灼仍然有点恍惚。 西柚医生做的菜...自己还能顺利走去考场么? 山药木耳怎么样?谢溪又兴致勃勃地拿起一袋干木耳。 盛灼机械地点点头。 选购了能有快两个小时,把晚餐的菜式也定下来之后,谢溪又才推着满满的购物车走向收银台。 正值周末,商场结账的人群排起了长队,又见前头还有七八个人。 谢溪又转过头对盛灼说:人好多,要不你先出去等我吧,刚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有椅子。 没事,盛灼摇摇头,西柚医生要比她高一些,只能仰着头去看,我去买两瓶饮料。 谢溪又这才发现一车的食材和小零食,还没买什么喝的,好。 盛灼其实不是想买什么饮料,她要买两个小蛋糕偷偷带回去。 她准备在晚上说自己胃不怎么舒服,争取少吃点。 刚刚逛超市的时候她就留意到,偌大的商场地下超市,商品琳琅满目,但只有一家小甜品店是可以在超市内单独结账的。 买了两个小蛋糕塞进包里,急忙小跑着回到卖饮料的货架,假装刚从货架后面转出来。 笑着和不远处的谢溪又招了招手。 见谢溪又没发现什么异常,微微松了口气。 突然,斜前方一个中年男子径直朝自己而来,盛灼脸色一凛,男子一身土黄色的工作服,一双黄豆眼正极力冲盛灼瞪着,鼻头泛红,微张的口中一嘴大黄牙,近乎可是说是满脸的恐吓,嘴里隐约低声说着什么别动。 盛灼的右腿已经后退了一步,眼看着就要一个后旋踢将男子控制在一米之外。 可是见那人脚步虚浮,面色也跟红润搭不上什么边,肉眼可见的被烟酒掏空了身子,盛灼收回了腿。 她怕这一脚给这人踢出个好歹来。 你有什么...盛灼见这人越走越近,眉梢微跳。 男子在离盛灼一步之遥的时候,骤然倒下。 盛灼握紧的拳头差点没收回来。 中年男子一躺到地上就开始捂着头嚎叫,哎呀呀!快来人啊,这人拿水打我的头,我现在站不起来啦!快救命啊! 第128章 估计是以为盛灼这么个小姑娘,把他打趴下了不太现实,所以说拿水打的。 盛灼低头看了看左手,确实提着一大瓶冰红茶,若真砸他头上,他估计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周围的人渐渐围了上来,窃窃私语开来。 盛灼本来想当场让男子感受一下冰红茶的险恶,但看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来,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仰头看了看,很好,监控摄像头正好被相邻货架顶端一个金鸡独立的大桶水挡住了。 惯犯,这是个惯犯! 蒋二狗,又来上班了啊?这时一个大妈破口大骂:丧良心的,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净干这些腌臜勾当,刚刚我可看见了,人小姑娘的水在手里拎得好好的,哪里打你的头了?! 你才是二狗呢!男子厉色剜了那大妈一眼,又抱着头开始撒泼,那就是拿拳头打的,我不管,我现在站不起来啦,我要报警!快给我报警! 你还报警?!你个泼皮,警察就应该给你抓了去!大妈显然是见识过这人有多无赖,转头对盛灼说,你快走,他就是碰瓷,你赶紧走! 啊啊啊你不能走,你不能走啊!蒋二狗一听,赶紧过来想抓盛灼的腿。 盛灼仿若未闻,后退一步蹲下身子,巧妙地躲开了抓来的手。 脸上扯出一个相当怯弱的笑容,小声道:实在是对不起啊叔叔,你不要报警,我给你医药费。 蒋二狗一听眸中闪过喜色,却又听盛灼说: 不过我现在身上没多少钱,你看你站得起来么?和我去银行取。我有张卡,里面有我的压岁钱,不到两千...你看够么? 蒋二狗哪敢耽误,噌地起来了,行啊,走走走! 盛灼微微一笑,刚要掏出手机给西柚医生发短信说耽误一会儿。 就见谢溪又从外围艰难得挤了进来。 她只看了眼蒋二狗,就从口袋中摸出钱包,抽了两张红钞扔给了男人。 拿着钱赶紧滚。 蒋二狗哪里肯走,手却将那钞票揣进了兜里,小谢大夫?你这不是侮辱我嘛?当我是要饭的?这孩子都答应和我私了了,不干-你的事。 说着就要拉上盛灼往外走。 男人的手还未碰到盛灼,就听身后一道寒冽地声音喝道:你敢碰她一下试试。 谢溪又今日穿了个黑色短t恤,一条宽松的冰丝阔腿裤,着一双布鞋,唯一不同的是长发高高束起,脸颊两侧散落下些许碎发,看上去和普通的大学生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那张素来温和平淡的脸此时面无表情,嘴角下撤,无端的聚拢起一股凌厉气息,眸中盛满了森森寒意。 看向蒋二狗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具尸体。 蒋二狗嘴唇来回翕动着,最终扔下个阴毒的眼神,骂咧着走了。 ------------------ 商场地下车-库。 谢溪又将整整两大包食材装进后备箱,打开驾驶舱的门,盛灼已经在副驾驶调整好了安全带。 那人是个惯犯,这附近的都知道他,没有家眷没有朋友,不好搞。谢溪又说着,打开车载空调。 盛灼小声嘀咕道:我可以解决的。 谢溪又笑笑,身体微倾,伸长手臂将副驾驶的遮阳板放下来。 你的厉害我当然知道,搁在平时我肯定站旁边给你鼓掌助威,但是你过两天就要高考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难保这泼皮不会做什么蠢事。 此时车刚好开出车-库,刺眼的阳光将街道渲染成白茫茫一片,盛灼虽有遮阳板,还是情不自禁地眯了下眼睛。 转头去看谢溪又,纵然眼睛轻轻眯着,但是嘴角依然噙着从容和煦的笑意,面上一点也看不出刚刚锋利的神色了。 盛灼捂了捂自己的小包。 西柚医生这么好的人,自己却要偷偷买小蛋糕。 要不还是帮西柚医生做饭吧。 只要保证都熟了,就差不多可以了吧...... 第66章 小时光 看着谢溪又信心满满地走进厨房, 盛灼眨眨眼睛,思量再三, 还是迅速洗好手也跟着钻进了厨房。 厨房不大,两人面面相觑。 你干嘛呀?套在可爱小围裙里的谢溪又带好手套拿起一根山药,语气轻快。 我帮你。盛灼义正言辞,你也不用我结账,我心里过意不去,给你打个下手吧! 小孩子结什么账, 谢溪又失笑,等你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再结账吧。 盛灼不忿,我已经有能力赚钱了。 说着话, 洗的白净的爪子就去够那刚削完皮的山药。 哎..谢溪又见状赶紧上前一步将那山药夺过来。 第129章 盛灼没站稳,被挤得贴在了墙上。 两人隔着一指宽的距离, 盛灼不敢动了,双眼平视, 正对着谢溪又的肩膀,只见她上衣的v领经过刚刚那么一拉,向着一边的肩头滑去。 露出了莹洁光滑的肩和形状漂亮犹如雕塑品的锁骨。 还有一根细细的黑色肩带。 盛灼屏住呼吸, 脸开始泛红 呼出去的气流一定会吹在西柚医生的锁骨上。 她听见西柚医生自胸腔传来一声闷笑。 接着那人便俯身, 用下巴将她额上一缕散乱的头发拨了回去。 盛灼:! 救命! 她现在不会很像一只红脸的小鹌鹑吧? 去了皮的山药, 徒手碰会痒的。谢溪又轻声说道,声音中透着浓浓的笑意,还带着些许无奈的意味。 盛灼顾不上什么帮忙,从厨房落荒而逃。 坐到沙发上, 双腿仍然阵阵发软, 造孽啊! 嗡嗡 是阿枭发来了短信。 -听说你让刚哥修修沦陷之地的牌子? 盛灼微微一笑。 -嗯嗯。 -恭喜恭喜!考完试请你吃大餐! -好。 -虽然你现在离开青枭了,但是后续的一些情况我猜你也肯定想知道, 所幸结果不错,我也就不担心会影响到你考试了。 贺家目前流动资金不足,而且经检察院查证,还有向省级领导行贿的行为,顺藤摸瓜,最终确定有操控选举的嫌疑,现在贺家算是墙倒众人推了,零零散散爆出来不少料,本来他们决定明年上市,现在估计是走远了。 盛灼知道这背后一定有青枭社在推波助澜,但还是没想到贺家会倒得这么快。 -优秀。 -不过虽然查出来有操控选举的嫌疑,但是贺雄毕竟是千年的狐狸,把尾巴收拾得干干净净,检察院那边只是怀疑,无法定罪。 行贿一事也找了个替罪羊。 海生集团元气大伤,但不足以致命。 至少短期内,贺仙仙还可以在她老爹的羽翼下逍遥着。 盛灼看出这字里行间都写满了可惜二字。 韩冰的死,不只是对自己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或许对阿枭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折磨。 二人相识数年,阿枭又是个极重情义的人,眼睁睁看着韩冰一天天的愈发萎靡,估计就跟看着一朵鲜艳芬芳的花日渐干涸枯萎一样。 这朵花不喝水,阿枭也救不了她。 日日怀着韩冰得不到好下场的煎熬,是不是比自己突然看到韩冰死在自己面前,要痛苦的多? -已经很好了,哥,剩下的你可以交给我。 阿枭那边久久未回。 直到厨房里传来了阵阵诱人的香味,手机才又嗡了一下。 -好 。 盛灼面色愉悦地收起手机。 贺仙仙若是折在了别人手里。 于她而言也算得上人生一大憾事。 想什么呢,过来准备吃饭。谢溪又从厨房端出一盘红烧排骨。 盛灼嗅了嗅这浓郁的香味儿。 坐到餐桌上拿起筷子的那一刻,盛灼看着桌上的六道菜,三荤两素带一汤。均是色泽诱人,香气扑鼻令人食欲大增。 但盛灼并未掉以轻心。 做出最为保守的选择,拣起一块山药。 这个不熟也无大碍。 入口,盛灼表情凝重。 火候正好,山药既不过分软烂也不生硬,香滑鲜脆,木耳的清香浸透在粘稠的汤汁中,裹着山药的醇厚,带给舌尖一场回味无穷的绝妙体验。 盛灼眯眯眼睛,这怎么家常菜还吃出点感动? 随即筷子又伸向了肉沫茄子。 这菜吃过的都知道很油,但嘴里这一口茄条并未过多油烹,外焦里嫩,细碎的肉沫带来爆发式的咸香迅速攻占了味蕾,嚼碎咽下后满口生津。 盛灼呆了,望向隔壁盘子中的烧鱼,整条鱼油煎后下锅,鱼肚上几道花口,露出白嫩生汁的鱼肉,瓷盘中盛着浅棕色的清透酱汁,几根由白致绿的葱丝和虫草花漂浮其上,鱼皮金黄,香气透人。 盛灼食指大动,不甚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 好吃么?谢溪又没动筷,坐在那给盛灼倒冰红茶,见她吃了两口不吃了,便出声问道。 小米粥都煮不熟的时候,一副米其林大厨的高人模样;现在这手艺登堂入室了,反倒小心起来了。 很好吃。盛灼又塞了一大口香喷喷的米饭。 谢溪又笑笑,慢点,又没人抢。 饭后,趁着谢溪又在洗碗,盛灼抱着圆滚滚的肚皮把狗子溜了一圈,权当消食了。 回去看了会儿书,又到了晚饭时间。 盛灼木木地看这换了一桌花样令人垂涎欲滴的菜式,抵不住诱惑,最终还是加入了干饭人的队伍。 第130章 我来洗碗吧。盛灼扶着桌角艰难得站起来,吃太撑了。 茶几下面有消食片,你先缓缓,待会儿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谢溪又自顾自地关上了厨房的门。 盛灼活了十八年,都不知道自己的胃还有这么能装的一天,从茶几下面翻出了健胃消食片,就着水吞了三片。 约莫十来分钟,谢溪又便收拾妥当,去卧室换了身衣服,又从收纳柜中取出一个伸缩梯。 盛灼满脑门子的问号。 这是要去哪里? 却见谢溪又拿出一个小巧的遥控器样式的东西,对着天花板一按,伴随着一阵机械滚动的声音,楼梯斜上方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大洞。 正方形,长宽约为一米,正好够一个人穿过去。 谢溪又将梯子伸展开,正好卡在上头的卡扣内。 回头对正目瞪口呆的盛灼笑道: 走吧。 盛灼从没注意道头顶上有这么个正方形形状的东西,更不会想到这个还能移动。 见谢溪又已经两三下就爬上去了,也跟了过去。 天台上。 凉风习习,星空璀璨夺目,门前的大树放肆得将枝叶尽情舒展,有不少已经盖上了天台。 天台边缘只有几公分高的水泥围墙,地上平铺着人造的草皮,随风摇曳的花朵被一行木头栅栏围在一角,零碎的地灯不规律地随意摆放着,给这里添了一份别致的幽美。 另一边支了个大遮阳伞,下摆圆桌和两张防水布料的单人沙发。 谢溪又将遮阳伞收起来,从圆桌下的抽屉里拿出湿巾简单清理了一下沙发。 来坐。谢溪又率先倒在柔软的沙发上,冲盛灼招招手。 盛灼没想到小楼上面还有这样的风景,在小沙发上坐下后,便不住得左右打量。 万家灯火与星光交相呼应,车流与人声似乎都沉到了下面,世界只剩下微风的声音。 真漂亮。盛灼抬头看着星空。 谢溪又笑笑当做是回应,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瓶浅绿色液体,向二人所处周围喷了喷。 一股浅浅的草香弥漫开来。 驱蚊的。谢溪又眨眨眼睛,随手打开了圆桌上的一个小台灯。 盛灼只道是六神一类的东西,别未在意,心里却也知道应该并没有什么用。 蚊子大都如狼似虎,怎会轻易屈服于花露水。 谁知两人闲聊几句,五六分钟过去了,身旁竟未闻一只蚊子那堪称战斗机般的嗡嗡声,身上也并未出现红肿奇痒的包。 真的没有蚊子。盛灼终于反应过来,惊奇地看向谢溪又。 闻言小谢大夫只是一笑,随即语气平平神色高深道:闲时研究的小玩意罢了。 盛灼一惊,这东西使用起来也很方便,而且在这种露天场所驱蚊效果也并未打折,味道也不刺鼻。 如果批量生产投入市场,必定会取代现在所有的驱蚊产品。 这么想着,盛灼也说了出来。 谢溪又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太麻烦了。 盛灼微怔,还会有人嫌挣钱麻烦么? 谢溪又声音清澈绵柔,看着天空目色深深,似是回忆道: 我从三岁开始,就跟着爷爷学医,十二岁的时候,他说没什么可以教我了,问我要不要学学西医,我当时却觉得,中医内容驳杂深奥,五千年来将其吃透的人屈指可数,我要学的还很多,彼时我妈的身体也不好,我那老爹也是个没心没肺的闲散人。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 但是当时他的公司正值转型期,亟需西医领域的支持,他不旦亲手裁掉了好多一直跟着他的中医研究员,还把我强制送到了国外,六年里他只批准我回了两次家。 谢溪又语调平缓,娓娓道来,好像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他人身上一样,甚至嘴角勾起的轻微笑意都未曾减半。 不过是因为他的公司需要赚更多的钱,而我就是那个他亲手选出来的倒霉蛋继承人。 盛灼默默听着,良久,才道: 怎么不跑呢? 第67章 高考 盛灼说完这话, 就觉得有点越界了。 谢溪又却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反而轻笑了一声, 我那老爹,是个整日里就知道吟诗作画附庸风雅的闲散人,他作为长子,需得承受最多的期待,背负最大的使命。可他却是这么个性子。 我怕他被我那二叔和小姑姑吃得连渣都不剩。于是我想着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保护他们。 一声嗤笑, 似是对命运无常的讥讽,可谁又能想到,在这场斗争中, 最先倒下的却是我那双最无心争夺的父母。 第131章 那些人害怕我成长起来后扶持着我那不成器的老爹上位。 谢溪又长叹一声,伸了个懒腰, 好笑吧,都说世间忠孝难两全, 落到我这,倒应验了。 盛灼没想过一向温和从容的西柚医生会有如此曲折的故事,一时间兀自消化着, 不知道说什么。 谢溪又挥挥手, 怎么说远了, 良辰美景说这个,有点煞风景了。就是因为这些,我对赚钱并没有太多的兴趣,我靠自己的双手赚够我花的钱就完事了。 盛灼点点头, 像西柚医生这么通透的人可不多了。 谢溪又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小姑娘不大,说的话倒老成的呦... 盛灼听不下去, 赶紧起身,快步走到天台边缘,摸摸伸展过来的枝叶,鲜嫩的叶子绽放着澎湃的生命力,她微微翘起嘴角。 本来就是。 身后响起了一道打火机点火的声音。 盛灼微愣,今夜的西柚医生好像随着刚刚那番话而打破了枷锁,原来她竟也是吸烟的么? 不过虽然富不可敌谢家,但养家糊口还绰绰有余的。谢溪又含着烟,声音带笑含糊着说。 盛灼心想,得找个多无能的男人才需要你来养家糊口呀?找个女朋友倒还有点让你发挥的空间。 猛地,盛灼呆滞住了。 女朋友。 她倏地回身望向谢溪又。 微醺的暖色灯光落在那女人身上,映衬得那素净的脸上多了几分高低错落的浓郁颜色,衣袖滑落露出细细的手腕骨,修长精美没有一丝赘肉的手指,指节清晰漂亮,正轻飘飘地夹着根细杆香烟。 隔着氤氲缠绕的白色烟雾,谢溪又的脸透着股危险又迷人的吸引力。 盛灼感觉自己身体仿佛随着那烟雾浮浮沉沉没有着落,却仍强撑理智,道: 吸烟有害健康! 谢溪又静了片刻,将那只吸了一口的香烟碾灭,扔进了垃圾桶里,戒了。 盛灼脸又红了。 她恨恨地转过来继续摸叶子,决定考完试去医院检查一下这脸皮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红来红去的像什么话? 眼看着那片叶子就要被搓破皮了,盛灼眼神一顿,扫到楼下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走近。 黄色工作服,步伐深一脚浅一脚,四处张望着,正是今天在超市的碰瓷大师蒋二狗。 估计是那两千块钱的压岁钱让这位碰瓷大师失了智,竟趁着夜色摸到小诊所来了。 盛灼颇有兴趣地哼了一声。 谢溪又发觉不对,凑了上来,待看清状况后,面上随即升起了微怒的神色,轻声说道: 我去解决。 盛灼按住了她的手臂,我来。 说完,还不待谢溪又反应。 便拉住那伸过来的树枝枝干,抬脚跨上天台,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谢溪又嘴唇微张,心底那股担忧之情还未成熟,就见盛灼松开弯曲到极限的枝干,在空中舒展了下四肢。 落地翻滚一周半,动作优美行云流水,犹如一只灵巧的狸猫,眨眼间便安全着陆。 正好站在了那蒋二狗身前。 本就做贼心虚左瞄右看的蒋二狗只觉眼前一花,行走的压岁钱便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 盛灼一张精致如画的脸冲他微微一笑,配上这黑漆漆的诊所和泼墨的夜色,如同鬼魅一般,勾魂夺魄。 蒋二狗来不及欣赏这聊斋画皮十分香艳的一幕,因为自脊骨升起的冰凉寒意已经将他击垮,他浑身冒汗,哆嗦着一步也动不了。 你来找我拿压岁钱吗,叔叔。盛灼幽幽问道。 嘚嘚嘚嘚...回答盛灼的是蒋二狗清晰的牙齿撞击声吓得;嘚嘚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似的,颤抖着说:鬼...鬼啊... 眼瞅着这男人要尖声喊叫出来,盛灼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别吵到她。 蒋二狗顺着盛灼的眼神向上看去,那上头只有黑压压的树叶,哪里有什么人? 他的喉结不停滚动着,低下头不敢再看了。 盛灼看着男人低头垂眼的样子,这个蒋二狗可能是有点精神问题,她本来没想吓他的,谁知道他先自己吓了自己。 看着看着,盛灼突然感觉有点眼熟。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以前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皱眉上下打量了好几下,最后才从男子瘦削脱相的脸上依稀看出了一点往日的影子。 盛灼试探出声,蒋、二、柱? 男子惊异地眼神不做假,他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第132章 我是盛灼。 蒋二柱怔愣了好长时间,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四个字,盛...家老二? 盛灼听到这熟悉的称呼,沉默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以前外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只知道盛家有个儿子盛耀,还有个老二。 你怎么...盛灼顿顿,不知道怎么问了。 这蒋二柱,之前是盛父的麻友,来过家里几次,只不过那时候他大腹便便油光满面,来到家里也都是少坐片刻,一张春风得意的脸很少正脸看人,都是坐在一旁低头看手机。 好几年前能买得起手机的,可以想象当年是多么辉煌。 也正是因此,盛灼才没有第一时间就认出他来,很难把曾经那个二百来斤的土味富豪和眼前这个瘦骨嶙峋衣着邋遢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你...你都长这么大了啊...男子有些局促地拿手在裤边擦了擦,还不是当年那事嘛,我和你爸一块借的高利贷,利滚利,就...就还不上了。 盛灼哑然,在她的记忆里,此人还有个颇有些姿色的老婆和可爱的儿子,估计也是妻离子散了。 你走吧。盛灼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看着蒋二柱就好像自己那个赌鬼爹从棺材里蹦出来了一样。 欸欸好蒋二柱点头应着,面上也是感慨万分,不见白日里那撒泼的样子,转身走了两步,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回来了。 那个...我在这附近的时候,还看到了一个年轻人好像也在跟踪你,脖子上挂个相机挺个性的我就记住了,我寻思着...还是告诉你一声。 目送着蒋二柱落寞离去的背影,盛灼缓缓皱起了眉,年轻人,脖子上有相机。 曲风生? 他不是去首都念大学了么? 她心中灵光一现,曲明东那个情人好像也有个儿子,不过阿枭说查不到什么消息。 连亲信许小波都瞒着的,会不会就是曲风生? 她四下扫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这个曲风生的跟踪手法还真是小有成就了。 不去入伍当侦察兵可惜了。 盛灼心中蓦地升起一股怒火,高中的时候跟着自己就算了,现在跟到这里来了,那他是不是已经看到西柚医生了?是不是跟着一块去了超市? 就站在某个不显眼的货架后面偷偷窥视自己和西柚医生?甚至是把西柚医生也拍进了相机? 她拿出手机,给阿枭发了个消息,让他们注意这个叫曲风生的,能监控住就监控住,等自己考完试再处理。 阿枭的消息回得很快,也没问为了什么,只说了句好。 ----------------------- 翌日,盛灼早早起床出去锻炼了一会儿,匆匆吃了点早餐,就坐上了谢溪又的车前往客运站。 路上。 你在哪个考点考试?谢溪又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车里扒拉出一盒薄荷糖递给了盛灼。 三十二中。盛灼也没客气,把糖塞进了包里,今年六月的天气特别热,已经有点盛夏的样子了,含着糖多少能精神点。 我正好在那附近有个房子,就一条马路的距离,新盖的公寓楼,环境设施都不错,你晚上去那住吧,还能省点时间。谢溪又认真地盯着前方的路况,状似随意道。 盛灼犹豫了一下,那多麻烦啊,我有住的地方其实,也不太远。 现在这么热,你路上再中暑了怎么办?吃坏肚子怎么办?我之前有个阿姨退休了,就在那附近住,我可以拜托她去给你做饭,你中午还能休息会儿。谢溪又慢条斯理地像是讲道理一样说。 那...我就不客气啦。盛灼笑了一下,确实,高考挺重要的,对自己来说格外重要一些,排除西柚医生所说的因素,其实她现在最怕的是曲明东残存的手下知道自己的身份,会干扰自己考试。 如果住的地方离得近的话,就好办很多了。 都是好朋友啦客气什么呀?谢溪又趁着等红灯瞥了眼状态十分从容的盛灼,里头什么都有,不用买东西,密码是000912。 好! ------------------------------ 盛灼到学校参加了动员大会,就按照谢溪又所说的地址去了。 小区安保很好,保安给谢溪又打了个电话才让盛灼进去,待她打开房门,狠狠的怔愣了一下。 听西柚医生的语气,她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小房子,因为这附近是省城有名的商业街,还有好几个学校,因此房价很高。 第133章 没成想是个大平层,盛灼看着那宽大明亮的落地窗,又看看这极具设计感的装修。 可能之前对西柚医生存在某种误解吧。 可能西柚医生也对养家糊口这个观念存在某种误解... 这里很安静,做饭的阿姨只有饭点才会过来,盛灼倒是住的很安心,拿着课本一目十行地做起了最后的知识点过滤。 高考那两天对于老师、家长、甚至是不相干的路人,都可能有点漫长,但是对于进考场考试的学子来说,可谓是时光如梭,转瞬即逝。 盛灼走出考场,看到了站在考点外紧张的孙雪晶,冲她轻轻一笑。 怎么样啊?英语有没有不会的?孙雪晶见盛灼第一个出来,赶紧上前询问。 盛灼摇摇头,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孙雪晶松了口气,拍拍盛灼肩膀,辛苦了,回去等对下答案,晚上联系我。 盛灼点点头,挥别了孙雪晶,门外心急火燎的家长们一看这么快就出来了,都是又惊奇又羡慕,不由得给她让出了条路。 好不容易闯过了人群,盛灼擦擦脑门上的汗,一抬头,就看见坡下的拐角处倚墙站着个身材高挑姿容清丽的女人,一手拎着个向日葵小花束,另一只手拿了个袋子。 明媚可爱的向日葵冲她摇了摇。 盛灼说不清心里是怎样一种感觉。 只是笑着高举起一只手也用力的摇了摇。 是她已经两天没见的西柚医生呀。 第68章 小风扇 盛灼小跑着到谢溪又跟前, 西柚医生!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今天中午,我可是掐着点呢, 考试的时候我怕影响你复习,一直在家暗戳戳的憋着。谢溪又接过盛灼手中装着笔和准考证的透明资料袋。 盛灼笑笑,作为交换收下了那一束可爱的小向日葵,低头佯装认真地拨弄着。 这两日出入考场都会看到门外熙熙攘攘的家长,只有她是独自来独自走,形单影只的。说不在意是假的, 但是阿枭不能来,会暴露身份;袁一也不能到,因为也在参加考试。 也不是没有想过, 如果当初让西柚医生来就好了。但转念一想,西柚医生又为什么要来呢?自己以什么身份提出这种奇怪的请求呢?西柚医生真的来了自己还能好好复习么?会不会脑子里都是那些奇怪的东西? 盛灼曾在心中对自己说, 倘若考完英语那天西柚医生能来接自己就好了。 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一样,西柚医生真的来了, 还带来了如此可爱的小向日葵。 盛灼有些想落泪,但还是忍住了。 谢谢你能来。她轻声说着,声音差一点就要淹没在吵杂的鸣笛中。 你这小姑娘哪哪都好, 就是太客气了, 以后我可以改名叫谢谢谢溪又了。幸好谢溪又听到了, 用力揉了揉盛灼的头顶,调侃着说道。 让盛灼几欲落泪的情绪缓和了不少,不由羞赧地笑笑。 这个小风扇你拿着,谢溪又从纸袋中摸出一个小巧的手持风扇, 按下开关, 娇小迷你的风叶快速旋转起来,迎面而来的凉爽气流吹散了盛灼的刘海。 考场里没有空调, 只有两台破旧的风扇,两天下来她已经习惯了闷热潮湿的空气,此时猝不及防地感受到如此清凉的风。 盛灼发出了呜!的一声惊叹。 谢溪又忍俊不禁,又变魔法似的从纸袋中拎出了一个蓝色的保温杯,这里面是冰镇的酸梅汤,开开胃,我带你去吃大餐。 盛灼当即开盖吞了一大口,冰冰凉凉的,甜度刚刚好,仿佛生着火的五脏六腑霎时间得到了久旱甘霖般的抚慰。 两人的身后,一个体型圆润的考生不住地挥舞着手给自己降温,看到这一幕,拽了拽身边的中年妇女: 妈我也想要小风扇。 中年妇女双眼一瞪,反唇相讥: 你看我像不像个小风扇? ...... 由于谢溪又的车是个大型吉普车,实在挤不进来,蜿蜒紧凑的车流已经排到了马路尽头,无奈只好把车停在外围。 日头虽然降下去了,但天空仍是大亮,艰难涌动着的风都好似被高温融化了,扑来股股热浪,路边不时有家长焦躁地扇着手里的宣传单,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地嘟囔着这天气太遭罪。 不过一手持花束小风扇,一手执冰镇酸梅汤的盛灼倒是舒服得很,只觉不一会儿就走出了包围圈。 走到停车处,却见体型略显庞大的吉普车被两台小轿车夹在了角落处,轿车上空无一人,想必是已经赶往前线的家长随手停的。 眼看着只留下了刚刚够吉普车塞进去的空间,谢溪又按了下钥匙将车门打开,让盛灼先上车,自己留在下面绕着吉普走了两圈,确定好路线后才上了车。 盛灼将冰镇酸梅汤盖子拧紧放进纸袋中,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开机。 第134章 刚一开机,手机就叮咚叮咚地进消息。 阿枭的消息最多,噼里啪啦的好多条。 其次还有袁老师和馆长的,应该是从袁一那里知道了自己的号码,都是在考试结束的第一时间就发来了短信问候。 盛灼下滑的手指顿了顿。 阮令也发了消息过来。 只有六个单薄且奇葩的字 【来美国玩两天?】 盛灼略感无奈,当初来找她送什么手机号,她压根也没拨过去,阮令估计也不在意她打不打,横竖都有手段查到她的号码。 军火世家的大小姐,难免蒙上了层神秘而危险的面纱,在学校时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盛灼还能应付应付。 如今好不容易把这尊大佛送走了。 还去美国玩两天...... 犹豫了一下,盛灼还是关掉了和阮令的对话界面,没有回复,这学姐奇奇怪怪的,保不齐能给她卖了...... 又依次给袁老师和馆长透了个底。 最后没看阿枭一箩筐的消息,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考完啦?那边接的很快,阿枭沉润的声音透过声筒传了出来。 正准备倒车的谢溪又眉梢一挑。 盛灼也被震了一下,连忙调整了音量键。 考完了哥,你那边怎么样了? 现在曲明东带着老婆孩子消失了,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在南方的f省,看方向是要出境,我们这边已经去查了; 贺仙仙那边目前还没什么大动静; 你让我关注的那个曲风生,耶提所住别墅附近的商贩经常看到这个男生,好像真的是曲明东的私生子,不过现在曲明东跑了,没管这娘俩; 曲风生那天之后好像直接回了首都,我们的人找不到他,你也别冲动。 盛灼安静地听完,在脑中消化掉这些消息。 哎对了你考完试带你散散心?我正好准备回家一趟,今晚走,你和我一块溜达溜达。阿枭的心情似乎也随着高考的结束也轻松起来。 盛灼闻言看了下正认真开车的谢溪又,小声说:现在还不行哥,过两天吧,你家那边有什么好玩的? 余光里谢溪又换了一只握方向盘的手。 也行吧,我爸六十大寿,我这次估计得在家待上一个星期,你没事了就过来,我带你去海上玩玩,阿枭笑着说。 挂断电话,盛灼舒了口气。 谢溪又见她打完了电话,才问道:觉得题难么? 盛灼仔细回忆了一下,还好,没有模拟考那么难,不过有两道数学大题还是挖了不少坑。 谢溪又笑笑,挖坑都看出来了,那想来是难不倒你了。 盛灼得意地翘起嘴角,这是自然。 又过了两个红绿灯,正值晚高峰,车流行进缓慢,谢溪又状似才想起来的样子随意说道:过两天我正好要去趟夏威夷出诊,你要一块么? 盛灼迷茫了,跨...跨国出诊? 谢溪又噎住了,咳...声名远播嘛,没办法。 盛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饱餐一顿后,盛灼和谢溪又回到了公寓。 天色暗沉下来,边际之处悠然荡漾着几抹昏黄的晚霞,华灯初上,遥遥亮起的灯流与霞光交相呼应,像是傍晚时分波光粼粼的海面,金银璀璨。 屋内并未开灯,晚霞摇晃着洒落在地板上。盛灼站在落地窗前有些痴迷地注视外面,直到谢溪又端着酒杯走到跟前。 真漂亮。盛灼喃喃道。 谢溪又却不在乎楼下的景观,径自倚在玻璃窗上,看着盛灼一张被霞光映照得暖意融融的小脸,将手里低度数的果酒递了过去,是漂亮。 盛灼轻轻抿了一口,夏威夷好玩么? 谢溪又点点头,好玩呀,有清澈见底的海水,金黄的沙滩,还有香甜的椰子...我们可以穿上当地的传统服饰加入他们的篝火晚会、也可以直接从酒店的房间里玩跳水。 盛灼无声地笑笑,可我不会游泳。 谢溪又看着盛灼的笑容,也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我教你。 不一会儿晚霞便退去,二人回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正值新闻联播的时间,电视机里妆发端正的女主持人正微笑着向全国人民报道新闻。 □□总理张家葆于六月八号主持召开□□常务会议,针对挪戚总统的发言做出了相关回应,称两国将加强贸易往来,共建...... 盛灼盯着女主持人的嘴巴出神,电视切换成会议画面,她似是缓过神来,考完试放松下来的大脑带领着嘴巴,秃噜出个问题: 西柚医生真的没想过喜欢什么样的人? 谢溪又看看盛灼,漂亮的。 盛灼愣了一下。 年轻的。 盛灼神色中透露出点迷茫。 聪明又坚强的。 第135章 盛灼转过头来看向笑意盈盈的谢溪又。 西柚医生喜欢...年轻漂亮聪明坚强的男孩子? 这聪明坚强她倒是可以理解,年轻漂亮...西柚医生已经够年轻了,还要再年轻... 盛灼脑海中浮过那些还在上学一脸稚嫩的同龄人。 她咬咬牙,刚想问问性别这方面卡得死不死之时,就听见电视机里又传来女主持人谦和有礼的声音: 首都时间五月二十八日,于我国s省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暴力事件,嫌疑人对受害人姜某实施了惨无人道的虐待,使其重伤致残。日前由早澎日报全体记者联名上书要求将嫌疑人绳之以法... 盛灼瞳孔倏地放大,僵硬地转过身死死盯着电视,只觉彻骨的寒意从尾椎一路攀升至头顶,一颗心像是被石头拴着坠向了冰冷幽暗的海底。 第69章 新闻 直至今晚, 高考结束后,方有目击者向警方递出了关键性线索, 以下是目击者在现场拍下的施暴视频... 一段无声昏暗的视频,拍摄者一直在颤抖,导致那画面也摇晃个不停,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手里拎着刀,血腥场景都被打上了马赛克。 女主持人声线平缓有力念着旁白: 知情人士透露犯下此等恶行的竟是一个刚刚年满十八岁的女高中生盛某,盛某在初中时就有过校园暴力的前科... 视频的左上角出现张一寸照片, 眼睛被一根醒目的红条挡住,照片上的女生一头短发,仅露出的鼻子和嘴巴也能轻易地看出上等的容貌。 熟悉的人也能轻易的看出, 这就是盛灼。 所有的吵杂声音都在缓缓褪去颜色,盛灼在尖锐的耳鸣中艰难捕电视听筒里传来的声音。 她不敢去看谢溪又的表情。 不敢去关掉电视。 甚至不敢动一下。 手里的杯子不知何时倾斜, 甜美的果酒洒了盛灼一身,她只是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一般。 坐得笔直, 面无表情。 沉默良久的谢溪又猛地站起来,拿起手机走到窗边,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压低声音的交谈。 盛灼想做点什么, 可是手脚发麻, 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使劲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电视上女主持人简单介绍了下盛灼的生平, 大体就是父母哥哥死于火灾,成绩十分优秀,在省城最好的重点高中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然后画面一切,右上角写着直播, 屏幕上出现了个背对着屏幕的中年男子, 记者的话筒就快要塞进男子的嘴里,男子不住的挡着话筒, 憨厚的声音带着愤怒。 您好请问犯罪嫌疑人在您这里学习武术的时候,有表现出暴力倾向么?记者的声音从摄像机后面传来。 盛灼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对记者破口大骂的男人,嘴唇微张,颤栗从心底蔓延出来。 馆长。 见馆长不配合,直播画面迅速切换,在同一家饭店庆祝高考结束的钱优优和孟萧夏茫然无措地出现了。 饭店门前的树枝遮挡住了二人的容貌,声音却清晰无比的从话筒上传出来: ...平时很好啊,虽然话少了点,但是我们问题什么的都会告诉我们的... 眼前的世界好像都融化成了水纹,盛灼闭上眼睛,听见女主持人仍在报道: 目前警方已经开始了搜捕行动,我们将持续跟进。考虑到犯罪嫌疑人情绪并不稳定,极度危险,在此提醒广大市民注意自身安全,如有线索... 还没说完,电视就被疾步走来的谢溪又闭上了。 走。谢溪又拉起盛灼,把口罩带上。 盛灼借着那手臂的力量才慢慢站起来,声音沙哑:走去哪? 谢溪又小心控制着呼吸频率,纵然焦急却还强压着挤出一丝从容,我都联系好了,我们今晚就出国。 盛灼仿佛找补回一些力气来,轻轻推开谢溪又的手臂。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溪又,看着这个选择无条件相信自己的,目光坚定柔和的,依然无比漂亮可爱的西柚医生。 明明就在同一屋檐下,明明两人面对面如此贴近。 却仿佛就在这一刻,她们之间 突然延伸出两个星球之间的漫长距离。* 我哪都不去。 盛灼突兀地笑了一下,伸出双手,克制又大胆地抱住了谢溪又。 她低头将脸埋进谢溪又的颈窝,仿佛回归故土一般极尽眷恋地蹭蹭,轻而又轻地耳语: 你也哪都不去,你就在这。 怀中女人清瘦的背微微颤抖,没有回抱过来,只是那么笔直地站着。 盛灼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谢溪又的长发。 雁过无痕般,一触即离地松开了怀抱。 盛灼已经离开好久。 谢溪又颓然地放下手机。 她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打的电话都打了,一声声抱歉帮不上什么忙彻底让事情陷入了死局。 第136章 如果现在是谢春秋站在这里,会如何做? 他会沉着地唤来手下,利用自己的权利和人脉,颠倒舆论、请最好的律师...... 甚至都不需要这些,只用资本就可以压垮背后操作的敌人。 再退一步讲,或许没人敢在谢春秋面前这样破坏规矩。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 谢溪又清楚,既清楚又无力。 她现在什么都不是,一个镇上小诊所的大夫,而已。 良久。 如墨的夜色中,传来一声极浅的笑。 ------------------------------- 盛灼在路上接到了阿枭的电话,让她去西城的一个桌球厅集-合。 她赶到的时候,阿枭正在门外打电话,脚下落了一地的烟头,见到盛灼,冲桌球厅的大门抬抬下巴,示意她先进去。 桌球厅内漆黑一片,只有最深处的一个单间从门缝处传来微弱的灯光。 盛灼推门进去,屋内低声交谈的三个人俱是停下来望着她。 黎清刚和许小波正坐在桌子两侧,刀疤脸坐在长桌的尽头,面前的玻璃烟灰缸中堆满了烟头。 房间角落处还站了个清瘦的男生,带着顶鸭舌帽压得很深,看不清面目。 盛灼摘下口罩,露出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黎清刚皱着眉头道:你先坐。 盛灼依言坐下,没说一个字,垂眸看着手心。 一地寂静。 还是黎清刚先沉不住,低声说道: 这个事阿枭说他处理,我还是想把丑话说在前头,先坏规矩的是贺仙仙,整个省城地下势力都会让她付出代价,这个你不用担心。 但是...贺仙仙那边虽然把你的事捅出去了,但她只字未提龙虎堂和青枭社,所以...... 黎清刚留了个话尾,引得刀疤脸嗤笑了一声。 许小波趁着面色不快的老大还没动怒,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虽然这么做看上去是不够仗义,但是地下的事还要拿到地下来说,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牵连了龙虎青枭两家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规矩就是规矩,你不是贺仙仙,身后没有靠山,你要是真抖落出来,只要在道上混的,没有敌我之分,都不会放过你。 这话明着是开解实则是威胁,说给盛灼听,也说给刀疤听。 刀疤脸没再说话,只是又点了根烟。 盛灼依旧不言不语。 这时阿枭推门而入,反手上了道锁,他的目光低头的盛灼身上转了一圈,眸光暗了暗。 盛灼。阿枭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闻言一直若枯木般沉默的盛灼抬起头,望向阿枭。 盛灼仿佛空白的脸上呈现不出一丝情绪,空洞的眼睛没有哭过的痕迹,只是直愣愣地看过来。 阿枭的喉咙滚动一下,清了清嗓子,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听好。 盛灼用一种很微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根据你前些天跟我说的情况,视频应该是曲风生凑巧回家拍下的,曲明东现在已经跑路了,也应该是他将视频交给了贺仙仙。 阿枭停顿片刻,海生集团在娱乐业并没有这么大力量,所以贺仙仙联合了温家,操控温家的早澎日报联-名-上-书,才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盛灼听到温家二字,眼睑迅速抽动了一下。 贺仙仙这件事是做的出格了,但她还没失了理智,她也不敢把龙虎堂和青枭社拎出来,之前贺家刚脱了层皮,如果她不计后果,咬死了你是青枭成员,那这把火定会烧到她自己头上。 所以,现在你不是青枭的成员,姜远也不代表贺家,他只是个集团大小姐的保镖。你和他之间,没有必要联系,也失去了作案动机。 阿枭开始在桌前踱步,愈走愈快。 但是事情既然已经上了重央新闻,警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何况他们已经基本锁定你是嫌疑人,所以你一定会被审问,假设你在审问时不配合,那么下一步,警方就会开始盘查你的过往履历,难保不会查到源头上.... 说完,阿枭低声骂了句:这贺仙仙是猪脑袋?就只能算计点眼皮子底下的,长远的她都一点不考虑。 此时许小波闷声一笑,没准是叫那姓温的给坑了呢?挖一个坑埋俩祸害,妙。 阿枭没搭理他,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组织语言,半晌才道: 现在最重要也是最急迫的事情,就是转移警方的注意力,需要你立刻站出来,但也要把你彻底摘干净。 自卫,不行。视频拍到了姜远当时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力。 精神问题,不行。你的同学老师都会作证你是个正常人,而且警方也不会相信我们提供的诊断结果。 那么现在,只剩下一个办法。 阿枭走到盛灼面前,抬手指向角落里戴着帽子的男生,让他代替你,走进警方的视线里。 盛灼似是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未发一言的男生。 第137章 别墅监控小波已经提前破坏掉了,没有人可以证明视频里的就是你,只要现在推出一个看起来像你的,真正的罪犯,就差不多可以了,一些细节我已经吩咐人开始做了,不能说完美,但足以让他定罪。 见盛灼仍固执地盯着角落里的人,阿枭弯下腰,捧着她的脸强迫那目光转过来。 盛灼像个刚出生的婴孩般,一双眼睛无辜又迷惑。 只见阿枭抻着眼角,一字一句地说: 青枭上下知晓你身份的 哥拿命跟你保证,绝无一人敢多说半个字。 狭小的空间内翻滚着浓重的烟草味儿,阿枭镇静到有些疯狂的声音落下后,再无一丝动静,就连那空中打着旋儿晃荡的烟雾都仿佛停格了。 只剩那许小波满是惊奇地点着头,似乎是在佩服阿枭,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想出了这样一个堪称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盛灼嘴角微微翘起,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生气,说出了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可是...他比我高啊。 阿枭也随盛灼升起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只一秒钟,阿枭就听懂了这话的意思,常被盛灼取笑寡情的薄唇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上下翕动着。 不愿被盛灼看到这幅失控的样子,他霍然直起腰面朝墙壁,一只骨节泛白的手紧紧捏住了额头两侧的太阳穴。 盛灼注意到,阿枭平日里收拾得极为仔细的卷发,如今正随意地用个小皮套绑了起来,凌乱又仓惶。 他弓着背大口地吸着气,仿佛这屋里的氧气不够用似的。 而这种难捱的压抑气氛并没有持续很久,大概不到一分钟,阿枭就转过身来,眼眶通红,伸出一根手指径直冲着角落里那男孩。 厉声说道: 他家里穷,念不了书,进了青枭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这次替你顶了罪,日后我会亏待他么?! 说到这里阿枭的声音带着些破碎的哽咽。 你呢?拼死拼活的挣得了个自由身,你才刚考完试,你以后要去念大学的,你-他-妈还有大好的日子要过呢你明不明白?! 眼泪猝不及防的夺眶而出,阿枭流着泪近乎嘶吼着说出了这番话。 盛灼从未见过这样的白枭。 她顺着那手指的方向看去。 角落里,那个不说话不动弹仿佛不存在一般的男孩,终于抬起了头,露出了帽檐下一张熟悉的脸颊。 是刘平。 就在年初,盛灼刚和他打过红五。 输赢赌注是脑瓜崩。 这次行动潜入龙虎堂总部开窗的也是他。 男孩扯出一个淳朴的笑容。 声音中夹杂着些对未知的恐惧,但更多的是满腔坚定不移的决心,大声道: 姐,你去上大学吧。 枭哥说的没错,你也...别有心里负担,我早晚都得进去走一圈的,现在进去说不定出来后我就一跃成为二把手了呢! 男孩的笑容纯粹诚恳。 盛灼干涩的眼睛仿佛被蚊子轻轻叮了一下。 第70章 谅解书 翌日, s省高级人民法-院。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十几层台阶下, 密密麻麻站着拥挤的人群,两条分界线外满是本地关注高中生伤人事件的民众,扛着长枪短炮的大小报社的记者焦急地等待着。 房静捏起扣到最上面的衬衫领子,来回拽了两下,她一大早就等在这里,那洁白整齐的领子边已经渗透出一小圈汗渍。 突然, 自道路尽头驶来一辆低调的黑色警车,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房静连忙通知摄影师打开机器,将手中挂着自家牌子的话筒举到嘴边, 微笑着冲摄像机说: 天蓝日报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记者房静。我国警方经过一夜的紧张排查和追捕, 由于嫌疑人的积极配合,大家关心的暴力伤人事件在今天就将尘埃落定。首都时间六月九号早十点, 这里是s省高级人民法-院,我们可以看到,嫌疑人已经出现...... 摄像机微微一错, 将焦点聚集在记者身后停下的警车上。 车门开了, 下来一名身着警服的年轻女子, 抬手示意蜂拥而上的记者退后,清理出场地后,打开了后车门。 接着一道带着手铐蒙着头的清瘦身影跟了下来。 记者们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将话筒往前戳去,宛如一把把锋锐的剑影, 齐刷刷对准了警察身后的人。 请问虐待同胞时你在想什么... 是父母身亡让你的心理扭曲了么... 受害人至今昏迷未醒你有什么感想...... 你是反社会人格么?你不会害怕么... 铺天盖地的质问, 清瘦的身影只微微停顿了一下,便低着头随警察走进了法-院。 房静眼看压根就挤不进去, 转过身面对摄像机。 大家可以看到,围观群众和记者都很激动,现场一度出现混乱的场面。天蓝日报将持续为您报道...... 第138章 摄像机关闭后,房静松了口气,看向法-院的大门,现在已经紧紧闭上,感慨道:我有个朋友在一高教书,说这孩子既刻苦又省心。妥妥上a大的料子,才十八岁...可惜了。 扛着摄像机的男同事闻言反驳道:学习好有什么用?十八岁就这么可怕,简直就是个社会安全的毒瘤。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当恐怖分子去研究炸弹? 房静只看着高大威严的法-院,没说话。 ------------------ 齐振作为全国最大的律所中,履历最优秀的律师,在法-院里向来是高昂着头自信心爆棚。 现如今站在候审室的门外,竟久违的感受到了一股刚进这行时的忐忑。 齐振握住门把的手紧了紧。 自己那个从来不联系的女神,昨天深夜给他打了两通电话。 当时他正在整理一个诉讼案子的资料,看到电话屏幕上那醒目的又又女神四个大字,手里的咖啡一股脑洒在了桌子上。 第一次相见,他还是个刚毕业的菜鸟,跟在师傅后面干着提公文包的活。 彼时谢溪又才十五岁,首都医药巨头的孙女。穿着一身矜傲的黑色高领旗袍,眼眸半睁面若寒霜。 站在那个富得流油的谢老头后面。 齐振一见钟情了。 尽管自那以后十年里他在律界叱咤风云马踏长安,好不得意。 尽管他在首都买了价值千万的房子,谁人见了都客气的叫一声齐律。 可当他接到电话的时候,才惊觉自己还是十年前那个自卑得抬不起头的实习生。 原来十年时间并不是将那抹倩影遗忘了,而是愈发深刻的存在心底。 于是他在下楼的电梯里将手头所有的工作交给了搭档,托关系买了最后一班的机票,连夜赶了过来。 他记得电话里谢溪又用一种平静又绝望的声音说: 她是很重要的人,拜托你...帮帮我。 齐振将门推开,里头安静地坐着个小姑娘。 你好,我是你的辩护律师,我叫齐振。 那小姑娘抬头,僵直的眼神缓缓对准了齐振手腕上镶满钻石的手表。 谁请你来的? 齐振听到一道沙哑不堪的声音问道。 谢女士。他专业地回答。 这三个字,让女生的眼神中迅速盈满了泪光,可不肖片刻,便低下头自嘲地笑笑。 我既然在这,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律师了。 齐振关上门,将公文包里的资料拿出来摆了一桌子,才低声说:我没有通天的手段,没办法让你无罪释放。 他垂下眼眸看着女生,但我可以尽我最大能力为你争取减少量刑。这也是谢女士的意愿。 她让我给你带句话 我决不放弃,你也不许放弃。 --------------- 经审理查明,被告人盛灼于五月二十八日晚潜入鹤江别墅行使偷窃,被保镖姜远发现后,情绪激动先后挑断其...... 鉴于受害人已出具了谅解书。且经调查被告人长期处在巨大的经济压力、学习压力下,作案时情绪并不稳定...... 现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的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盛灼犯故意伤人罪。判处四年有期徒刑。即从二零零五年六月九日起至二零零九年六月八日止。 二,被告人盛灼赔偿被害人姜远三十万 -------------- 六月九日晚四点,海生集团总裁办公室。 贺雄坐在光滑贵气的办公桌前,眉头紧锁,面色极为难看。在办公桌前方的会客沙发上,其独女贺仙仙泪光涟涟,不住地抽噎着。 偌大的办公室内落针可闻,只余那一阵阵娇柔的哭泣声,听了无端地令人生烦。 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是一个半长卷发的青年男子。正双手抄兜,悠闲地打量着明亮落地窗外的风景。 你到底要怎么样?那只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这次你们青枭玩阴的,还不许仙仙出口气?贺雄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钢笔狠狠扣在桌子上。 阿枭反问,你是不是玩不起? 贺雄一张枯叶般皱皱巴巴的脸瞬间涨红。 没有脑子就说我们玩阴的?阿枭转过身,走到沙边边上,犹豫片刻,一屁-股坐在了贺仙仙旁边。 贺仙仙身上一抖。 你说黎清刚那么好用的一把刀你们不用,偏要去握一把随时想着反噬的凶刃。阿枭看着贺仙仙,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丝毫不顾忌,门边的一排青枭成员听了这话会做何想。 贺仙仙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一阵青白。 你们也不会想到,曲明东的保险箱里头,不仅有你们给他的枪,还有你们偷税行贿的证据吧。 第139章 阿枭的舌尖在尖锐的虎牙上磨了磨,我本来还想着以后慢慢和你们玩...... 话说一半,阿枭猛地捏住了贺仙仙的下巴,眼神幽寒,嘴角笑意却不减半分 老子是不是警告过你? 贺仙仙疼得说不出话,本来就在眼角挂着的眼泪唰的落下。 眼看着那眼泪就要滴在阿枭手上,他像丢垃圾一样将贺仙仙的脸甩了出去。 贺雄砰得站起来,怒声喝道:小子你给我放尊重点! 阿枭无趣地摆摆手,懒得回应,站起身撂下句话就往外走。 等着吃官司吧。 行至门边,阿枭一只脚都迈出去了又抓着门框回首问道:嘶...我记得去年我爸好像和你签了个大单子吧? 贺雄咬着牙,不作答。 阿枭又道:海生现在......应该不至于就靠这笔订单吊着口气吧? 说完阿枭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传来贺雄暴怒的吼叫声,也没让他的脚步停留片刻。 待众人纷纷关上车门,阿枭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消失,他看了看海生相当气派的写字楼。 那谅解书是怎么回事查到了么? 虽然他们知道姜远现在不是像媒体所说的那样还躺在医院,已经具备一定的行为能力。 但出具谅解书可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做主的,他背后还有贺家。 阿枭担心贺家此举没憋什么好屁。 旁边开车的许小波闻言收起手机。 刚给我消息。说是今早有伊甸国的人接触了贺雄,目前也只有这一个可能性了。 阿枭眯着眼睛,伊、甸、国? 许小波轻笑出声,我也吓一跳。 伊甸国的谁?阿枭又问。 这事都闹这么大了,伊甸国本身的性质就决定了他们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来走动。但是事情如我们所见,他们不仅站出来了,还在那个律师来的第一时间出手拿到了谅解书。 阿枭深吸口气,是阮家? 许小波翻了个白眼,难道还有第二个姓氏敢让他们冒这么大风险? 说完又低声嘟囔了句,一群疯子。 阿枭看向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街道。 此时许小波还在念叨:哎你说白鸽竟然和阮家还有这层关系,早知如此当初从伊甸国那就能拿到枪,我跟你说他们那军火生意...... 喋喋不休的声音听得阿枭有些疲累,阖上了眼睛。 盛灼。 你有阮家、还有那个不知被谁请来的,鼎鼎有名的大律师、加上青枭的支持。 这就是必赢的一场战役啊。 可你却。 他轻轻叹了口气。 第71章 肥山(二更) 是夜, 江北娇驱车赶来了仪阳镇。 谢溪又将行李箱拎出门外,关门的时候门内玻璃上挂着的牌子发出叮咚的声音。 谢溪又看着那木牌上歇业两个大字, 将锁头按上。 行至秋千处,仰头看了一眼那已经被修好的绳结,终于还是没忍住,她走上前轻轻推了一下空荡的底座。 无人乘坐的秋千晃晃悠悠地飘摆起来。 江北娇坐在车里,隔着层玻璃看到这一幕,皱皱眉, 连忙下车将谢溪又的行李箱塞进了后备箱。 走吧,又不是回不来了。 说完江北娇用力扭了扭自己的大腿。 自小就不会安慰人。 这还不如不说呢。 谢溪又面色淡淡地回望他一眼,把这秋千卸下来带走。 江北娇:? 待他好不容易在父老乡亲的帮助下取下了树上的结扣, 谢溪又已经蜷缩在后座上睡着了。 江北娇从隔板上摸出一条薄毯给她盖好。 沉沉地叹了声:造孽啊。 ------------- 修筑得十分得体的墓前,阿枭大咧咧就地坐下, 从白色购物袋中拿出十几瓶罐装酒。 阿枭认真地看着那黄色罐体山的英文字。 这酒真像你说得那么好喝么? 他小声咕哝了一句。 山上没有灯,远处一排排冰冷惨白的墓碑后, 是即将于夜色融为一体的茂密树林。凄清幽寂的墓园内只能听到昆虫发出的细小动静。晚风穿过墓碑拂上面来,总让人惊疑是否从这风里能闻出死人的味道。 阴阳两世的边界在这里变得模糊起来,唯有山脚下零星几点光亮还能证明这是人间。 阿枭却好似没瞧见这恐怖渗人的景象。 将酒摆好, 他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至草丛中猝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阿枭才活动了下眼皮, 对着墓碑上韩冰那张照片说: 等我办完事咱俩再喝。 说着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给袁一拨了过去。 有什么事?袁一冰冷的声音带着鼻音。 第140章 阿枭听出了她的敌意,但还是声音轻柔地回道:盛灼的意思是,希望你不要受她的影响...... 话没说完, 袁一便狠狠地打断:我不会受她影响, 像她这样不对自己负责的,我只会引以为鉴。 阿枭呼吸一滞。 还有, 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不需要你们这些刽子手的同情,是你们让她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 阿枭依然保持着听电话的姿势,认真倾听着从听筒传来的嘟嘟声 。 过了好一会儿,阿枭将手机一扔,打开两听酒,一瓶倒在了地上,另一瓶仰着头咕咚咕咚全灌了下去。 还真不错啊这酒,他擦擦嘴,紧接着又开了一罐。 盛灼这事,我想说点什么都没人听,所以我就来找你了,你不爱听也得听。阿枭笑得一脸灿烂。 唉,小时候我怕鬼,每每到了睡觉的时候都拖着我妈的裙子不让她走,他四处望望,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就一点也不害怕了。 这人心...可比鬼魂吓人呐。 夜深了,披散着卷发的年轻男子仍然盘腿坐在墓前,对着墓碑絮絮叨叨,一个个空酒罐堆积在身前,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麦香味儿。 嗝...晚上的时候一个女人来店里,说要把盛灼那小狗带走! 那我能让么,我肯定不让啊...但是那个帮盛灼打官司的律师就是她请的...我一想.... 我再一看,长得也不像爱吃狗肉的...我就,我就交给她了... 男子似是喝醉了,倒在冰凉的地上,他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小声说道。 你说...那死孩子出来了,不能怪我吧... 银月朦胧,星汉灿烂。 男子似是沉沉睡去了。 ------------------ s省第六女子监狱。 也被称作女子重刑监狱。四十年来,收管了近万名因重罪被判刑的女刑犯。押送到这里的,大多都是身背命案穷凶极恶之徒。因此第六监狱每年更换狱警频率极高,仅次于男子重刑监狱。 同时也是死亡率最高的监狱。 2005年6月9日,晚七点。 第六女子监狱迎来了一位清瘦的女犯人。 正值饭点,近千名身着橘色狱服的刑犯齐聚饭厅,交谈声辱骂声络绎不绝。 我看你-他-妈就是犯贱!随着一声怒喝,一名身材壮硕的短发女子将餐盘摔在另一长发女子的脸上。 那短发女人站起来,近两米的身高令她看起来像是一座小山,脸上横生的肥肉挤在一块,蒲扇似的大手向下一捞。 拽着头发径直将那一身汤汁的女子提了起来。 说啊,你是不是犯贱?短发女子声音亮若洪钟,狠厉的眼神刺向手中的女子。 周围顿时响起阵阵嬉笑,除了坐在附近的怕殃及无辜端着盘子走了,剩下的大多看热闹似的浑不在意,甚至还当场下注赌那长发女子会不会尿裤子。 门口的狱警见状只是轻微皱了下眉头。 不...不是..长发女子皮肤白皙面容清姣,黄绿色的花菜汁也未能覆盖住遮掩半分。她紧紧闭着双眼,全身抖得像刚从寒潭中爬出来似的。 不是你今晚就和肥山一块洗澡啊。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整个饭堂爆发出哄然刺耳的笑声。 女子顿时面若死灰,从那紧闭着的眼中不住地流出泪来。 被唤作肥山的壮实女人,用从肉-缝中挤出来的眼神狠毒地巡视一圈,没找到是谁说的话,方才冷哼一声作罢。 亲一个!亲一个!开始有人恶劣地鼓掌起哄。 盛灼便是在这样一个时候,走进了饭厅。 临时的白色狱服在她身上显得有些肥大,常年不见阳光的脸透着些病色的苍白,双眸直直地看向前方,像个摆在玻璃柜里的精致娃娃。 饭厅内闹哄哄的声音停滞了一瞬,随后又掀起了更热烈的尖叫声。 肥山身形一震,立即松开了手里的女人,咧着嘴朝盛灼走去。 妈的一年都不愁没热闹看了! 这小白花谁放进来的哈哈哈。 有意思有意思。 你看她那小胳膊又白又细的... 嘘嘘嘘,肥山过去了! 一道道毫不掩饰的交谈声清晰地传进盛灼耳中,她拿起一个空餐盘走向了打饭区。 盛灼将餐盘放在台上,打饭的中年妇女却只是歪歪嘴角,手里的铁勺往菜盆里一扔,没有一点要盛饭的意思。 哈哈哈哈你们快看新人还想吃饭! 尖细的声音抑制不住地笑起来。 盛灼彷若听不见一般,毫无波澜的眼睛定定看着打饭的妇女,把餐盘向前推了推。 小美人儿,哪里来的啊? 肥山已经走到盛灼身后,抬手就要去摸她的头发。 盛灼鼻尖飘来了一股腥臭难闻的气味,眉梢微微一动,向旁边退了一步,躲开了肥山的手。 第141章 苍白的脸上没泛起一丝波动。 肥山舌头在嘴唇上裹了一圈,毫不在意地捋捋头发,我看在你刚进来的份上好心告诉你,别做无谓的挣扎,死在这里头可就不值当了。 盛灼僵直的目光终于爬向了肥山的脸。 高大的女人以为这个人偶娃娃般的小姑娘被自己吓住了,笑了起来,朱姐,给她打份饭。 来,到我这来,肥山手里拿着盛满食物的餐盘冲盛灼招招手。 饭堂内的声音小了不少,都在瞄着这边的情况。而刚刚被肥山扔下的长发女子,听到这番熟悉的话,不由得小脸一白,揪住自己的衣领,望着盛灼的眼神尽是担忧。 只因为两天前她拒绝了肥山,所以她现在要遭受这样非人的羞辱。 视线中心的盛灼和肥山对视了一会儿。 然后众人只见那纤瘦的小白花,缓慢地歪歪头,从一直紧闭的唇中吐出一个无比清晰的字: 滚。 女人们沸腾了,有人尖叫着站到桌子上鼓掌,有人震惊地口-爆脏话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饭堂内仿佛变成了群魔乱舞的罗马斗兽场。 就在此时。 叮晚饭时间结束,狱警立刻用电棍捶着饭厅的门,大声喊道:收拾好东西排队回寝室!收拾好东西排队回寝室! 盛灼不吭不响,甚至连头发丝都没动一下,就那么看着面前比她高出两个头的女人。 肥山竟怔愣住了,她看着盛灼那双漂亮的眼眸,升不起一点邪念。 因为她从那双眼睛中看到的,是赤-裸裸的冷酷,和野兽狩猎时的一模一样。 那种理智的疯狂。使人心颤。 不知不觉间,肥山满腔的怒火被一种来自哺乳动物天生的直觉熄灭。 这直觉告诉她: 眼前这个女生,很危险。 身后响起狱警的催促。 盛灼倒是先收回了目光,从肥山手里的餐盘中拿出一个馒头塞进衣服里。 随即跟在大部队后面出了饭堂。 独留肥山兀自站在原地,死死握紧了拳头。 第72章 怒火 回到分配好的寝室内, 盛灼爬上楼梯躺倒在床上,从兜里掏出馒头就这么干巴巴的吃着。 那个...你喝水么?从床边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 盛灼其实并不在乎室友都长什么样, 好不好相处。自然也没打算和这些人上演相亲相爱的虚伪戏码,因此听到这么句话,眼睛都没眨一下,继续盯着天花板吃馒头。 那道声音尬住了。 又愈发显得怯懦地说:一次性纸杯,我没用过的,你可以喝点。只有每天早晨吃饭的时候可以打水, 你还不知道吧。 盛灼狠狠咬了口馒头,有点聒噪。 这时宿舍门再次打开,进来了个一头黄发的矮个子女人, 一进来就笑着对身后的人说:我就说这新来的会分到咱们宿舍,烟拿来。 身后一头潦草卷发的女人不情不愿地骂了句娘, 把一盒没开封的烟扔了过去。 盛灼床边正苦心劝说的女子见状,身上不自觉地一抖, 声音小了不少。 哎林樱过来给我按按脚。黄发女子熟练地拆开烟盒包装,鼻子凑上前深深地吸了口那浓郁的烟草味儿,神色满足地唤道。 林樱, 也就是给盛灼递水的女子, 闻言将那一次性纸杯轻轻放在盛灼的床边, 不一会儿底下便传来黄毛女子得意地笑声。 盛灼咀嚼的动作慢了一刻,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趁你现在还是小可怜一个我还能使唤使唤你,以后你得了肥山的青睐,再见面我们可都得喊你一声樱姐了啊哈哈哈哈。黄发女子说着将脚踩到林樱的头上, 在那柔顺黑亮的头发上使劲蹭了蹭。 林樱正是刚刚在食堂被肥山泼了一身菜汤的长发女子。 卷发女也跟着笑起来, 我咋觉得够呛了,你没看今天肥山看这家伙的眼神? 她指了指盛灼的床。 咽下最后一口馒头的盛灼正要翻个身, 就感觉自己的床猛地剧烈摇晃了两下,是有人在踹连接着上下铺的梯子。质量本就不过关的床位,顷刻间就像个海浪中颠簸不堪的小船。 放在盛灼床头的水,洒了。 盛灼坐起来,静静看着那水缓缓浸湿了床铺。 愣着干什么啊新人,滚下来。卷毛女子刚打赌输了烟,气一股脑撒在这个新人身上,反正你惹了肥山,早晚都要被折磨疯,不如现在让姐姐我爽一爽? 盛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女人。大概三十来岁的年纪,也有可能更年轻,被这牢狱生活磋磨得邋里邋遢。一头卷毛干燥打结,像是用烧火棍烫出来的一样。 卷发女子又踹了下床,你是聋了么? 盛灼皱眉。 慢慢的,她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失控地急促起来,脑海中一道癫狂的声音拼命嘶吼着: 第142章 凭什么? 凭什么这些人就能毫无底线的做个恶人? 又凭什么自己要无条件的去容忍他们? 你以为熬过去就好了? 熬到现在你得到了什么? 这是你自己的人生! 去他妈的狗屁善人! 盛灼捂住耳朵,那声音却像是虚空梵音一般不断回响,过去十八年来,父母的厌弃、同学的嘲笑、无端的凌-辱、杀了韩冰的那一道枪声、倒在血泊中的盛耀。 都像一把把电钻暴力地钻进她的脑子里。 盛灼死死咬着嘴唇,将头埋进膝盖上,双手不住地抓着头发企图令自己清醒一点。 你犯什么病?卷发女子又说话了。 别说了。 盛灼在心中说。 臭婊-子,我看你他吗就是欠收拾...卷发女子骂道,黄发女子也放肆地大笑起来。 别... 盛灼双眼撑得极大,惊恐地看着床上不断蔓延的水渍,仿佛被一只巨手狠狠攫住了心脏,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刺耳的笑声和脑海中那道声音慢慢交织起来。 想想馆长看到那个视频会是什么反应? 袁一还会愿意站在你的背后么? 你的同学,你的老师会怎样议论你? 你现在坐了大牢啦哈哈哈! 都完了,你还有脸出现在她面前么? 哈哈哈哈哈哈! 盛灼抱着头浑身颤抖。 是啊。 又该如何面对? 她的生活,一切,都被毁了。 周围仿佛顷刻间便燃起了滔天的大火,盛灼回到了那个乌烟瘴气的麻将馆。麻将桌、窗帘、楼梯,目光所及之处都在放肆燃烧。 炙热的火焰中,隐约站着三个熟悉的身影。头发上,衣服上都簇着火苗。他们笔直地立在火中,看着自己。 但他们的眼睛都很明亮,闪烁着猩红的光芒,脸上挂着扭曲癫狂的笑容,齐齐伸出焦黑的手掌,像是在邀请。 盛灼这才发觉自己身上也满是鲜红的火苗。 嘣。 一声脆响。 像是一根紧绷的弦断了。 又像是什么东西破壳而出。 呵呵呵呵呵... 诡异病态的笑声在这小小的空间内响起。 地上的三人迷惑地看向上铺那个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女生。只见她肩膀不断耸动,一双细白的手还抱在头上,手背青筋暴起,纤长的手指扭曲地蜷着。 笑声越来越大。 女生蓦地抬起头,露出满面泪痕的脸,却没有一丝梨花带雨的娇弱婉约。 因为那张精致的脸上,眼睛和嘴角的线条都拉扯到了极致,形成了一个扭曲癫狂的病态笑容。 通红的眼眶,骇人的笑容。 还有那从眼中不断流出的眼泪。 令三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卷发女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就反应过来。 疯子...你... 话音未落,她就看见床铺上的女生单手按住围栏,整个身子半蹲在床边,下一秒伶俐的腰身宛若一只迅猛的美洲豹向自己弹射而来。 叫林樱的女子捂住嘴,还是发出了一声惊呼。 砰! 一声巨响,卷发女应声倒在门边。 站稳身子的女生正好踩着她的胳膊,也没有移开脚,就那么蹲了下来。 疼痛让卷发女尖叫起来。 嘘。女生竖起食指放在唇边。 另一只手上,杯折成尖锐的角度的一次性纸,抵在卷发女的锁骨上方。 卷发女疼得直冒冷汗,顿时噤声。终于流露出恐惧的神色,牙关哆嗦着望向盛灼。 你以后... 盛灼声音轻柔,仿佛情人间的呢喃。 可以永远都别说话么? 那是怎样美丽的一张脸,青涩得仿若幽谷中的一枝独占春。偏偏嘴角挂着妖冶的笑意,自上而下看过来时,眉头微挑。 目光似神父般怜悯; 笑容却似恶鬼般悚然。 卷发女咬紧牙,胸膛剧烈起伏。 她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只有十几岁,脸上还带着青涩,却正是这种娃娃般的幼态让她害怕起来。 盛灼脸上未干的泪水滴落在卷发女的脖子上,冰凉的泪珠滑过皮肤,仿佛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的意志。 她开始紧闭着双唇呜呜地哭起来。 干什么呢你们?门外是被撞击声吸引来的狱警,正透过门上那个小窗往里看。 没看到正处在视线盲区的二人。 狱警眉头紧锁。 盛灼无声地贴着门站到墙边,卷发女也赶忙爬了起来。 同一时间,狱警推门而入,看到了床上还保持着按脚姿势的林樱二人,也看到了门后满面泪水的盛灼和惊魂未定的卷发女。 第143章 问你们话呢!狱警摸摸电棍。 卷发女瞥了眼阴影中冲自己无声笑着的盛灼,竟然死死闭上了嘴巴,只慌乱地摇头。 狱警面色一沉。 这时林樱赶忙起身说,报告警官,0384不小心摔倒了...摔,摔在了门上。 狱警的目光掠过似是因为害怕躲在了角落里的盛灼,心下却了然估计是教训新人发出的动静。 注意点,再弄出这么大动静通通给我滚去禁闭室。她撂下这么一句,便离开了。 盛灼满意地摸摸卷发女的头,很好。 0384又是一颤。 黄毛咽了咽口水,扒拉开林樱又蹲下来要按脚的手,面朝墙壁安静如鸡得装死。 盛灼看了看手里皱皱巴巴的一次性纸杯,想到这是在监狱,说不定这种东西也很珍贵。 这个,可以买到么?明天我赔你一个。她问林樱。 不用不用,林樱赶紧摆摆手,这就是我去医务室时...随手摸来的,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盛灼了然地点头,随手将水杯扔进了垃圾桶,就要走进卫生间洗澡。 那个...八点半到九点才有水。身后的林樱提醒道,接着又说,还有,今天那个肥山,背后有靠山的。是这个狱里最大的头头,叫艳蛇。你小心点。 盛灼回身扫了眼沉默的卷毛黄毛二人,意味不明地笑笑。 还是颔首说了声谢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更何况在这牛鬼蛇神齐聚一堂的监狱里,有老大她并不意外。 只是有些头疼。 自己似乎刚刚踏进这深不见底的寒潭,就招惹上了一些不好相与的角色。对这些人来说,拒绝即是对他们地位的挑衅。迎接她的,必定是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盛灼舔舔嘴唇。 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亮。 第73章 艳蛇 警官所说的禁闭室。 盛灼在三天后就见到是什么样了。 一间四四方方大约两平方米的小屋子, 除了一个简易蹲厕外,空无一物。没有窗户没有灯, 大门一关,漆黑一片。 盛灼被狱警推进去,寻了个干净的墙角盘膝坐下。瞪大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这种黑暗不同于夜晚,没有一丝光亮,仿佛深处一个荒凉无垠的诡异空间。 封闭性极好的大门阻隔了所有的声音,只能通过下水道听到一些楼上冲水的动静。 盛灼放下心来, 早晚在寝室的时候一定会有人用厕所,可以借此推断出时间就足够了。 闲来无事,盛灼开始梳理这几天得到的消息。 那个叫艳蛇的头头, 她至今都还没打过照面。不和众人一块吃饭,改造活动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好像不存在这么个人似的。 但监狱内的犯人, 都对这个名字表现出极大的恐惧。有的甚至十分忌讳,不愿意提起。 狱内大半的囚犯都可以算得上是艳蛇的手下。剩下的那些拉帮结伙的不愿意屈居人下, 结果可想而知日子相当艰难。 这些消息都是林樱告诉她的,林樱也才比她早进来三天。 她收集信息的手段实属一流。 因为林樱还告诉盛灼:艳蛇九年前便进来了,无期徒刑。但这座监狱中最不缺的就是重刑犯人, 有的虽然没有判无期, 但四五十年的, 也算是这辈子都耗在这了。 所以个个都是刺头,艳蛇能压下她们。凭借的就是高超的格斗技术和笼络人心的手腕。 林樱说艳蛇入狱前是个军火商的女人,枪林弹雨的生活让她在本质上就不同于其他的犯人。 盛灼不由得轻笑一声。 有意思。 这个艳蛇有趣。 这个林樱更有趣。 若说收集到一些人人皆知的信息并不出奇,但是能打听到这么有价值的东西, 就能看出这个人的能力。 林樱的刑期只有三年, 比盛灼还要少。可是能被分到第六监狱的,又能是什么小白兔? 在心中, 盛灼伸出手指将代表着林樱的小人拨到了自己的阵营中。 至于艳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相信她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因为在早晨打水的时候,她遇到了企图强-奸自己的肥山。 警告无效后,为了能尽早将肥山歪曲的人生观掰直。 盛灼动手了,最后肥山用大小便失-禁的惨状,成功恶心得盛灼被迫结束这场心理辅导。 统共来了八个狱警才将两百多斤一裤子秽物的肥山抬走。 加刑是不可能加刑的。 因为当时水房内没有一个人可以作证。狱警也不会深究,这种情况在第六监狱实属家常便饭。 不过应该是迫于艳蛇的压力,盛灼还是被关了一个礼拜的禁闭室。 第144章 0384这几天的心情相当不错。 之前自己被一个新来的打哭的事情都传开了,她的声誉一落千丈。不管走到哪都会被嘲笑讽刺,被吐口水被抢饭吃的情况数不胜数。 她委屈但不能说。 因为她和盛灼一个寝室,一个不好回去还得挨揍。但她也并未透露盛灼可怕的战斗力,一直在心里憋着口气,就等着哪天盛灼的拳头会降临在这些落井下石的贱-人身上。 届时,她就可以扬眉吐气地说: 被揍 不是我太菜,而是敌人太强。 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还来得这么汹涌。 自从盛灼将肥山按在地上疯狂输出后,监狱内开始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息,还夹杂着些许隐秘的兴奋。是个人都清楚,能无视体型差暴揍肥山的,单靠不怕死的决心可不够。 妥妥练过的。 此情此景,不免让众人联想到上一个表现出如此惊艳战斗力的女人。而那个人造成的阴影,现在还死死压在许多人心头。 于是众人的心态渐渐分成了两个派别。 亲身经历过那段时期的老人们不屑一顾,纷纷下注赌那个新来的会不会死在这里。 而后面才陆续进到这里的新人们,则是翘首以盼。她们都受够了作为底层被压迫被欺凌的日子。未来漫长的牢狱生活,可能就要出现反转了。如果真能成,说不定还能混个从龙之功。 平静了好多年的第六女子监狱,开始隐隐涌起风雨欲来的暗流。 风暴中心的主角被关进了禁闭室。 所以作为唯二被揍过的0384,受到了极其热情的招待。时不时地就有人请她抽烟,吃饭的时候餐盘里也会出现不少好东西。 这些人都是来套话的。 她们都想知道0384被揍的时候,是怎么个感受。 有多疼? 还有反抗之力么? 被揍完之后你心里想打回来么? 以此来判断那个新来的是什么水平。 0384不得不一遍遍地回忆那晚的细节。 这对她来说多少有点煎熬。 但问题不大。 好烟好吃得供着,分外舒坦的0384有点飘了。 直到她被带到了艳蛇面前。 昏暗的仓库内,艳蛇坐在阴影中看不清长相。身边站着几个心腹。 其中一个年轻的光头女子咳了一声,单刀直入地说:聊聊你那个舍友。 0384颤颤巍巍地刚要说话。 先想好,一个细节都别落下。那女子又说。 待0384绞尽脑汁确保毫无保留的说完后,便被那光头女子扔了出去。 这一幕被有心之人看到,消息便像插了翅膀般传播开来。众人都明白是最近这几天动静闹大了,艳蛇已经注意到这个新来的了。暗流涌动的紧张气氛稍稍沉寂了下去。 但并没有消失,反而在盛灼走出禁闭室的这一天彻底沸腾起来。 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室外的灯光大盛,对于一个已经适应了黑暗的人来说,无异于刺眼的尖刀。 可盛灼并未闭眼,任由那光霎时间便刺-激得自己眼眶通红,视线中出现一阵熟悉的漆黑。 她站在原地抻了抻腰。 眼看着关了一个礼拜禁闭还有如此精神状态的盛灼,很快便有几个女人围了过来。 盛灼偏偏头,仔细听着声音。 我们是来保护你的,艳蛇的人就在附近。一道沙哑的声音压低嗓子说。 盛灼勾起嘴角,鱼儿上钩了。 不满艳蛇统治的犯人们以盛灼为中心迅速聚集起来。很快,便形成了一个颇具震慑力的大集团。 在几次明里暗里的试探都夭折后,艳蛇终于向盛灼发来了邀请。 盛灼孤身一人来到了艳蛇的寝室。 单间。 比起盛灼她们四人一间的狭小寝室,这里更像个酒店。 舒适柔软的沙发,宽大的窗户,甚至还有一台电视。 而看到传说中的艳蛇,盛灼微微一愣。 不是没见过绿色头发,初中的那个绿毛龟便是成日里顶着一头鸟窝似的极端发型招摇过市。 只是没见艳蛇这般暗绿色的卷发,仿佛是从老林一方深潭中择取出一捧覆于发间。发丝顺滑健康,泛着淡淡的光泽,每个弧度都是精心设计。 冷白的皮肤,鲜艳的红唇,配着那罕见的发色,像极了古老埃及神话中的布托蛇女。 左耳挂一枚银白色蛇形耳饰。颗颗钻石包裹着细长的蛇身,唯有蛇头上镶嵌了两颗黑色的猫眼石,如同一双幽冷血腥的竖瞳。 小巧的银蛇蜿蜒着裹住耳骨,隐约给女人增添了一份神秘的风情。 第145章 她躺在床边的贵妃椅上,身边围了几个穿着狱服的女人,有的在按-摩;有的在涂指甲油。别人是来坐牢,她像是来度假的。 还没等艳蛇说话,盛灼便寻了个餐椅坐下,还十分自在得给自己倒了杯水。 艳蛇倒也不恼,问道:你多大了? 盛灼咽下口中的水,你不知道么?别浪费时间了,有什么话直说。 女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让你手底下的那些小猫小狗,停止不切实际的幻想,老实点。 盛灼装疯卖傻:我没养宠物啊? 艳蛇看着面前这个年纪轻轻却油盐不进的女生,笑了一下,你不会觉得就靠那些臭鱼烂虾就能搞垮我吧? 她看起来已经三十多岁了,在强大气场的衬托下,五官倒是并不出彩,笑起来眼角显出浅浅的细纹,多了几分柔和。 盛灼静静看了会儿她,略显突兀地问出个不相干的问:以前,也有人对你说过这些话吧? 艳蛇笑容微僵,慢慢拉下嘴角,眼中开始卷起冰冷的寒意,你只在这留四年,何必呢?难道想陪我在这呆一辈子么? 盛灼站起身,神色恹恹似乎是对这场谈话失去了兴趣,我又没说我要住你的单间,你这么紧张不就是怕了么?我听说过你的事迹,放心,我不像你那么凶残,我很温柔。 艳蛇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盛灼步履从容向外走的身影,好像下一秒就要暴怒而起将此人永远的留下。 狂乱紧绷的气息凝聚在她周身,身边的几个女人不由得放轻了手下的动作,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波及到自己。 啊对了,您应该也是个敞亮人,盛灼行至门边忽然停了下来,背对着身后的一片沉寂轻声说:祸不及家人的规矩您应该是明白的,毕竟...您的儿子那么可爱对么? 说完不待艳蛇的回话便走出了房门。 盛灼面色悠然地离开了艳蛇的底盘,像是没看到走廊上或坐或站的艳蛇手下,也不在意那一道道犹如实质般的恶毒眼神似的。 回到寝室进了卫生间,盛灼才松了口气,双腿发软以至于需得扶着墙才能站稳。 现在她这边的情况只有她自己知道,虽然人手不少,但大多都是散户,有的因为一时兴起;有的想要借她的手扳倒艳蛇。 没有任何凝聚力可言,虚张声势才将将够格。 面对艳蛇,她实在是没有底气。 幸运的是目前两伙人泾渭分明,势同水火。所以彼此的消息倒是不容易泄露出去。盛灼只能努力表现出一副我很牛的张狂样子,才能让艳蛇有投鼠忌器的顾虑。 倘若这次她不去,那自己好不容易钓来的鱼群,今晚就会被艳蛇以雷霆之势冲垮。 不能露怯不能躲避。 只能正面刚。 而关于艳蛇儿子,她连手机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实力控制住。只是偶然得到这个消息,用来吓吓艳蛇罢了。 盛灼抬起哆哆嗦嗦的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现在还不知道她的演技过不过关。 再给她一些时间就好了。 一些些,就够了。 0999!立即前往审讯室! 门外猛地传来狱警严肃地声音。 盛灼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第74章 同类 来到审讯室外, 却从玻璃中看到里头坐着个熟悉的人。 竟是胡子拉碴满面沧桑的曲风生。 盛灼在玻璃前停住了。 这两个月来,有不少要来探视她的, 她没问是谁,都给否了。 她一个也不想见。 怕自己会撑不下去。 这个曲风生,恨不得逃到天涯海角去。自然不会眼巴巴送到自己跟前来,还打着审讯的口号,把她给骗来了。 身边押送的狱警也没管自己,径自走到远处的办公桌坐下了。 盛灼推开门。 她也确实有不少问题要问。 少年低垂着头, 身上的名牌衣服满是褶子和污泥,腕间有几道触目惊心的红印。 显然他也不想来这里,应该是被绑来的。 少年抬眼看了她一眼。 出人意料的是他竟只看这一眼, 双眸便蓄满了泪水。不时便传出压抑的呜咽声。 昔日意气风发的风云人物,压弯了脊背, 整个人像是被重锤击碎了一般。 盛灼看看自己的狱服,干净的。虽说这段时间一直在和艳蛇斗智斗勇, 难免有些憔悴。 但还不至于让人如此同情吧。 对不起,对不起...曲风生哭得快要背过气去,嘴里不断重复着。 盛灼见他现在的状态也问不出什么来, 索性不管了。向后一倒将椅子的前腿悬空, 摇摇晃晃地看着审讯室的白炽灯。 第146章 过了一阵儿, 曲风生终于稳定了情绪。 你没有想要问我的么? 盛灼停下椅子,你一共拍了我多少照片? 曲风生显然被问住了,我...我也没数过。 为什么啊?盛灼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她很久,如果不问出来甚至会困扰她后半辈子的问题。 我, 我小时候就喜欢摄影。曲风生叹了口气, 像是个命不久矣的老人一般平淡地说,那时候...我走到哪里都要带着相机, 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拍下来。 我发现自己有些不正常,是在小学六年级。邻居家有只黑白相见的小猫,我很喜欢它。于是我每天都想要去看它...准确地说,是每天都想去给它拍照。 曲风生似乎也感到疑惑似的皱起眉头,我喜欢的不是那只猫,而是出现在我相机里的猫。 盛灼明白了,自己后来就成了那只猫。 我一直都没当回事。我喜欢一棵树,那么我就是去拍它百次千次,它也不会说什么。但是人不一样,你不一样...曲风生重复道:你不一样... 阮令找到过我,也找到过我爸。说是我再乱拍东西就打断我的腿。我不害怕么?!他突然提高了声音,我也害怕啊!那是阮令啊,谁不知道她就是个疯子,她真的能干出来!可我就是控制不了啊!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那天我回家...我一下就出来认那是你,我不是故意拍下来的...我只是习惯了。 少年抬起眼睛看着盛灼,诚恳又满含歉意,我没想告诉我爸的,是我妈她看到了你的脸。 我的书桌上贴着几张你的照片... 盛灼了然地点点头,行了。 我,我也想过告诉你让你快跑...在那个诊所外我徘徊了好久。曲风生捂着脸,我爸扔下我们自己跑了,我妈从十四岁就跟了他!什么都没了,到头来就得了这么个结果... 我当时鬼迷心窍了,我想如果没有你,是不是我们一家还好好的...我妈也不会精神失常...在一个早晨她独自离开了是你们把她逼疯了。 他笑起来,所以我走了。 盛灼也笑起来,你还真是和你爸一个德行。 曲风生愣住。 当时青枭根本没想过要把你们俩怎么样,如果她能找份工作等你毕业,或许你们很快就会开始新生活...盛灼不得不停下来笑一会儿。 与其说她过度伤心精神失常,不如说她是过惯了奢靡的生活,也不如说她压根没有作为母亲的责任心,我说的难听点...你可能只是她生下来用来上位的工具罢了。 曲风生瞪大了眼睛。 与其在这里神志不清,你不如去调查调查你那个母亲,在跟着曲明东的时候,还有没有接触过别的男人。 盛灼笑意不减接着道: 我没这个能力让你们一家支离破碎...别总把失败归结于不切实际的原因上。 虽然这样会好受一些,但真的很蠢。我最近心情不怎么好,谢谢你给我带来了一整年的笑点。 盛灼轻声说:现在你可以滚远点了。 曲风生似是要反驳,可最后还是失魂落魄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盛灼没动,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果然,门还没合上便再次被推开。 身着黑色吊带长裙的阮令,带着四五个助理模样的人出现了。 像是变魔术一样桌面上迅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热菜凉菜中餐西点汤羹甜品,应有尽有。 笑累了吧,吃点东西。阮令在椅子上坐下,助理们一个个地走出去,最后一个轻轻关上了门。 盛灼没动弹。 不会生气了吧?阮令脸上挑起一抹明艳的笑容,常规手段你也不出来啊。 盛灼摇摇头,还是要说声谢谢的。 阮令的目光一寸寸地划过,盛灼刚刚及耳的短发长了不少。看起来好像更瘦了些,苍白的脸上挂着两个明晃晃的黑眼圈。 不过精神头还可以。 她挑了个品相不错的提子塞进嘴里,你再拖一天,倒也不用受这委屈。 没必要的。盛灼说。 需要我给你提供什么帮助么?阮令问道。 不用。 阮令眸光沉了沉,拿出张名片:留个电话吧,里头用不到我,外头总是用得到的。 盛灼仔细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 阮令从包里掏出个黑色的铁盒,拿出一只带着金色咬嘴的细长香烟,点上。 我虽然很想把那贺仙仙和温白给处理了她吐出一口细腻的烟雾,但我一直都不想插手你的事情,所以她们两个还是留给你吧。 第147章 盛灼嗅了嗅有点刺鼻的烟草味道。 学姐,是不是有点过了。 喜欢? 阮令喜欢自己什么? 喜欢自己学习好?可学历对于阮令这样的人来说,重要么? 和温白一样,想招揽自己? 搞笑。 温白在温家的地位从名字就能看得出来,哥哥温江、妹妹温沁。给温白的挑战是最危险的,也是最难的。 即使温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比肩伊甸国,但阮令和温白的地位相差悬殊。 阮令什么样的人才没见过?伊甸国会倾尽全力辅佐这位少主。又怎么会本末倒置招揽自己? 只看了几眼,说过的话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这叫喜欢? 阮令显然很清楚盛灼的意思。 她身子朝盛灼的方向微微倾斜,呼出的烟雾便化作一团云扑了过去,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疯子? 盛灼任由那烟雾笼上自己的脸,没说话。 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你是我的同类。阮令将烟灰弹进她面前的白色瓷盘中。 一见钟情都是唬人的,不过是见色起意而已。只是那种寻找到同类的感觉,让我很兴奋罢了。阮令放肆地笑笑,我对男人不感兴趣,我只对同类感兴趣。 盛灼微怔。 就见阮令红唇轻启,解释道: 从性别到灵魂,相同律动高度融合 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类。 盛灼闻言,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 我尝尝? 她的眼神指向了阮令手中的烟。 阮令将火机放在铁盒上,食指按住,推给了盛灼。 烟草的味道并不好闻,特别是对第一次尝试的人来说。烟雾顺着喉咙爬向肺,陌生的感觉让盛灼不住地咳嗽起来。 慢一点,阮令熄灭手上的烟,双臂搭在桌子上。眸中盛满了笑意,先习惯习惯再往肺里进。 盛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看着手里快要燃尽的烟,轻声问:这东西真的能让人忘记烦恼? 阮令扑哧笑出声,英气凌厉的五官第一次有了极具生命力的清扬,谁告诉你可以忘记烦恼? 盛灼不解:那意义在哪? 阮令摆摆手,除却一些尼古丁的作用,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暗示吧。 盛灼将烟蒂碾灭,站了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伸手将桌上精致的铁盒和火机揣进兜里,多谢学姐。 阮令目送盛灼离开,瞧了瞧桌子上分毫未动的吃食,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随后又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新奇。 以前的她,玩归玩闹归闹,可从来没有对谁上过心。她的生活充斥着枪械的冰冷色彩。 到新交的好朋友家中写作业一进门就被一把枪口对着;五岁就被抱到枪场上看别人打枪结果震得耳膜破裂;大人们吵架一个走火直接抬走了...... 好多次在夜里她扪心自问: 自己疯了有那么难以理解么? 作为伊甸国这个军火集团的继承人,疯一点无所谓。若是个胆小怯懦的才叫可悲。 阮令小学六年级时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叫做《我的梦想》。 在一篇篇科学家作家警察的美好梦想中,阮令的作文脱颖而出。 她写道: 我的梦想是造一颗毁灭地球的炸弹。 当时的老师强撑着慈善的笑容问她为什么。 阮令回答都死光难道不好么? 当天没等到放学就被家里的保姆接了回去,请了家教。直到要念高中才放出来。美名其曰怕她与社会脱节。 思及此,阮令又拾起一颗提子。 也是,与社会脱节又怎么会遇到这样有趣的同类?她教会了自己如何大笑,如何无奈的摇头。 这难道不神奇么? 第75章 小青 2008年。 朱丹看着锁在腕间的手铐。 她已经三十多岁了, 手背上出现皱纹,昔日光滑白嫩的手臂上长了好几颗痣。 银亮的手铐像是一块巨石, 拽着她的心压着向下,再向下,沉向了不见底的深渊。 她的父母都是温家养出来的打手。 在十八岁之前,她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去学校,上辅导课,和好朋友出去游玩。拥有一切花季少女的甜蜜心事, 也曾因为考试不理想而抱着母亲嚎啕大哭。 朱丹一度以为她脱离了父母的世界。直到那年生日,一向寡言少语的父亲喝了不少酒。告诉她以后不用去上学了。 朱丹明白。 父母在温家干了这么多年,甚至当上了那些打手的教练。他们一定被动地知晓了许多温家的秘辛。 自己是去当质子的。 她一直兢兢业业, 不敢生出半点抱怨。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十八岁人体很多的骨骼已经定型,训练也得不到超常的格斗技巧。所以她一直处在边缘化的位置上, 为做好一名马前卒鞠躬尽瘁。浑浑噩噩不知所以就这么十几年来就过去了。 第148章 后来父母被仇家杀了。 朱丹不仅没有得到任何抚恤,反而, 被一声令下安排进了这省城第六女子监狱。 温家先前派了几个专业的打手进来,都失去了消息。温家那位二小姐愈发焦灼,疑心是叫人知道了那几位的身份。于是便挑选出了她这么个无名小卒。 尽管她只需在这里头待上五年, 可她却觉得此行山高路远, 凶多不见吉。 哪能想到温家不仅要自己鞠躬尽瘁, 还要自己死而后已。 她被带到了一间更衣室,脱-光了衣服,任由女狱警前后仔细检查。 她听从狱警的指令举起双臂、转圈、撩起头发。直至身体上的每一处细小的疤痕都记录在册后,才允许她换上狱服。 领好生活用品, 她终于来到了自己在这座监狱里的住处。 恨么? 朱丹看着那一扇扇紧凑排列的宿舍门, 于心中自问。 其实恨不恨也没什么意义,她确实得到了很多来自温家的照顾房子、钞票、某些时候的特权。 早在办理休学手续的那一天, 她就明白,她已经不再姓朱了,现在她姓温。 就算是一条狗,也是挂着温氏狗牌的狗。 何必再去纠结这个结果呢? 赶紧进去,想什么呢?身后的狱警见她迟迟不动,一把将她推进了宿舍。 此时正值休息时间,大多犯人都在外头的小操场上自由活动,宿舍中空无一人,她看着其他三个床铺上工工整整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手指不自觉绞着毛巾。 收拾完床铺,朱丹望着空荡的走廊。温家的人说她们在医务室安排了人手,告诫自己一旦安顿下来就找准机会去医务室,将得到的消息传出去。 因为早先有过医生被犯人蛊惑帮忙越狱的先例,所以第六女子监狱将医务室迁离到了偏僻的角落。医务室的地位江河日下,连进入犯人的活动区都被禁止,更何况是打探消息。 朱丹有点疑惑。 这样一个全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医务室的生意不会差到哪里去,就算不能直观地看到关于那个人的消息,那也可以从犯人口中套话。 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 温家那位二小姐甚至不知道是这个监狱里的哪一个环节将她派来的人吞了个干净。 是管理者?还是囚犯? 是囚犯中的老大?还是那个人? 朱丹沿着走廊走出了宿舍楼。 监狱地图是机密性文件,所以她现在也不知道医务室在监狱的什么方位。 目前能做的就是快速融入这里,一方面可以打听一下那个人的消息,即使没有收获也能知道医务室的大概位置。 跟着指示牌,朱丹来到了操场。 一半的犯人都在这里,四周的铁网附近倚着不少聊天的女人,好战分子则聚在中间相互比划着。整个操场只有三四个石桌子,密集的人群将那桌子围得水泄不通,叫好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朱丹独身一人站在铁门外,格外显眼。 她大致扫了一圈,人影错乱并未找到合适交谈的目标,遂迈步走了进去。 踏进操场的一瞬,喧闹混杂的气氛好像凝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朱丹本能的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白皙女人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周围几个犯人大笑着戏弄她。那女人的头发似是被生生扯断,只剩短短的一层还依覆在头皮上。长相倒是普通,唯有冷白的皮肤给她添了几分艳丽。 也衬得她身上密布的淤青格外刺眼。 女人面若死灰,眼神空洞。 朱丹心底一颤。 来时便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监狱自然不同于外头。可见这偌大的操场上,虽不至于其乐融融,好歹算得上是较为和谐。只有这么一个女人被折磨成这般,叫人不禁猜测她到底做了什么。 围殴那女人的几名犯人瞧见朱丹,凶残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冷冷一转,便不再留意,继续朝着地上的女人-拳打脚踢。 朱丹手心湿津津的,就在刚刚,她都做好了要被教训的准备。新人就该盯着脚尖才好,乱看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赶忙低下头远远地走开。 刚进来就犯此大忌。 朱丹咬住嘴唇,再这样掉以轻心,有几条命都不够她丢的。尽管不知为何那些人并未对自己动手,可不是回回都有这样的运气。 她小心翼翼地掀起低垂的眼皮,谨慎观察,很快她就看到一个年轻女生孤身坐在铁网边。 那女生看着年纪不大,身材纤细小麦色皮肤。面相十分和善,戴着个细金丝框眼镜。一双杏眼清澈有神,脸颊上的雀斑使她看起来像个邻家小姑娘。 长发用一根金色的筷子挽在脑后。 正用牙咬手上的倒刺。 朱丹犹豫了几秒钟,抬腿走了过去。 原因无他,这个女生应该是全场看起来最好说话的一个。其他人要么凶神恶煞要么描龙画虎的,她连上前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离得近了,那女生抬眼看向她。 第149章 朱丹下意识地停住了。 没得都允许就靠近是很危险的。 然那小麦色皮肤的女生很快便莞尔一笑,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啊呆呆。 朱丹心中一缓,尝试着也摆出个自认为和善的笑脸,你好,我叫朱丹。今天刚到。 我叫小青,女生轻快地回答,不过我有姓名记忆障碍,明天我可能就叫小绿,后天叫蚊子,大后天叫西瓜! 朱丹一怔。 不过你放心,我给你起名叫呆呆,你在我这里就是呆呆了。不用担心明天变出槑槑。女生笑起来时露出两个小巧的虎牙,多了几分稚气。 你也是刚来的么?朱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小青摇头,我来这两年了。 朱丹心中思量起来,瞧这人没心没肺的样子。进来两年还能保持此等心性? 未待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小青唤道:呆呆你过来坐啊,还要一会儿才能结束自由活动呢。 朱丹只好暂时收起猜疑,离小青一人距离寻了个干净的地面坐了下来。 朱丹还没想好怎样不漏痕迹地了解监狱里头的现状,便侧头盯着远处的人群。 你知道那个人为什么在挨揍么? 料是小青见她望着那边,错以为是在看先前那短发的女人,便压低了声音问道。 朱丹心下一喜,面上却作出恐惧慌张的样子接下了话茬:她怎么了? 其实挨揍是常有的事。不过大多都是像你这样的新人或者是起了冲突。你瞧她的衣服脏成那样也不洗,就能看得出来长久以来都遭受折磨...小青轻蹙眉头,话语间满是感慨。 朱丹依言远远望去,果真见那短发女子的狱服上满是污渍,估摸是长年累月下来,已经结成了片片黢黑的印记。 刚刚她的注意力都在那几个凶恶的女犯人身上,倒是没注意到这些。 像这样的人大多已经是犯人中的底层。狱中有这样的人倒也不奇怪,不过看小青故作神秘的表情,她便继续问道:这...是她做了什么犯众怒的事情么? 小青眼中一亮,迅速挪了过来,伸手拍拍朱丹的肩膀: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榆木脑袋,还是蛮伶俐的。我跟你说,那个女人,就是前任老大。 小青说得很简洁,朱丹不费什么力气就明白了那短发女子的身份。 前任。 那么现任呢? 朱丹没想到这么顺利便就监狱现状展开了聊天话题,努力控制好脸上的表情以免叫人看出些什么,她眼含惊恐再三犹豫,怯懦地开口道:那...那现任呢? 小青没说话,单是眉眼含笑地看着朱丹。 唯恐小青生疑,她急忙解释道:因为我刚到这里。说起这事情,本来老不老大的也和我扯不上关系,人家也不会在意我这么个小喽啰。但是...但是总归是心里有底... 却见那小青仍但笑不语。 朱丹悻悻道:我就是随口这么一问,你要是不想说就... 这有什么不想说的。小青打断她,神情中也染上些紧张,现任老大叫mia。 外国人?朱丹难以置信这国内的地界能叫个外国人得了便宜? 我记不住她的名字,这是在我这里她的名字。小青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那根金色的筷子。 朱丹点点头,正欲设套让她再多说些这mia的信息,就见小青已经接着说了。 mia去年打败了小蛇。她很恐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小青至今仍心有余悸,她上位后就创立了一个什么祭灵殿。祭祀亡去的灵魂真吓人。起这么个鬼名字! 小青俨然是对那新任老大深恶痛绝,字句间皆咬牙切齿,还神神秘秘的,设立了四个旗。一旗队长出去了。只剩下个二旗队长。你说她是不是有毛病?搁监狱里头搞团建来了! 朱丹点头表示赞同,盘算着要不要现在趁机问问此次的目标人物盛灼。 你没看见,最后一场决战的时候,还下着大雨,就在这操场上。她和小蛇俩人像两头没有感情的野兽一样...小青似是回忆起了当天惨烈的场面,眯起眼睛,最后小蛇先倒下了。但那个疯子也废了一条手臂。 朱丹暗自心惊,宁可废掉一只手也要坐上头椅,换做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这样选择。 那疯子晕了过去,从医务室传来的消息是,就算能接上断骨,今后也不能再剧烈抻动了。基本上就算是废了。 小青满怀欣喜雀跃不已。 可后来医务室突然多了一种号称能接筋骨续经脉的药...那疯子的手臂竟然就这么被治好了!后来再有人想用这药却被告知用完了?! 说到此处,小青破口大骂: 狗币医务室,真把我们当三岁小孩随意搪塞?狗东西,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生儿子没屁-眼! 第150章 朱丹噎住了,不知如何接话。 眼下基本可以确定此人是那mia的敌对阵营,聊了这么久,她自觉可以进一步尝试了。 正欲开口旁敲侧击问问那盛灼的下落,就看见那几个痛扁前任老大的女人们。目露凶光朝这边走来。 朱丹一惊,紧闭双唇不敢多言。 不想那些人只是在几步之外朝自己这边点点头,便折身加入了一旁围观石桌子的人群里去了。 朱丹左右看看,并未在附近看到什么突出的人。只有身边这面目和善的年轻女子含笑看着前方。 她只觉一股寒流自头顶炸起。 纵然本能告诉她不该在这个时候多问,但她哪里还能顾忌那么多,若真如她所想,怕是能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 从她不断颤抖的齿间, 艰难地挤出细若蚊呐的声音: 您...您就是mia? 不是啊。 金筷如簪随着转头的动作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小青眸间俱是茫然,似是不解何出此言。 朱丹一颗坠着的心稍稍放下。 却见那小青冲自己灿烂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吾乃祭灵殿二旗队长周榴莲是也。 朱丹失神,只觉眼前的小青猛地幻化成了一个巨型榴莲,突刺狰狞着朝自己撞来。 大起大落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她双眼一黑,竟直愣愣地晕了过去。 第76章 一杯水 朱丹幽幽转醒。 映入眼帘的是小青那反光的眼镜片, 她的头皮麻了。她很想找到再次昏厥的感觉,但无奈身体已经先她一步清醒过来并开始微微颤抖。 mia, 这人醒了。小青听起来格外开心,和先前愤世嫉俗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朱丹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破旧的桌板上。灯光昏暗的小屋内,只有小青正目光熠熠地盯着自己。 定睛一看,才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个长发女生,身子隐在阴影中, 只露出一双洁白如新的鞋子,看不清面目。 早先脑海中一条条缜密的计划都在这一刻化为泡沫,朱丹现在只想活下去。 这是能废自己一条手臂的狠人, 对自己都下得去手,对敌人更不肖多想了。 朱丹趔趄着摔下床, 双腿已然瘫软无力,便要伸手向那阴影处爬去。 谁料手刚擎起来, 她只见余光中一道金色的弧芒宛若流星般追来猝然间便穿透了自己的手掌。 剧痛袭来,朱丹徒自张张嘴,一时间不知是震惊还是恐惧, 迫使她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刺穿手掌的赫然正是小青头上的金筷子自那细端伸出一截尖锐锋利的突刺, 此刻正淋淋滴落下鲜血。 贺家还是温家?亦或者曲家?小青隐藏在镜片后的双眸闪过一丝冷光。空气中弥漫开的血腥味仿佛一支特殊的药剂, 彻底唤醒了她的凶残。 朱丹疼得泪如雨下,捧着受伤的手,面色惨白,我... 我建议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小青双手拄在膝盖上, 俯身看向她。散落的长发自背后滑下,给她一张温和的脸上添了几分诡异的阴寒。 也就是我脾气好, 你若是碰上别人,可没办法这样全须全尾的坐在这。 对未知的恐惧顷刻间便侵占了朱丹的心,舌头死命抵住牙尖才勉强维持住清醒,温家。 她听见自己存不下一丝侥幸的声音。 噗。小青忍俊不禁,温家那老二还真是锲而不舍。 阴影中似乎也传来一道轻飘飘的笑声,言语间夹杂着些戏谑的意味,要不是她碰上了你,这样的小耗子也不好抓。 确实。小青点点头,将那金筷子拔出来,从兜里拎出一袋湿巾开始细细地擦拭,全然不顾疼得倒在地上打滚的朱丹。 之前那些,一看就是练家子。太好辨认了。小青悠悠道,在金筷子较粗端按了一下,如同一根按动笔似的那尖锐的突刺便收了回去。 小青用那筷子状的金簪重新把长发挽好,其实你是个有脑子的,也怪你运气不好碰上了我。 你想知道你的破绽在哪么?小青问。 朱丹并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赶紧把手包扎上,血一直在流。 一个刚进来的新人,不苦大仇深已经够坚强了。怎么会对其他人露出善意的笑容呢?小青自问自答,给出了解释。 朱丹楞了一下,回想起刚看到小青时,为了拉近距离也为了表明自己并无恶意,她确实做出了一个和善的笑脸。 聪明反被聪明误。 朱丹绝望地看着小青那张年轻的脸,这监狱里头到底关着些什么怪物?! 嘭。阴影中的女人按响了打火机。 朱丹循声望去,只见那黑暗中乍然升起一簇火光,照亮了mia的脸 精致。 她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形容词。 精致到仿佛是画师呕心沥血,极尽画功将毕生最绚丽的想象力倾注于那女人的脸上。 第151章 如墨的眸子斜睨着看向自己,饱满的唇珠下含着一支金咬嘴的细杆香烟。 暖色的火光笼罩着那女人的脸,却还是有冷冽的锐气扑面而来。 火苗一亮即逝,朱丹屏住呼吸盯着那黑暗中忽闪忽灭的红色光点。像是看到了聊斋中吸人惊魂的山妖精怪般,她的心脏重重一震。 美则美矣。 只是这人...应该就是盛灼吧。 朱丹一片浆糊的脑袋开始回忆温白交给自己的那个照片,照片上是还在念高中的盛灼。 和mia,七八分像。 温家现在什么情况?小青的声音由远及近,打乱了朱丹的思绪。 她赶忙低下头,是了。 若非是盛灼,没道理问贺温两家的事。 温江少爷和温沁小姐都已经回国。温家现在气氛比较紧张,几乎上得了台面的高层都开始选择阵营了。朱丹思虑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黑暗中荡出一团白色烟雾,伴随着一道薄凉的声音,温白呢? 朱丹看这架势,不说出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她是出不了这个门了。 温白小姐的处境并不好。内有那两位同气连枝,外有青枭等地下势力的联手施压。而且温白小姐所做之事本就危险重重...朱丹说道。 mia,听她这意思,那温白小儿把你弄进这大牢里,她在外头啥也没做成?小青大大咧咧地说道,一屁-股坐到桌板上,眉目间尽是讥讽。 别听她的。 黑暗中的女人说完便站起身,碾灭烟头走了出去。似乎已经判定了从朱丹这里榨取不出什么消息。 ---- 盛灼回到寝室楼。 曾经艳蛇的单间现在是她的寝室。 林樱站在房门口等她。 盛灼看了眼林樱那不复娇丽的面容,没说话,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只放了一张单薄的木板床,剩余的空间内摆满了健身器械,其中最瞩目的便是三个破破烂烂的沙袋。 林樱犹豫片刻便抬脚跟了进来。 明天出狱?盛灼倚在床边用纱布一圈一圈地缠在手上。 林樱点点头,昔日柔顺光亮的头发一截长一截短的,干枯毛躁,被随意绑在脑后。 找我什么事?盛灼手上的纱布缠好了,几步来到沙袋旁,破空一拳狠狠砸向沙袋。 缝缝补补的沙袋顿时发出一声闷响。 林樱手指绞动着衣角,毫无血色的嘴唇上下翕动着,反复几次才鼓起勇气说道:我...我想跟你道歉。对不起。 盛灼接连几次进攻,一拳比一拳重。手臂上紧绷的肌肉微微隆起一道优美的线条,直到手臂发麻,她才停了下来。 不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理解。她轻轻吸气调整呼吸。 你...你真的待我很好。林樱反而因为这一句冷漠的话语喉咙发涩,眼眶迅速红了起来,只是...只是我怕你会输,没有你我在这里真的活不下去... 盛灼将长发拢在耳后,有些不解道: 你马上就要出狱了,还来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林樱擦擦眼泪,是我背叛了你,在最要紧的时候从背后捅了你一刀。虽然不比从前,但我还能平安地度过这一年时间...我知道是你。 盛灼低着头没说话。 是你护住我了对么?林樱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滑落,否则我的下场,只会比那艳蛇还惨。 盛灼摸了摸挂在耳上冰凉的小蛇,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一瞬间变得晦涩。她无言地走向餐桌,从柜子里拿出个一次性纸杯,倒满了水。 林樱见此脸色煞白。 盛灼将那盛满水的纸杯放在林樱手上。 你知道么?曾经也有一个人,和你一样。盛灼声音温和,听不出什么情绪,她将落魄的我扶起,又朝我递出了刀尖。 林樱握着纸杯的手逐渐用力,水从杯中溢出。 所以那天你回到寝室问我下一步是什么计划,我闻见从你身上传来的,那股属于肥山的恶心气味时。我一点都没犹豫。 盛灼轻笑一声。 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重复跌倒。盛灼转身,那就太傻了。 林樱却扑通跪在地上。 我没有家人了盛灼,养父母已经同我断绝了关系...出去后我就死定了,那些讨债的不会放过我!林樱泣不成声,求你了...再帮我一把吧!你再给我次机会,我会向你证明我是有用的!求你了... 盛灼回身,林樱将头磕在地上,怀里还紧紧捧着那杯水。若是当时艳蛇赢了,林樱便不会如此被动,一年时间足以让她为自己以后做好打算。 世事难料,或许只是一个微小的念头做出的选择,人生轨迹便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年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那么快就站起来。这一年你安然无恙就当做偿还了这份恩情。 第152章 盛灼用鞋尖勾着林樱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 我也就欠你这一杯水。 林樱浑身抖得像筛子。 盛灼接着说,现在也还给你了。 林樱走后,盛灼坐在床上。 当年两人常常深夜讨论如何收拢人心、如何切断艳蛇势力的手足。星星之火只能彼此汲取温度,好在这火最后还是燃起来了。 林樱的能力无需置疑,盛灼也曾暗自规划过要将林樱放在出狱后计划的哪一环。 在明白林樱可能背叛自己的那一晚,她彻夜未眠。 如果那时她将计划尽数告知,或许林樱也不会坚持选择艳蛇。如果那时她愿意再给林樱一次机会... 但她没有。 盛灼从床下捞出一个文件袋。 隔着干燥的纸面抚摸里面那物件的轮廓。 厚厚一摞。 都是信件。 是谢溪又寄来的。 她一封都没打开,也未曾回信。 这些密封的信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盛灼不一样了。 若在这里头安分守己度过四年,盛灼或许还可以心存侥幸去谢溪又跟前,倒一倒这些年的苦楚。 可这三年来的风雨。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盛灼了。 她因为林樱而微生波澜的心再次沉静下来。怀抱着文件袋,盛灼躺下阖上眼睛。 ------ mia!mia! 耳边传来小青的呼唤。 盛灼猛地睁开眼睛,握紧了怀中的文件袋。目光似刀十分戒备地在房中转了一圈。 睡迷糊了?小青嘟囔着。 盛灼揉揉眼睛,坐了起来,怎么了? 还怎么了?今天下午你出狱啊!昨天你自己说的难道失忆了?小青伸手探向盛灼的额头,想检查一下她有没有发烧。 盛灼目光有一瞬的恍惚。 是了。 今天是九号。 刚刚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坐在法-院的被告席上,接受判刑两百年。 而敲下法槌的正是谢溪又。 醒来之前她于梦里已是垂暮之年。 盛灼看向撇着嘴有些不舍的小青,嘴角勾起笑意,半年后我来接你。 -------- 同一时间,第六女子监狱外。 门口携枪的狱警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如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大门外。 只见门外原本空旷的水泥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若是普通民众也就罢了。 可那些人分为两伙。 一伙人俱是黑衣黑裤,由四个身形彪悍的男子领头。身后腰板笔直排列整齐的黑衣人,个个都面色严肃,双目凝神。一股杀伐之气腾空而起,凝而不散。 反观对面另一伙人。 几十个女人随意地站在那,穿得花红柳绿好不热闹。却见她们皆是目露凶光,眈眈虎视。一名白t白裤的高挑女人站在前头,脸上始终挂着难以压制的兴奋笑容,让看了人无端的心里发毛。 乌压压的两伙人,只间隔了一米的距离。彼此不断打量着,现场的气氛颇有些一触即发的紧绷感。 连带着不远处几个来接人的犯人家属也不敢出声。 狱警擦擦脑门上的汗,这大热天的在这里无疑就是等人。闹出这么大阵仗,她已经做好了稍有不慎便提枪抓人的准备了。 可诡异的是。 两方人马分明已经激烈的眼神交战许久了,现场却鸦雀无声。 像是场无声的默剧。 狱警拿不定主意,正准备拿起对讲机寻求上级的指令,就见监狱大门缓缓打开。 两伙人迅速整顿,盯着那个慢慢走出来的人。 狱警也被这气氛感染,伸长脖子看过去。 只见一名身条细长匀称的女子,身着银色裹身长裙,她并无刻意,却因那盈盈的腰线而显得摇曳生姿,步履款款。 烈阳下银亮的绸缎给女子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泼墨长发随意披在肩上,暗与光的极致碰撞,使她多了些惊心动魄的颜色。 狱警不用再往上看,便已知晓此人是谁。 她在心中埋怨自己出门不带脑子忘了今天是这个人出狱的日子。 随后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门外,将对讲机放到嘴边。 这些人实在是胆大包天,这可是国家监狱门口。如此嚣张实在是令她升起了满腔怒火。 但凡他们表现出一丁点帮派性质,她便要叫他们有来无回。 那女子终于停下,站在众人身前。 狱警紧咬牙关,将手指头放在对讲机的开关上。 紧接着原本相看两厌的人群。 齐齐弯腰鞠躬。 震声喊道: 老板! 狱警就要冲出来的脚步踉跄着止住。 没听错,是老板不是老大。 她有一瞬间的迷茫。 只见那银裙女子回眸冲自己淡淡一笑,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清凉: 抱歉警官,公司员工来接我。 第77章 向日葵 第153章 下一刻盛灼的肩膀就被白衣的高挑女子掰了回来。 不能往回看, 有讲究的! 盛灼无奈道:我怎么记得你出来的时候回头看我们好几眼? 此人正是先一步出狱的祭灵殿一旗队长,樊越。 那不一样, 那不一样。樊越嘿嘿一笑。 只见一伙人迅速抬出个装有酒精和朱砂的炭盆,肥d手持喷枪将炭盆内的液体点燃。 火苗嗡的一声蹿高了数米,在空中留下一道绚烂的风景,而后才逐渐缩至一层薄薄的火苗覆在炭盆上。 来来来,跨火盆!阿b笑得好像是过年时候看烟花似的。 迎着大家欣喜期待的目光 盛灼提起裙角从炭盆上跨过去。 樊越不知从哪里又拎出来几片柚子叶,从小a手捧的玻璃罐中沾沾水, 呼啦呼啦地在盛灼周身挥洒。 庙里求来的甘露水哈...樊越嘴里念叨着,霉运退散,无病无灾... 阿b大声重复道: 霉运退散!无病无灾! 百十号人齐声喊: 霉运退散!无病无灾! 盛灼多看了两眼樊越手中的柚子叶。 不免失笑, 这从哪学来的一通不伦不类的仪式? 众人也都跟着笑起来。 心思敏感的阿b一瞬红了眼眶。 盛灼拍拍他们肩膀,走吧。 ---- 黑色的七座吉普上。 盛灼坐在中间靠窗的位子, 字母组四人和樊越分别坐在周围。 老大,你哪来的这裙子?咋不穿我给你送的那个?阿b兴致勃勃地问起来。 盛灼垂眸看向身上的银裙。 四年前她的衣服已经小了许多, 这裙子是阮令送来的。 若非阿b送来的是一套大背心花裤衩人字拖,她倒也不至于穿这件过于招摇的裙子。 你送的那是什么玩意儿?樊越毫不客气反唇相讥,我送的才叫一绝! 盛灼看向窗外。 那件红绿相间的大花裙? 其实还有一位署名谢女士的也送来了一套衣服。按照计划盛灼昨天就应该出狱了, 可是她害怕会有人等着自己。于是便拖延了一天时间。 她不知道今天有没有人在暗处看着自己, 所以还是选择了阮令的衣服。 手机震动了一下。 这是她新换的手机号, 知道号码的不多。 拿起一看,是阮令。 -恭喜,现在走不开。晚上请你吃饭? 盛灼只回了个改天。 自从阮令上次将曲风生绑来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只是有的时候自由活动回来后, 盛灼都会在自己寝室床上发现几条金咬嘴的烟。 和阮令真正开始接触是在盛灼拿到手机后, 可以算得上是合作关系。 两人都没有越过那条线,也从不谈论无关紧要的事情。 又一声震动。 -顺便说下去年年底那批枪械的事情。 盛灼回复: -有问题? 阮令没回话了, 盛灼通过这两年的接触也是多少知道她是什么脾气。 -好的,不过可能得晚点儿。 这下倒是秒回: -青枭那边的洗尘宴结束了我去接你。 关掉手机,盛灼目不转睛,贪婪又愉悦地盯着外面的车流行人。想起今天那狱警一副要吃小孩的恐怖表情,她问道: 我不是叫你们别来了么? 我们不来谁给你准备火盆?樊越咕哝着。 盛灼无声地笑笑,轻声说了句谢谢。 车子行驶进东城,逐渐向着蛋壳靠近。 盛灼一寸一寸仔细看着熟悉的街巷:福记小卖部外的那棵榕树不见了、疏港巷口的指示牌换了个颜色、收废品的大爷添置了一辆三轮车,突突突地从他们的吉普车旁驶过... 四年时间,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令盛灼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滋味。她不得不摸摸耳上冰凉的银蛇耳饰。 谢溪又寄来的信她没拿出来。 樊越悄悄打量着盛灼耳边那条精美的小蛇,那是艳蛇的东西。最后的那个雨夜,盛灼将艳蛇狠狠掼在地上。直至艳蛇再无反抗之力。 身后的宿舍楼里,传出了盛灼一派激烈亢奋的尖叫声。 听着这片疯狂痴迷的叫好声 盛灼将这耳饰戴在了自己耳朵上。 当浑身湿透的盛灼踏进宿舍楼,艳蛇一派众人将目光移到她耳边那熟悉的小蛇上,个个面如土色。 无人敢上前一步,齐齐噤声。 盛灼便在这死亡一般的寂静中。 无声地宣布了结果。 而那枚象征着权利与威严的银蛇耳饰,盛灼竟然将它带了出来。 樊越舔舔嘴唇。 这是不是意味着,那疯批暴君的一面并没有消失,反而跟随着盛灼走出了监狱。 第154章 ------ 车子平稳地停在【蛋壳】的门前。 盛灼刚下车,蛋壳大门便忽地敞开。 嘭! 数不清的亮片从礼花筒中绽放。 漫天闪烁的灿烂光影。 盛灼定在原地。 隔着纷纷洋洋的光影,看见了阿枭。 及肩的直发,一半拢起绑在脑后。脸颊边落下几缕碎发,使他看起来温和了许多。仿佛随着那卷发的消失,时间在他身上磨平了桀骜张扬的棱角,沉淀下绵厚醇滑的陈香。 比起当年那个为了情义一腔热血留在青枭的富二代。现在的阿枭更像个古时候芝兰玉树的贵族公子了。 阿枭手持礼花筒站在门口,身后是刀疤脸和张兵等熟悉的面孔。 台阶下盛灼含笑站着。 台阶上青枭众人亦是静静对望。 一时间脉脉暖意萦绕上心头。 霉运退散,无病无灾! 肥d见谁都不说话,担心气氛凝住了,高举手臂震声吼了一嗓子。 樊越正因这感人场面勾起的嘴角微微一抽,一拳捶在肥d的肩膀上,低声怒吼:明天!你-他-妈说什么都得跟我去趟医院! 肥d痛得呲牙咧嘴,低声问道:去医院干啥? 给你脑袋做个ct。 青枭众人因为这一出哄然大笑。 阿枭无奈地扶额,还是没忍住跟着一同笑起来。 他笑着颔首温声道: 霉运退散,无病无灾。 几辆吉普车跟在身后接连停下,下来的男男女女鱼贯进入蛋壳,最后字母组四人和樊越也踏上台阶。 他们冲盛灼招手,老大,走啊。 盛灼没说话,掏出支烟。 隔着氤氲的雾,目光在街角碧绿的灌木丛上、天边一闪而过的飞鸟上、躲在树荫下悠闲避暑的人上、在阳光下沉默停歇的汽车上...一一掠过。 烟燃尽。 她便头也不回地上了台阶。 街角树荫下,一辆黑色奔驰内。 女人柔亮的长发尽数收拢,在脑后绑了个低马尾。干练利落,未留下一丝碎发。衬得女人清丽的面容格外沉稳冷静。 一双眸子沉沉地注视着蛋壳的大门。 简洁大气的黑色内饰,沉默寡言的黑西装司机。后座上是同样黑衣的女人。车内气氛似乎也被这大片的黑色感染,流淌着略微显出些黯然的寂静。 女人身旁是一大束明黄鲜艳的向日葵。花瓣娇嫩,泛着青草般淡淡的香味。 热烈娇俏的花束,仿佛成了车内唯一的颜色。 小姐,现在走么?司机终于忍不住出声。 沉默。 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情况,司机硬着头皮继续说:晚点还有个会,现在咱们启程还能赶得上... 话音未落,车内便响起一道微哑的声音。 推了,就在这等。 司机不敢再说话了,下车打了个电话后,车内又恢复了压抑的沉寂。 时间悄然而逝。 霞光漫天,清凉的风穿林拂叶而来。不断有散步的行人从车窗外走过。门窗紧闭的车内偶尔传来细微的交谈嬉闹声,又渐行渐远。 司机揉揉肚子,早晨便从首都驱车赶来,一直到现在都未曾进食。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可后座的人依然面无表情看着那个酒吧的大门,快成了一座雕像。 ---- 夜幕降临,车内几乎随着天色一同融入了黑暗。司机看看手机上不断传来的催促信息手机,他们在这里等了六个小时。他的腿因为长久不活动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下定决心,他正要开口。 就见后座的人拿起花束打开了车门。 司机精神一震,朝那酒吧看去。 酒吧门口沿着街道停下了四五台黑色路虎。从中间的车里下来一个姿容英气眼神凌厉的女生。 自家小姐便在车门边停住了。 女生手里抱着捧火红的玫瑰。 从酒吧内走出一个银裙长发的女生,接过玫瑰花。两人笑着一同上了车。 后座的车门依然保持着敞开的姿势,闷热的空气涌进来。那束放了一天已然有些蔫儿巴的向日葵,趔趄着倒在车座上,仿佛耗尽了所有的生气。 司机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赶忙捂住,生怕火上浇油惹恼了自家小姐。 过了一会儿,被主人随手扔在后座的手机也叫唤起来。 一遍遍令人焦虑的枯燥铃声不断响重复。仿佛不接电话就会这样一直打下去似的。 后座的向日葵再次被人提起,放在了酒吧门口的台阶旁。霓虹的流光滑过照亮了花束,花瓣有气无力地耷拉下来,像个淋了雨的小狗,无家可归、可怜兮兮。 走吧。 第78章 兰博基尼 盛灼睁开眼睛时, 又是个夜晚。 她看着崭新柔软的被子,有一刹那的恍惚。昨夜在【蛋壳】和青枭众人庆祝了一下后, 又和阮令在餐厅聊到深夜。放下重担情绪也轻松了许多,于是便喝了点酒。 第155章 手指微微蜷曲,真切地感受到被子干燥的温度。 才明白真的结束了。 这一觉睡得很香。她起身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估计是倒下就睡了。她精神饱满,洗过澡换了身宽松的衣服便径自去了后院。 夜里空气微凉清新,她站在后院的门外伸了个懒腰, 简单活动活动脖颈。 小白!从阴影中走出个光头男子,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 是岁数不小仍坚持留在青枭的大叔。 盛灼也微笑着点点头。以前他们经常一起在后院值岗。有一次来了几个混混挑事,掏出把刀, 是盛灼救了他一命,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光头大叔走上前来。 昨天。盛灼找到她最爱坐的油桶。昔日需要微微跳起才能坐上去, 现在踮起脚尖便足以够到。 我昨天不在,都不知道。大叔摸摸光溜溜的头皮, 应该给你洗尘的。 盛灼笑道:没事,他们都弄了。 唉,出来就好。大叔舒了口气, 你的事情后来我们都知道了。 佩服!大叔冲盛灼竖起了大拇指。 盛灼没接话。 给大叔分了根烟, 两人一坐一站在小院昏黄的灯光下聊天,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时光。 你现在回来了,以后就不走了?大叔吐出一团烟圈,悠悠问道。 盛灼点点头,不走了。 哎你可不知道。四年前那场, 实在是太牛逼了。在那之前大家都觉得谁拳头硬谁就做老大, 哪个敢想还能这样以小吃大!大叔说起这些事情时,脸上尽是有荣与焉的神色。 老胡, 你都吹了几百遍了吧,咋还吹到正主面前啦?角落里值岗的小年轻打趣道。 老胡笑骂一句怼了回去。 盛灼含笑看着大叔。他眼角的细纹已经很明显了,四年来他胖了一些。不惑之年,时光在他身上雕刻出慈祥的轮廓。 可此时他眼中有光,如同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一般。神采奕奕,热血难凉。 还有白姐都回来了,指不定升到啥位置了,还叫小白呢?!真是大胆!那小年轻显然和老胡关系极好,佯装愤怒地说道。 老胡将手里的烟向前一递,你白姐给的烟,你有么?卖个乖我就借你抽一口! 院子四下里顿时响起阵低笑。 盛灼笑眯眯地坐着,任由他们调侃。 笑闹过后,老胡转过来低声地问盛灼,哎对了,小义呢?他走之前说是你给他任务了? 盛灼颔首,嗯。去帮我办点事情。 老胡摸摸自己凸起的啤酒肚,话语间满是艳羡地感慨道:他小子跟了你是有福气啦! 语气坚定接着又说:你会是个有出息的人物。老胡我啊,别的不行,看人一流!四年前就够优秀了,小小年纪便有情有义,以后前途... 他噎了一下,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说的话不合适。咂摸咂摸嘴巴,又说:唉,我这么说你心里也不好受...我只是想到刘平那小崽子回来之后就跪地上嗷嗷哭。给我们几个大老爷们都看红了眼...我就是觉得吧,能这么选择的人太少啦... 盛灼低头点了支烟,又递给老胡一根。 老胡接过烟,激荡的情绪在他胸腔内鼓吹地生疼。他发觉自己这话是越说越不受人待见,琢磨半天也不知道咋说。 我不是说你就应该那么做... 盛灼微笑着摇摇头,我知道,没事。 欸好。老胡狠狠吸了口烟,我也算是大半辈子都过来了。人啊,还是要向前看。你想啊,这玩意儿不就跟抽奖一样么?好多人都害怕抽出点破东西来。 老胡将手重重向身前一挥,我他妈就不一样,我就是觉得我能抽出个兰博基尼来! 盛灼嘴角的笑意渐盛。 是!我也承认破烂东西我没少抽,但那有什么要紧的?滚到一边去吧,老子要等兰博基尼,别占地方!怕什么嘛?干就完了。 老胡意气风发,全然一副面前就停着台兰博基尼的样子。 盛灼噗 地笑出声来。 对了嘛!老胡也跟着笑起来,管他娘的狗屁破烂! 就在这时,后院的门被推开,樊越推门进来,老大,黎清刚来了。他叫你上去。 盛灼跳下了油桶。 她揉揉酸涩的鼻尖,路过老胡时轻声道了句谢谢。 就好像是家里的女儿受了挫折,不善言辞的老父亲只能通过这样粗俗直白的方式表达安慰一样。 这属于老胡的安慰对于盛灼来说是陌生的。 可她明白。 也很珍惜。 ---- 会议室内,黎清刚坐在首位。 第156章 左手次座是个红发的女子。二十出头的年纪,白嫩的脸上却画着过于成熟的妆容,长相甜美。嘴里不停嚼着口香糖,一双烟熏妆的大眼睛不住地来回观察,似是对这场面十分新鲜。 接下来依次坐着阿枭,许小波和刀疤。 右手便还坐着两个仪阳那边的堂主。 樊越一向懒得应付这种场面,索性直接在门外等着。 盛灼自觉地走至桌子的末位坐下,与黎清刚遥遥对望。 人到齐了,黎清刚笑眯眯地说,这次咱们开个小会,在座的都是青枭的高层,有什么话就敞开了说。 盛灼勾起嘴角,并未搭话。 盛灼在里头的时候,没停下脚步,一直都在扩张人手。咱们也都清楚,青枭目前成为省城最大也是最强的社团,其中一半的功劳要归于盛灼手底下的强兵猛将! 黎清刚用了个不伦不类的成语,盛灼饶有趣味地挑挑眉梢。 现在盛灼回来了。今时不同往日,再不给她个身份确实说不过去了。他双手交叠拄在桌子上。 闻言在座众人皆是赞同地点头。 咱们四个堂现下都有优秀的领导者,那么就另立新的一堂。樊越她们不是一直管自己叫什么祭灵殿么,新堂便取名祭灵堂。如何啊? 黎清刚心情不错,前些日子总也担心盛灼出狱后领着手下出去单干。盘算着青枭痛失这么多能手该怎么办。 他也是瞧见了那四个大金牙的蜕变。盛灼能教四个人,便能教四十个,四百个。 若单论自身实力也就罢了,现在时代不同了。怪就怪在那些人不知通过什么手段配备了枪。 粗略估计,光是樊越及其手下的枪,就比整个青枭加一块还多。 说不好盛灼大手一挥在省城自立门户,那青枭又该如何自处? 幸好,盛灼回来了。青枭社只会越来越好。黎清刚欣慰的目光投在盛灼身上。 我有条件。盛灼突然出声,会议室内顷时安静下来。 在座的都是千年的狐狸,面上没显出什么波动。唯有那红发女子斜睨着上下打量盛灼,眉眼间浮出不屑的厌恶。 盛灼没管她。 我要在省城自立祭灵殿,只听令于白枭。 言简意赅,意图清晰。 就差指着黎清刚的鼻子说:狗东西你别想染指老娘的东西。 此言一出,纵是黎清刚这几年扶摇直上自叹宰相肚里能撑船,也难免面色一沉。 他不说话,仪阳的两个堂主也不出声。 阿枭和刀疤皆是眼观鼻鼻观心,盯着桌面。专注得好似桌面上有金元宝一般。 许小波眼睛微动,正要组织语言出来再打打圆场,就听一道甜腻的声音突兀响起: 脸可真够大的。 字字清晰,铿锵有力。 正是坐在黎清刚旁的红发女子。 众人都晓得,这位是一点也不明白眼下是怎么个情况。选择权在于盛灼,而非黎清刚。 若是谈不拢,盛灼拍拍屁-股走人,青枭还能是现在的青枭么? 谁知黎清刚竟未训斥红发女子,反而垂下来眸子。众人心思如电转,登时便看出兴许是盛灼的话真的惹恼了黎清刚,现在就要借这女子之口来个下马威。 阿枭侧头看了眼许小波。 接收到信号的许小波翻了个差点抽筋的白眼,而后仔细措辞语气委婉道:付小姐...盛灼为青枭付出很多,这确实是可以商量的事情。 回应红发女子,眼神却瞄向低眸不语的黎清刚。 商量什么?这是我舅舅的家业,你懂个屁!付小姐显然十分暴躁,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许小波想说你才是懂屁的那个。 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行了,你闭麦吧。红发女子一句话给许小波顶了回去,又将炮火对准了盛灼: 说你呢,你脸怎么... 盛灼见黎清刚还在装哑巴。 伸手从桌上拿起一根钢笔,取下笔帽。 在这么大三个字即将落地之时 那支钢笔砰的一声扎在红发女子身前,笔尖刺进木头桌面内。 红发女子被吓得尖叫一声。 会议室内又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那微微颤着的钢笔上,神色却各异变换着。 盛灼嘴角笑意不减,看都没看花容失色的红发女子。微凉的眼神盯着脸色相当难看的黎清刚。 如何啊? 第79章 监控 结束会议后, 黎清刚一刻也没多待,拽着还想叭叭两句的红发女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会议室阳台外围, 是一道高高的水泥墙。阿枭将双手搭在墙上,目光落在盛灼身上。 第157章 晚间起了大风,自打开着的阳台门内呼啸而过,卷起盛灼的长发,在空中扬起飘逸的弧度。 阔别四年,这还是回来后两人第一次安静地独处。 盛灼正仰头看着星星。 长高了啊。阿枭说。 盛灼收回目光。男生不显个, 现在二人站在一块,看上去个头相差不多。 嗯,快赶上你了。盛灼打趣道。 阿枭勾起嘴角, 能有一米七了吧。 盛灼:出狱的时候量了一下,一米七一。 是长大了啊。阿枭看着楼下后院里值岗的人, 轻轻地说。 盛灼没说话。那时她就只见过曲风生和阮令。是以阿枭也已经四年没有见过她了。 一开始还有狱警来通知盛灼有人来探视,久而久之, 都知道她不会出去见后,狱警也懒得再来跑一趟,直接就给拒了。就算来了人盛灼也不知道。 阿枭来过几次? 她不知道, 也不敢问。 熬过了前两年最艰难的日子, 盛灼拥有更大的权利后便拿到了手机, 可她却并未与阿枭联系。她的本意是怕自己与他们联系后撑不下去。 不成想愈接近出狱的日子,心里愈发难熬。她开始在夜里寝不安席,想知道阿枭有没有来,袁一有没有来...谢溪又有没有来。 思绪辗转, 谢溪又四年前拎着向日葵等在考场外的情景又浮现出来。盛灼舔舔嘴唇转了个话题, 那个付小姐,是黎清刚姐姐的女儿? 阿枭点头, 嗯。早些年在仪阳的时候动荡不安,清璇姐和付妍一直都在老家。现在走上正轨,就把她们都接过来了。 黎清璇,盛灼是知道的。2004年的冬天大雪纷飞,身着青色大长棉袄的中年女人冲进酒吧,哭着叫阿枭带她女儿去省城的大医院瞧瞧病。 届时黎清刚在仪阳走不开,便由阿枭在医院陪了接近一周的时间。 黎清璇名字是极美的,盛灼知道时还赞叹了一句。听说刚怀孕的时候便和丈夫离婚了,混账男人撇下新婚燕尔的妻子去了国外。从此杳无音信。 早些年黎清璇也是去过国外念书的,结识了她丈夫后便放弃国外的学业,和那男人一块回了老家结婚。 这个年代,这样令人惋惜的事情时常发生。盛灼虽心有唏嘘却也知道这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回忆起这些,盛灼对那付妍的厌恶倒是淡了几分。 付妍在省城念大学。平日里常会过来。阿枭脸上也有几分无奈,她就刀子嘴豆腐心。小时候穷惯了,陡然间生活好起来了自然把青枭盯得死死地,生怕叫别人给抢了去...等你们熟悉熟悉就好了。回头我说说她。 你别和她置气,没必要。 盛灼嗯了一声权当答应了。 那年冬天,黎清璇时常会给她带回来肉馅饼,是医院旁边一家小铺子里买来的。皮薄馅厚,外酥里嫩。顶着鹅毛大雪值岗的盛灼,捧着那热乎乎的馅饼,心里也跟着暖和了不少。 两人一块吃馅饼的时候,黎清璇常会给盛灼讲起在国外上大学时的趣事。一个人带大女儿使妇人看起来沧桑了不少,可从言语间依稀能感受道那份骨子里的礼貌和温婉。 听黎清璇说家里的女儿和盛灼差不多大,谁知道会生了这么个爆竹脾气的女儿。 盛灼怎么也无法将那堪比熊猫的烟熏妆同朴实素雅的妇人联系到一块去。 我听樊越说你过两天要去趟南方?阿枭想抽烟,摸摸裤兜才发现没带。 盛灼将自己的烟递给阿枭,嗯。在那边有家公司,打算去给迁过来。 阿枭深吸了口气,诧异地面色微动。不知是得知盛灼突然冒出来家公司而感到震惊,亦或是因为看到那盒烟。 他嘴唇张开,隔了片刻。没问公司的事,也未多给那盒烟一个眼色,单是抽出一根点上,这烟咋没有牌子?还挺香。 朋友送的。盛灼说。 哎对了,昨天晚上斌子在门外看到个花束。包装还挺精美,不像是别人丢弃的。我寻思别是什么奇葩的宣战信号,就去调了下监控。 阿枭疑惑地问盛灼,我怎么看着好像是那个把你狗抱走的谢女士? 盛灼顿了顿,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你那小狗,考试前你不是送回来了么?法-院宣判那天她就说要带走。那个帮你减刑的律师不也是她请来的么?你不认识她?挺高的,长头发。阿枭误以为是盛灼不记得是哪个人,索性把事情从头到尾秃噜了一遍。 不是...盛灼指尖发麻, 你是说她昨晚...出现在蛋壳门外,还放了束花? 阿枭见盛灼语气严肃,不由得也挺直了背:怎么了?有问题? 盛灼沉默片刻,拿出支烟。 第158章 她的眼睛盯着楼下坐在灯光下的一个小年轻,眼神却好似透过那人看向了虚空。 许久,盛灼问阿枭: 哥,你见过同性恋么? 阿枭震了震,看盛灼脸上发自内心的迷茫。电光火石般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见没见过又有什么意义?阿枭回答。 盛灼不解地目光投到他身上。 喜欢一个人,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可以喜欢上一个男人,自然就可以喜欢上一个女人。你甚至可以喜欢上一个古人,一个虚拟的人物,一个物件。 盛灼被这番言论镇住了似的,嘴唇微张,说不出话来。 只要你开心,什么都值得。 阿枭目光柔和,坚定地说。 哥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盛灼像是突然读出了一句言情小说的台词。 ...... 阿枭表情凝住。 盛灼期待地歪歪头。 他挠挠眉毛,面上浮起难以言喻的苦涩,干巴巴地解释道:这个...其实...我之前跟你说什么带姑娘回家都是我吹牛的。 盛灼也懵了。 在她的印象里阿枭应该是个风流奔放的情场高手。 阿枭尴尬地笑笑,我有精神洁癖,不处对象是不会带姑娘回去的...这边又一直很忙,加上没有看对眼的...就... 盛灼从他那支支吾吾的话里明白了,合着这是两个母胎单身狗在这聊感情呢。 虽然没谈过,但哥说的话可是不假的。阿枭怕自己先前坚定立场的言论泡汤,又怕自己是三十多岁的母单这件恐怖的事情被盛灼意识到。强行给自己挽回了点尊严。 盛灼笑笑,我都记着呢,只是你瞧我现在... 她停顿了一下,该怎么说呢?配不上?也不是... 盛灼兀自喃喃着组织语言。 却不想阿枭闻言立刻横眉竖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道:配不上?怎么配不上?!配公主也配得上! 盛灼笑了好一会儿,也就不再去琢磨眼下她的感受了。又和阿枭胡侃了两句,她便准备去附近商场买点衣服和出远门要用的东西。 临到走了,阿枭才在身后低声说了句少抽点烟。 盛灼当做没听到将会议室大门轻轻合上。 行至楼梯口,盛灼看看窗外。 迈向三楼楼梯的脚步一转,朝着监控室的方向走去。 监控室内只有个看着眼熟的青年人,正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好不潇洒。 瞥见盛灼,吓得一哆嗦,险些从椅子上滑下来。 白...白姐,我盯着监控呢,没偷懒! 盛灼将他打发出去,在不到十平方的小房间里来回转了两圈。坐在青年的椅子,从桌子上抓了把瓜子。神情认真地盯着电脑上的实时监控画面。 夜里九点多正是客流量最大的时候,门口的客人进进出出。挤在小小的电脑屏幕上显得格外热闹。 瓜子都嗑完了。 盛灼索然无味地咂巴咂巴嘴,又从抽屉里翻出瓶没开封的冰红茶,一口气干了半瓶。 房门隔音不是很好,盛灼听见外头有人吆喝着。 你小子不好好盯着监控出来干啥? 青年回答得理直气壮,姐在里面看着呢,还用我? 青枭被叫一声姐的可太少了。 即使最近来了樊越一伙人,可樊越很少待在这里。有的连名字都叫不上来,更遑论叫什么姐了。 门外问话的人当即熄声了。 盛灼把冰红茶往桌上一立,手握住鼠标。 就看一眼。 伴随着几道鼠标的咔嚓声,一段监控录像在屏幕上徐徐播放。像素不是很清晰,活动快的人都模糊成了一团。盛灼将脸凑到屏幕前,仔细观察。 盛灼看到自己和阮令上了车。 又足足过了十多分钟,一道瘦窕的黑色影子走进了监控视角内。 那道身影在人来人往的酒吧门口并不起眼,可盛灼却屏住了呼吸,放在鼠标上的手指将监控画面调至0.5倍速。 那人将花束轻轻放在台阶上,看了一会儿。 倏地她抬头望向了蛋壳的招牌,也望进了摄像头内。 由于她停了许久,所以画面逐渐对焦变得清晰起来。 盛灼踩着椅轮的脚一抖,椅子受力向后滑去。她整个人差点贴到电脑上。 放在鼠标上的手指不小心蹭到了鼠标。 顿时,监控画面迅速放大。 一张清丽姣好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 盛灼有些出神地看着,仿佛隔着时空与画面中的女子对望一般。 西柚医生。 还是这么漂亮呀。 第80章 南行 几日后。 一列向南出发的火车上。五六岁的小男孩嬉笑着在卧铺走廊内来回穿梭。门外不时传来母亲的呵斥声, 没一会儿,那男孩便蹲在走廊上嚎啕大哭。 第159章 令人焦躁的哭声极具穿透力, 轻而易举打破了卧铺车厢的宁静。 盛灼被吵醒了。 车窗外天色昏暗,勉强能看清车厢内的景象。她看着上铺发了一会儿愣。 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已经晚上七点了。 车厢内静谧无声,因为盛灼直接买了四张票,是以眼下只有她一个人。 小男孩撒泼打滚的尖锐哭声好像就在她门外。 盛灼没去管,揉揉眼睛, 又看看手机屏幕。临走前她去换掉了在监狱里买的二手老年机,买了个诺基亚最新款的滑盖手机。 方方正正的屏幕上,是监控画面里谢溪又回望的侧脸。难得新手机拍照像素不错, 黑白的画面愣是拍出了一种老照片的复古感。 盛灼轻笑一声,伸出指尖从那手机屏保上划过。 说好了就看一眼, 真不争气。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 妈妈不是故意要大声和你说话的呀, 只是你看这车厢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一旦你和妈妈走散了呢? 女人声音很温柔,或许是因为男孩哭成太大, 她也大声说着。男孩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 要是...再也看不见妈妈了...对不对呀? 女人的声音也随着小了许多, 只能模糊听个大概。 嗯!妈妈对不起哦, 那你牵着我的手吧,我不跑啦!门外很快便听见男孩稚嫩又坚定的话语。 女人似是笑了声。 母子俩说着话离开了。 盛灼安静地听完全过程,待二人走远后,她才下床, 从行李箱中拿出一瓶水。 列车正行驶过一片农田。窗外黑压压的, 只有远处几座人家的小房子内传出点点亮光。 她看了会儿便收回了目光,将窗帘放下。拿起手机开始回复手机上的消息。 刚出来就开始着手准备, 事情还是很多的。 小青也发来了不少,不过都是些吐槽和唠叨。她是个话痨,一直也闲不住那张嘴。 -我最亲爱的miiiiiia!你走后艳蛇又开始作妖了,现在这里头乌烟瘴气妖气四溢。你最可爱的周萌萌小宝贝已经累趴下了... 最后一条消息是这样写的。 盛灼看了看她一天一变的名字,抬手回复道: -萌萌,站起来。 现在正是休息时间,所以小青的回信显得格外快。 -萌萌必不负重托!!! 盛灼微微一笑。 说起来,小青的比她还小一岁。 上高中的时候被同校的一个富二代表白。小青家境也算殷实,自然看不上富二代成天把钱挂嘴边的炫富行径。惨遭拒绝后,男同学便要对她用强。 小青失手将男同学的脑袋砸了个大洞。 自卫加上男同学很快就脱离了危险,此事合该从轻处罚。不想男同学家里从中作梗,不仅给小青判了五年,还在小青如他愿入狱后,对她家的生意进行了疯狂的打压。 在小青入狱一年后,家里便破产了,甚至父亲还背上了高额债务。 盛灼见到小青时,正在饭堂吃饭。 那时精神几欲崩溃的小青蓬头垢面,用手里的木头筷子将艳蛇身边那光头女子的耳朵钉穿在饭桌上。 那时的小青手无缚鸡之力,是监狱里最不起眼的小透明,任谁都能踩一脚。而光头女子则是艳蛇身边作威作福惯了的人物,本身便有点格斗基础。 小青被欺负得狠了,奋起反抗之时爆发出的凶猛杀意,就连盛灼都微微侧目。 事后,她保下了小青。并托关系从监狱外给她打造了一根金筷子。 拿进来确实很费劲,但想起自己走后小青还要在监狱里撑半年。纵然跟着盛灼后小青狠辣的名号是起来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还有最近发现呆呆也会点格斗术,我正在努力学习。 小青又说。 呆呆,应该是一年前温家派来的那个。后来小青经常找那个呆呆玩,盛灼也就留下了那女人。 没想到自己走后小青还能继续学习,盛灼满意地点点头。 正要给小青回复,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盛灼按下接听。男人的声音急迫地自听筒内响起。 你自己坐火车走了? 嗯。 一个人也不带?温白现在极有可能已经派人去堵你了。男子声音带着点恐惧,显然是对温白的手段极为熟悉。 盛灼伸了个懒腰不在意地说:人多了更显眼,说不定还会引出一些暗处蠢蠢欲动的人。 第160章 那你... 没事,我一个人反而好周旋。 那头没了声音,良久才骂了句。 真是疯子,现在省城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就真的敢?! 盛灼皱眉,掏出支烟,含糊着反问道:你别管我了,自己小心点吧,这么频繁联系我,小心叫她发现。 男子顿了一下。 我身份特殊短时间内她还查不到我头上。况且我每次都换号码给你打得电话... 盛灼想说自从许小波这个无敌卧底直接搞垮了龙虎堂后,现在省城谁心里不毛毛的,生怕身边也潜伏着这么个捅刀子的。 自然是万分小心,尤其是对身份特殊位高权重的那种心腹。 但听男子又压低声音说: 我可给你透底了,别计划一大顿临到末了你嗝屁了。 说完男子便挂断了电话。 盛灼听出这话语中满满的担忧。 不是担忧她的小命,而是担心因为自己嗝屁导致计划泡汤。 本来要好好提醒男子做好脱身准备的盛灼,轻轻将手机关上。 随便吧,反正应该也死不了。 一日后,g省火车站。 还没等盛灼在门口站定,便从侧面蹿出来一个男子直直冲过来。 盛灼正要抬肘。 带着鸭舌帽的男子便抬起了脸,露出清秀的脸颊。唇边下巴上留了一圈青茬,使他看起来有些像故作成熟的小屁孩。 老大! 盛灼收回握紧的拳头,含笑回道:小义。 小义迅速抬起盛灼的行李箱,往后瞅了两眼,老大你自己来的啊? 人多不方便。 好好好,走走!我车停在东边。小义拉低帽檐,带着盛灼快步离开了人多嘈杂的火车站门口。 我可终于把您给等来了,小义一边开车一边长叹道,唉,你不知道那些瘪犊子老发照片眼气我,我盼星星盼月亮,好歹盼来了。 盛灼笑笑,回去那天确实拍了不少合照。 老大,要不是我提前看过照片,你站我面前我都不一定认得出来。小义嘿嘿一笑,我看这下红風那边怎么有脸叫那个绿萝地下第一美! 盛灼这几年是没有与外界失去联系,但是对于这种江湖趣闻倒是不曾了解。 绿萝? 嗯呢,前两年红風那边也出来一个女人。打架挺生猛的。她头发就跟绿萝一样,东一撮西一撮乱七八糟的。手臂上满是绿萝的文身,我们就叫她绿萝了。 文身盛灼是没少见,头一次听说文绿萝的 ----- 盛灼将行李放到酒店后,便就近在楼下找了个餐厅对付一口。 包厢内。 刚点完菜,小义便拎出个公文包。 老大目前方舟已经完成了几轮融资,照方煜的意思是,还差一c轮。正在联系呢... 小义说起工作来严肃认真,跟着方煜这几年来也是长进不少。说起商业事务头头是道,颇为专业的样子。 盛灼默默消化着,脑海中不断闪过适合的投资者。 其实不少人都看好咱们的游戏公司。只不过方煜想找个资金流稳定的,最好还是对公司的游戏领域有兴趣的...就麻烦了点。小义皱皱眉,似乎是对这个做法并不满意。 明天老大你去跟方煜说说,老拖着也不是个事啊。耽误赚钱嘛这不是... 盛灼看他愁眉苦脸的,不禁笑了起来,怎么,大奔驰都开上了你还不满足?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小义不好意思地挠头,也是,嘿嘿。 对了老大你让我盯着那个曲明东,这些是拍到的照片。他目前住在天河小区,好像一直也没什么动静。整日就是猫屋里,很少露面... 小义拿出一打照片,摊开一张一张指给盛灼看。 这是她老婆于淑环,当初的事情她娘家也有牵连,但我猜测她手头上应该是有不少现金。雇了个保姆负责日常的采买,不过她倒是经常去这家美容院。 盛灼哼笑一声。 当初叫方煜在沿海一带做生意,一是这边的经济发展比较好,国家政策多;这二嘛,就是担心曲明东不会甘心抛下一切出国。 果然循着些痕迹,便找到了。 这一家子,过街老鼠似的藏起来。兴许是离得远了,亦或是时间久了。这于淑环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第161章 这是曲鹤溏。小义点了点照片上笑容灿烂的男人。 他正在一个咖啡店,与身旁的同事说笑。全然不知有人在暗处观察自己。 这是他现在上班的地方。他之前的公司已经被我们给吞了,然后他便找了个大公司上班,朝九晚六,没有异常。小义说。 盛灼点点头。 哎老大你说,自己老爹都跟个鬼魂似的不敢见光,他咋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来工作?小义不解。 盛灼喝了口水,润润嗓子。 或许,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更害怕吧。 龙虎堂倒下的那个夜晚,曲明东作为主角自然是哪一步戏都没落下。于淑环作为发妻,也是怕的,只是没有曲明东那么严重。 而曲鹤溏,还没深切感受过父亲的领域。又哪里来的敬畏。 那这一家子,想必是已经把心放下了。支撑着曲明东夫妻俩躲躲藏藏的不过是内心的恐惧罢了。小义深有感悟,这一家子奇奇怪怪的生活方式终于有了解释。 旋即他又道: 老大,我还忘了跟你还说了,你猜怎么着? 盛灼挑眉示意他接着说。 贺仙仙前天也刚到g省。 第81章 老大辛苦 她十分谨慎, 没坐火车也没坐飞机。应该是司机开车从北方下来的...要不是我们盯曲明东盯得紧,还真发现不了... 小义显出些得意洋洋的神色。 盛灼摸着温热的玻璃杯, 心中大概估算了一下从l省到g省的距离,全程高速、带两三个司机连轴开、再刨除加油吃饭的琐碎时间,怎么也要两三天。 这么算来,贺仙仙大概是看到出狱时樊越等人,才临时起意要来g省。 盛灼脸上露出个古怪的笑容。 还真是不死心。 可这两年我们一直都在监视着曲明东一家人,他们就像是普通小区居民一样:上班下班、做饭晾衣服...贺仙仙来找他们做什么? 小义疑惑地问, 见盛灼一直低头沉思。他的脑海中也开始飞速运转,想从记忆中扒拉出点异常的地方。 最开始我们也怕曲明东还存有别的心思,所以盯得很紧...可这么久都过来了, 老大你也出狱了,如果真有什么想法也晚了啊... 盛灼手指微动, 抓住了小义话语中的重点 你说你们一开始盯得很紧? 小义年轻的脸顿时揪在了一块,苦哈哈地说:我们也不想, 但是当时曲鹤溏公司还没破产,他们一家人都深居简出...实在是怕他们搞些小动作... 在盛灼愈加严厉的眼神中,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所以方煜一边把所有炒股的积蓄拿出来创建了公司...一边增加人手...盯着曲明东... 见盛灼脸色并不好看, 小义低声问: 老大...我们是不是暴露了? 盛灼将得到的信息串联在一起, 曲明东窝在家里、于淑环常去一家美容院、曲鹤溏在大公司上班... 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可太正常了,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基本可以确定曲明东已经发现你们了。 盛灼轻声说,好像是怕吵到自己高速运转的大脑一般。 他选择留在国内...真的是因为他不想后半生漂泊在外么?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蜷缩在这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倘若已经发现了端倪仍伪装成普通人生活在此......必有所图。 且所图甚大。 咕咚... 小义的喉结因为过于紧张上下滑动,发出了清晰的声音。 他已经预想到一些不好的结果了。 因为自己的莽撞, 导致老大的计划一步步崩盘。此时他的脑海中不免出现了老大再次陷入绝境的画面。 盛灼被这一声打断思绪, 从繁杂错综的信息流中抽出意识。一抬眼便看到小义像只青蛙似的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斥着恐惧与懊悔。 噗。盛灼实实在在被逗笑了。 不用想太多,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曲贺两家有点小心思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现在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盛灼安慰道。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四年前任人摆布毫无还手之力的高中生了,手里这么多张牌难道还不能有点底气? 此时服务生推着餐车走进包厢,拿出一碟碟精致奇巧的南方菜食。 盛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些与北方截然不同的吃食,看起来个个都有着独特的风味。 她跃跃欲试地拿起筷子,却见小义还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第162章 也是可以理解的,盛灼的底牌之间虽有交联但彼此却并不知晓身份,是以在小义看来,他和方煜就是盛灼绝地反击的唯一机会。 眼看着棋局大乱,难免心神不宁。 先吃饭吧,你看我们只是简单分析了下,便发现了问题。要对自己有信心,明天我去找方煜,既然贺仙仙也到这了,我就在这边多待几天看看能不能逮住曲明东的小尾巴。 盛灼边往嘴里塞着肠粉边说。 这也是她的失误,要两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做的滴水不漏显然是异想天开。但是当时能用得到的人手太少了,他们已经很出色了。 甚至超乎盛灼想象。 短短四年时间便将公司经营成这种程度,她还有什么怨言呢? 小义焦虑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眼前的老大,真的变了好多...以前的她总是冷着张脸,也只有自己被她训得嗷嗷叫时才会露出点笑意。更何况如现下这般,有说有笑地安慰自己。 小义拿起筷子,鲜美的肥蟹到了嘴里味同嚼蜡。 他不敢问老大在里头到底经历了什么。 昔日尽管冷冽,但那双眸子清澈干净,开心、难过、不愉、震惊...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像是现在,仿若两汪深潭。面上覆着层温和的花瓣叫人欣喜雀跃。可花瓣下到底是怎样冰冷幽暗的寒潭水?寂静无声地吞噬人骨,极致平静下是努力抑制的暴虐暗流。 就如同她耳边那条银色小蛇一般,幽幽看着你时,你便不敢动。 你已经成了猎物。 它是丛林里最冷血最残酷的杀手伺机而动,一击致命。 小义不怕,他只是有些心酸。 都是同龄人,他还喊着创业辛苦、还要分神盯着曲明东更累...可他坐在奔驰上,住在宽敞明亮的房子里,甚至都是按照方煜和盛灼的计划,不费什么脑子就得到了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一切... 老大是牛逼。 可老大也苦啊! 他泪眼婆娑地看着盛灼挖了一大口饭塞进嘴里,狼吞虎咽的样子哪里像是现在时时追求淑女的同龄女生? 活像个几百年没吃过饭的。 盛灼觉得南方的饭食虽然精致但吃起来却不怎么管饱,倒不如来一碗北方的大肉刀削面吃得得劲。可那饿得泛酸水的五脏庙可不允许她挑拣。 见对面迟迟不再下筷,一抬头就看到五官皱巴两眼泪汪汪的小义。 ...... 盛灼嚼着嘴里的饭粒,思考起来。 难道是心理压力太大了? 老大...呜呜呜...话刚起了个头小义就呜咽起来,你多吃点...不够我再给你点... 放慢咀嚼速度的盛灼:你... 什么都别说了,以后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老大你一声令下,我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无怨无悔! 小义慷慨激昂,像个刚被传销洗-脑过的老头。 ...... 盛灼拧起眉头,深深地看了眼还在激-情演讲的小义,又低下头继续扒饭。 看来回去之后得给他放个假。 好好放松放松,这哪是一般的压力大,眼瞅着朝精神分裂去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一顿气氛诡异的饭。 盛灼再三确定可以自保后,终于将鸡血小义打发走了。 回到酒店大堂,盛灼顿了顿朝前台服务员走去。 请问有什么看着很奇怪的人在我回来前入住么? 前台是个五官端正的年轻小姑娘。 听到这话皱着眉抬起头,嘴里说着礼貌的话,语气却是轻车熟路的讥讽: 女士,客人信息保密。不过入住咱们酒店的都是正经人,您大可以放心... 俨然一副是你电视剧看太多有被迫害妄想症的表情。 可当她抬头看到盛灼挂着浅浅微笑的脸后,下意识顿了一下。 这位客人长得很好看。不是整天钻研着美容保养的富太太那种、亦不是靠脸吃饭一描一画都分外用心的女明星那钟... 眉毛并没有随大流画得细细的,可优越的眉形配上野生眉别有一番风情;睫毛也没有很卷翘,直直地垂下来,看着反而有种婴儿般的柔软... 她又看向那只放在柜台上的手,细白修长。却伤痕累累,指腹还有隐约可见的薄茧。 几乎在一瞬间,她的脑海中便勾勒出一个靠打工赚取学费的漂亮女大学生形象,又因为被什么黑恶势力的油腻大肚男缠上了所以才格外紧张... 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如果您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请立即拨打前台电话,会有专业的安保人员去保证您的安全。 第163章 小姑娘立刻变得专业又谨慎。 他人眼中真正的黑恶势力大姐头盛灼点点头,轻笑着说了声谢谢。 转身的时候,风吹起她的头发,露出了那个渗人的蛇形耳饰。 前台小姑娘被吓了一跳,跌坐在椅子上,看着盛灼清瘦的背影,久久无言。 盛灼到娱乐工具区领了个棒球棒,在身后负责人推销他们酒店健身棒球课的声音中,走进了电梯。 电梯缓缓上行,盛灼颠了颠手里的棒球棒。 大概率上温白派来的人不会用枪。 这是南方,若真的引来了警察... 温白没这个实力跨省救人,但是警察有实力跨省执法。到最后查到她头上,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样想着,盛灼扯起嘴角,很兴奋得笑起来。 好久没活动筋骨了。 叮 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的同时,盛灼翻身躲进了门旁的按键区后。 从外面看电梯内空无一人。 等了几秒钟,没有动静。 盛灼便拎着棒球棒随意地走出去。 虽然她能想到人来人往,电梯口这里不稳定也不适合蹲人,但是她不敢保证那些打手会不会想到这一点。 谨慎点总是不吃亏的。 穿过长长的走廊。 眼前便是一个分叉口,花纹繁杂的地毯向着两头延伸出去。墙上每隔一米左右便有一盏玻璃壁灯,投射出棱角不规则的光。 走廊里不知何时变得悄然无声,拐角造成的视线盲区随着盛灼的前进缓慢缩小。 房间在左边,她还有两三步便能来到岔道口。 盛灼舌头在尖利的虎牙上刮过,棒球棒掀起一阵破空声,朝右边的拐角后狠狠砸下。 第82章 喜欢女生 拐角后立即伸出把长刀抵挡。 盛灼冷哼一声, 棒球棍向下挑去,右手换左手沿着那长刀的方向转了个圈后, 啪的一声打在那人手腕骨上。 里头那人先是没料到盛灼不走左边直冲向自己这边,本就慌乱呼吸不顺,眼下又被这一棍子敲在手腕上,吃痛之下向后趔趄了两步。 哪道这只是虚晃一招,盛灼右手抓紧拐角处突起的墙面,左手的棒球棍抵着那人的长刀。左右手同时借力, 整个人便如飞燕般轻盈地飞身而起。 未待持刀之人反应,便凌空甩下一记腿鞭。宛如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以迅雷之速狠狠砸向那人的胸膛。 砰! 持刀的男人只觉胸腔一痛, 当即双腿用力稳住下盘,却还是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翻飞倒地, 长刀也脱手摔落,差点扎中了他的腿。 盛灼趁这功夫飞快地扫了一眼岔道口两边:此处正是一截短短的弯路, 也就会说走进岔道口还要再拐弯才能进入有房间的走廊。没有监控没有人流量,可控。确实是个好的伏击地点。 左右各三人,皆是人高马大的壮年男子, 身上衣着普通难怪那前台的小姑娘瞧不出什么端倪。 狭长的地形其实不利于他们这样的壮汉施展, 但却很适合盛灼。 思绪间, 两把闪烁着凛冽寒光的长刀朝盛灼劈头盖脸地砍来,她一脚踩在地上那挣扎着要起来的男子胯-下,伴着一声撕心裂肺地尖叫 盛灼脸上勾起骇人的森森笑意,手中的棒球棍从一个犀利的角度牵扯住了两把长刀, 右手握拳身形灵敏。 你来我往的交战只持续了三四秒钟。 盛灼已经退到了右边的走廊中。 面前是两个茫然捂着脸的大汉, 他们身后还有三个挥舞着长刀无声奔驰而来的同伙。 现在她不再腹背受敌,至少后背是安全的。 不算地上那捂着裆部脸上通红青筋暴起的男人, 剩下的五个壮汉杀气腾腾地冲过来。 就在这时,从左边走廊尽头却突然出现一个穿着浴袍的男人,似是听到惨叫声出来看热闹的,脚上的拖鞋都穿反了。 啊... 看到几个大汉围着个小姑娘,男人顿时燃起熊熊的保护欲,气沉丹田怒声喝道: 喂你,做乜嘢嚟喇?我要报警喇! 几个杀红了眼的男人怎么可能停下,唯有最后一个男子瞪着双牛眼回头把长刀一比划,吼道: 逼崽子看你-妈看!赶紧给老子滚,剁你老二信不信?! 瘦鸡似的男子脖子一缩,胯-下凉飕飕的小风吹过,膝盖一软,就差连滚带爬地往回退。 脚底一滑,半个脚掌从拖鞋前口蹿了出去。 他还哪敢逗留,就这么吧唧吧唧地尥蹶子狂奔而去。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自然没看见那个被围住的小姑娘助跑几步,踏上了墙上的壁灯,一脚便踢翻了个彪形大汉。 几分钟后,酒店走廊里倒了一地,有的捂着裆部有的抱着头,堂堂八尺男儿个个眼眶通红...被揍的。 第164章 罪魁祸首早已沿着右侧走廊的房间门,伏下腰躲过猫眼一溜小跑回到了自己房间。 不出两分钟,估计是有人通知了前台,小姑娘带着保安上来了,走廊内响起清晰响亮的尖叫声。 盛灼微微一笑,将手边棒球棍上未干的血迹仔细擦拭干净。 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盛灼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任由温热水汽将她淹没起来,她脑海中默默想着对策。 刚刚避过猫眼是怕有凑热闹的旅客堵在猫眼后看。不过那可躲不过监控录像。 一旦有人报警,自己势必要接受警方盘问。到时候又是一堆事。 当初找个人多的地方,本意是想让那些人投鼠忌器。没成想温白压根也没想让这几个手下完好无损的回去,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阴招来嚯嚯她。 等盛灼洗完澡,外头还是闹哄哄的未曾消停,随即她将房门轻轻打开个缝,就听一个粗犷憨厚的男子哭着求道: 活菩萨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哥几个就是买了刀寻思玩玩,真的!就是玩儿! 什么?头上的伤真是我们不小心撞得!你可别听那些瘪犊子瞎放炮,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你别报警,求你了!你报警我们不就得去蹲局子了么?我们几个刚从北边下来寻思旅旅游! 这时,又传来了前台小姑娘的轻呼声: 哎你可别抱着我腿啊! 听到这,盛灼长长地吁了口气。 看来这些人并不想自损那八千。 第二天。 盛灼在前台小姑娘诡异的眼神中,办完了退住手续,收好押金,拎着行李箱赶紧撤了。 昨晚的事肯定是私了了,毕竟酒店内发生这样的事,又是刀又是血的,大晚上再呼啦啦来几台警车。 酒店的生意就不用做了。 不过瞧那小姑娘沉默中带着点恐惧的眼神,想来是她看过酒店的监控了。 一觉过去依然热血的小义来接她,二人直奔方舟公司的写字楼。 给方煜发信息说来车里说。 等在楼下的停车坪上,盛灼隔着层防窥车窗,眼睛从楼下进出的人身上扫过。 看起来都挺正常的。 不过看那曲风生那么牛的跟踪技术,很难保证不是遗传。 于是她强打精神继续扫描。 她的目光猛地一定,躺在座椅上的身子伏在玻璃上。 真的没看错。 那个穿着身白色连衣裙的苗条女生,戴着个大眼镜。迈着欢快的步伐走进了写字楼大门。 是孟萧夏。 热血小义见状以为有什么危险,唰的从手箱里掏出把枪,老大咋了? 盛灼缓过震惊的心情,面色复杂地回头。 你把枪给我放下。 谁知道他练过还是拿这东西壮胆。 啊孟萧夏啊,方煜女朋友。 理清了来龙去脉的热血小义哈哈一笑。老大没来的时候他也没意识到曲明东的厉害之处,现在猛地知道了,难免神经兮兮的。 哪知是这么个简单的事情,旋即放松地笑起来。 盛灼顿时生出一种世事难料的恍惚感。她还清楚记得在学校时孟萧夏确实说过喜欢方煜。 竟然真的在一起了? -------- 没想到她没见到方煜,倒是先和孟萧夏喝上了咖啡。 方煜说他还要忙一会儿。又听说你出来了,是我求着他让我来见见你的。 孟萧夏曾经脸上满是痘痘,一副醉心于学习的样子,而今已蜕变得落落大方,面上画着淡妆,显得格外乖巧。 盛灼听出她语气中的紧张和拘谨,回应她一个温和的笑容,没事,没想到你真和方煜在一起了,恭喜呀。 说起少年时念书的事情,孟萧夏不由羞赧地笑笑,语气跳脱了不少,但还是略显客气地说道: 我们也是上大学之后又联系上的...我在兴湖念书,离这还是挺远的。他一直都很忙,我有时间就来看看他...这次可不是就凑巧了么,碰上你了。 盛灼笑着喝了口咖啡。 你说当初他好好的保送不去,非要自己参加高考。最后还报了个这么靠南的大学...唉听说他家里都为这事闹翻了...倘若那时去了a大,我们就离得近了。 孟萧夏带了点埋怨的意思,估计是紧张,是以不停的说话缓解尴尬。 盛灼见她忧愁起来还是和少年时一样,想起高中三年的时光,过去这么久能记起的都是些有趣的事。不禁心头一暖,旋即安慰道: 命运无常,也许他去了首都你们还走不到一块呢? 也对!孟萧夏笑了起来,嘴角荡着两个甜美的酒窝,又神色揶揄地问盛灼,你猜方煜当初为什么不选择保送了? 第165章 其实,四年前自首前夕的那个夜晚,盛灼给方煜打电话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就能猜个大概。 但她还是挑起一个好奇地表情。 他跟我说,当年他看你坚决不保送。他觉得没面儿了,也要通过高考证明自己的实力!孟萧夏谈吐间皆是对方煜如此幼稚行为的嫌弃。 可眉眼间又是满满的爱意。 当时高考好像也是要考a大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改了志愿...问他也不说... 盛灼微微一愣,显然这位陷入爱河无法自拔的孟小姐还不知道方煜在为自己做事。 既然不知道,那还把自己邀来喝咖啡。普通叙旧也就罢了,从坐下开始便三句不离方煜。 这个很喜欢脑补的小姑娘,不会是脑补了什么自己和方煜的不正当关系吧。 不过也很可疑,自己出狱后不老实在北方待着,千里迢迢来找方煜。 约莫也是方煜没提前和孟萧夏说起这事,碰到正牌女友随便想约个晚饭什么的...方煜再推辞一下...禁不住小女朋友的撒娇墨迹,便把自己给卖了... 全然忘了盛灼也是个女生。 还是个刚出狱的被孟萧夏脑补过和方煜学神照亮学神情节的女生... 其中曲折方煜也不是很清楚,孟萧夏也迷迷糊糊的,盛灼作为唯一的局外人却已大概猜出个八九十。 盛灼想通了,孟萧夏这是刺探敌情,连带着正宫女友宣誓主权来了。 看着孟萧夏扭捏的样子,盛灼自嘲地笑笑。也是,自己这个故意伤人入狱四年的罪犯,又有什么可叙旧的?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盛灼拿起手机,轻声问她。 啊?孟萧夏没反应过来。 我说过我喜欢女生。 第83章 洛香 孟萧夏肉眼可见地怔愣了好久, 才笑了一下。 你可别忽悠我了,我都快毕业了。要是再看不出来你当时是逗我玩的, 这大学不是白念了? 说完她似乎是想起来眼前这个曾如皓月般夺目的人,没上大学。 不知是否触及了盛灼的伤心往事,她咬咬嘴唇,不再说了。 我可没逗你玩。盛灼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大学的事情,姿态从容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孟萧夏只是扯扯嘴角,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说的样子。 看。盛灼唤她。 抬起手机, 点亮了屏保。 这我女朋友。 孟萧夏傻傻地看着手机屏保上双手抄兜斜着看过来的女人,觉得有点眼熟。 可盛灼真的喜欢女生并且有了女朋友这件事,显然是把她的脑袋震得不轻, 是以那股熟悉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并未激起什么浪花。 这...孟萧夏轻轻捂住嘴, 说不出话来。 旋即她便反应过来为何盛灼要将这样私密的事情告诉自己,孟萧夏深深吸了口气, 面上显现出羞愧的难堪。 不好意思盛灼...让你看笑话了。 盛灼轻笑着摇摇头。 孟萧夏见她这般成熟的表现,衬得自己好似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高中时一年的同寝时光在她脑海中闪过。 那是发着光的一年。 好多人都羡慕自己可以和盛灼一个寝室。 想起她每每回寝问题,盛灼低头读题时温和的目光。又想起盛灼开解她帮她递情书。 其实当时很多嫉妒盛灼的女生, 都在背后说她冷冰冰的不知在兀自清高些什么。盛灼的新闻出来后, 班级群里更是炸了锅。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嗤之以鼻。 鲜少有人...不几乎是没人站出来为盛灼说话。 孟萧夏作为班级里接触盛灼最多的人, 蜂拥而来的同学探究和那日记者的采访。 彻底将她吓傻了。 待她终于在某个午后,惊觉盛灼怎么会偷东西?怎么会因为被撞见就将人打残? 贫困生申请奖学金盛灼都不报名。 那可是整整一千块,免费得来的她若真的那样缺钱又怎么会拒绝?还说什么她自己可以挣钱了,把名额让出去给其他同学。 可那时...已经没有人听她讲了。 盛灼的事情好像就是无聊暑假的调味剂。暑假过了, 也没人再关注了。大家纷纷投入到新奇的大学生活中, 听到孟萧夏说起盛灼。都会厌烦地问提那个劳改犯干嘛? 她知道,都是徒劳的。这无法证明盛灼不会犯罪, 更没办法将盛灼从牢狱里救出来。可是她就是觉得好像自己亏欠了盛灼一样,拼命联系昔日的同学讲述盛灼是个多好的人。 直到和方煜说上话,她才终于找到一个同样相信盛灼的人。 一来二去,两人走到了一起。 而当真正坐在盛灼对面时,她才意识到四年的牢狱生活究竟是怎样的磋磨。 思及此,孟萧夏不禁嘴唇轻颤,险些落下泪来。 对...对不起。她捂住脸,我只是压力有些大。 第166章 盛灼颔首表示理解,因为方煜? 孟萧夏点头,破碎的声音从手掌间传出来: 他还没毕业,就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你不知道以前的同学们有多崇拜他,称他是一高的骄傲,还说什么等毕业后施展开手脚,肯定能上福布斯... 盛灼垂下眸子,搅了搅手中的咖啡。 苦中作乐地想:那你可得好好感谢我,让你拥有了一个福布斯预备役男朋友。 方煜自然是万里挑一的经商奇才,从高中时拿她的钱炒股获利那么多就可见一斑。不过没有她后来的那通电话,方煜也不会坚定地走上这条路,更没机会做的这么大。 所以你害怕?盛灼问。 我能不怕么?现在他在学校还好,等他真的毕业了,到时候天高海阔...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太普通了...孟萧夏边说便薅着头发,肉眼可见的苦闷。 最近我吃吃不好,睡睡不好,头发都要掉光了! 其实孟萧夏还是曾经的她,那个善良跳脱的小姑娘。四年时间可以改变一个身遭剧变的人,却无法改变一个在大学校园中的女孩子。 但是这些年毫无交集的时光给她套了层疏离的壳子,她躺在这壳子中,又在爱河里浮浮沉沉晕了船。 难免有些失了理智。 盛灼眼睁睁看着她又薅下来好几根头发,沉吟片刻,模仿出那夜阿枭说教时,高深莫测的表情: 你看天上的星星都差不多,但其实每一颗都不同。它们散发着属于它们自己的独特光芒...这和人是一样的,无论美丑不讲善恶,都有他们的独特魅力... 盛灼是按照在狱里时随便找来的情感读物上背出来的。 孟萧夏表情微微呆滞。 既然方煜喜欢你,你就一定有值得他放弃整片森林,而选择你这棵小歪脖树的闪光点... 盛灼觉得不能太僵硬所以结合了实际,将两个主人公安了进去。 可怎么感觉...怪怪的? 于是她补充了一句: 森林是指,现在方煜已经无限接近天高海阔了,他身边的追求者可不少...毕竟年少有为前途无量...但他还是对你... 对上孟萧夏愈发幽怨的眼神,盛灼编不出来不了。 噗。眼角还带着晶莹泪花的孟萧夏扑哧的笑出来,你才是小歪脖树呢! 盛灼叹气。 为什么要让她这个整日刀光剑影的黑恶势力大姐头,来安慰一个为情所困的小女孩呢? 关键是她自己的爱情还正走在夭折的路上呢。 孟萧夏擦擦眼角,你说得对。我-干嘛要凭空揣测他,他明明就在我身边,我明明一伸手就握得着。 盛灼将咖啡一饮而尽。 有用就行。 爱情都是你们的,这杯苦咖啡还得我自己喝。 浪淘尽身世 梦中不记得我们如飞絮 时代轮回翻身迎头痛聚 长情像山水 但山歌散失各自人生里 宁愿沉默相对或者归去 同在天地找过客的家 同用岁月占命里的卦 期望的福气 寻觅的归宿为何偏差... 沉默间,咖啡厅中间的电视机上,播放了一首粤语歌曲。 一位身着绛紫抹胸礼服的女明星,站在雾气腾腾如梦如幻的舞台中央,肤白如雪眉眼精致,细长的眼睛微阖,显得有些凉薄。 随着音乐轻微摇晃着婀娜的身子,歌声婉转动人。长长的卷发令她看起来好像一只灵动魅惑的海妖。 她粤语咬字清晰标准,赢得了咖啡厅内本地人的赞赏。 唱到动情处,蹙起眉头。兀自升起一股我见犹怜的脆弱感,偌大的咖啡厅上一刻还在窃窃说着好听、唱得不错。现下却都安静下来默默欣赏。 一曲终了,向来静谧的咖啡馆里竟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孟萧夏安静地听完,转头对盛灼感慨笑笑,没想到吧。 盛灼点头。 看向电视机里的洛香。 洛香去娱乐圈是她和方煜一手操办的,她确实没想到短短两年时间,洛香会火到这个程度。 唉,世事无常啊,谁能想到呢? 孟萧夏看着电视上正鞠躬谢幕,巧笑嫣然的洛香。 谁能想到呢?昔日休学卖唱不知踪影的洛香,会成为站在闪光灯下熠熠生辉的大明星。 而那个曾站在学校金字塔顶端神话般的人物,却落得这般凄凉下场呢? 盛灼自是明白她的意思。 此时两人坐在这里,看着电视上的洛香。似乎那一年东拼西凑的小小寝室,又重新相聚在了一起。 她正好过两天在g省有个演唱会。本来都没票了,但是她那个超级牛的粉丝站站长又放出来一批。方煜没空,你要去玩玩么?孟萧夏表情柔和了很多,忽然问道。 盛灼摇摇头,过几天还有事情,我这次来就是找方煜办正事的。 第167章 孟萧夏也笑着点点头,眉眼间一片清朗,再无阴翳,好,那我们以后也常联系。 ------ 送别孟萧夏,又和方煜聊了一会儿,信息差不多交换完毕之后,暮色降临。 盛灼在路边随便找了个招牌破烂的小旅馆。 洗过澡后,她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将音量调高,拿出纸和笔。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曲明东不是冲她来的。 即使他临走前坑了自己一把,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还不至于让他惦记这么久。 如此卧薪尝胆,刀尖必定是冲着青枭。 此时,电视里正放着娱乐新闻。 日前,由蓝狮子会组办的第十届企业家慈善大会在首都召开。现场群星璀璨,代表着长江、富力等老牌企业的商界老将悉数到场。更有在近年异军突起独领风-骚的中北制药新任继承人... 首都... 盛灼看着手里画着的省城势力分布图,突然感觉好遥远。 首都和s市,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却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罩子隔成两个世界一样。那里是国家最繁华的经济中心、政治中心,一定有着地方省市见识不到的卧龙凤雏幼麟冢虎。 地也繁华,人也繁华。 她忽地眯眯眼睛,拿起遥控器啪的一下把电视关了。 太遥远的东西就不要去肖想。 第84章 棋局 房间内陷入了突兀的安静。 盛灼在纸上写写画画, 不到两分钟,她有些烦躁地将笔扔在本子上。 给阿枭打了个电话。 第二遍响铃的时候, 才被接通。那边歌舞喧嚣,强节奏的音乐猛地钻进盛灼的耳朵,震得她将手机离得远了些。 你们先喝我接个电话。遥遥地听阿枭喊了一句,再说话时周围便安静了许多,怎么啦顺利么? 盛灼料想到那边正玩儿的尽兴,若是平时, 她说什么也不会扰人雅兴,只是如今事态似乎隐隐偏离了轨道。有些事情还是早点处理比较好。 曲明东和贺仙仙在g省聚头了。 盛灼只一句话,阿枭那边似乎便走到了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 听筒里只能听到他不规律的呼吸声。 可能是喝酒了。 盛灼眉头一皱,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不要继续。 然后呢?听起来阿枭还是理智状态。 盛灼思量片刻, 还是把在g省遇到的事情同他讲述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冲青枭来的? 阿枭问了一个和浅显的问题。 曲明东是在临走前坑了我一把不错,贺仙仙又添了把柴火。但是客观地说, 这对他们来说只是抬抬手的事。 盛灼的目光看向窗外,玻璃上的污垢将窗外的街景涂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彩,像是拨不开的迷雾。 我还不足以让他们整整四年都记恨。曲明东没有出国, 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贺仙仙再次选择和他合作, 我估计也是压上了全部身家...如果作为幕后之人, 搞垮青枭,他们就能在预知到结果的前提下,最大化的接手青枭的全部! 阿枭不说话了,传来了打火机的声音。 盛灼目光如常。素日里抽烟, 就是为了那点心理安慰, 她并没有烟瘾。相反,连着抽上三四根还会恶心难耐。 是以眼下倒没怎么想抽烟。 应该说, 自从来到南方以后,远离了s省,她就很少抽了。 现在的青枭...阿枭含含糊糊地声音响起,话语间似乎还带着些不屑的笑意,是他们能碰得起的么? 盛灼沉默片刻,那警察碰得起么? 阿枭顿了下,警察? 现在的青枭,在省城地下说一不二,这我明白。他们难道不明白么?盛灼淡淡地说,省城本土他们已经浇灌不出什么幼苗了。外地自然也不行,强龙不压地头蛇。胆敢贸然从外部切进来,就是一个死字。 阿枭没说话。 当年他们几个人悄悄的来到省城,还挑了个群龙无首最为混乱的东城,目的就是躲避省城地下的视线。 若是整个青枭从仪阳一股脑地迁过来,不用等酒吧装修完,他们就得站着来躺着走。 更遑论他曲明东若是,在这个四足鼎立无比稳定的时间点,进入省城。那么他便是整个省城地下共同的敌人。 他们也需要休养生息,算算时间曲明东在南边安顿下来,海生集团也将将从困境中挣脱。再到二人一拍即合决定搞点什么事情...也需要个一年吧。 一年,青枭已经在省城站起来了。 盛灼又轻又慢地说,仿佛一边理清头绪一边喃喃自语。 四年前的失败,就宣判了他们如果想要东山再起...需得一万个小心。务必要...一击毙命。 盛灼眯起眼睛,就好像眼前已经出现一条模糊的线,它正在缓缓变得清晰可察。 第168章 与外人合作或是自己动手,都有翻车的风险。人心难测,他曲明东就是感触最深的那个... 我思来想去,最稳妥也最严酷的方法,就是借警方的手。才能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那条线开始显出崎岖的形状。 而且这个警方,还必须是省城其他势力都惧怕的。才不会在青枭倒下后,贸然钻出来吞掉这块蛋糕。否则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盛灼将双脚-交叠放在茶几上,脑海中已经大概猜到了曲贺两人的心思。 可是...阿枭的声音依然轻飘飘的,夹杂着一丝紧张,更多的却是自信满满的底气,丫头,你看你也不联系我。你手上的消息大多是些下边人都知道的。 盛灼抿抿嘴唇,预感到接下来阿枭要说什么。 我们在去年就已经和省里面的领导搭上桥了。阿枭低声说,咱们市那个刘局长,那是一口一个哥得喊我。他都快比我大一轮了。 盛灼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刘局长,原来不是刘副局长么?和曲明东一明一暗地任由曲明东在省城撒欢。 现在就升局长了?又和阿枭...她有理由怀疑,那个刘局长,和省城地下的势力都有勾结。 不仅做了黑警,还是个两面三刀心思诡谲的主。 此人不可信, 盛灼皱起眉头。 也是在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出狱以来,在青枭的地位水涨船高。纵然如此,她也不过是在筹谋自己的事情,并未掺和过多的社团事物。 从而,忽视了青枭本身的属性。 以及那些在四年前她领教过的黑色领域。 当时只觉得青枭做什么买卖与她何干,那么如今呢? 自己再次回到青枭,还能置身事外么? 她的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回想起来,那些鼓鼓的,按下去却面面的书包。 这样不行。 盛灼在心中对自己说。 可到底哪里不行? 他也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阿枭呼出一口烟,在手机听筒中传来的风声,有些悠闲的意味。 闲来无事逗弄逗弄,你哥我心里有数。 盛灼张嘴正欲说话,就听那边传来呼唤阿枭回去的声音。 阿枭应了声,旋即笑着对盛灼说: 风水轮流转,他们若还敢再来,就让他们在坑底彻底躺平。你在那边也放松放松,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 盛灼低下头,有些无力地将头抵在膝盖上。 如果是能和省厅搭上桥,那当然是很好的。 因为自己的计划可以按部就班。 也意味着阿枭可以安全。 强迫自己忽略掉心底涌上来的焦躁,盛灼就阖眼弓着背,错综复杂的信息流再次出现在她脑海中。 ...... 若是给曲明东四年时间,再加上海生的鼎力支持。二者相辅相成,难道搭不上省厅么? 曲明东会想不到么? 他可能真的想不到。 从龙虎堂内斗到后来踩着青枭的脸面挑衅警告,直到最后那个夜晚,一步步彻底走向绝路... 怎么看,他都更像个有勇无谋难成大器的。 他会预测到青枭现在的规模么? 四年前他对青枭不屑一顾,四年后吃过教训他就聪明了? 不对...盛灼轻声说。 还要再往前推一推 他曲明东怎么会吃得下这四年的苦头,失去一切从头再来? 他会么? 不排除他真的成长了,但盛灼从不忌惮以最坏的一种可能性去揣测敌人。 也许... 还有一个人站在阴影中,执棋子拨弄棋局? 温白? 盛灼第一个想起她, 但是盛灼入狱那件事后,温白面对众人的怒火只是说了句都是贺仙仙逼我的便成功甩锅。 贺仙仙就算是个二五仔也明白这是被人当做枪使了。可以说贺家的落魄一半都要归功于温白。二人这几年的关系,已经随着温白想进入地下的举动,而降到了冰点。 互撕都是常有的事。 可能性不大... 贺雄? 红風? 山魁? 她停顿片刻: 曲正平? 抑或是 黎清刚? 这些人名一个个闪过,他们不仅仅代表他们自己,还代表着他们领导的部下。 盛灼尖利的牙尖狠狠抵在舌头上,那条线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清晰,下一刻又陡然笼上了层大雾。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自己的棋局是被打乱了, 幕后之人又何尝不乱呢? 且看着吧,总会露出更多的马脚来。 思及此,盛灼长长吁了口气。深知坐在这里干想也不是那么回事。 至于贺仙仙,她以及他们可能都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这边,知道方舟公司与自己的关系。 第169章 未探知深浅之前,必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个都会好好的藏起来,像老鼠一样。 唉...可惜了,盛灼伸了个懒腰,还想着找你玩玩呢。 -------- 果然,翌日盛灼便收到了小义的消息。 说贺仙仙失去踪影了。 但同时曲明东一家却还如往常一样,上班的上班、去美容院的也不耽误。 这虚虚实实的,倒是把盛灼逗笑了。 折身便进了一家大型购物商城。 再出来时,便是白色长裤,罩一件蓝色防晒服,脚上踏双粉红色运动鞋。长发用一丝巾裹住,露出一张黝黑干巴的脸。 勾背塌腰,走路急促且外八。 浑然成了个追求时髦的中年妇人。 走上街道,立刻便与匆忙的行人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出一点出挑的姿态来了。 第85章 远哥 在街上闲逛了一圈后, 盛灼打车来到了东郊的工业园区。这里是曲鹤溏上班公司的厂房。 天色终于彻底暗下来,盛灼换下显眼的装扮。沿着高墙下的阴影踮脚走去。这里聚集了不少生产厂房, 一幢幢白色的建筑物铺陈开来,若不是小义提前告知了位置,免不了一通乱找。 通达外贸的厂房并不大,高墙上缠绕着通电的铁丝网。从外头听不出什么名堂,盛灼寻了相邻的建筑,从后墙悄无声息地站到高处。 厂房内竟是漆黑一片, 偶尔会有巡逻人员打着手电一晃而过,而且照频次来看,看守十分严格。 真正打消她进去一探的念想的, 还是那十几条体格健硕的大狗。在外墙与内院之间,用铁栅栏隔开了五米的空间, 饲养着这些凶恶的比特犬。 它们好似很兴奋,互相撕咬着。不断冲路过的巡逻人员大叫。那极具压迫力的身体扑在栅栏上, 引得那栅栏不断晃动。 盛灼面色沉沉,盯着那些过于亢奋的比特犬。 好像是经过特别训练,使它们彻底褪去了温良的基因, 即使没有主人命令也缠斗在一块。 若是人掉进去, 不出几分钟便会被撕成碎片。 沉思半晌, 盛灼还是放弃了。 从厂区走出来,盛灼一头钻进马路边的树林中疾步往回赶。 通达外贸的不寻常令她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公司是曲鹤溏大学同学的父亲创立的,在南方经营了十多年。按理说曲鹤溏破产后投奔老同学也说得通。 可有哪个外贸公司装衣服货物的地方,会饲养这些禁犬?还将它们训练成这般好战的样子? 外贸公司...要走海关的。 这会是曲明东计划的一环么? 将换下来的时髦大妈装随手放在一个农户门口, 盛灼终于穿过密林走上了宽阔的马路。 其实...还有个问题。 盛灼喃喃自语。 如果把曲明东发现方舟公司为前提...那么稍加打听便知道方煜和我的关系...那为什么还要让贺仙仙在这个时候来呢? 如此曲明东不就暴露了? 还是用来欲盖弥彰转移视线? 盛灼蹲在马路边, 觉得自己好像还忽略了一件事情。一时半会儿倒还想不起来。 现在让小义和自己接触会将不必要的视线聚集过来,所以盛又蹲了好一会儿才逮到辆出租车。 向司机师傅打听了市里最大的酒吧, 再稍加引导。司机是本地人,便一路上滔滔不绝地说起那位酒吧创始人传奇的一生。 下车时,盛灼基本可以确定这家名叫迪恩的酒吧,也是沾染黑色颜料的,至于深浅,从一个出租车司机口中倒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走进喧嚣的酒吧,盛灼叹气。 这一趟南行之旅,不像是来迁公司的,倒像是来查案的。 她没什么经验,正想着那些瘾君子如何买粉。就见门口又呼啦啦进来十几号人。 俱是奇装异服,看着就不像正经人。领头的是个矮瘦的男子,三十来岁,大晚上还戴着副墨镜。双手抄兜极为狂妄地抽着烟。 远哥! 远哥好! 远哥又精神了! 络绎不绝地招呼声四下响起,盛灼眼波微动。 这难道就是酒吧的老板? 司机大叔口中的...g市陈浩南? 远哥笑着回应,偶尔和几名相熟的客人插科打诨聊几句。正巧走到盛灼旁边的时候,转头和身旁的手下低声说了句什么。 粤语,她听不懂。 但是声音,却相当熟悉。 怎么听... 怎么像那晚在酒店打抱不平的男人。 盛灼疑惑地看着远哥离去的背影,当时那个男人可是被一嗓子给吼跑了啊...脚丫子还出溜了一半出去。 那吧唧吧唧的拖鞋声,盛灼印象深刻。 由于当晚被挡着并未看见那男人的长相,是以现在盛灼只是猜测。 当她劝说自己可能是音色差不多的时候。 第170章 她瞥见远哥消失的二楼,有几个高大的壮汉一闪而过。 盛灼呆了。 也终于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 温白派来的那六个人,酒店一夜后就再也没出现了。她最初还警惕了会儿。可眼看着事情越来越多,也就没在意。 他们这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白和这个远哥认识? 盛灼正想着,却猛地听见楼上传来一阵玻璃酒瓶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几声闷厚的叱骂。 正好切歌,即使隔着层门,声音也稳稳地传出来。 盛灼心神一动,寻了个靠楼梯的角落。拉低鸭舌帽竖耳倾听。 可惜音乐声太大,没有收获。 隔了近半小时,她才看到那六个人鱼贯而出,一个个像是霜打的幼苗,蔫头耷脑地去了另一个房间。 二楼是玻璃围栏,因此盛灼清楚地看见那些人身上衣物浸湿,一晃而过之间似乎还在脑袋上看见了血迹。 盛灼微微一笑。 踏上了楼梯。 她的本意是想来这南边酒吧看看有什么新型的毒品,需得那种近年出现、供不应求的才好。 却不想还有这种意外的收获。 做咩啊,靓女。 楼梯上方的小弟拦住了她,轻佻地眼神上下不断滚动着。 我找远哥。盛灼摘下鸭舌帽,理理凌乱的头发,冲小弟微微一笑。 那小弟咽了口口水,示意她进去。 盛灼推门而入。 还未站定一只还未喝完的酒瓶迎面砸来。她没动弹,静静看着那酒瓶摔在门边一寸的墙壁上。 看清来人,屋里的十几个男人微微一愣。目光下意识地飘向坐在沙发上扔瓶子玩的远哥。 远哥我是来感谢您的,盛灼神色激动,像是见到了活菩萨一般,那晚在聚庭酒店,就是您吼了一嗓子才救下我一命! 说着往前走了几步。 那远哥似是被这一出吓着了,向后缩了缩,你站那。 有点拗口的普通话,但不妨碍盛灼听懂,并立刻站定。 脸上挂起人畜无害的微笑,张开双手,又拍拍裤兜。 表示自己没带凶器。 你就是那晚上被他们追着砍的? 远哥话语间带着浓浓的猜疑。 似乎在说我这么大个老大,都被吓成那个逼样。就凭你,还能有活口? 六月十四号,晚八点。七楼走廊。你当时说的是... 盛灼有板有眼地复述当晚的事情。 停。远哥生怕她说出什么有损形象的事情,急忙打断,我看你也不是本地人,怎么找到这里的? 谅温白那些手下也不知道她的底细。 盛灼旋即露出尴尬的神色来,我是来酒吧玩...才看到您的...就是因为在北边溜冰欠了钱,刚出狱,就被这些收高利贷的盯上了。 她的话没说满,留足了想象空间。 一时间屋内的众人面色古怪。 又是溜冰又是出狱。 还高利贷... 有的人微微摇头,和身旁的人笑着感慨人不可貌相;有的则放肆地舔舔嘴唇,想着待会儿去楼上来一炮...... 那远哥也没想到这样漂亮的小姑娘,犯罪经验还挺丰富。在不知不觉间放下了些警惕。 感谢您的同时,也是来投奔您的。 不等远哥说话,盛灼便抢先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噗。 屋里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接着众人纷纷笑起来。大多眼神轻浮不屑,嘴里说着粤语。 不用翻译盛灼也能猜出来。 估计是在说她不自量力异想天开巴拉巴拉...... 远哥也笑着点了根烟,一双眯起的眼睛藏在烟雾后,叫人看不清那眼底的情绪。 盛灼也笑了。 不是为了营造视觉冲突,单纯是笑场了。 因为她想起七年前,她也是这样站在黎清刚面前。背上扛着七十万巨额债务,拼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与令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演戏。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熟悉的场景,仿佛七年前稚嫩青涩的那个盛灼,就站在自己跟前似的。 良多感慨啊。 理不清心里的滋味儿,她便笑了。 下一刻,她身子微伏冲向距离最近的瘦高男子。 只一拳,那男子便倒仰过去。 几个人见状也聚过来,盛灼在他们之间灵活得像只鬼魅。细长的四肢被运用到了极致,躲避时翩若惊鸿,出拳时又如同有着拔山扛鼎之力。 不过十几招,那些男子身上多少都挂了彩。 直至屋内响起子弹上膛的声音。 盛灼才停下单方面的戏耍,高高举起双手退出来。 身后一个黑洞似的枪口正对着她。 别激动远哥,我是真的想跟着您。盛灼声音平稳,丝毫不见喘,北方我已经混不下去了,实在是走投无路。 第171章 远哥手里的烟已经快要燃尽,长长的烟灰还杵在上头,凝成一个僵硬的形状。 他盯着盛灼,眸中盛出晦涩的波动。 我这人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喜欢用点刺-激的药,要是远哥你能接受,我温白这条命就是你的! 盛灼面不改色,适当抛出一个足以致命,也足以让她被死死控制住的缺陷。 看着盛灼,远哥忽地大笑出声。 好! 盛灼面色一喜,却又听他说: 若是以前,我说什么也要留下你。现在可是不行咯... 盛灼眉梢微挑,小心地走进。然后在远哥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见状四周的小弟们也没在意,除却几个严肃地站在远哥后头。其他的都该玩玩该喝喝不再关注这里。 远哥是觉得我麻烦?盛灼继续编,我们江湖人都爽快,我也跟您交个实底。我北方那些仇家也不是什么大角色。您也看到了...那六个人简直不堪一击,对您来说只不过是... 不,远哥摇摇头,甚至给盛灼倒了杯酒,我不是担心介个。 盛灼一顿。 最近抓的太严了。远哥又递来根烟。 盛灼接过,神色陶醉地凑上去细细闻。尔后好像不舍得抽似的小心夹在耳后。 说实话远哥,我来自北方地下最繁荣的s市。没听到什么风声啊... 远哥用微小的幅度摇摇头,讳莫如深道:我们这边都抓进去多少人了,之前我对家。那么大个帮派,一夜之间...全没了。吓人不? 要不是我在那里头有个卧底正好卧病在家躲过去了,我到现在估计都不知道他们去哪了。没有一点动静,凭空消失了。 盛灼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凭空消失没有惊动任何人,代表着什么?不仅帮派主干人物进去了,连些四散下去的小角色都一网打尽了? 唉,我身体从小就不好,我就羡慕能打的人。远哥面上浮出些感慨来,咱俩也算是有缘,那天晚上我也是突发奇想约了个鸡...怕引人注意,就叫手下都等在楼下了... 盛灼无语,是怕引起老婆注意么? 那伙人我也是花了点心思才给挖出来,远哥语重心长地说,我看你还小,你就留在g省吧。还能安全点,我总觉得,现在他们要往北边收网了... 这番真心诚意的劝告,令盛灼感动得两眼泛起泪花,哽咽着说,远哥,我自小双亲都去世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 远哥当即露出慷慨的大度,伸出手臂就要搂过来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却又听盛灼说: 远哥我想搞点猛的。 远哥酝酿好的情绪被打断,一时有些混沌的大脑花了点时间才搞清楚这个猛是哪个猛。 咳...那东西我这边都不碰啦,你要是真想要,我可以找人带你去试试运气。 盛灼眼睛一亮,北方没有的新玩意儿么? 阿,有吧。我记得有货运去北面的。红牙,没听过? 远哥看向盛灼。 红牙?北面都卖断货了,这两年刚出来的,我还没尝过呢。旋即盛灼便跃跃欲试地站起来。 远哥目光中凝起了一股名为宠溺的腻人神情,我让人带你去。 还是别叫人想到远哥你头上了,我自己去吧,盛灼忧心地皱起眉,又怯懦地瞄着男人,我...我明天还能来么? 远哥欣赏地看看她,点点头。 出了酒吧,盛灼拉低帽檐按照远哥给的地址走去。行至一个曲折的小巷内,她折身攀上了矮墙,宛若一只灵巧的狸猫在屋檐间腾挪。 不肖片刻,便消失在幽暗的老城区内。 几经辗转,不知自己走到什么地方的盛灼,随手从路上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邻市。走高速,现在。 第86章 精修图 司机师傅将墨镜从鼻梁往下扒扒, 从后视镜里瞧了瞧盛灼,用g普说:好远的。 盛灼将一摞红彤彤的钞票摆在手箱上。 司机将墨镜一推, 点火挂挡,奔着把油门踹进油箱的力道,老式桑塔纳一顿震颤后,嗡的一声蹿了出去。 盛灼默默翻找出后座的安全带,扣上了才给方煜打电话。要他们现在就收拾东西马上走。 原定就是这几天搬走,一些公司资料都整理好了, 员工的心理工作也都做好了。 是以方煜也并未多问什么,说了声好就开始着手准备。 盛灼看着出租车脱缰野马般冲进高速路口,才微微松了口气。 笑话, 都是千年的狐狸还玩什么聊斋。 那个远哥,说不定已经开始查她了。 再不走, 她的下场就和温白那六个手下一样。估计这辈子都走不了了。 第172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这个道理。 任你在自己地界儿多牛气,去了别人家, 就得老老实实地收敛羽翼。一个城市的底蕴是不容挑衅的,况且盛灼此次又是单枪匹马,很难说不会出意外。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单枪匹马, 远哥才会放松警惕, 任由她出了酒吧。 盛灼看着窗外滑过的模糊光景, 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保。 温白此次就派来六个人。 都是些外强中干的瓷花瓶。 这么好的机会。稍稍用力就可以将自己留在南边,她竟不心动? 还装成一副手下窝囊的假象。 盛灼揉揉不知何时笑僵了的脸,想到袁一好像念书的地方在中原地区。 正好在回去的路上会经过。 两天后。 盛灼在袁一的大学前停下脚步。 这是座二本大学,可雕梁画柱的拱门依旧大气, 门前有一大片水泥地, 接送学生的车辆走走停停。 盛灼看着一个个同龄人或挽手或说笑地进出,他们脸上洋溢着通透的笑容, 穿着颜色大胆时髦的裙子。 无忧无虑地向世界展示她们最好的年华。 她一时间,竟看得有些痴了。 走进校园,晚风习习。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通向尽头的人工湖。道路两旁栽种着高大的树木,有风袭来,摇起阵阵枝叶沙沙作响。树后是被绿色网格围起来的体育场,少年少女们嬉戏玩闹的声音不绝于耳。 盛灼近乎贪婪地汲取着视线之内的一切色彩。她不是没有在网上搜过j大的校园。照片上的j大要比眼前的一切更美...可只有真正站在这里,她才真正地感受到 这年轻而蓬勃的生命力。 这就是袁一生活了四年的学校么? 盛灼呆呆地看着面前泛着金粼粼光泽的湖面,朵朵含羞美人般的莲将这里映衬得好似一副山水画,湖边设有座椅,学生带着耳机背单词,还有的两两成双低声蜜语。 宁静悠远,书香气浓。 好奇地沿着湖边走了一圈。最后寻了个无人的木椅坐下来。 静-坐在这里有不少蚊子凑过来,盛灼轻轻摆手驱赶。突然怀念起西柚医生的驱蚊水。 若是自己也念了大学,也能和西柚医生坐在这样漂亮的湖边,低声诉着白日里的有趣见闻... 她嘴角缓缓勾起,真是件想想都觉得很开心的事情。 这时,前方的五六个男生互相推搡着,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盛灼闻声望去。 他们似乎是刚从篮球场出来,有个站在中间被伙伴们推出来的男生,身姿挺拔面容俊秀,他一手拿着篮球,另一只手撩起秋衣下摆擦擦脸上的汗。 露出了精瘦的腰和线条优美的腹肌。 盛灼哪见过这样的场景,冰凉的手触碰到脸颊时才感受到脸颊上的燥热温度。 她微怔。 知晓自己的心意后,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因为对男人失去信心才会喜欢上西柚医生,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面对优秀的异性,她依然保持着可远观的欣赏之情。也会脸红也会不自在...却单单失去了心动的能力。 盛灼按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微微蜷曲。 真的,有点想见到西柚医生啊。 好想。 同学你好,我是大三体院的,在盛灼发呆的时候,那个长相优越的男生已经走到了跟前。 盛灼回过神来,点点头。 那个...我目前单身无不良嗜好,狮子座存款不少...能要个你的联系方式么?男生结结巴巴地说,白皙俊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满含期待地看着盛灼。 盛灼递给男生一个复杂的眼神。 你很好,但我有女朋友了。 狮子座男生目瞪口呆地目送盛灼离去,微张的嘴唇久久没有闭上,风中依稀传来心碎的声音。 学生宿舍c座504。 三个女生皆是身着睡衣面如土色,浓重的黑眼圈、颓废的气息、在键盘上如飞的手指,完美诠释了大四学生的日常。 乐乐你论文过啦? 一个头发稀少的女生看着另一名敷面膜玩手机的女生,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 嗯哼。乐乐心情愉悦地点点头,叫你们快点弄你们去泡帅哥,现在知道着急了吧? 回应她的是一阵更加急促的的键盘声。 乐乐翻了个大白眼,还有这个追星狂魔,论文就写了个标题也不着急,还在那写小作文夸她女神呢。 宿舍内顿时响起一阵笑声。 哎哎哎...那叫乐乐的女生不知看到了什么,惊得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脸上的面膜掉下来一半都没在乎。 表白墙被屠了! 正咬牙切齿编论文的蘑菇头瞬间来了精神,尖声问道: 第173章 又是隔壁学校那些傻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和尚庙呢,见了个女的就疯狂来咱们表白墙乱叫... 不是不是...乐乐一把将面膜甩进垃圾桶,两个眼珠子像粘在了手机屏幕上。 是个女生!好多人在表白墙刷她的照片...男的刷,女的咋也凑热闹? 蘑菇头将鼠标一扔,凑上前来。 哇... 这下将另一个奋笔疾书的女生也吸引过来。 哇... 三个脑袋聚在手机屏幕前,聚精会神地一张张翻看。 只有那追星狂魔没动弹一下,依然在为自己的女神激-情创作。键盘敲得噼里啪啦直响。 哎袁一,你快过来看看,这不比你那女神好看?乐乐推推她的椅子。 追星狂魔袁一并未搭话,敷衍地答了句是是是。 乐乐一见气不打一处来,将手机屏幕戳到袁一脸上。 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你给我看! 袁一用一种作家看了要流泪程序员看了要拜师的手速,终于在视线被遮挡完的最后一秒,敲上了彩虹屁小作文的句号。 视线被一张放大的照片填满。 照片中的女生正仰头看着头上的树枝,露出精致的侧脸。被风吹乱的长发飘起几缕,更添了几分朦胧的氛围感。 袁一嗤笑一声,这不明显精修图么?我在饭圈摸爬滚打这么久,还能骗得了我? 你好好看看,这是今晚的表白墙。全是她的照片,都被刷屏了!乐乐被这杠精气得将手机塞进她手里。 袁一皱着眉头,一副火眼金睛打假大师做派。 表白墙上果然是一溜的彩虹屁。 好家伙,有的精彩字句袁一都颇为心动。果然艺术来源于人民,人民的创造力才是最牛的。 翻着翻着,十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看下来。袁一渐渐收起看热闹的神情。 直到一张在荷花湖拍下的正脸刷出来。 袁一放下手机,嘴张的像是下巴脱了臼。尔后她不管乐乐得逞的调侃,穿上拖鞋就冲了出去。 一路上不少议论纷纷的声音都被袁一抛在脑后,直到冲出校门时,门卫大爷冲她吼了一嗓子: 穿睡衣那个!快关门了你上哪去?! 袁一这才想起她还穿着海绵宝宝的卡通睡衣,明黄鲜艳的睡衣使她在人群中格格不入。 可她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忙拿起手机翻出学校论坛的网页,根据上面最新的照片显示。 那个女生已经离开学校了。 袁一站在冷清的大门口,大口喘着气,目光在三个分岔路口中扒拉着,交错的车流将她的视线切割开来。 她心中一急,扯着嗓子大喊: 盛!灼! 回应她的只有门卫大爷坚持不懈地劝说。 孩子啊赶紧回来吧!你搁那干啥呢啊?! 袁一气得浑身发抖,发泄似的冲着大爷吼回去。 盛灼你个没良心的!! 大爷被吓一跳,赶紧钻回保安室里。 而此时没良心的盛灼早已坐上了赶往火车站的车,任袁一喊得再大声也听不见了。 嗯,你们到了就好,找个适合的办公楼租下来就行。我办完事了,现在往回赶呢,嗯没事不用管我。 挂断方煜来的电话,盛灼将脑袋倚在车窗上。他们坐飞机走的,现在已经安全降落s市了。 要说来这一趟有什么目的,确实是没有。 她只是想到了便来了。 袁一快毕业了,她想着来看看。 但是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她又失去了见袁一的勇气。 先这样吧。 盛灼怂了。 s市。 盛灼一到蛋壳,就招呼人将阿枭找来。 开会。 第87章 坏人 盛灼急匆匆地向楼上走时, 被一个高瘦的男生叫住。 她回头一看,竟是刘平。 姐。 刘平又长高了不少, 下巴开始泛起青茬。曾经凑在一块的单薄五官也都舒展开,脸上有道不小的伤口。眉眼间有种道上特有的匪气。 盛灼不着痕迹地扫过他五颜六色的大花臂,停住了脚步,笑着点点头。 回来了? 前些日子刘平的一个兄弟被人砍死了,他和几个要好的一同将骨灰送回了逝者老家。 是以盛灼回来后并未见过他。 刘平咧嘴笑笑,凶狠的脸上冒出些熟悉的淳朴憨厚, 欸,昨天刚回来。事儿赶事儿的没给姐洗洗尘,姐你可别怪我。 盛灼听光头说刘平这四年来成长了不少, 现在已经是仅次于堂主的头目,手下不少小弟。 年纪轻轻能走到这个位置上, 好多人都在背后猜测是不是当年盛灼的事情刺-激了他。 没事,再这么客气小心我弹你脑瓜崩。盛灼佯装生气, 抬起手吓唬他。 第174章 嘿嘿,我还盼着姐你多弹我两下呢,这几年脑瓜子都痒痒了。 刘平没躲, 笑着说道。 盛灼一愣, 看到了他微红的眼眶。 姐你先去忙吧, 晚点我请你吃饭,顺便弹我。刘平嬉笑着说,双手抄兜站在那催促着。 行,你等着吧。 盛灼笑着应下。 --- 在会议室内坐了好一会儿, 阿枭几人才满头大汗地赶进来。 妈的热死了! 刀疤嘟囔一句抓起桌上的水壶就对口吹了半瓶。 小白你最好有重要的事, 哥几个在外环泡海澡呢。接到消息差点连裤衩都忘了穿,骑着摩托回来的。 刀疤喝完水长舒一口气, 没好气地抱怨着。 许小波和阿枭也好不到哪去,满头大汗头发凌乱,活像是刚被地雷给炸过。 料想回来这一道都叫手下看到了,面子挂不住,是以眼下都带着怨气,摊在椅子上狂灌水。 盛灼清了清嗓子。 事情挺严重的,我怕在电话里说阿枭不当回事,只好把大家叫到一块来。 刀疤和许小波表情狰狞地看向阿枭。 阿枭气笑了, 我看你是翅膀硬了,还阿枭? 盛灼微微一笑,翘起了二郎腿。 一般般。 主要是,我这回到g省之后,知道了一些重要的消息,事出紧急。你们先缓着,听我说。 待盛灼将此次得到的所有信息如数告知后,会议室内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借警方之手来搞我们? 显然,阿枭并未将那通电话的内容同许小波说,所以眼下许小波才会如此震惊。 且震惊的重点不对。 这个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们上头有人。他一年要收我们多少钱你知道么? 阿枭抬起手,比了个数。 许小波点头,直觉盛灼的话还没说完。 可g省那个帮派一夜之间全进去了,你觉得他们上头没有关系么? 盛灼问。 许小波皱眉,那是最南边,有很多因素都会导致那个帮派被灭。省城领导换班子?黑吃黑利益分配不均?被人抓到把柄弃车保帅? 盛灼拿出烟点上,许小波的脑子很够用。 她也听说过那个趣闻:当年派许小波去做卧底,正当大家商量着西南北三城从何下手时。 许小波说,我走哪,哪完蛋。 最后他选择了个西城,单纯觉得名字难听。 只需再多考虑一下,都不会选择离东城最远的龙虎堂。可见他的自信。 龙虎堂的内斗,也是他一手挑起来的。 许小波现在说的这些不无道理。 红牙,我们有在卖么? 她轻轻呼出一团白烟,突然问道。 在座的三人都怔愣了一下,盛灼一向不过问帮内事务。问起这事显得有些突兀。 有啊。 盛灼的点点头,卖的好吧? 许小波不说话了,开始沉思。 省城不会只有我们有红牙的进货渠道吧? 盛灼又问。 三人面面相觑。 许小波犹豫片刻,还是回答道:进货渠道是我发小提供的,他初中念完就开始进贩毒组织了,这我都是亲眼看着的。渠道没问题。 说完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阿枭,又说道: 而且不止我们一家,红風也有卖。 其他的,都没有渠道。也可以说,是我们不允许他们有渠道。 许小波现在说的都是青枭高层的秘密,阿枭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希望盛灼知道这些。所以眼下他也是被逼到份上了,才不得不向盛灼解释。 红風? 这个盛灼之前也是没想过的。 如果真像你所说的,他曲明东在南边靠外贸生意走私毒品,而且这毒品属于国外新品种。带进国内被抓到就是个死...那么搞垮青枭是可以,为什么还要连带着红風呢? 许小波一针见血。 红風那边是直接接触二手毒贩,和我们不是同一个渠道。 阿枭补充道。 同时对付青枭和红風是不太可能。会不会是要联手红風里应外合? 盛灼依然觉得处处透着古怪。 你刚刚不是自己说的么?说他曲明东不敢再借他人之手了。 许小波笑着说,眉眼间不似方才的严肃。 他是借警方的手。盛灼察觉到许小波的不在意,远在南边...他确实需要一个省城内的照应。或许他也想要坑红風一把呢? 第175章 许小波三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旋即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问盛灼: 若是真如你所料,你打算怎么办? 盛灼的目光扫过面前三人的脸。 放弃一切违法活动,先等风头过去。再慢慢整顿,后续可以从事合法生意。 会议室内一地寂静。 三个人眼神微滞,不敢置信地看着盛灼。 你说什么? 竟是刀疤最先开口质疑。 盛灼没说话,她知道自己说得够清楚。 你认真的么?先不提合不合法,就算是停下来一周,你知道我们会损失多少钱么? 许小波脸上浮现出感到荒谬的笑容。 此时他话语间已带上了些攻击性,但阿枭只是看了眼许小波,并未出言反驳。 盛灼当然明白自己说的话有多天真,至少对于现在风光无限的青枭来说,更是天真的可笑。 挣的钱长久么?盛灼反问他,现在早就不是九十年代的时候了,你们现在,有谁敢青-天-白-日的带人去街上? 许小波目光微沉。 现在做的都是什么生意?是,做大了。小偷小摸瞧不上眼了。先不提那些假酒假烟,就说黄赌毒。被警察扫了多少次了? 盛灼语气平淡,但说出的话却像巴掌一样甩在他们脸上。 此刻他们之间被清晰地划出了一道线。线的那头是在地下摸爬滚打近十年的青枭高层;线的这头是一着不慎错入地下世界的盛灼。 就连阿枭,此时胸膛也是起伏着。看着盛灼,眸中分不清是疑惑还是愤怒。 现在,早就不是一腔热血江湖义气的时候了。盛灼像是感觉不到这压抑的沉默一样。 继续下去,青枭就会变成窝在下水道的老鼠。尽早脱身不好么?趁着手上还有钱,做些合法的...... 砰! 许小波一掌拍在厚实的桌面上,震得桌上的花瓶都微微一颤。 盛灼不说话了。 行了,今天先说到这吧。阿枭扒拉一下满面怒色的许小波,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以为你的手下,是靠什么钱吃香的喝辣的,马子换的比衣服还勤? 许小波却依然问了出来。 盛灼知道他说的是字母组四人。 你以为你又是靠什么钱还上了债? 许小波又问。 盛灼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道: 我知道。但我说的是以后,我是希望青枭可以走得更长久一些。 我看你是希望青枭死! 许小波暴怒而起,指着盛灼的脸厉声喊道。 阿枭一把将许小波拽回去,你冷静点。 我冷静什么?!她牛逼,她学霸脑袋聪明,她在牢里还能部署复仇的计划! 许小波越说越恼,几欲要挣脱阿枭的手冲上来。刀疤也不得不扣住他的肩膀。 她是天上的月亮,我们就是下水道的老鼠?!放你-妈-的屁,我告诉你盛灼! 眼看着都要被刀疤拖出去了,他还是怒声吼骂道: 你别他妈把家人的死算我们头上!也别他妈指望着青枭会做你的狗供你驱使帮你报仇! 盛灼依然坐在那。 门关上了还能听见走廊里许小波的叫骂。 我看你才是心里有鬼的那个,真-他-妈搞笑! 阿枭站在门口,将门缝合死。看向面色如常的盛灼,脸上涌起复杂的神色,停了好一会儿才说: 他从十五岁就跟着我了,为青枭付出很多。你说的话...一定会刺-激到他...这个事等缓缓再说吧。 说完他刚要推门离开。 哥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阿枭握住门把的手慢慢收紧,浮出青白的筋。 良久,他才回道: 我知道你是好意。 但青枭,没有回头路。 阿枭也走了。 偌大的会议室再次恢复宁静。 盛灼看着最前面的墙。 上面用红色油漆写了个大大的義字。 她轻笑一声,抽出支烟。 她想过自己的想法实行起来会很难,但没想过反倒是自己成了要毁了青枭的坏人。 一场好好的会谈。明明是她暂且搁置了自己的计划,这几天都没有过多在意温白的动向。 明明是想捞青枭一把。 白色烟雾蜿蜒着向上卷去。 盛灼隔着雾气盯着那个義字,烟飘进她眼眶刺得一阵灼痛也没有合上眼。 一根烟了。 盛灼在心里轻轻说了句: 去他妈的义气。 第88章 嗨 盛灼走出会议室, 就看见有不少听见动静的都站在楼梯口,伸长脖子往这边瞄。 第176章 许小波几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那些或成熟或青涩的面孔, 眼神中都带着些对未知的慌乱。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前几天大家还聚在一块庆贺白鸽下山。 怎么今天就吵成这样? 盛灼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一圈,发现了好几个眼生的。十几岁的年纪,瘦小的身影夹在中间更显得迷茫无措。 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停顿了一下,还是扭头上了三楼。 没和那些人说一句话。 盛灼看着自己生活过三年的小小房间,从衣柜中拽出行李箱, 将新旧衣服一块塞进去。一些零碎的小物件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不出半小时,整个房间便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盛灼提着垃圾袋和行李箱,径自下了楼。 白日里蛋壳不开业, 是以眼下大门紧闭,屋内一片昏暗。烟雾笼罩下许小波和刀疤在喝酒, 张兵和阿b正带着些人打牌。 见盛灼大包小包的下楼,俱是一静。 许小波眉头紧锁, 没说话。 阿b将手里的牌扔下,慌忙起身赶至盛灼面前,老大... 闹哄哄的众人都下意识地看向许小波, 似乎察觉到这股低气压, 没人敢说话。 盛灼将行李箱递到阿b手里, 温声说:你跟我走,晚点我给他们发消息。 声音不大,但在落针可闻的环境下,无异于一记春雷。众人窃窃私语, 大多面上都闪过一丝惊异。 阿b并未迟疑, 扛起行李箱跟在盛灼后面。 刀疤见状,郁闷地挠挠头, 拿起手机给阿枭发短信。 许小波将酒杯重重地敲在桌面上。 你走可以,青枭的人你一个也别想带走。 盛灼已经走到门边了,闻言定住。 言语间听不出情绪。 是么? 许小波说,你可以试试。 不待盛灼说话,倒是阿b出声了: 小波哥...当年要不是老大,我们四个命都没了。我们跟了老大七年...以后也是要跟着的。 阿b坚定地说出这番话,然后不再看青枭众人的表情,绕过盛灼将大门推开。 外头日光很足,反射在马路上晃得人眼生疼。 阿b就保持着开门的姿势。 盛灼没说一句话,走了出去。 坐在阿b的车上,盛灼看了眼蛋壳的招牌,拿出一根烟。 老大我们怎么走? 阿b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面上显出些迷茫来。但更多的是对盛灼的极度崇拜与信任,是以还是强打精神干净利索地说。 去金茂大厦。 一个小时后,盛灼刷卡租下了金茂大厦两层共一千平米空间。 方舟公司就在楼下。 阿b看着合同上的支付金额看直了眼,不一会儿,樊越等人便带着装修队进场了。 叫兄弟们这几天先住楼下。盛灼站在宽大明亮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蚂蚁般的人群。 ---- 阿枭赶到时,蛋壳的气氛很微妙。 这几年只要是在省城这边的青枭社员,无论头衔大小,都见识到了字母组和樊越等人的凶猛战斗力。未曾见过盛灼的恐怖,难道还不懂一叶知秋的道理么? 阿枭看着这些人眼中不自觉流露的恐惧。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儿。 张兵还坐在角落里自己玩着扑克牌,许小波已经喝得有点多了。刀疤依然是一台人形造烟机器。 他转身去了地下室车-库。 在一个角落里车布下,是那台红色的杜卡迪。经历过一次车祸撞击,又沉寂了四年。现在车身上覆了一层灰尘,再也没有当年的风采。 阿枭拂过车身,沾染了一手的灰尘,可他只是盯着那擦拭过后的一抹火红出神。 -------- 一周后。 今晚丰顺的老总也会出席,方煜喝了口咖啡,我观察他很久了,如果能拉来投资,基本上就可以了。 方煜现如今已经长高很多了,面容俊秀,手腕上是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 看到方煜本人便能理解为什么孟萧夏会那样自卑。 盛灼点点头,这个张家人脉还挺厉害的。连t市的丰顺也能请来。 方煜翻看手中的资料,头也不抬地说: 何止啊,首都的中北制药谢家也会到场呢。其实都说不准那些人是奔着张家去的,还是奔着中北去的。 盛灼心中一动。 中北制药,谢家? 嗯,据传会派人来贺喜。张老爷子八十寿宴还是有点份量的。 盛灼看看手机上的屏保,思虑片刻,打开一个未备注的信息界面。 -今晚九琴的晚宴,温白会到场么? 一分钟后。 -她在准备了,应该会。还有你不要主动给我发消息,你是想让我死这么?要不是我...... 盛灼自动忽略后头啰嗦的话,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温白也会去。 我也要去。 第177章 盛灼开始思考今晚该穿什么。 方煜:...... 盛灼:怎么? 方煜翻了个白眼,我一共就两张请柬,我还打算和公司的谈判高手小刘一块去呢。 盛灼胡诌道:我得去盯着温白。况且中北制药不也会来么?我去看看说不定就拉到他们的投资呢? 他们能派个经理都不错了,不用想中北制药。人家那么大个企业,想合作的都排到国外去了! 方煜这么说着,还是将请柬递给盛灼。 拿到请柬的盛灼打开自己空荡凄清的衣橱。 明知道谢溪又会出现的概率基本为零,但她还是有些莫名的紧张。 想找个人来给自己参谋参谋晚宴这样的场合该穿什么衣服。 洛香最近在参加一个综艺,也没空。 樊越... 盛灼看了看外头白色紧身九分裤豆豆鞋的一旗队长,目光在那鞋面闪亮的铆钉上扫了一圈。 她那能以一打五的队长,正变换着不同角度对镜自-拍。 盛灼收回目光,默默给阮令打了个电话。 去商场扫购一轮后,盛灼感觉浑身都酸痛不已。这简直比打架还累。 怎么突然买这么多? 阮令倒是习以为常,只是疑惑盛灼这钢铁般的黑衣黑裤着装风格,怎么忽然间转变的这么快。 盛灼坐在咖啡店的软包沙发上,清楚地看见十几个便装保镖跟随着她们进来了。 今晚九琴那,张家不是办了个晚宴么。 我跟你去? 阮令眼睛一亮。 盛灼自然不可能说我就一张请柬这样的傻话,伊甸国想要张请柬还不容易? 办正事。 她面不改色,继续道:温白估计也会去,我去会会她。 啊...阮令意兴阑珊地垂下眸子,那我就不打扰你找乐子了。 ...... 与此同时,遥远的南方城市。 远哥摘下墨镜,迷茫地看着面前人去楼空的办公室。 地上还零散落着几张资料纸。 一看便知走得多么仓促。 温、白?! 远哥气得直撕纸。 身后一众小弟:...... ----- 夜晚九点。 盛灼着一袭黑色抹胸拖尾长裙,纤细皓白的颈间戴一钻石项链。 与方煜一同进了九琴会馆。 精心打扮的盛灼吸引来不少目光,方煜一直小声抱怨着。 你别抓着我,让夏夏知道了非宰了我。 你松开,那边那个就是丰顺的老总! 我警告你啊盛灼,你赶紧自己玩去,别耽误我正事! 行至一处幽静的角落,盛灼方才松开了方煜的手臂。 这是基本礼仪,夏夏不会吃醋的。 说完痛快地往小沙发上一坐,小手一挥: 去吧,小印钞机。 ...... 方煜惊恐地飞速走远。 也不知道这人今晚是怎么了,简直比嗑了药还兴奋。说出的话都格外诡异。 盛灼躲在安静的角落,这里灯光昏柔,省了不少麻烦。她像个偷窥者一般,小心又亢奋地观察着。 场内名流巨鳄齐聚,男士皆是西装笔挺,女士则要丰富很多,令人眼花缭乱的裙子与珠宝,言笑晏晏觥筹交错。自会馆内十几米的顶上垂下一座水晶吊灯。 灯光婆娑梦幻,酒香四溢。 西柚医生是不是经常会参加这样的晚会? 自打得到谢溪又搬离小诊所的消息后,她在狱中设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 西柚医生会厌恶吧。 还是会安然融入呢? 谢家的车到了! 会场内掀起细细的交谈声。 盛灼看到附近一直躲在角落喝酒的两个女人,也快步走上前去。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会场入口。 她有点想抽烟。 无措地左右看看,并没有出口。 她心跳得很快。 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希望谢溪又出现,还是不希望。纠结的想法在她脑海中左右互搏。 最后,她心里的小人说: 谢溪又压根不会来哦,你在这纠结什么? 是了,谢溪又不会来。 听着阵阵低语,盛灼来到一个巨大的柱子后,缓缓探出一只眼睛。 然后她的瞳孔慢慢放大。 会场入口处,站着四五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高挑的年轻女子。长发束成低马尾绑在脑后,如玉般素净的脸上并无过多表情,眼眸微阖,凌厉深沉的眸子在场内扫了一圈。 她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剪裁得体十分利落,浑身上下唯一的装饰物就是两颗精美华丽的袖扣,在她宛若刀削的腕间熠熠生辉。 她是现场唯一没有穿裙子的女性,整个人如一把锐气凛凛的利剑,往那一站,会场内融融的气氛便陡然间冷冽了几分。 第178章 众人见她那副冷冰冰的脸,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就连往前凑想要寒暄几句的熟人也尴尬地停住脚步。 盛灼呆呆地看着她。 西柚医生,真的变了好多。 最后还是东道主,张家的长孙站出来活跃了下气氛,众人这才重新热闹起来。 谢溪又已经抬步往里走了。 盛灼迅速转身藏在柱子后面,心里不知为何酸涩得难受,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翻来覆去地颠倒,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想起四年来从未间断的来信,盛灼死死咬着嘴唇。 她理应走出去,像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和谢溪又好好喝一杯,礼貌地说一声谢谢你的信。 至少谢谢你从来没有放弃我。 是我自己放弃了自己。 可这又要怎么开口呢? 真的能和谢溪又做朋友么? 像过去一样。 她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生气委屈的情绪、可以攻克一道道深奥的题目、也可以不分昼夜地对着沙袋练习。 可没人教会她怎么能和喜欢的人做朋友。 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谢溪又会觉得肮脏么? 四年时间,一千四百六十天。 是一片荒原,那里野蛮贫瘠,那里开不出花朵。 身后传来众人举杯相贺的声音。 盛灼悄无声息地躲在人群后,走出了会馆。 她左右看看整洁的街道,折身钻进了会馆旁的公园内。寻了个附近无人的垃圾桶。 四周静悄悄的,车流声被阻隔在外,唯有草丛中隐约有窸窣的昆虫爬动声。 盛灼从包里掏出烟,打火机按了好几次才冒出火光。 此时身后却陡然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盛灼看看手里的烟,烦躁地皱皱眉头。为了不影响他人还是决定抬脚向公园深处走去。 可刚走了两步,她就走不动了。 盛灼呼出一口烟,按在垃圾桶上。眉眼间浮上暴戾的燥意。 微蹙着眉转身。 却是那个一席黑西装的高挑女人。 脚下的尖头高跟鞋踩住了长长的裙摆。 她双手抄在西裤兜里,轻笑着说道: 嗨,小吉祥物。 第89章 项链 时隔四年的重逢, 是如此猝不及防。令盛灼有一瞬的恍惚,心脏还未从刚刚酸涩的疼痛中缓过来, 鼻腔内还留存着烟草的味道。 小吉祥物。 还真是久违的称呼。 好久不见。 盛灼低下头,不去看她。只听见自己镇静又疏离的声音说。 谢溪又没说话。 我还有点事,咱们...择日再叙?盛灼唇边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并不愿意浪费时间继续寒暄似的。 谢溪又依旧好脾气地温声说:我这次来,是想问一个问题。 盛灼点点头。 问什么? 为什么不回信? 为什么不接受探视? 为什么在出狱后一言不发? 你...要继续么? 盛灼微愣一下,随后嗯了一声权当做回答。继续在这条路上, 继续和那些人斗到底。 如果让她回到挑断姜远手筋的那天,她或许会放过他,为自己争取以后脱身的自由。 可现在, 没有选择的余地。 谢溪又的沉默,让盛灼感到窒息。她想从包里掏出烟盒, 一只手还拿着打火机不太方便,是以翻找了好几下才找到。 盛灼将包随手丢在垃圾桶上, 当着谢溪又的面点着了烟,旋即又自烟盒中抽出一根,向前递了过去。 抽么? 递了会儿, 见谢溪又没有反应, 她又给收了回来。 怎么, 不可以么? 盛灼用右手钳住夹烟的左手手腕,唯恐颤抖得太厉害叫这人看出端倪。 谢溪又看着那缥缈的烟雾打着卷朝自己扑来,沉默了良久。 可以。 盛灼的目光,停留在垃圾桶旁的树叶上, 听到这一声可以, 才又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浓烈辛辣的烟,裹挟着腻人的尼古丁味道, 令她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的痉挛。 中-央扫黑办立下了军令状,年末之前彻底清理干净。接下来半年他们会慢慢渗透到s市,你早做准备。谢溪又说。 盛灼胡乱点着头,一边将烟往嘴边送,一边就想转身离开。 是你说的吸烟有害健康。 谢溪又声音如常,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闻言盛灼嗤笑一声,无所谓地摆摆手,是我的错,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抱歉抱歉。 眼看那烟嘴已经送至嘴里,谢溪又猛地伸出了手。 她手臂很长,只站在原地,就将盛灼的烟夺了去。随后用手指碾灭了猩红炙热的烟头,又揉搓了几下。 手掌再张开时,细屑似的烟草混着焦黑的烟纸纷纷落下。 第179章 盛灼失语地盯着那只手。 那是握手术刀的手,如今沾满了看不分明皮肤的黑色污渍,在莹润的白皙皮肤上格外刺目。 心里泛起针扎般密密麻麻的疼,盛灼却猛地回头,拎着裙子就要跑。 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其实只消一眼,便足矣了。 不能再待下去了。 可裙子被踩得死死的,她若是再往前一步,没有支撑的抹胸裙子定会顺势脱落。 盛灼没回头,单是伸出手到身后去拽那裙摆,一下,两下,指尖都泛起钝痛,纹丝不动。 就在这样一个可怕的气氛下,她脑海中却想着: 裙子质量真好,怪不得要花那么多钱。 而身后那女人,竟就那么从裙摆上往前走了一步。 在盛灼身后站定,拨开她的长发,将那镶嵌着一颗钻石的项链摘了下来。 盛灼像是突然丧失了呼吸的功能一般,嘴唇微微颤抖,一动不动,僵直了后背。 接着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从肩后伸过来,指间挂着条由颗颗大而亮的浓彩蓝钻串联而成的项链,在月色下闪烁着冰灵灵的光华。 盛灼只感觉锁骨处一凉,项链已经扣上了。 这个比较配你的裙子。 谢溪又在她耳边说,燥热的呼吸扑在耳朵,颈间。宛若毛茸茸的蒲公英轻扫而过,勾起些痒来。 盛灼没说话,怕自己心跳的声音会从嘴巴里冒出来。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站着。 过了一会儿。 谢溪又突然笑笑。 你就不想看看我? 盛灼:你踩住了我的裙子... 谢溪又从善如流,从裙摆上下来。 盛灼大脑一片空白,心中有声音叫嚣着就趁现在赶紧跑。 可双腿却宛若灌了铅般动弹不得,她机械式地转过身来。还没好好看看那女人的脸,便被一把抱住。 质地精良的西服紧紧贴靠在她的皮肤上,她感受到来自谢溪又胸腔内跳动的心跳。熟悉的果香甜味四年里头一次重新将她包裹住。 温热柔软的西柚医生,全身都在颤抖。像是抓住了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你这小孩还真是狠心呐... 盛灼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眼泪唰地掉下来。 摔倒的小孩,没人在意,就可以拍拍衣服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走;可当有个人满怀心疼地将她扶起,心里的委屈与苦痛,会在顷刻间摧毁所有坚强的外壳。 一直独自行走,便可以一直刀枪不入。可当壳子裂开一条缝隙,这些年来的不安忐忑、失望怅然都齐齐涌上心头,呼啸着冲垮她为自己编织出的理智。 盛灼揽上那女人的腰,将脸埋进柔软的西服肩垫上,生平第一次,放逐了自己。 从原生家庭的泥潭里,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中,荒谬无常的人生轨道里,将自己彻底放逐。 对不起。 她小声说。 谢溪又抱着她晃了两下,嗯。 对不起。 谢溪又轻笑一声,贴着她的耳边也小声地说:知道啦。 盛灼又将脸埋得更深一下,以期藏住自己又哭又笑的诡异表情。 她清楚的感受到,现在的谢溪又不是那个站在豪华会馆里众星捧月的小谢总。 而是西柚医生。 只属于她自己的西柚医生。 真的有点开心。 ------ 谢总呢? 这是与谢溪又一同前来的公司经理,他不住地擦拭脑门上的汗,对着手机低吼。 我...我没看到啊! 这是隐藏在会馆外的保镖。 经理挂断电话,面上还得作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笑眯眯地同他人打招呼。 顾经理,一个衣着讲究的男人靠了过来,我是温氏总部的客户经理,过来给老爷子贺寿。 顾长春打量了他一眼,很快就移开目光,他现在哪有心思管是什么氏,敷衍地说了句久仰久仰便要走。 哎顾经理,还请借一步说话?男人却拦住了顾长春,面上浮出讨好的笑容。 顾长春注意到周围人看过来了,只好皮笑肉不笑地颔首,嘱咐身后的几人分散开去找人。 顾经理,是这样的。温氏虽然远不及中北的规模,但不是我自夸,怎么也是l省数一数二的集团。 温氏客户经理开门见山,主要也是怕太啰嗦了引起顾长春的不满。 顾长春点点头,静静等着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不知您是否听说,去年温总去首都,想拜访谢老爷子...男子顿了顿,似乎接下来的话难以出口般干巴巴地说,可不仅没见到谢老爷子,还...被中北拉入了黑名单? 第180章 刚落地就被中北拉入黑名单,温氏在首都可是出了大名,企业与个人形象都一落千丈,可别提在首都找到合作伙伴了。 当然这话他不可能说出来的。 顾长春这才反应过来此人是谁。 惊奇地又看看他,眉眼间带了些戏谑的神色,意味不明地说,是么? 那男子也是尴尬地笑笑,微弓着背不住点头,是是是,再后来温总也联系不上谢老爷子了...这回听说您会来,就赶紧让我来向您和中北认个错。 肯定是哪里做得不对,惹得老爷子怪罪了。一千个不是一万个不是,咱们都好商好量嘛...只要谢老爷子一句话! 顾长春眼珠左右转了一圈,张口就来,二八? 男子圆滑的笑脸一僵。 二八分? 这哪是合作,这不是明抢么? 哈哈哈老弟你别当真,开个玩笑开个玩笑。顾长春大笑着拍拍男子肩膀,旋即又说,这上头的事,我哪里清楚?我也就是个打工的。 那男子一听面色稍缓,又四下看看,那...小谢总呢?怎么没见她? 顾长春闻言露出个难以置信的眼神,温家派你来和小谢总说这事? 言下之意很明白。 你一个客户经理能和我说上话已经是够给你面了,难不成还要小谢总自降身份和你探讨几几分? 男子自知理亏,腰压得更低了。 那个...太仓促了,温总带着两个儿女在国外办事回不来。温二小姐前些日子突发心悸,一直卧床养着呢... 见顾长春面色不愉,他又赶紧说,温总真的特别重视,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嘱咐我... 说着就要掏出手机展示一下通话记录。 顾长春心里跟明镜似的,也就是这个经理重视吧,温家那个老狐狸指不定在哪等着给中北一刀子呢。 腹诽归腹诽,面上却滴水不漏:这样吧,我回头跟小谢总提提,或许有什么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是是是,解开了就好... 男子就跟在顾长春身后,絮絮叨叨地开始阐述自家的优势,以及俩家合作后的光明前景。 周围的人看在眼里,心里都直犯嘀咕。 不远处已然和丰顺老总相谈甚欢的方煜也是疑惑,这不都说谢家和温家不对付么? 丰顺老总眉头紧锁。 方煜在场上扫了一圈,发现不见了盛灼的踪影。明白地下势力有多生猛的他不禁有点紧张,没了盛灼难保自己不会被揍。 是以与丰顺老总交换了号码后,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给盛灼打电话。 挂了?! 方煜不可置信地看看手机。 又迷茫地四下瞅瞅。 看谁都像是乔装打扮的敌人。 在场的都是人精,虽然谢家的动静小,但还是察觉到些紧张的气息。 不明所以的他们也跟着紧张起来。 小谢总不见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九琴会馆内,乱作了一锅粥。 而此时公园内的两人,全然忘了是来干嘛的。 肩并肩坐在长椅上,低声说着话。 谢谢... 好呀,我早就是谢谢谢溪又啦! 对不起我把你的西服弄脏了... 没事。 我的项链呢? 阮家那个小姑娘送的吧。 那是我自己花钱买衣服店家赠送的! 还不是看在阮家的面子上? 钻石虽然不大,应该也挺贵呢。 有点寒酸吧... ...... 第90章 月下美人灯下玉 两人还是被发现了。 保镖们把会馆翻了个遍, 最后从十八个监控摄像头里找到谢溪又独自走出去的画面。 因为门口人多,是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保镖们随即对会馆周围展开了地毯式搜查, 当满头大汗的他们闯进公园,看到悠闲坐在长椅上的两个人时。 面色很复杂。 再一看,自家老板的西服外套还披在那漂亮小姑娘身上,表情就更好看了。 我们在这急得冒烟,你们在这花前月下? 找到谢总了,重复一遍, 找到谢总了,保镖头子幽怨地看着谢溪又二人,冲对讲机说, 谢总安全。 谢溪又眼色凌厉地扫了他一眼。 要不是看他有两把刷子,这种没眼力见的早就开除了。 又转过头对盛灼说, 饿不饿,去吃点好吃的? 盛灼现在有点后悔, 爆发式的感情就像海浪一般,来得时候疯狂又壮烈,可当冷静下来...... 第181章 抱着人家一边哭一边道歉。 真的是丢脸。 她光顾着消化这种难为情的滋味, 也没听清说了什么。 谢溪又见她垂着小脑袋不说话, 便歪歪头凑近了去看盛灼的脸, 脸上的妆都花了,眼线晕得哪哪都是,眼眶还泛着红。 怎么了? 谢溪又小声问。 盛灼摇头。 谢溪又无声地笑笑,蜷起食指, 用指背轻轻擦去小孩脸上的泪痕。眼线和粉底并不好清理, 她便将白衬衫袖子拽下来垫着手指,一点点擦拭干净。 温热的手指轻抚过燥红的脸颊, 向嘴唇去了。 盛灼悄悄偷看了谢溪又一眼。见她侧着头目光认真,银堂堂的月光下,她犹如一块晶莹透亮的玉石,清丽的脸上拢着朦朦的光泽。 老人家常说:灯下不看郎,月下不看女。原来是在这样的意思。 盛灼垂眸,看到谢溪又的手指,滑腻的皮肤下裹着形状细长优美的指骨。 那手指正耐心地擦着她乱糟糟的口红,指尖染上了些许胭脂色,清冷的月色似乎也融出旖旎的红晕。 没多想,下意识地。 盛灼张嘴,咬住了那手指蜷起的指节。 谢溪又顿住。盛灼尖尖的小虎牙正好抵在她手指上,泛起些轻微的痛,但更多的是痒。 脏。谢溪又从收紧的喉咙里挤出干涩地一个字。 嗯。盛灼依旧咬着没松口。 谢溪又没忍住笑了出来,另一只手摸摸小姑娘的头顶,低声哄着似的说:你是不是饿了呀,多大了还咬人。 盛灼呲牙笑笑,松了口。 待盛灼坐上谢溪又的车。 她看着窗外滑过的霓虹灯,想找个地缝的念头愈发强烈。 喝酒了么?没喝啊。 嗑药了么?从不碰啊。 难不成是叫人下了降头? 时隔四年,她想着就算再见面了,好歹也该是高贵冷艳的形象吧,成熟又高傲的大姐头之类的...... 失算了。 车子停在金茂大厦楼下。 是这么? 谢溪又从车窗向外张望了一圈,似是在打量这地方如何。 盛灼点点头,那我先去换衣服了? 好,我在楼下等你。 谢溪又将车熄火,打开车内音响。 你...你要不要上去看看有什么能穿的衣服? 盛灼看着谢溪又那与洁白衬衫格格不入的袖口。 谢溪又拨弄按键的手一顿,过了两三秒才说:没事,不打紧。 直到盛灼在电梯里站定,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对于成年人来说,是不是有点暧昧? 她晕乎乎地飘回了房间。 喝了一大杯水后,才缓过神来,从窗户往下只能看到谢溪又的车,像只黑黑的小方块。 后头依次停着一排小方块。 她洗了把脸定定神。借着灯光仔细打量着颈间的项链。没有过多繁杂的花样,颗颗璀璨的蓝钻一个挨着一个,也不似寻常项链垂下成水滴状。 这条有些短,正好绕她脖颈一圈。 比起项链,更像个项圈。 冰凉的钻石,像一颗颗小星星一样。 这个看起来就很昂贵。盛灼对这些珠宝也没有研究,想着改天叫阮令瞧瞧,太贵重的话可得好好想想回西柚医生个什么礼物。 打开衣柜。 还没拆标签的衣服塞得满满的。 幸好没只买一条裙子,盛灼在心里嘀咕。 换完衣服收,盛灼还对镜涂了个亮晶晶的唇釉。 还行吧应该? 她不是很自信。 一看手表,她竟然在楼上磨蹭了快半小时。盛灼拎起包就往外赶。 自从盛灼从青枭搬出来后,跟着走的人不少。眼下她还没什么产业需要他们,正好这几天金茂这边装修,除了有些被盛灼派出去,剩下的都在这帮忙。 盛灼住在高层的一个没装修过的房间里,只是把家具换了。这一层其他的空间准备用来做训练场和会议室,是个大工程,所以好多人晚上了还在这忙活着。 于是当上身黑色修身薄针织衫,同色小短裙的盛灼一打开门,几百平米的空间呈现出断崖式的寂静。 远处的还在互相扔泥巴玩闹,近处的已经开始怀疑人生。 盛灼左右看看鞋柜,选了双白色布鞋,正好可以搭她乳白色的包, 她弯腰单手提上鞋帮,展现出曼妙的曲线和惊人的长腿。长发摇曳,颈间的项链折射出闪瞎人眼的光芒。 盛灼在镜子前照了照,拿上钥匙风风火火地就走了。 留下震惊得掉了一地的下巴。 在盛灼走后,仍保持了几分钟的寂静。 手里拿着不同装修工具的众人皆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大鹅,刚刚如此惊艳的一幕对他们来说,和恐怖片无异。 良久,还是阿b最先说话。 那...是老大吧? 第182章 众人迷惑地看看盛灼的房门,应该是吧。 我懂了...肥d将手里的滚刷一扔,幽幽地说,铁树开花了,钓凯子去了! 樊越一把拽下头上的保洁帽,摔在肥d脸上,你好像是有那个大病,钓凯子是这么用的么?老大她还需要钓什么凯子,她自己就是凯子! 说完这话,樊越也停了停。 哪里怪怪的。 总之就是...小a嘿嘿一笑,老大总算会玩男人了,我记得daddy酒吧有几个兔爷不错,改天给老大送去。 阿b翻了个白眼,我可替老大谢谢你。 几人对视一眼,由于盛灼一直是他们中年纪最小的,是以眼下都生出了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奇异滋味。 不过...樊越陡的皱起眉头,喃喃道:她穿成那样能行么?乱七八糟的... 说着她看看自己身上黄红相间的灯笼裤,满意地点点头。 极致色彩与酷帅版型的碰撞。 时尚,这才叫时尚。 盛灼走到大厦门口,看见谢溪又正在车旁打电话。白衬衫黑西裤,将她高挑匀称的身条展露无遗。挽起的衬衫袖子下,莹白的手臂纤秾合度十分漂亮。 她有点紧张。 整理整理身上的衣服,推门走进了路灯的光亮下。 谢溪又听到声音侧头看过来,正说着话的唇定住,神色恍了一瞬。 喂?喂?谢溪又?怎么回事信号不好么?我说谢敏离家出走了你听见没?江北娇喋喋不休地重复着。 你是青蛙么? 谢溪又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盛灼,挂断了电话。 江北娇:??? 春柳街路边的烤鸭店。 趁着谢溪又在点菜,盛灼出来看看附近有没有喝的,店家冰箱坏了,夏天每一顿完美的晚饭都需要冰水才可以。 这样想着,她便看到街道斜对面不远处有一家奶茶店。 路过一个巷口,盛灼停下脚步。 幽深的巷子内,几个男人正围着个女生,嘻嘻哈哈地逗弄她。那女生倚着墙蹲在地上,不断颤抖。 盛灼看看烤鸭店,西柚医生没出来。便抬脚走了进去。 刚下过雨,小巷内泥泞不堪,路面残缺处还积了不少水,是以盛灼踮着小白鞋走得很小心。 你不是挺能装的嘛,还□□呢,你知道黑字怎么写么? 离得近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来。 赶紧给我起来,别逼小爷我在这给你办了。另一个男生踢了那女生两脚。 女生只是抱着头,哆哆嗦嗦地连哭都不敢大声。身上的白色裙子满是污渍,听到男生这话,止不住地摇头,呜咽着求饶。 盛灼定睛看看那头红毛。 付妍? 背对着盛灼的三个男生吓了一跳,蹦着高转过来身。 哎我-操,你-他-妈要吓死小爷我么? 那男生看着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身上已经是左青龙右白虎相当丰富,仿佛没有骨头似的歪扭身子站着,一句话的功夫看向盛灼的眼神已经从惊吓变成了轻佻。 盛灼没搭理他,看着地上的女生。 只见那女生颤抖着抬起脸,看到盛灼的一刻像是看到了观世音菩萨,双眼迸发出强烈的亮光。 小妞,这你朋友啊?那男子晃着膀子走近,一块玩玩? 盛灼很疑惑。 她左右看看,春柳街是在东城吧? 好像还是在东城中心位置吧? 她不常露面也就算了。 这群上不得台面的小混混,连青枭社的千金都不认识? 眼看着那男子走得近了,盛灼还在犹豫。 今天穿这身行头,它就不适合打架。到时候头型也乱了,鞋子也脏了。 最主要的是会耽误到和西柚医生吃饭。 就在她纠结地看着这男生时,身后突然传响起一道男声,震怒的骂声遥遥传来。 逼崽子是不是皮痒痒了?! 第91章 飞鸟尽 盛灼挑挑眉梢, 循声望去。 从巷口走进来一个瘦高的男人,左臂上文着五颜六色的牡丹和艺妓, 正是刘平。 盛灼眼睛微微眯起,笑了一下,没说话。 平...平哥? 歪扭着的男生一愣,他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身后两个同伙已经跑远了。 刘平嘴里叼了根烟,双手抄在兜里, 单眼皮下的眼睛一瞪,带着股狠劲说道: 你知道这是谁么? 男生已经吓傻了,咽了口口水, 惊恐地看了眼盛灼,摇摇头。 这是青枭的堂主, 是我姐 说着话刘平一脚将那男生踹到,还冒着火星的烟头啪地摔在他脸上。 是你爹! 男生跌在污水坑里, 他看起来比刘平还要壮实不少,但此时却像个受惊的家雀般,急促呼吸着, 脖颈处的筋一蹦一蹦的, 嘴里只顾着道歉: 第183章 对不起对不起, 平哥是我狗眼不识泰山...饶了我吧... 他一边说一边扇自己嘴巴子。 巴掌声一声比一声大,三五下那脸颊便高高肿起来。 还不他妈滚?再让老子在东城看见你,老子废你一双手! 刘平又是一脚踹在那男生头上。 盛灼掀起眼皮看着那男生连滚带爬地走远了,才带着点笑意回看刘平, 调侃道: 威风了啊现在。 刘平嘿嘿一笑, 憨厚地摸摸头 让你看笑话了姐。 盛灼笑着点点头,拿出手机便发了条短信边说:这一片你管的啊? 不是, 她非要去夜店玩,我和几个兄弟跟着呢。哪知道他们从后门出来的,我们绕到这边来费了点时间...刘平说起这事来时眉头微皱,略带苦涩。 不管青枭上下如何看不上这个付妍,她都是黎清刚的心头肉,宝贝外甥女。况且黎清刚早年伤了根基,要不了孩子,付妍就是青枭唯一的大小姐。 倘若是他看顾不周让今天这几个小混混得了便宜,他可承受不住黎清刚的怒火。 唔...盛灼看了眼仍陷在恐惧中难以自持的付妍,话音一转,你知道我搬出来了吧? 刘平说:知道,那天你走得太快,饭还没吃上呢姐。 盛灼深深地看着他满是遗憾地脸,微微偏头,正好我在这附近吃饭呢,一起吃点? 刘平眼睛不自主地看了盛灼一眼,旋即才打着哈哈说,今天可不行,改天吧我请姐吃顿好的! 盛灼垂下眸子,行。 那姐我先带她走了啊,得赶紧送回去。刘平说着便走向还蹲在地上的付妍。 盛灼却一步走至他身前,背对着刘平问付妍,你饿不饿,和我一块吃点? 付妍惨不忍睹地脸上滑过一丝迷茫,正要开口却看到盛灼冲自己眨了眨眼睛,许是因为刚刚是盛灼伸出援手,她下意识地点点头。 好。 啊姐... 刘平不解,付妍都埋汰成这样了还要带去吃饭么? 我和她不对付,盛灼回身低声解释,放心我吓唬吓唬她就给送回去。我有数,你先走吧。 刘平眼珠子在付妍和盛灼身上来回转了两圈,舔舔嘴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当盛灼手拿两杯冰果茶,领着头发衣服都相当凌乱的付妍重新回到烤鸭店包厢时。 谢溪又放下手机,冲付妍微微一笑。 付妍打了个冷颤。 黎清刚的外甥女,被人欺负了。盛灼简单介绍了一下,便让付妍自己坐。 盛灼在谢溪又旁边坐下,将西柚凤梨果茶递给她,耽误了点时间,是不是都凉了啊? 谢溪又把热水涮过的餐盘给盛灼摆好,又将盛灼手里的果茶打开放在餐盘边,正是时候呢,你尝尝。 大圆盘桌子上,色泽诱人的烤鸭、醇香扑鼻的骨汤和各式各样的小菜,引得付妍的肚子叫了一声。 可她对面的两人就像是当她不存在似的,不时小声说着话吃得很香。 付妍抱紧了胳膊,也不敢说话,只是戚戚地吸吸鼻子,想将那香味儿吸进胃里。 一顿饭吃完,盛灼也没和付妍说一句话。 谢溪又开车来到蛋壳门口,盛灼瞧见里头几个熟悉的身影,才放付妍下去。 谢溪又并未多问,也没发动车子。静静等盛灼那看向蛋壳的目光收回来。 如果他们不信任我,我是不是...也可以放弃他们了? 盛灼突然问。 谢溪又看了看酒吧门口好几个往这边瞄的人,想来是几台车停在这引起了他们注意,她将手搭在方向盘上,思索片刻,说:当然可以。 又说:但人都是复杂的。我不希望你受委屈,也不希望你日后留有遗憾。 盛灼抿住嘴唇。 走吧。 ---- 当车子停在金茂大厦楼下,盛灼才意识到这就要和西柚医生分开了。 你的电话还是以前的号码吗? 盛灼问。 回首都办了张手机卡,但以前的号码还在用。谢溪又偏头看了看盛灼,你要记一下么? 盛灼点点头,自然地掏出手机。 车内灯光昏暗,是以屏保亮起时。 就很亮。 ...... 盛灼看着屏保上并不光彩的监控画面。 只觉得从心脏处涌出燥热的火浪,迅速攻占了全身,眨眼间便出了一身汗。 她僵硬地抬起头,和单挑着眉同样震惊的谢溪又面面相觑。 第184章 在那一刻,她脑海中闪过了晦涩难懂的文言文、深奥的数学题、自由落体的抛物线、二战爆发的起因...... 平生所有的学问加在一块,也想不出当下该如何解释。 只期盼现在头顶能长出个螺旋桨,把她垂直带走。 嗯...还是谢溪又先缓过来,沉吟半晌,挤出来一句,我长得还行吧? ...还凑合。盛灼干巴巴地说。 ...... 谢溪又点点头,转过头去看窗外。 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一边将盛灼的手机拿过来输入了自己的号码,一边笑得直擦眼泪。 盛灼:假笑ing... 终于目送谢溪又的车和跟在屁-股后面的车队都撤离了,盛灼站在原地晾了好一会儿。 吹了半天冷风也没散尽身上的燥热。 回到楼上,见还剩几个人还留在这打扑克,她冷冷地扫了一圈,面无表情地挑了个人。 你,跟我来。 被指到的肥d身上一抖。 几分钟后,肥d便被换好衣服的盛灼一拳撂倒。 不行,差远了。盛灼神清气爽地从擂台垫上下来,赶紧练练。 肥d生无可恋地躺在垫子上,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洗过热水澡后,盛灼边擦头发边查看手机的消息。 阮令:听说谢家那个小谢总也去啦? 盛灼眉头微蹙,阮令行事向来乖张难测。问起西柚医生来,莫不是对西柚医生...... 遂回复道: -你少打听。 阮令很快就回复了,还未待盛灼看清,电话便打了进来。 压低的男声。 你想没想好? 盛灼轻轻吐了口气,温聿,你急什么? 我能不急么?我可是把命都绑在你船上了,稍有不慎你还能跑,我不得被温白给撕了喂狗吃了? 眼下的温聿,是真的慌张。是以并没有先前刻意的悠闲语调,也就少了几分欠揍的气质。 最近还不行。盛灼说。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计划是死的,人是活的。目前出现不少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我得好好想想。 盛灼垂下眸子,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 像你说的,青枭已经不信任你了。你还犹豫什么?也不需要再顾忌这顾忌那,小施手段便能让青枭和温白对上。 温聿说得很急。 新仇旧恨加一块,他们必定是不死不休。先前我们还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搅浑省城这潭水,现在还有什么比青枭乱起来更好的选择么? 盛灼没说话,也没反驳。 你不会是心软了吧? 温聿咬牙切齿地说。 别忘了他们不过是一丘之貉,当初你的事情,青枭给贺仙仙和温白找什么大-麻烦了么?背后搞得那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也就挠痒痒。 盛灼皱眉,这话倒是太夸张了。 你想方设法的要把那些人摘出去,他们肯么?我早就说过了,是你自己不听,撞了南墙就舒服了。 盛灼觉得,要不是声浪限制了他,温聿都要破口大骂了。 咱们目标都很明确,你报仇,我搞垮温家。温聿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温白搞定了你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我还得继续,你说我急不急? 说完,那边似乎是骂了句娘,便挂断了电话。 是了,当初确实说好的。 温聿确实隶属无妄七杀。 不过坊间流传的杀手组织,只有他一人。温聿的父亲胡奔便是上一代的七杀,跟着温潮打天下的影子,也确实是替温潮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最后露了马脚,被判死-刑枪毙了。 这是温家的版本。 温聿的版本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是温潮亲手杀了胡奔。彼时温聿还叫胡聿,五岁。温潮将胡聿抱回家,又亲手送到了训练胡奔的无妄岛,自小便被洗-脑灌输忠仆礼教,以期培养出下一个忠心耿耿的走狗。 这些,是第一个温家派进狱里的探子告诉盛灼的,那个探子是温聿的人。 两个小孤儿有了共同的敌人。 温聿的话不断在她脑海里重复。 现在还有什么比青枭乱起来更好的选择? 她握着手机,静静-坐在窗前,看向窗外。 今天没有星星。 第92章 富婆女友 温聿的电话又打来了。 我忘了问你了, 你和那个谢家什么关系? 盛灼随意道:普通朋友,怎么? 温白本来都打算盛装出席了, 都坐上车了。走一半听说那个小谢总也会到,连忙掉头回去了。 第185章 盛灼不解,她们有什么过节么? 没有,上头有过节。温白要是去了必定要矮人一头,说不得还得道歉...你要是和那个谢家关系不错可以借... 温聿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盛灼打断。 普、通、朋、友。 ...行吧。 这次是盛灼主动挂断了电话。 叮。 收到一条信息。 盛灼点开一看, 是西柚医生发来的。 一张她自己的自拍照,身上还穿着今天的白衬衫,坐在沙发上, 冲镜头微笑。 -晚安。 盛灼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将屏保换成了这张清晰好看的西柚医生。 回复道: -晚安。 西柚医生说不要留有遗憾。 她放下手机陷入了沉思。 今天若不是自己碰巧遇见, 付妍保不齐会出事。她当时就觉得奇怪,直到刘平出现。反而叫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青枭, 仪阳和省城两边的矛盾应该已经到了难以化解的地步。祭灵殿的成立又添了把火,现在她带着人都走了。 随着这几年省城的发展,必然会反哺仪阳。那么现在仪阳又做到了什么地步? 即便两方领导者还可以强撑着维护那扇窗户纸, 可手下呢? 盛灼的牙齿从嘴唇上划过, 刺起微微的疼。 手底下的又怎甘心屈于人下。 赚来的钱要分走、新旧势力间因为地域原因造成的人员误差, 看见不认识的人还得低头喊声哥。 憋屈么? 付妍的事情,还不清楚到底是哪伙人做的,不过估摸着该是黎清刚的手下。 如果是阿枭的人想出来的,刘平就不会用他那拙劣的演技妄图支走盛灼。 盛灼用手擦了擦脸。 人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一周前还会因为她而红了眼眶的刘平, 如今就可以义无反顾地站在她的对立面。 若不是看见谢溪又带了好几车的保镖, 他会不会动手呢? 会这样想过么? 而阿枭,还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中央扫黑办的事, 不知道已经有人将主意打到了他头上。 盛灼看着床头的墙,白墙,干干净净。 她却从上头看出个朱色的大字。 那个字是义。 许久,她给阿b发了条消息。 ---- 翌日晚八点,城郊墓园。 盛灼将馥郁芬芳的花束摆在韩冰的墓前,她垂眸看那张镶嵌在玻璃里的照片。 风雨都不曾使它褪色。 照片里的女人依旧明艳,和初见时一样。看着看着,盛灼嘴角也浮出些许笑意。 你知道翁培疯了么? 盛灼轻声问。 贺仙仙和他离婚了,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前几天我在街上看见他了,逢人便笑,笑完又哭。 盛灼深吸口气,抬手拂去墓碑上落下的枯叶,你说他会后悔么? 想必会的。 人确实复杂。我自诩通透,可还是看不懂人心。 但我觉得,遗憾和后悔才会叫人,生不如死。我无愧于任何人,做好盛灼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你说是么?冰姐。 这注定是得不到回应的问句,盛灼笑笑,你要是还在就好了。 夜里墓园冷清,约莫半个小时,昏暗的山道上才又出现一个身影。 路上堵车。 阿枭拍拍沾到身上的小草叶,冲盛灼笑笑。 他手里提着不少东西,将啤酒拿出来摆上,还有卤肉和些甜点。 看他熟练的样子,盛灼就知道他常来。带的东西看起来也比带束花更有诚意。 冰姐喜欢吃甜的,又怕胖,阿枭见盛灼没说话,便兀自收拾着,又小声嘟囔:早知如此还不如吃个痛快...... 盛灼看看山下零碎的灯光,问道:阿b都跟你说了吧,你怎么想? 阿枭沉默片刻,我会跟黎清刚说说。 我能问你个问题么?盛灼突然回头,将阿枭从地上拽起来,看着他的眼睛。 你为什么还留在青枭? 阿枭面上有一瞬的失神。 青枭如今已经成大气候了,你早就该回去做你的大少爷了吧,还要受这气? 盛灼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近乎咄咄逼人地问出来。 阿枭低头,叹了口气。 还是不说话。 盛灼嘴唇翕动了几下,呼吸显得沉重了许多,她轻声说:是不是因为我? 阿枭垂着头,却仿佛一瞬间颓废了,肩膀耷拉下来,单用脚尖踢着脚下的石子。 怕我这黄毛丫头出狱后受欺负?怕我脑袋一抽去找那贺仙仙拼命? 盛灼一脚将他脚下的石子踢出好远。 阿枭无奈地又拣了个石子,你叫我声哥。 第186章 盛灼侧过头不去看他。 阿枭又说,谁知道你这么出息,都用不上我了。这也不能怪我吧。 他言语间透着浓浓的挫败,自嘲地笑笑。 三十多岁的人了,同龄人早就娶妻生子看得见下半辈子的着落了,唯有他,少年意气留在青枭,现在却和黎清刚闹成这样。 想着帮帮这个小丫头,又没想到自己反倒成了她的拖累。 小半辈子,一事无成。 你和黎清刚都知道没用转寰的余地了,盛灼不想见他这幅挫败的样子,不如我们打个赌。 你和黎清刚说,合并仪阳与省城。他要是同意,就当我今天没来过,盛灼顿了顿,要是不同意,要么你回家,要么你加入祭灵殿。 现在这个阶段,合并仪阳和省城,无疑是阿枭的威望更高些,可除此之外,对青枭百利而无一害。 黎清刚若是信阿枭,便会同意。 阿枭看着韩冰的照片,这次的沉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 盛灼知道,这次她搬离蛋壳,应是阿枭最左右为难,在外顶着养出个白眼狼的质疑,关起门来还要难受她就这么走了。 可再如何,阿枭都没有给盛灼打过电话。 许是叫盛灼挣脱掉青枭的束缚,自此天高任鸟飞再无牵挂。 她越是明白,就越是没办法置他于不顾。 盛灼,阿枭想通了似的抬起头,唤了声她的大名,我不赌。 要是我不知道这些事,我可能就赌了,但我现在知道了,我不能放着青枭不管。 阿枭一鼓作气说完。 那等这些风头过去呢?盛灼面无表情。 我回家。阿枭说。 好,盛灼点点头,很好。 阿枭摸摸盛灼的脑袋,你想做什么就做吧,不用管我,每个人都会选择好自己的路,不必为他人多虑。 你放屁!盛灼一把打掉脑袋上的手,骂了句浑话,你不多虑,你不多虑你还不跑?都什么时候了? 阿枭拿起瓶啤酒打开,你哥我不就是爱说点场面话么? 好,白枭我告诉你,我陪你把最后这段路走完,盛灼夺过那瓶酒灌了好几口,但你必须得听我的,管好那许小波,别让他来碍我的事。 阿枭眼睛微微睁大,你叫谁白枭呢? 我跟你说的你听懂没?盛灼已经气得想揍他一顿了,哪里还管得上白不白枭的。 阿枭低头笑了一下,没有你他们也不敢再碰了,中央扫黑办可比你好使多了。 不过风头过了我可不赶保证。 盛灼嗤笑,到时候你都走了,我还管那些做什么,退一万步讲,届时青枭还不是任我搓扁揉圆? 你是跟我学会的吹牛么? 我是跟你学的圣母。 两人一人一瓶酒下肚,阿枭就先走下山。 盛灼对着韩冰的照片抱怨道,无语啊无语...天底下还真有他这样的圣父。 我也是不理智了,惹来一身麻烦。 说着说着,盛灼转过身子,背靠在韩冰的墓碑上,看着阿枭逐渐模糊的瘦削背影。 缓缓顺着鼻腔内浓烈的酒味,直到彻底看不见阿枭的身影,她才轻声说: 冰姐...可我怎么着,怎么着, 也不能让他这十几年来,一无所获啊。 盛灼回金茂后,就被方煜叫到公司去了。 孟萧夏也毕业了,现在在方舟帮忙,见到盛灼时眼睛一亮,随即又按捺下装作平静的样子。 我必须得告诉你个坏消息。 方煜喝了口咖啡,两天不见,他胡子拉碴面色蜡黄,微长的头发也不似往日收拾妥当,乱糟糟地撅着。 盛灼预感到些眉目,丰顺那边出问题了? 嗯,方煜的咖啡一口接着一口,想来是这几天都没睡过好觉,本来都谈得好好地,后来看到谢温二家的经理在一块说了好久的话... 丰顺,本身和温氏就有竞争关系,又地处首都边缘,倘如谢温真的达成合作,丰顺就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 盛灼点点头,也是可以理解。 再找合作伙伴,又得浪费时间。还是得尽快在s市立住根脚才好啊。 用钱的地方还不少。 方煜见盛灼皱眉沉思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奋力一拍桌子,可你猜怎么着! 盛灼被吓一跳。 没了丰顺,来了中北。方煜笑得眼睛都要瞧不见了,约莫着令狐冲练成独孤九剑也就这么个笑法。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第187章 盛灼面色复杂地看了看孟萧夏,发现她也是有些尴尬地对视过来。 不理方煜,孟萧夏兴奋地说: 盛灼,没想到你女朋友是中北的小谢总啊! 盛灼、方煜:? 方煜的嗓子都笑哑了,此时难以置信地看着盛灼,什么?! 盛灼:...... 我就说人家不是看你才投资的,盛灼手机壁纸就是小谢总。 好巧不巧,盛灼拿在手中的手机来了条短信,屏幕亮了起来。 方煜双眼一瞪,良久才宛若老树枯木般坐下,嘴里还喃喃着,我还道是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却没想到...竟然是伯乐常有,伯乐富婆女友不常有! 伯乐盛灼:谢谢有被冒犯到。 第93章 金葛 方舟公司风风火火的做起来了, 很快便在s市站稳了根脚。 盛灼虽然觉得中北的投资铁定是不亏的,但还是要谢谢西柚医生的信任, 于是便约好下周谢溪又来s市时一块吃饭。 在这之前,盛灼约了阮令。 东城凤凰酒楼,一家四十多年的老牌饭店,做的都是些当地的家常菜,因为青枭聚餐的时候常会来这,所以盛灼也就随便定了一桌。 当一席橘色长裙的阮令摇曳生姿地走进来, 便被满屋的油烟味儿呛了一脸,颈间腕间闪亮的珠宝都蒙上了层腻腻的油雾。 盛灼坐在窗边一桌,震惊地看着她, 不是跟她说了只是简单吃口饭? 见阮令似是被这一屋闹哄哄的人吓着了似的,盛灼赶紧起身冲她招了招手, 一旦这人生起气来,保不齐在座吃饭的会遭殃。 咳...阮令用湿巾擦了擦板凳, 一边咳嗽一边说,学妹...没有包厢么? 好久没听到学妹了,盛灼假笑一下, ...还真没有。 阮令从桌上抽出两张纸铺好, 才将皮质柔软的手包放在上头, 顺了缕头发闻闻,怎么一股大肠味儿。 盛灼将桌上的猪肉炖粉条往她那边推过去,热心地说,你尝尝? 阮令眯起狭长的眸子, 没动筷。 周围吃饭的堂客都看向这边窃窃私语, 还以为是来了什么明显,有的已经拿起手机准备拍照。 结果刚拿起手机, 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男子给按住,递了个冷酷的眼神,那人颤颤巍巍地又把手机收了回去。 盛灼见她不吃,以为她不饿。再加上这氛围好像确实不适合阮令这身吊带收腰长裙,露出白花花的手臂引来不少男人偷看。 便想着速战速决。 她从包里拿出个丝绒方盒子,打开后推到阮令面前,你看看,这个... 阮令见她拿出个礼物盒子,嘴角翘起了愉悦的弧度,又不想太明显,便装作不在意地瞥了一眼。 这一看,便定住了。 这钻石色泽,浓彩。还是蓝钻,这么大颗......漂亮到在这油烟混杂的地方,都闪烁着令人目眩神迷的梦幻光芒。 阮令嘴角快按捺不住了。 方舟公司她是有所耳闻的,盛灼平时为人并不铺张她也是清楚的。 现在这个阶段盛灼手里是不缺钱,但买下这条项链,可不是几十万的事...... 阮令伸出手指挑起项链,感受着指尖传来钻石的坚硬与冰凉,难不成是郭子的计谋真成了? 想起郭芝苦口婆心地劝说自己,像盛灼这样的,就要在事业上与她齐头并进,先打入她的生活圈,再进攻她的心, 初闻这话,阮令不屑一顾。奈何确实没有经验,也就这么做了,这生活圈一打就是四年。 也是该收成果了。 挺漂亮的。阮令佯装随意道,心里寻思着给回头在哪给盛灼买个小岛,以后俩人可以去岛上过二人世界。 盛灼立刻微笑起来,我也觉得。 阮令看了她一眼,手已经伸去颈间,想把自己戴来的项链摘下来换上。 就听盛灼又说: 你看看大概多少钱? 阮令一顿,脸上罕见地浮出了些迷茫来,什么? 盛灼有些羞赧,低下头扒拉扒拉盘子里的粉条,才小声说,别人送我的,我想找你看看什么价位,我好回送个礼物。 阮令:...... 盛灼见她不说话,你也看不出来么? 阮令:...... 半晌,阮令收回手,张嘴吐出个数字。 这么贵? 盛灼已经不是以前为了七十万拼死拼活的穷苦高中生了,可还是被吓了一跳。 谁送的?阮令勾起嘴角,露出个凉薄且危险的微笑。 没谁。 盛灼眼见目的已达成,便将那盒子盖上,宝贝似的吹了吹绒面上的灰尘,才放进了包里。 你还吃么?盛灼见她刚刚还兴致颇高,现在却面色恹恹,便开口问道。 阮令缓缓摇头。 第188章 老板打包。 盛灼招呼一声,便收拾东西准备走。至于阴晴不定的阮令,她没功夫管了,下午还要去蛋壳。 哎对了,我跟你订的那批货什么时候能到?盛灼问。 快了。阮令仿佛突然惜字如金了起来,冷冰冰地说。 盛灼点点头,那就好,尾款我过几天打给你。 这个阮令,四年来一直都是电话联系,明明感觉变正常了,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又开始奇怪起来了。 拎上打包好的饭菜,盛灼朝阮令挥挥手便先撤了。还是骑摩托车飞快地撤了。 阮令倚在路虎的车头上,看着盛灼一溜烟不见了的身影,啪地把颈间的项链拽断,随手扔到了垃圾桶里,一边往车上走,一边吩咐开门的黑衣男子。 查查那个谢、溪、又。 盛灼将饭菜送回金茂大厦,便又去了蛋壳,今天黎清刚也会到,所有青枭的高层,二级头目以上全员到齐,说是商量接下来青枭的走向。 盛灼到时,蛋壳一楼已经站满了人。这几年随着青枭的不断壮大,不少没见过盛灼的人,都好奇地打量着她,但谁都没说话。 因为台子上,站着黎清刚和阿枭。 盛灼走到吧台边,坐满人的高脚椅上立即就有人站起来,一下子空出了不小的地方。 不远处,许小波朝这边看了一眼,面上有些复杂,但也只能点点头,没说上话。 差不多了,晚到的就不等了。黎清刚拿起话筒说,他穿着白衬衫,不伦不类地只扣了下面几颗扣子。一只手抄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松垮地捏着话筒, 事情大家应该都听说了,中央扫黑办。不是市局,也不是省厅,中央...想办我们的话,很简单。 所以废话不多说,即日起,省城所有青枭名下的产业,违法交易一概给我停了。 顿了顿,黎清刚又说: 苦一阵子,避过了风头就好了。 盛灼笑了,摇了摇头。 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避完风头还想着继续呢,真当国家是吃素的么? 黎清刚还想说什么,蛋壳大门却猝不及防地被敲响。 开门,例行检查! 话音落地,才响起高亢的警笛声。 众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好看,个个慌乱不已如临大敌,就连黎清刚也一下子退后了好几步。 看那架势,是准备从后门溜了。 想来是没有接到什么风声,警察突然例行检查。 盛灼没动弹,甚至慢悠悠地走到柜台里边给自己调了杯酒。台上,阿枭伸手扶住黎清刚紧绷的后背,止住了他要往台下跑的动作。 冲门边的人点点头,示意开门。 领头进来的是市局的老熟人,刘局长的老搭档,孟警官。身后跟着四五个年轻的便衣。 一进门瞅见这满屋子的烟雾和人,有个看起来格外青涩的男警察甚至想要掏枪。 孟警官一把按住他摸去后腰的手,笑呵呵地对着阿枭说,例行检查一下啊白老板。 说着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阿枭从舞台上跳下来,三两步走到孟警官面前,笑着拍拍他敦厚的肩膀,孟警官来了,查,放心查! 说着任由那几个便衣神情严肃地走进了酒吧,他将孟警官半拉半请地带来了吧台处。 新出了个果汁,让白鸽给你调一杯?阿枭笑着摸摸他胸前的摄像头。 盛灼作为唯一站在吧台后的人,冲孟警官露出个善意的笑容。 许是了解过内情,孟警官十分饱满的身子微微一颤,旋即讪笑道,值勤呢。 又不是酒,怕什么嘛。 阿枭笑着调侃了一句,也没再说什么。 你们聚众干嘛呢? 那个青涩的男警察冲众人问。 立刻就有常在蛋壳的人回答道:警官,我们都是服务生,现在没啥人,老板给我们开个会。 这么多服务生?男警察眼珠一瞪,显然是不信他的鬼话。 我们老板不少产业呢,今儿都聚在这一块。那人又回答。 男警察挑不出毛病,又说,身份证都拿出来! 阿枭几人站在吧台这边,看着那边如火如荼地查身份证,还有两个便衣钻进了厨房和楼上。 约莫能有十来分钟,有个刚下楼的女便衣警察便往吧台这边走来。 你们身份证。那女警察瞧着很年轻,倒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似的,不过那张俏生生的脸上挂着冰霜,并不给什么好脸色。 阿枭和盛灼乖乖掏出身份证。 女警察仔细一看,又抬头打量了一下盛灼含笑的脸,眉头死死拧住。 你是盛灼? 盛灼点点头,她的事情都在档案里,这位女警察注意到自己也不是难以理解。 第189章 你在这干嘛? 女警察显得十分严厉。 打工,盛灼举举手里的酒杯,调酒的。 女警察正要再问,却被阿枭打断了。 这位瞧着眼生... 女警察一听,快结出冰碴的眸子唰的一下对准了阿枭,似乎在问关你屁事。 孟警官赶紧接上,新来的金葛警官,高材生。前途不可限量。 那叫金葛的警察又将眸子对准了孟警官,看不懂他为什么要向这个人介绍。 白老板一直很配合警方工作,还帮局里破过不少案子,你们认识认识没坏处。 孟警官面不改色,只是额头上泛起了一层细汗,幸好屋里灯光不足,是以金葛也没察觉到。 第94章 三枪 警察匆匆来, 没查到任何违禁品,又匆匆地走了。 黎清刚惊魂未定地坐在舞台边, 台下众人也都是静悄悄的。 能不怕么,刚关起门来说起扫黑的事,下一秒警察就不给防备敲门了。 盛灼和阿枭对视一眼。 这就开始了?阿枭低声说道,那几个便衣里头,有两个生面孔,一个是金葛, 还有那个查身份证的。 盛灼点点头,在阿枭得知消息后,便清理了蛋壳和几家做大的店面, 前脚刚清理完,后脚这就来了。 太快了。 那两个应该是中央下来的人, 瞧那孟警官的样子,盛灼顿了下, 现在市局估计已经被接手了。 这还只是例行检查,小试牛刀。阿枭深吸一口气。 盛灼的目光从面色各异的众人脸上扫过,特别是那些仪阳过来的, 忌惮是有, 却还不至于恐惧。 刚哥, 盛灼出声喊道,为了避免牵连省城这边,仪阳的也都停了吧。 人群里登时便开始泛起一阵骚动,大多都是仪阳的头目, 皆是面色不忿, 很快便站出来个人讽道: 都停了,大家一块喝西北风啊? 站出来的人, 也是老熟人。 王胜。 若是盛灼没记错的话,此人不仅坑了自己一次,还给贺仙仙出过馊主意拿自己去换韩冰。 那就看你想在哪里喝了,盛灼从柜台后走出来,没在王胜面前停留,径直走向了黎清刚,在他身旁坐下来。 是想在家里舒舒服服地喝,还是想在牢里对着电网喝? 黎清刚身体微微绷直,却也没离开。付妍的事情他也是后来知道的,没想那么深,至少也还知道是盛灼救了付妍。 王胜如今在仪阳已是一人之下,平时对小弟呼来喝去惯了,胆子和底气也随之水涨船高。又因为先前和盛灼也算是结下过梁子,是以丝毫不客气地怒骂道: 你-他-妈咒谁呢? 几个二级头目站到了王胜身后,冰冷如蛇蝎的目光毫不掩饰对盛灼的不满。 盛灼双手拄在舞台边缘,闻言笑着转过头看向黎清刚,他问我咒谁呢。 黎清刚纵然再不满盛灼另立祭灵殿的事,可眼下又是付妍之恩,又是提供了中央扫黑办的消息,于情于理都欠她个人情。 所以他也没管,低下头自顾自点了根烟。 盛灼缓缓扭过头,盯着王胜尽显狠厉之色的眼珠子,眼睛一眨不眨,声音轻缓却很清晰地说: 我他妈,在咒你呢。 王胜年近四十,又和黎清刚一同打下这么大的家业,何曾受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这般放肆的挑衅,更遑论现在青枭有头有脸的都在这。 今天要是不把面子找回来,他这半辈子就算是白过了。 他当即摔碎一个啤酒瓶,冲盛灼砸过来。 不得不说能走到这一步的,都是有胆量的人物。许是手下给了他底气,许是内心的暴怒驱使他无法冷静下来,任盛灼的战绩多么令人害怕。 他还是敢拎着啤酒瓶就上。 奈何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胆子大就可以解决的。 那酒瓶子连盛灼的身都没近,就被一脚踹飞了。连带着王胜的一只手腕,都无力地耷拉下来。 王胜眼中猩红,冲站在盛灼旁边的手下使了个眼神。 只见那手下竟从裤-裆里掏出把手枪。 今日在此聚齐了开会,会前都是要收枪的。也幸好收了枪,才没被警察一锅端。 谁知道还有这么个,把枪藏在如此隐蔽位置的家伙。 场中大部分的人呼吸一滞,就连黎清刚都呆了一下。先不论一枪打死盛灼会带来什么后果,单是这么多老大哥里谁都没带枪,就你掏出来一把。 武力值瞬间显现出天翻地覆的变化,连带着似乎阶级都隐约发生了松动。 就在众人一瞬间心思如电转之时,盛灼反应很快,扭身上了舞台,贴着台面滚了一圈。 第190章 那人本就因为在众目睽睽下掏出把枪而感到害怕,此时见盛灼向自己袭来,枪口猛地便对准了盛灼。 几乎是想都没想。 砰! 一道巨大的枪声响起。 打中了。 传来子弹射进□□的顿挫声。 众人惊呼出声。 打中的不是盛灼,而是坐在一旁的黎清刚的大腿。 那持枪小弟霎时间就好像被凉水从头浇下,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盛灼抓住了持枪的手臂。 紧接着他只觉得被抓住的手臂,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不疼但却动弹不得。 下一刻,他看着盛灼站起来,站在台上,俯视着自己的脸上尽是戏谑的笑,那种,小孩子捉到一只家雀后笑着折磨致死的笑,天真又残忍。 然后他看见盛灼高高抬起腿,对准了他被拖拽得笔直的手臂。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 剧痛之下,持枪男子几近昏厥。 他的手臂骨向内刺出,扭曲成骇人的形状。手一松,眼看着枪就要脱手而出。 却被一只素白的手重新包裹住。 那手握着男子不断痉挛颤抖的手,轻飘飘地将枪口,对准了台下的王胜。 变故只在一瞬间,众人只觉得眼睛一花,走向黎清刚的脚步还未迈出,便看到这一幕。 盛灼单膝跪在舞台上,身前是疼得哭出来的男人,那细长白净的手臂,从男人肩旁伸出,裹挟着那条扭曲狰狞的断臂。 如同教人射击般的动作,那男人好像个提线木偶,只能无力地跟随盛灼的动作转身。 每动一下,他的手臂就会传来挫骨之痛,可满头大汗涕泪横流,他也死死咬住了嘴巴,只是满含惊恐地往身后瞄。 那黑洞洞的枪口,刚刚还开过一枪,空中还弥漫着弹药和血液的味道。 众人都停住了。 黎清刚也不矫情了,自己捂住了还在流血的伤口。一个小弟拿枪可以说是微惊,可当这把枪出现在盛灼手中。 谁也不想触霉头。 你猜,盛灼愉快地笑笑,那提着成年男子整条胳膊的手臂,抖都不抖一下,我敢不敢杀了你? 咕咚。 枪口之下的王胜喉结上下滑动,发出了清晰的声音。他捧着自己仍提不上力的手,面色惨白。 众人都屏息等着他回答,他却好像笃定了盛灼不会开枪一般,任由身上都开始微微发抖,也高扬着头不说话。 砰。 一枪,精准地打在王胜大腿上。 王胜难以置信地趔趄了一下,还未说话。 砰。 又是一枪,打在了他肩膀上。 鲜血如注般喷涌而出,王胜的白衬衫瞬间便染上了血花,他近乎痴呆地想往后退。 砰。 第三枪,打在了他腰间。 王胜终于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众人看着他白衬衫上的血迹,封闭环境下这浓烈的血腥味几乎是刺得人眼前发花,王胜的身份,盛灼冷酷的笑,丝毫不留情面的三枪。 令众人产生了微微的晕眩。 盛灼却好像还没玩够,她握着男子的手轻晃了两下已经发热的枪,意犹未尽地目光在王胜血红的身体上四处巡视,似乎要再挑拣出个完整的地方来。 我不去找你,你就该高兴得喝上三天喜酒,怎么还敢凑到我面前来呢? 盛灼喃喃自语,细小的声音只有她面前的男子能听得见,他死死咬着嘴巴,鼻翼剧烈伸张着,冰凉的腿上滑过一股暖流。 腥臭的尿味飘荡起来。 盛灼眯起眼睛,将食指再次放在男子的食指上,正要用力扣下扳机。 盛灼! 阿枭也终于从中震惊中反过神来,跨过王胜晕厥的身体一把将枪夺了过去。 盛灼也并不想和阿枭动粗,便任由他夺了去。意兴阑珊地将身前的男子一推,跳下了舞台。 至此,众人才一窝蜂地冲向黎清刚和王胜。前后不过几分钟,二人就被拉去了医院。 这兵荒马乱的几分钟,谁也没敢看盛灼一眼。 阿枭将盛灼拉到二楼会议室,总算是隔绝了那血尿混杂的恶心气味,他看着拿湿纸巾擦手的盛灼。 看我-干吗?我是正当防卫,万一再掏出把枪呢?盛灼两手一滩,耸耸肩,况且我有理由怀疑他和贺仙仙是一伙的,付妍的事没准也是他策划的。 见阿枭依旧不说话,旋又小声嘟囔:我又不会真的打死他,能救得活。 阿枭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事你打算怎么了? 怎么了?盛灼思考了几秒钟,这三枪,第一枪给我自己打的;第二枪替冰姐打的;第三枪替你打的...我和他过往恩怨一笔勾销,结清了。 第191章 阿枭重重地吐出口气,还没证据证明付妍的事是王胜动的手,就直接替自己开了一枪。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盛灼笑了一下,不用,太客气了。 阿枭像是才认识眼前这个人似的,重新打量着盛灼,良久才笑了起来。 盛灼也跟着笑起来。 解气么?盛灼问。 阿枭一边点了支烟一边点头。 这几年没少给你使绊子吧?盛灼又问。 阿枭笑得更开心了,是。 可是你这样,不是逼着我和黎清刚决裂么?阿枭呼出口烟,带着笑意问道。 第95章 新格局 盛灼笑意敛下来。 你的好大哥怎么会怪你呢? 阿枭将烟头按在光滑的桌面上, 思虑片刻才说,现在青枭是什么时候?前有狼后有虎, 和他决裂了不是把青枭往火坑里推么?你逼我赌,赌输了呢? 盛灼看着他的眼睛,有我在你不会输。 是么?阿枭也看着盛灼,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盛灼身子微微前倾,疑惑地问他:哥,你这十几年到底是为了青枭, 还是为了黎清刚啊? 阿枭和她对视着,咬着牙腮帮在他瘦削的脸上清晰地鼓动了一下,黎清刚。 那现在就是黎清刚要搞你啊。盛灼弯起手指敲敲桌面, 发出笃笃的声响,你为他做了这十几年, 还不足以偿还那份恩情么? 阿枭脸上的表情似退潮一般消失了,他淡淡地说, 盛灼,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可以用价码去衡量, 包括钱, 也包括时间。 盛灼笑着舔舔嘴唇, 非要他亲手拿刀捅向你你才能清醒清醒么? 阿枭张张嘴,还未说话便被盛灼打断,在仪阳的时候他就想让你走,对不对?我们来省城后, 也是他派来了王胜一伙人, 对不对?没有他的默许,事情不会发展到他的手下敢拿付妍来陷害你, 对还是不对?! 我告诉你,盛灼站起来,俯视着面色难看的阿枭,你不是因为黎清刚,你是因为青枭。 你想着什么时候,青枭可以成长到随便他黎清刚怎么糊涂都岿然不动了,再离开。可贪心不足蛇吞象,欲望是没有边界的。青枭站得越高,他的欲望就越大。 阿枭双臂拄在桌面上,将头埋进了手掌里,大口地喘息着。 你不想赌,可以。 那我就让黎清刚来上这个赌桌。 盛灼行至他背后,将手搭在阿枭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如果黎清刚他再有对你不敬,我不介意学学古人,攘外需得先安内。 盛灼...阿枭破碎的声音从指缝间溢出,带着乞求的意味,他轻声说:别。 盛灼微微一笑,哥,你知道在我那不争气的亲哥死的时候,在冰姐死的时候,啊不...还要更早,在八岁,被我妈蒙住眼睛带去农村推下车的时候...我看着那辆车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怎么跑都追不上的时候... 她的目光飘向了过去,从时光长河中准确无误地找出那一幕幕,他们就像是照片一样鲜明,从不曾褪去丝毫颜色。 那些,无数个我想挣脱的时候,盛灼按在阿枭肩膀上的手渐渐收紧,泛起了青白,其实我最恨的就是自己。 我不去怪任何人,他们没有道理帮助我。我只恨我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我甚至没办法保护自己,又怎么去保护别人? 盛灼垂下眸子看着阿枭的背影,现在,我永远,也不要再尝试那种滋味。 盛灼走后,阿枭一直在会议室坐到了天黑,夕阳在他脸上画下高低起伏的阴影,直至完全淹没在夜幕后。 黑暗中,阿枭像是一尊枯朽的木雕,良久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掉落。 他猛地回过神,急忙擦去那泪,左右看看。意识到没有旁人时,那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地掉。 任他将嘴唇咬的青白,任他如何深呼吸调整鼻腔内的酸涩,巨大而汹涌的复杂情感还是轻易将他击垮。 他看着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双手,于满面的泪痕中轻笑了一声。 盛灼走下楼,在许小波略微惊恐的目光中走近,她并没有等许小波说什么道歉或是解释的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你们做好准备。 许小波微微睁大了眼睛,准备什么? 盛灼轻挑眉梢,准备好...黎清刚今晚如果敢回蛋壳,即使是只有他一个人。 许小波屏住呼吸,听见盛灼说。 就把他们清理掉。 第192章 现在?许小波难以置信,刚刚被中央扫黑办盯上的时候? 现在不清理,以后就清理不了了。盛灼笑了笑。 走出蛋壳,盛灼接到小a电话。称前段时间抓到的那个轻薄付妍的男人招了。 他承认是刘平指使他做的。 又从当晚逮住的刘平口中撬出,设计陷害阿枭的人,正是躺在医院的王胜。 我知道了。 盛灼挂断电话。 她站在蛋壳的台阶上,仰头去看天空,夜幕再次被群星刺出个个孔洞。 摸到裤兜里打火机的形状,盛灼才发现自从遇见谢溪又之后,就再也没抽过烟,自然也没带烟。 她犹豫片刻,给谢溪又打去了电话。 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交响乐的演奏声,又渐渐弱去,谢溪又来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笑着说,喂? 盛灼在台阶上坐下,也轻轻回了句,喂? 谢溪又似是轻笑了一声,怎么啦? 没事,盛灼将手拄在腿上,整个脑袋都贴在手机上,你在干嘛? 和一个生意伙伴听音乐剧,谢溪又小声说,无聊透了。 你们做生意的还要陪听音乐剧啊?盛灼咕哝着问,脚尖碰碰台阶旁的小黄花。 大客户,正常应酬。谢溪又解释说,不过别人喜欢吃饭,这个人喜欢听音乐剧。 那我打扰到你啦?盛灼问。 没有,我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你要是不打电话过来我都要睡着了。谢溪又很感谢这通电话似的说道。 盛灼抿住嘴唇笑了下,自然也知道没她说得这么夸张。但还是感觉到点点开心。 她盯着脚尖的小黄花,轻声问,你之前说你什么时候来? 嗯...谢溪又作出思考的样子,之前说得是下周五,但有个去n市的会议取消了,所以我估计下周一就能过去。 盛灼算了算时间,还有五天。 行,盛灼点点头,那你来了我请你吃猪肉炖粉条。 好呀。谢溪又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似是被盛灼逗得不轻。 盛灼只是大脑一热秃噜出来的,听见谢溪又的笑声,她本来觉得很尴尬的事情,好像突然变得有了意义。 于是她也无声地笑笑。 盛灼看看通话时间,理智告诉她应该挂了。因为西柚医生还在应酬。 但她将音量开到最大,听着电话听筒里传来谢溪又均匀的呼吸声,又私心地不想主动挂断电话。 我带你去听音乐剧吧。 谢溪又突然说。 盛灼一愣,电话那头交响乐的声音逐渐增强,接着她听到一阵衣服摩擦的窸窣声。 也听到了谢溪又小声说着抱歉借过一下,几分钟后,电话那边似乎是她已经坐下了。 而手机还贴在西柚医生的耳边,盛灼可以清晰地听到那个客户低声询问。 怎么了? 是个女人的声音。 盛灼微微皱起眉头,又听见谢溪又也轻声回复那个客户说: 没事,女朋友打来的电话。 哦哦哦。 那边没了声音。 片刻后又响起了打字时敲击屏幕的声音,果然一条信息发送到了盛灼手机上。 西柚医生:抱歉呀,这个客户好像对我有意思,我不能让她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就随口一说(^-^)v。 盛灼又惊讶客户竟然觊觎西柚医生,又被那声女朋友吓得心中一跳。 意识到谢溪又可以听见自己的声音,盛灼轻声说,没关系。 就这样,盛灼透过电话,听完了下半场的音乐剧,手机似乎一直放在谢溪又的耳边,她可以完整地听到呼吸声。 盛灼在听到那边外籍演员谢幕的发言后,自觉地挂断了电话。 想了想,她又给谢溪又发了条短信。 -很好听。 收起手机,盛灼将打火机远远地投进垃圾桶里,堵塞在心头的烦躁情绪也消散了不少。 蛋壳内许小波在给众人训话。 这次他倒没觉得是盛灼杞人忧天,相反似乎中央扫黑办的消息彻底将他自己构架出的世界打破了似的。 又或许是因为此次危及到了阿枭,他很乖觉地听从盛灼指挥开始部署。 不时有客人想要来蛋壳玩,都被门口竖立的今日不营业牌子劝退。街道对面的小饭馆今天也关门了,不知道是不是许小波通了信。 这一片此刻显得有些萧索,连行人都清减了不少,闷热的空气穿过城市的高楼,打着旋卷起地上的落叶。 第193章 盛灼盯着那被风卷起的涡旋。 奶奶曾经说过,若是看见地上出现这样的涡旋,就是有小鬼作祟。 盛灼吓得连着好几天晚上都不敢出门。长大一些只道当时是被奶奶的戏言给忽悠了。 可现在,盛灼笑笑。 她倒是希望,奶奶、那双父母、哥哥,希望冰姐都回来看看 看看现在的自己, 是否如他们所愿。 2009年七月十五日晚。 仪阳青枭社成员连夜赶往省城,在城郊与祭灵殿一旗相遇,绝对的火力压制下,仪阳部溃不成军伤残严重。 黎清刚与仪阳众头目被困省城根据地蛋壳,三日后七人坐上了飞往国外的飞机。 王胜浑身绑绷带,是坐着大客车上路的。 至此,青枭社完成了第一次内部革新。形成了以白枭为首,祭灵殿为辅的新格局。 时隔四年再次于省城地下造成空前影响,青枭在方舟与伊甸国的支持下,再拔新高度。 第96章 温白 青枭变动三天后, 温聿传来消息。 温白在得知青枭内战一天便结束后,给温潮打了个电话。 至于具体说了什么, 下一步的动向,他自是没有权利过问。 盛灼将小义叫来。 老大。小义也是从青枭出来的,虽然近两年都在南方,但眼下面对这个将青枭搅得天翻地覆的人,还是生出了些感慨和畏惧。 言语间脸上还留存着些不自在。 青枭那边都妥当了?盛灼坐在宽大的黑皮沙发上,厚实的沙发衬得她显出几分娇小来。可当她的目光扫来, 小义还是腰板一直。 是,都差不多完事了。小义这几天一直在处理青枭的事。 盛灼点点头,我想让你去s市周围的城市, 城镇也好,乡县也好, 去走一圈。 啊? 小义不是很明白,这是要往外边发展? 低调些, 找找看有没有近些年突然发展起来的势力。盛灼想了想,又补充道:辐射范围不需要很大,包围s市的周边就够了。 好。小义应下了, 太具体的他也不需要知道, 照办就行。 可以多带几个人同时进行, 但...务必要确保每个地方是由你自己拍板后,才可以离开。 盛灼笑了笑,辛苦了。 小义看着她熟悉的笑容,才又找回曾经的一点影子, 是以语气也轻松了许多, 不辛苦。 说完他转身就要退出去,却又听见盛灼说, 把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感觉到不对劲就可以回来了。其他的交给我。 是。 盛灼又打开手机,仔细看了一遍温聿的信息。 温潮。 温家三子的争夺,是确定继承人,不是杀死继承人。所以无论是三人中的哪一个,势必会借到家族资源,有限的家族资源。 而这其中,如果温潮下场也不难理解。人都是会护短的,自己可以欺负,外人欺负不得。 关键是,眼下的形势,省城地下还会有什么发展空间么?还要温白继续,不就是要温白往刀口上撞。 盛灼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温白,你那个老爹,压根就没想让你参与到真正的继承人争夺中,还看不出来么? 出狱这么久,还没看看这位故人呢,盛灼自言自语,随便换了套衣服,拿起摩托车钥匙说走就走。 省城笼统地划分出东西南北四城区,可还是有些边角地方属于无主地带,地界很小,如果将省城比作一块披萨,那这些无主之地,就跟披萨上的一颗玉米粒差不多大小。 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每周都换新老大。 也是警察去的最频繁的地方。 这里大多都是残旧的平房,住着些夜晚不会出门活动的老人家,贫穷和疯狂是这里最鲜明的标签。 盛灼的机车停下时,从小巷里走出不少兴致勃勃的小青年,他们大多都抽烟烫头文身样样不缺,混的好的还能戴条掉了色的金链子。 盛灼在周围打量了一圈,有点后悔,早知道再带个人来了,车很有可能会被偷走。 她的目光投向路边的桌球厅。 规模挺大上下三层,牌匾整洁门脸大气。像这样的娱乐场所在这一片有很多,大多是不愿意被地下四巨头多管控的。 所幸这里乱出了名,一到夜里倒是有不少寻刺-激的年轻人赶来疯玩,有一就有二,渐渐形成了庞大的行色各异的娱乐产业。 而这家挂着红色牌子的,就是温白的店。正值盛夏,店门口只用塑料门帘虚挡着空调冷气外泄。 盛灼抬腿跨上机车,拧油门。 嗡 第194章 伴随着引擎发出的闷响,漆黑绚丽的重型机车直直地蹿向店内。 穿过塑料门帘,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盛灼摘下头盔,舒服地甩甩头发。 店内横放着八台球桌,最深处立着个收银台。深红色的墙纸在白炽灯下反射出血液般的光泽,环绕音响正播放着光辉岁月。 盛灼看向那围满了人的台球桌。 一个长发女人正伏在桌面上,她上半身着一件浅灰色的运动背心,露出细长的锁骨和精瘦的腰。一只手支起根球杆,灯光下泛着奶白的手臂与绿色的桌台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她长发垂在桌面上,一张宛若香港明星般的脸,不复年少时那般稚嫩,绽放出了浓郁惊人的光华。 那双有着宽大双眼皮的漂亮眸子,定定地看过来。 盛灼笑了起来。 温白,surprise! 老板,开个台。 盛灼将机车停在一边,优哉游哉地晃了晃车钥匙。 温白缓缓从桌面上直起身子,拿过一块壳粉在球杆上摩擦着,她低下头看不清表情,只听到清甜的声音响起,小张,给客人开台。 很快便有个瘦猴儿似的男生跑去柜台,一阵鼓捣后抬起他蓄着胡子的脸,冲盛灼说,一小时还是? 盛灼走到温白那个桌台旁,手指搭在球桌边,随意。 小张不知所措地看向温白。 温白将球杆放下,笑着对盛灼说,老朋友来了,按理说应该给你免单,可我觉着你现在这么大个人物应该也不差这十块八块的。 旋即又对小张说,开一小时。 盛灼细品着温白的话,是够阴阳怪气的。不过她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个桌球厅装修的这么好,却常年处于亏损状态。 主要原因就是青枭隔三差五就会来砸回场子。很难让温白相信这种行为不是盛灼授意。 拿到球杆,盛灼学着温白的样子,伏在桌面上。微微偏头,对准,出杆。 偏了。 差一点点,那黑色台球晃晃悠悠地停在洞外一寸的地方。 听说你没念完大学? 盛灼擦着杆子,闲聊起来。 察觉到气氛不对,店内的七八个人都没说话,是以盛灼的声音就显得十分清晰。 温白从身后拖过一张塑料凳坐下,她将手肘支在球桌边,回答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和一些不易察觉地苦涩,是啊,来不及了。 盛灼知道她说的是温沁成年后,她已经顾不上大学的学业了。 可四年后,她什么也没干成。 因为坏了地下的规矩,处处碰壁,别说称霸省城,就是称霸一条街都是个问题。 这些也都是可以可以查得到的,温聿更多的是向盛灼提供些具体的细节,最开始盛灼也是半信半疑。 可出狱后,都对上了。 以后打算做什么? 盛灼走到那未进洞的黑球旁,伸手将它扒拉进去,咔地传来进洞的清脆声音。 温白深吸口气,似笑非笑地说,我要是就守着这个桌球厅,你们会放过我么? 盛灼垂眸思考了片刻,会的。 我才不信呢,温白嗤笑出声,温潮定下继承人后我就出国。 我也不信你会出国。 盛灼冲温白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温白看着她,面上闪过一丝极轻的诧异,连带着她嘴角的笑意也有一瞬的僵硬,真的,可以信我。 盛灼将球杆搭在桌面上,认真地问她,那为什么我当初说会离开,你就是不信呢? 温白坐在凳子上,仰着头深深地看向盛灼,面上再无半分笑意,语气诚恳又真挚,我信。 信了?盛灼丝毫不怯地俯身和她对视,似乎要从那瞳孔中分辨出真假一般,信了你为什么要把盛耀牵扯进来? 温白失声,眉头微微蹙起来。 还是说,那也是你计划的一环?拉贺家下水?盛灼笑意盈盈地,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 盛灼...温白极轻地叹了口气,你那个哥哥我查过,没几天活头了。 盛灼没动弹。 我需要有人帮我一把,好歹是让我先站起来。而且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本意是让他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消失。 温白翘起嘴角,他活着就会成为你七十万之后的下一个累赘,这不挺好么? 盛灼点点头,有道理。 没等盛灼再问,温白便主动说起了四年前姜远的事情,关于那个视频...贺仙仙拿盛耀的事威胁我,你也能猜到我在温家什么地位,我斗不过她的。 第195章 冠冕堂皇。盛灼评价道。 是,要是说我一点歪心思都没有是放屁,但我没想过害死你,等你出狱我也继承了温家,温白顿了顿,我知道你没念上大学,可大学有什么用?如果你想,我甚至可以建所大学给你。 姜远的事情我怕了,我不想你变成潜在的绊脚石,就算再小的石头也不想。 温白说这话时,还能从她激动的声音里,看到多年前她对温氏家业势在必得的样子。 那个令人痴迷又危险的梦,即使沦落到小小的桌球厅里,也依然让温白心情澎湃。 不过现在说出这些话,让人感受到的,不是她的热血,而是黄粱一梦的苦涩。 她也懂,自己被温潮宣判出局了。 盛灼的眼睛微微眯起,填满了莫名的笑意,却抿住了嘴唇,细微的变化在她的脸上描画出意味不明地神色。 你有没有想过...从事别的什么职业? 第97章 影后 嗯? 温白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盛灼却只是看了她一眼, 便又伏到桌上,瞄准, 出杆。 进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秀的男人眉头紧皱地从楼上小跑着下来,红風的人又来了。 他看到打台球的盛灼,微停住了脚步。 盛灼听到温聿的声音,连睫毛都没动一下,又打进了一球。 温白站起身, 关门! 可还没等人走近大门,一伙人便掀开帘子慢悠悠地晃进来。 盛灼抬起眼皮看过去。 一行十多个人,为首的竟然是个短发女人。稻草窝似的头发比这条街上最邋遢的流浪汉还不如, 穿着黑色短袖和花色大裤衩,用牙签剔着牙。 比瘦猴儿小张更有男子阳刚气概。 长得倒是十分特别, 深邃眼窝、丰满的嘴唇、古铜色的皮肤让她看起来像个外籍模特。 谈不上漂亮,却很耐看。 盛灼的目光往下, 果然见到了她左臂上的文身,小义口中的绿萝,地下第一美。 收保护费。 绿萝啧了一声, 将牙签换到另一面去, 懒洋洋地说。 看来不仅是青枭, 连红風和山魁也会没事来踩两脚么?盛灼收回目光,专心致志地擦拭着球杆。 保护费?温白这店也就四巨头敢来收保护费吧,保护谁? 姐,我们上周不是才上交了...临近门边的一个男子谄笑着凑到跟前去。 话还没说完, 就被绿萝一脚踹了回去, 摔进了椅子堆里,立时屋内便响起稀里哗啦地混乱声音。 别你妈套近乎, 老子才十八,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脸上的皱纹,你家夏天的蚊子都是你用脸夹死的吧? 绿萝的声音很清脆,还带着点北方口音,像一把机关枪突突突输出着,一番话落地,屋内便寂静下来。 不少小弟,都怒火中烧气红了脸,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温白。 盛灼觉得不过瘾,便自己扒拉出个凳子,乖巧地坐好,全身心地欣赏这一出大戏。 温白面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但还是尽力拉扯出个善意的笑容,要多少? 绿萝将牙签一扔,一万。 温白笑容僵住了,...我这小店,一个月都挣不上几千块钱,哪来的一万。 绿萝双手相握向后抻了抻,做了几下热身,那我就开始砸了啊。 盛灼的眼珠子在她们二人间来回转动,感慨地摇摇头,太狠了,一言不合就砸。 怪不得红風会来。 提款机谁不喜欢,哪里用钱提哪里。 温白扶住桌边的手泛起青筋。 盛灼又瞄了眼一旁的温聿,意兴阑珊地站起来,行啦。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绿萝的眼神更像是小狼狗似的射向盛灼。 我是来访友的,明天你再来收吧,盛灼语气平淡,并没有正眼去看绿萝。 绿萝抬腿就要冲过来,却被身后的一个小弟给拉了回来,与她耳语几句。 你就是白鸽? 绿萝冷笑一声,拽天拽地谁也不服地样子。 盛灼点点头,是的。 绿萝刚撂下几句狠话,便被小弟们给拖出去了。桌球厅内再次陷入奇异的沉默。 羡慕么? 盛灼转头冲温白笑眯了眼。 温白被这一句打断了感谢的话,翘起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不过一瞬,她又挂起令人很舒服的潇洒笑容,和过去一样,满是江湖气地打趣道:可他妈羡慕死我了。 盛灼笑意愈胜,拿起钥匙头也不回地骑上车,只留下一句。 走了啊小温。 到底也没支付开台的钱。 机车呼啸着离开街区,盛灼隐藏在头盔下的脸抑制不住地笑起来。 第196章 温白怎么不去娱乐圈呢? 当演员她肯定能拿影后。 这一片早在三年前就被温白彻底渗透了,明面上每天都有乱斗,每周都换老大,都是障眼法罢了。 这也是温聿传来的消息。 说她温白可怜,却不是可怜在那个桌球厅,而是可怜在,她的爪牙只能被迫蜷缩在这小小的玉米粒上,不能踏出界限一步。 她是无主区的无冕之王,也只能是无主区。 但看到温白的演技如此出色,将那种野心无望的落寞诠释得淋漓尽致,盛灼就更加坚信温白留有后手。 被自家老爹狠狠按着头也不肯认命的她,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放弃? 盛灼回到蛋壳。 目前所有违法行当全都停了,除去每个店面留下充当保安的打手,还剩余了不少人。 下面的人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是以这几天都格外开心点地在外面乱晃,权当是放假了。 可青枭中稍微分到大头利润的头目们,一个个都垂头丧气地聚在这儿喝闷酒,刀疤连烟都不抽了,歪扭着摊在沙发上,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当他们看到盛灼进来时,都打起精神装作十分开心地打招呼。眼前这位,对于撤掉违法交易这些事,可谓是最积极的那个,哪还敢在她面前作出那样子来。 一个狠心再给自己嘣两枪。 奈何这群汉子打打杀杀还行,演起戏来比温白的百分之一还不到,盛灼不瞎,看得很明白。 上到二楼会议室,阿枭和许小波正脸朝下趴在桌子上,面前时成山的资料和文件,还临时架起了两台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表格。 眼看着他们是有气出没气入了。 这些怎么不叫木会计来做? 盛灼拾起一个文件袋,上面直白地标注着2006年第二季度各门店纸烟销量。 纸烟就是假烟。 盛灼额角跳了跳,将文件袋往桌上一扔。 啊...阿枭缓缓坐起来,他看起来身体状态不错,面上扫清了阴郁之色,不过许是刚睡醒,睡眼惺忪地显出点痴笨。 嗯...许小波也跟着像丧尸似的直挺挺坐起来,这么一打量也不怎么聪明。 ...... 盛灼自从那晚之后就没来蛋壳,一直在查温白的事忙的转不开点,哪知道这两个在这受此折磨。 ...木会计?许小波呆呆地冷呵一声,木会计不是被你送到内蒙古去了? 盛灼这才想起来,木会计作为黎清刚的心腹,在仪阳颇具影响力,是被送走了。 我带去给公司的会计弄吧,盛灼将桌上散乱的资料规整到一块,自此结清,以后就一下也别碰了。 欢天喜地准备去睡觉的二人齐齐一顿。 怎么? 盛灼分出神疑惑地看着他们。 还是许小波先说了出来,可是...别人家都在搞啊...这样下去差距不就拉大了?而且手下的兄弟们开销也很大。 盛灼将手里厚厚的一摞纸创齐,头也没抬地回答,青枭需要往地上走了。 她顿了顿,手下的兄弟,可以进入到正经职位,最起码要站在阳光下。 阿枭和许小波面面相觑。 那我们还是□□么? 如果不碰黄赌毒不碰违法的事情,你们还能坚持下去的话,你们也可以继续□□。 盛灼笑着说。 二人不再说话,前后推搡着出了会议室。 将桌面整理干净,盛灼看着会议室上方新安装的投影仪,又看看桌面上的电脑。 掏出手机给刀疤发了个信息。 五分钟后,十几位血气方刚的大哥兴致勃勃地挤进会议室,以刀疤为首个个双眼发光精神抖擞。 处理黎清刚时,这些有地位的头目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军师和主要战力都是盛灼,是以他们还以为又有什么大场面。 闲了几天筋骨都痒了。 待他们坐定,盛灼微笑着敲下空格键。 窗帘将室外的光亮都遮挡个干净,当众大哥清楚地看见投影幕布上缓缓浮现的四个大字时,都陷入了一种魔幻的迷茫中。 【中华之剑】 灰白的色调,摇晃得人想吐的镜头,努力冷静却又难掩怜悯的旁白,几乎不费半点力气,暗沉的空间内便弥漫上压抑的沉重。 盛灼轻轻地退出去,隔着会议室门上的小玻璃看去。 青枭在省城的这些人,在阿枭的带领下,干不出强制吸毒强制□□的事情,买家和从业人员基本都是自己找上门的。 也不是没有人表达过不满,显而易见,这样销量和利润好不到哪去。 但都被阿枭压下来了,庆幸的是,青枭成长起来后,可以通过渠道垄断和二手贩压价来降低成本,勉强维持和红風山魁相当的进账。 这都是后来许小波告诉她的。 虽不至于为青枭的罪行开脱,但至少让她觉得还有得救。 十几人的会议室里分外安静。 第197章 能跟着阿枭的,自然坏不到哪去。只是时代和大环境让他们对于贩卖毒品感到麻木,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都不了解真正意义上犯毒瘾的人是什么样子。 他们是负责数钱的,手下的小弟才是活泛在毒品与吸毒者之间的第一见证者。 盛灼并不能确保每一个青枭成员,都能戒掉这些黑色产业带来的巨额利润。 只期盼能通过头目,尽量约束。 她看到有些大哥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当然也有几个仍是满不在乎,一会儿挪挪椅子一会儿点根烟。 她不再继续盯着他们,背上包离开了。 这是个疯狂的年代,数不清的年轻人放下书本走进地下,走进这个似乎谁更狠辣谁就能做老大的世界。 他们都和光头大叔一样,梦想着有朝一日,振臂一呼群声齐喝、房子车子票子取之不尽、莺燕环绕软玉温香。 单薄脊梁支撑起脆弱的胸膛,明明是一颗尖锐石头都能刺穿的脆弱。可他们无畏无惧,只因胸膛内燃烧着熊熊热血,似乎热血不灭,就能以利金浇筑骨骼,以钢铁铸就意志。 是,他们大可以称得上是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可, 那些吸毒吸得极度痛苦抑绝望而终;赌博赌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嫖得妻离子散满身疾病的人呢? 也大可以说他们是自找的,若是有自控力,何愁染上这些苦难? 可以这样算么? 这是盛灼看完《中华之剑》后最大的疑问。 即使刨除那些非自愿,被强迫接触黄赌毒的人。剩下的...可以这样算么? 第98章 金芮 省城老城区, 栋栋老旧的筒子楼斜扭着穿插在泥泞的黄土地上,密密麻麻的小窗户或亮起昏黄灯光, 更多的都是漆黑而空洞地张望着。 那些灯光,仿佛是被遗弃在时代淘汰掉的旧土上。 在两条街外,是繁华的闹市,玻璃外壳的高大建筑拔地而起,将城市的空间切割成立体又冰冷的碎片。 相隔不足百米,已经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小巷的路灯早就爬满污迹, 灯泡忽明忽暗地兹拉响着,凑成团的小飞虫成了那年迈的老灯泡最后的追随者。 芮芮回来啦? 坐在矮小门洞中乘凉的老婆婆,一边摇着草扇一边向路过的短发女生打招呼。 欸, 王奶奶身体倍儿棒哈。 短发女生穿着个长袖冲锋衣,皱皱巴巴的衣服手肘处已经泛了白。下半身却搭了个大花裤衩子, 显得很奇怪。 正是绿萝。 她两只手都拎着水果,举手摇晃着打招呼时, 塑料袋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王奶奶笑眯了眼睛,干瘪的嘴唇下仅剩下几颗老牙在坚守岗位,露出个喜呵呵的表情, 应了声:好着呢! 绿萝笑着点点头, 便继续往前走去。身后还能听见王奶奶自言自语般大声感慨着: 哎呦李老太太好命啊, 有你们两个好孙女,到我这岁数啦,不羡慕谁家孩子有出息,就羡慕谁家孩子孝顺啊...... 她侧过头大声回道:老刘二叔不也孝顺嘛! 登时便从那门洞中传来老婆婆中气十足地笑骂:滚犊子, 叫你刘二叔听见小心找你借钱!赶紧回去吧,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小葛也回来了。 绿萝一愣, 姐? 她面上一喜,将两个塑料袋子拎起来,迈开腿往家里跑。 巷道中飘荡着不知谁家做饭的烟火味儿,窄墙间错落住着热闹的人家,饭香一出,便回荡起呼唤自己孩子回家的声音。 绿萝一路跑一路笑。 老楼的楼梯矮,她三个台阶一起迈,很快便到了五楼,站在无比熟悉的门前,看着那门上大大小小的广告贴纸,深吸了口气。 装作并不知情的样子,她掏出钥匙开了门。然后把水果放在一旁的换鞋凳上,低着头嗅嗅,边换着鞋边问:小姨来啦?做什么好吃的了? 没人应答,绿萝穿上拖鞋,拿着水果高声喊着,我闻着...像是清蒸鲤鱼,还有...红烧排骨!小姨你还记着我爱吃红烧排骨啊! 话音未落,从厨房中走出一个年轻女人,身上还戴着围裙,只看了绿萝一眼,淡淡地说:洗手吃饭。 绿萝噎了一下,拽拽冲锋衣的领子,犹豫片刻走进奶奶的房间,浅黄色的木头床上,铺着几层褥子,干瘦苍老的老人阖着眼睛躺在上头。 奶奶? 绿萝轻声唤。 老人提着眉毛将眼睛虚虚睁开条缝,经历了短暂的聚焦后,才从那浑浊的眸子里挑起些光亮来,芮芮回来啦? 绿萝嘿嘿一笑,赶紧走上前去握住老人的手,睡觉啦?睡得怎么样?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拄着绿萝的手坐起来,挺好的挺好的。 我姐...怎么突然回来了? 绿萝低声询问。 第198章 老太太也是一愣,你姐回来啦? 在厨房做饭呢。 我都睡着了我也不知道啊...老太太立刻就要下床。 您慢着点,厨房中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后,见状便笑着进来了,搀住老人另一边手臂。 旋即又冲绿萝瞥了一眼,金芮,我做饭都轻手轻脚的,怎么你一回来就吵醒奶奶? 绿萝,也就是金芮也没说什么,垂下了眸子。 饭桌上,老太太一直对着不常回家的孙女问东问西,金芮自己扒拉完一晚饭后,便闷着头回了房间。 芮芮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老太太撇撇嘴角,葛葛你别跟她一样。 说完她冲金葛眨眨眼睛,竖起血管凸起干树皮似的手挡在嘴边,青春期。 金葛被奶奶逗笑了,摇摇头说:没事,先吃饭吧奶奶。 薄薄的木板门后,金芮趴在门上,缩着脖子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 听她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后,老太太便说困了。接着是厨房传来水流的声音。 当拖鞋声向这边走来时,金芮赶紧爬上子母床的上铺,拉过被子将自己埋起来。 门开了,又关上。 逼仄的小房间内沉寂了近一分钟,金葛才开口说话,不是告诉你睡下面么? 金芮没回话,装作睡着的样子。 我跟你说话呢。 金葛站在下面怼了那裹成一团的被。 我不习惯。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你给我下来。 金葛倚在一张一米宽的书桌旁,在桌上胡乱丢弃的书本里拣出一本翻看。 被子里金芮一动不动,几分钟后可还是挨不住这沉默的气氛,不情不愿地从上铺直接跳了下来。 金葛眯起眼睛,目光从那鸡窝似的头发上下滑,看到那极为凉快的大裤衩时,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指头狠狠地点了几下金芮的肩膀。 你看看你,像什么话?这头发都怎么了?你干嘛剪成这样?大夏天还穿个冲锋衣就不怕捂出痱子? 金芮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不自然地向后缩了缩肩膀,嘴上却依旧逞强说:这样方便。 金葛是警察,怎么可能下手没轻重,是以俏脸唰的拉下来,伸手去够金芮的衣服拉链,你受伤了?我看看。 没事,就是抻到了。 金芮向后退了半步。 你过来。金葛将她一把拽过来,掰掉她紧攥拉链的手,冷着脸将冲锋衣扒下来。 金芮肩膀处有个一寸多长的伤口,被三个创可贴随意贴着,经此通折腾下来,已经翘了一半,被捂得发白的伤肉一下子暴露出来。 谁教你的,粘创可贴穿冲锋衣,你是嫌你伤的不厉害么? 金芮不自在地拢了拢衣服,她冲锋衣下只穿了个背心,温热的肌肤陡的接触到微凉空气,起了层鸡皮疙瘩。 金葛也注意到她的动作,拉着衣领的手下意识地一松,低下头说,我去拿药箱。 这一低头,便看到从冲锋衣袖子里蔓延出来的黑色纹路。 她愣住了,拉起袖子往下一拽。 少女古铜色的小臂上,自手腕始至手肘终,爬满了绿藤似的枝叶文身。 金葛一滞。 看着那文身,只觉得那画面开始产生重影,宛若醉氧一般晕乎乎地分不清东南西北,巨大的晕眩迫使她无力地向后倒去。 却正好撞在桌沿上,后腰处一阵刺痛。 姐! 金芮一把将她扶住。 你疯了么?金葛轻声问,她脸上血色尽失,额头上甚至泛出涔涔的汗,在警校能蝉联障碍跑第一名,肌肉紧实的身体,提不上一丝力气。 金芮没回她,你先坐下。 我问你疯了么?! 金葛将她推开,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声嘶力竭地重复问道。 金芮舔舔口腔里的血,没有。 金葛,是一种植物,状似绿萝。 奶奶是希望她们两个都能像草木一样平凡地度过此生。所以才起下了金葛金芮的名字。 你再说一遍?金葛浑身抖筛子似的颤抖。 我说我没疯,我很清醒,我一直很清醒。 金芮咬着牙说。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金葛的目光在四周找寻着,终于从桌下翻出个鸡毛掸子。扬手便向金芮打下来。 我喜欢你就是疯了么?金芮不躲,任由那细细的棍子打在自己身上,她眼眶通红却仍倔强地憋着不叫眼泪掉下来,我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你姐! 金葛嘴唇颤抖着冲她吼道。 第199章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金芮很冷静地反驳道,我们都是被奶奶捡回来的。 金葛定住了,唯有胸膛在剧烈的上下起伏着,良久,眼泪汹涌地奔出眼眶。 她的眼泪却让金芮慌了神,她拽起袖子赶紧去擦,你哭什么?你该结婚结婚,该生孩子生孩子...你的小孩我也不会帮你带,我不会带坏她。 真的,我知道从你知道这件事后你就讨厌我,觉得我恶心,但都没关系,我不会缠着你,我们以后的人生不会有交集...... 你别哭了,其实文身一点也不疼。我就是看你去首都念大学后很少回来,我怕以后都见不到你才想着留个念想...... 说着说着她眼眶中的眼泪也滑了下来,趁金葛没注意她赶紧抬手擦了。 以后奶奶我来养,我已经有能力养家了。你也不用老寄钱回来,刚参加工作也没多少工资...... 夜晚明亮的月光下,银辉笼罩着杂乱的老城区。楼下那棵大榕树下聚着七八个大爷在挑灯打牌,时不时传来摔牌的吆喝声,不远处有稚嫩的幼童牵着母亲的手,小心翼翼地沿着花坛边走猫步。 一辆黑色桑塔纳内,坐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将窗户开出个小缝弹弹烟灰,他拨通了电话。 老大,你猜我发现什么了? 第99章 严厉的医生 盛灼知道绿萝和金葛是姐妹俩时, 第一反应就是: 绿萝是警方卧底? 这个判断很快就被推翻。 警方卧底不可能这么大咧咧地回家和警察姐姐见面。而且绿萝加入红風时才十六岁,太小了。 自从绿萝去了温白店里后, 她便一直派人跟着绿萝,因为不确定红風到底是不是那个幕后之人的同盟,所以想先确定一下那日绿萝是不是在和温白飙戏。 没成想,倒是先挖出了这么一段关系。 派去的人说了,不是猜测,他是跟附近的老大爷打听了。 说这个姓李的老太太, 年轻时离婚,唯一的儿子也出车祸死了。那个年代警察局邮局门口常见弃婴,老太太心善, 便抱回来一个。 取名金葛。 又过了几年,许是怕一个小姑娘太孤单, 又抱回来一个,取名金芮。 还说这两姐妹小时候好得不得了, 走哪都一起。每次金葛放学了,金芮都会在楼下翘首等着姐姐。 时间一长,街坊邻居便都知晓了。 后来老大去了首都念书, 老二没那念书的脑子, 好像是初中毕业就辍学了。 盛灼仔细捋着。 退一步想, 如果金芮真的是自己选择加入红風,她不会不知道姐姐做了警察...还是从中央下来的警察。 金葛会不会告诉金芮? 金芮会不会帮助红風规避此次风波? 这样的话,红風又成了个变数。 不想了,盛灼将手机一扔, 捂上被子准备睡觉。 过了一会儿, 又从那被子里探出只手,将手机嗖的一下拖进了被窝里。 盛灼点开消息界面。 自从上次和西柚医生说过话后, 二人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那天谢溪又的回复上。 -喜欢就好! 翻开了上面的聊天记录,盛灼放下手机闭上眼睛。 叮。 盛灼爬起来打开手机一看。 是小青: -mia,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周汉三快要出狱啦!表现良好减刑了,预计八月初就能见到你啦!!坏消息是...你最爱的周汉三宝贝最近掉头发好严重...有英年早秃的趋势... 盛灼回复她: -不会的,你是最坚强的周汉三。 小青并不是生来便如此跳脱,约莫是入狱后受了点刺-激,更多的时候像个小孩子。 看着再次安静下来的手机,盛灼缩回被子里。小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那日在蛋壳附近也埋伏了不少黎清刚带来的人,她被几个人围攻,一着不慎受了伤。 韩冰不在,西柚医生又离得那么远,新来的医生下手很重,感觉像个没资质的无良庸医。 盛灼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凌晨时被热醒了,浑身仿佛被火烧了一般滚烫,四肢无力。当她坐起来开灯时,眼前出现了一层层不断闪烁的光圈,头痛欲裂。 这是发烧了? 吹空调吹得么?今天开会的时候大家都说热,就开了一个多小时的空调,她正巧坐在空调出风口。 她努力甩甩头,想将眼前晕眩的感觉甩出去,在床上呆愣了一会儿,才扶着墙走去储物柜。 随便扒拉出两粒退烧药,干咽下去。只走了这几步路,身上便出了虚汗。 吃过药后她倒在床上,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是床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又昏睡过去。 老大,老大。 盛灼只觉得一个复读机在她耳边不停地念叨,比唐僧还唠叨。 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这是谁,但眼皮就像是粘上了似的,连条缝都睁不开。 第200章 接着是微凉的一双手,利落地拆掉手臂上的绷带。 你出去,我给她换衣服。伤口感染加上感冒,需要去医院。 这谁啊? 你凭什么给老大换衣服啊? 对啊,你凭什么给我换衣服? 我是医生。我最后再说一遍,出去。 医生啊,有这么牛? 不是那你就换啊,我出去干嘛? 你还是出去吧,我不想被围观。 哎哎哎,你们干嘛的,卧-槽真当我们祭灵殿是摆设啊?哎 被拖走了耶。 又安静下来了,那双微凉的手开始解她睡衣的扣子,一颗又一颗,盛灼觉的自己就像个正在被剥皮的洋葱。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衣服,你会发现,你会讶异,我穿了件粉色小内衣。 盛灼有点不好意思,就这么一件粉色内衣,好巧不巧地就被医生看到了。 衣服重新穿好,盛灼感觉两个并不算得上壮实的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和后背,将她抱了起来。 芜湖~ 她的脑袋正好倒在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在摇晃的路上找到了一处很好的固定点。 把她放了吧,你们跟我去医院。 这个医生又在发号施令。 那复读机在身后愤愤地说这话。 我告诉你,你完了,你叫什么?西柚是吧?我还芒果呢! 西柚?西柚好啊。 西柚能吃。 在经历过一阵下坠的失重感后,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 昏暗的环境下,盛灼美滋滋地又拱了拱那软绵绵的起伏,准备寻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别乱动。 医生严厉地指挥起病号来了? 盛灼不忿,我可是病号。 这样想着,她仗着被蒙在衣服下,用小脑袋扒拉开医生的外套,将热乎乎的脸颊更放肆地贴在那处起伏之上。 舒服。 爷睡了。 再睁眼时,盛灼率先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还夹杂着医院里独有的那种浓郁地药味儿。 昨天和今天的记忆不断交叉,变得模糊起来。怎么一觉起来就在医院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地是天花板上十分精致的灯,然后是装修简约温馨的房间。 最后才看到趴在床边睡着了的 谢溪又? 盛灼浆糊似的脑袋里闪过一个严厉的医生形象,是西柚医生? 她微微侧过头,看到谢溪又疲惫的脸和泛青的黑眼圈。正睡得很熟。 正要再歪歪头,就对上了谢溪又突然睁开的眼睛,红血丝很多,衬得她整个眼睛都有些泛红。 醒了? 谢溪又没动弹,就趴在床上和盛灼对视。遍布红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一种流淌在深处的浓郁情愫冲撞过来,直白又深沉,克制又大胆。 嗯...盛灼翘了翘嘴角,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早晨。 谢溪又仿佛刚刚清醒过来似的,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脸上又挂上了盛灼熟悉的温和笑意。 谢溪又俯身揽着盛灼的后背,将她扶起来,胸前的起伏不可避免地触碰到盛灼的肩膀。 想起来点什么,盛灼小脸一红。 喝点水。 从床头柜上的水壶中倒出杯水,谢溪又握惯手术刀的手稳稳端着水送到盛灼嘴边。 盛灼一只手重新包扎上绷带,一只手挂着点滴,是以心安理得地将嘴唇凑近杯子。 马上就要碰到了,那水杯又轻飘飘地远了点。再凑,再远。 盛灼看了眼谢溪又。 第一次见面时,这人就这么逗自己玩。 谢溪又被盛灼幽怨的表情逗笑,将水杯凑到盛灼唇边,轻轻碰了碰。 敲门似的。 盛灼张嘴咕咚咕咚喝了半杯。 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才几天不见。谢溪又将水杯放下,又伸手摸了摸盛灼的额头。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啊! 还未等盛灼说话,复读机便推门而入。 还未走几步,樊越便一个大劈叉蹲在盛灼床边,眼泪含眼圈地控诉这个有着奇怪名字的医生。 老大!当时我们二楼没啥人,还是凌晨啊,这个人就冲上来了,说打不通你电话...我还穿着睡衣啊! 声泪俱下惨不忍睹。 然后就歘歘上来了好多保镖,五六个也就算了,但他们实在是太多了...... 盛灼想捂住她的嘴,奈何没空出手。 还有,这年头谁能起花名叫西柚啊,她不是正经人啊!老大,你看甜甜圈适合我么? 盛灼深吸一口气,不会的,小谢总是很好的人。 樊越:...... 公司内疯传的,老大的富婆女友? 这不...废了么? 她看看盛灼那皮笑肉不笑地模样,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就往外走,老大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家里的猪还没喂,先走了,再见。 第201章 房门再次关上。 你的这些手下,都挺有意思的。 谢溪又笑着说。 ...... 点滴打完后,盛灼就被告知可以出院了,定期来换纱布就行。 可惜,不能请你吃饭了。 盛灼惋惜,医生说最好静养,不能碰油腻辛辣的食物。 猪肉炖粉条惨遭淘汰。 没事,我请你吃。 谢溪又身上还穿着西服,平整的外套上不少褶皱,风尘仆仆地样子, 将单人病房内收拾妥当后,盛灼坐上了谢溪又的小车,来到了远郊的一栋别墅。 与其说别墅,不如说庄园更贴切些。 从大门到住处,开车得两分钟。 路上的草坪修剪得十分整齐,像一块绵软的蛋糕,偶尔有几棵高树枝叶繁茂,景色宜人。 车子停在别墅的前门。 不能碰油腻的东西,我可以给你做点清淡的。谢溪又冲盛灼眨眨眼。 盛灼明白了,这是西柚医生的住处。大平层已经不足以彰显小谢总的财力了。 在欧式富贵风极其流行的时代潮流下,谢溪又的别墅却装修的格外简单,宽大的落地玻璃将屋外的阳光一丝不漏地映进屋里,原木与奶白色的家具,看起来很舒服。 谢溪又进门后用消毒液洗了手,挽起袖子便钻进了厨房。 盛灼走到窗前,别墅后身还有个游泳池,波光粼粼的蔚蓝池水像是撒上了一层碎钻,远处一颗高壮的树下,悬着座熟悉的秋千。 盛灼微愣,这是... 在仪阳那个被自己修好的秋千? 第100章 没有喝醉不是梦话 那架秋千, 迄今为止已经七年了吧,还能用么? 看着熟悉的物件, 盛灼突然涌起一股无比清晰的冲动: 要不要问问西柚医生...现在还喜欢年轻漂亮聪明坚强的人么? 四年了都没找到对象,性别应该不会卡得太死吧。 她正心情激荡地想着,身后便传来了谢溪又的声音,你先吃点水果,等我洗个澡。连轴转了好几天,再不洗澡真的要腌入味了。 谢溪又将切好的果盘放到茶几上, 又从抽屉里拿出遥控器,随便找了个电影,遥控器在这, 你找找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盛灼叉起一块蜜瓜,心想你才不臭呢, 衣服里都是香的。 看着电视上播放的言情剧,盛灼时不时就看看楼梯口, 终于等来了洗完澡后,穿这身宽松家居服的谢溪又,她将吹干的长发挽在脑后, 多了几分温婉的气质。 你先看, 我去做饭。 谢溪又冲她笑笑, 从冰箱里拿出一摞食材走进厨房。 盛灼长舒一口气,眼角瞥见茶几下面的抽屉开了条缝,露出里头摆放整齐的碟片。 她将抽屉拉出来,都是些老电影, 哪个国家的都有, 现在都追求互联网看电影,很少有人还喜欢收集这些碟片了。 盛灼抽出一张, 《指匠情挑》。 封面上,是两个面对面站着的欧洲女人,身着华丽的长裙,颇英气的那个伸出手指勾着另一个女人的裙撑,女性肢体的柔美和婉约,呼之欲出。 她看看那关上的厨房门,嗓子有些莫名的干涩,犹豫片刻,将碟片放进了读碟器中。 因为要煲汤,这顿饭就做的时间长了些。中途谢溪又也没闲着,择菜洗菜偶尔还接个电话。 是以就没发现沙发上神色不停变换的盛灼,一会儿懵懂迷茫,一会儿又恍然大悟。 当谢溪又关上煲汤的灶台后,电影正好接近了尾声,屏幕上的书房内,落了满地的书页,苏蹲在地上,对莫德深情地说: theyre full of words saying...how i want you. how i love you. 吃饭啦。 谢溪又摘下围裙,冲失神的盛灼喊道。 房子太大,她并没有看清电视上正放着什么电影,只能看出来盛灼似乎良久都没有动一下。 吃饭的时候,盛灼也是心不在焉,似乎没还从那电影中缓过神来。 刚刚看什么了呀? 谢溪又咽下最后一口饭,忍不住问了出来。 盛灼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她,并没回答,而是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昨天早晨到的...我怎么算着还早了一天啊。 嗯?谢溪又楞了一下,啊我把那边的事都处理完了,就赶过来了... 凌晨到的? 盛灼又问。 嗯,没来想在楼下等你的,可是给你发了条消息你没回,谢溪又笑笑,虽然我也知道凌晨打扰你睡觉不太好,但还是想给你打个电话告诉你我到了。 盛灼定定地看着她,过了会儿才放下碗筷,我看到后面有泳池,我们待会儿去玩水吧。 谢溪又见她吃完了,便站起来收拾碗筷,你想学游泳?那也得等你手上的伤好了之后呀。 第202章 等她端着碗筷往厨房走时,盛灼才低低地说了句,可我就想现在玩。 谢溪又一顿,好。 你游泳给我看。 盛灼又说。 谢溪又哭笑不得地回头看看她,你这是相当的想游泳啊。 是。 盛灼冲她笑笑。 晚饭后,盛灼因为不能下水,便自己先去泳池边等着。泳池边的地灯已经早早点上,天空边际的晚霞仿佛是火红的棉絮,远处地平线只剩下一条粗略的线条。 盛灼目光在清澈见底的池水上滑过。水波微动,让人想到q弹的果冻,她将裤脚挽起,小心翼翼地走到池边坐下。 微凉的池水浸到她膝盖下方的位置,微微晃动小腿,便有水流随之旋起,如丝绸般滑过包裹着她的肌肤。 盛灼是没有学过游泳,也不至于如此迫切地想学,只是看完那部片子后,心里头总是又酸又胀地堵得难受,想从屋里出来透透气。 你可别再着凉了。 身后传来谢溪又的声音,盛灼循声望去。 高挑的女人身穿深蓝色泳衣,浓郁的颜色在她白皙修长的身体上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长发披在身后,她像个古希腊神女般迎着晚霞走来。 没事,水不凉。 盛灼说。 从这里下泳池的时候,注意抓紧扶手,像你初学者的话,就先从...... 谢溪又边说边做示范,整个人浸到水里,柔顺的长发浮在水面上,像一朵绽开的花朵。 她兀自说着,盛灼却压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西柚医生,刚见面时是一头茶色的棕发,五官标致并不惊艳,可组合在一起就让人觉得很合宜。说话时并不张大嘴巴,略微低沉地卷着尾音,漫不经心,慵懒自在。 是...七年前了吧。 盛灼嘴角浮上一抹笑意。 那时她刚从生死绝境中逃出来,不止是身体所遭受的绝望,更多的是精神。 父母双亡,哥哥不知所踪,都发生在一夜之间。背上债务,杀了人,也是在一夜之间。 恍恍惚惚地从病床上醒来,没有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没有那些泥泞不堪将她捆绑住的过去。 只有阳光、虫鸣、大声说着话的市井人家。 还有西柚医生。 你游一下给我看看呗。 盛灼打断谢溪又的教学。 谢溪又看着她浅笑的脸庞,垂眸盯着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说了句好。 纤长匀称的女性身体,在水中肆意穿梭,宛若一头深海里的白鲸无拘无束自由自在,颤悠的水纹在她身上画出错落的光影。 西柚医生,一直是个温柔且强大的人。这种坚定迷人金子般的特质沉淀在她轻柔的皮囊下,靠得近了才能嗅到,泛着果香甜味的可爱灵魂。 谢溪又潜到水下,盛灼看不见她了,便抬起头看向远方灿烂的晚霞。 她的人生,很幸运可以遇见袁一韩冰阿枭这些给予她温热力量的友人。 也很幸运,能遇到西柚医生。 像是一颗星星般闪闪发光的西柚医生,刺透深不见底的夜幕,让她看到了光亮。 哗...... 平整的水面破碎,谢溪又浮出来。 她笑着问盛灼:你都不担心我溺水了嘛? 盛灼也笑起来,眼眶里有些晶莹的光亮,是我分神了。 谢溪又将长发揽到脑后,游到盛灼的前面,伸出手臂擦去那滚烫的泪珠,怎么了?哪里难受么? 盛灼摇摇头,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西柚医生,下过水后她的皮肤变得瓷白,沾着细碎的水珠,眉眼深深,正仰着头望向自己。 你... 盛灼说了一个字就不得不停下来,她不想失去西柚医生,可心里日益涨满的情意,快把她逼疯了。 慢慢说。 谢溪又察觉到盛灼的不安与苦涩,似是预感到她要说什么,于是面上也收敛了笑意,屏住呼吸认真地盯着盛灼的嘴唇。 你是不是还喜欢年轻漂亮... 盛灼嗓子发紧,喉咙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可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喜欢,你。 谢溪又说。 盛灼定住了,刚刚还满是七年回忆的脑海中,被炸得一片空白,血液在一瞬间倒流般的涌回心脏,手脚发麻。 没有喝醉,不是梦话。 谢溪又站在如梦如幻的水波中,眉眼间满是欢愉地仰头看着盛灼,轻声说道。 我知道这种感情并不普通,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勇气告诉你,我担心你会害怕,会把我躲得远远地... 盛灼嘴唇微张,谢溪又仿佛是把她心里所想给说了出来,这一字一句,都是她曾深深纠结过的夜晚最真实的写照。 西柚医生,先一步说了出来。 第203章 那你现在还愿意...谢溪又靠近了些,身体贴在盛灼冰凉的小腿上,声音缱绻温柔,尝试着与我继续相处下去么? 盛灼似是被她的体温烫了一下,小腿不自觉地发抖,低头看着谢溪又。 她脸上是七年来未曾改变过的温和笑意,没有丝毫外溢的强烈情绪,可那紧贴着自己的身体里,清晰明了地传出心脏的快速震动。 在微凉池水中,谢溪又的紧张,一览无余。 盛灼的嘴唇僵硬地张开,她听见自己细若蚊呐的声音响起。 ...好。 好。 谢溪又扬声重复了一遍,勾起的温和笑意在一瞬间浓郁起来,脸上涌现出如释重负的快意。 盛灼很少见她这么张扬的笑,素来清丽的脸颊晕染上一种,好像要把人的魂给吸过去似的明媚娇艳。 谢谢。 盛灼擦擦眼泪,笑着说。 谢溪又一双明眸看着盛灼,好像没听懂,又好像什么都明白。混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尔后。 她低下头。 轻轻地亲了下盛灼冰凉的膝盖。 不用谢,以后都不用谢。 太阳不知在何时落下,如墨的天色笼罩上来,微风习习,静谧安详。 今夜是繁星璀璨。 第101章 木叉叉 远在十几公里外的蛋壳, 三五成群的年轻人不断进出,从街道上就能听到音响的轰鸣, 仿佛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 下来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年轻女孩,她穿着条纹长衫,黑色短裤包裹着笔直的双腿,相当时髦的装扮引来不少打量的目光。 一根金筷子别在长发中,使她看起来多了几分与着装不符的成熟。 mia...mia,年轻女孩嘴里念叨着, 细小雀斑装点下显得亲切温和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酒吧内,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因此不少青枭成员在二楼值岗, 樊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里的书。 《如何管理》 若不是盛灼几天前就下了死命令,看不完就把她送成人学校, 她也不至于在这大好时光看这劳什子书。 还如何管理,是如何忽悠吧? 她目光扫过楼下正嗨皮的人群, 发出一声长叹:祭灵殿是祭灵殿,青枭是青枭。我为什么还得在这值岗? 这灯光下看书,真是要瞎了。 一旁眯着眼品酒的肥d咂巴咂巴嘴, 悠悠地说:因为祭灵殿的老大是青枭成员呗。 樊越一看他那故作风雅的样子就来气, 你可闭嘴吧, 《茶道人生》看完了? 肥d喜滋滋的表情一瞬间裂开。 樊越再叹一口气,苦大仇深地低头,只觉得这厚厚的一本书,每一页都压着座大山, 令她无法翻篇。 哎?楼下是有闹事的? 肥d从玻璃围栏上探出脑袋。 樊越大致扫了一眼, 看到拥挤人群中的阿枭,便又收回了目光, 你们枭总在呢,放宽心。 楼下,镭射灯疯狂闪烁中,阿枭终于扒拉开围起来的人群,见到了闹事的正主。 是个年轻的妹子。 正用她纤细的手钳制住一个男人。那男人不高,锅盖头,是附近有名的扒手,蛋壳已经注意到他很久,每次都让他给逃了,像条鲶鱼似的滑手。 哎哎哎哎!断了断了,姑奶奶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锅盖头身体随着他手掌的方向扭着,痛得直打颤。 阿枭接收到青枭成员的眼神询问,便皱起眉头。中央扫黑办的事情后,社团内部就改变了之前的酷烈风格,三思而后行方能长久。 是以眼下他不能放任这个锅盖头在自己店里出事,便走上前去,温和地说:这位小姐,把他交给我们,免费赠您一杯酒水可以么? 谁知那年轻女人竟斜乜着眼睛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个遍,大叔你离远点就行了。 大叔·阿枭保持微笑,如果您继续在店里胡闹,我们就得请你们一块出去了。 叫mia来见我。 年轻女人边说着,又加重了手下的力度。锅盖头登时发出杀猪般的惨烈叫声。 我们这里没有叫mia的。 阿枭告诫自己三思而后行。 不可能,这是mia给我的地址。 她仍然坚持。 阿枭深吸一口气,眼看着周围的客人都停下动作向这边张望,对着手下使了个眼神,几个高大的黑衣男人围了上来。 准备直接将这个疯女人架出去。 别碰我! 那女人单手解下金簪,满脸戒备地盯着他们,在灯光下,金簪顶端伸出的尖锐锋芒,冰冷又危险。 此时门口又进来一大帮客人,刚踏进来便呼唤着要开酒,十几个人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第204章 阿枭只能笑着对那女子说,mia在楼上,你跟我来。 你当我三岁小孩? 年轻女子嗤笑一声。 真的,mia在楼上睡觉呢。 阿枭注意到越来越多的人向这边靠拢想凑热闹,强撑着笑脸说。 年轻女子迟疑了几秒,还是拽着那锅盖头跟在阿枭身后,上了楼梯。 阿枭走在前头,锅盖头其次,年轻女子走在最后面,镜片后的眼睛不住地来回观察。 眼看着马上就走上二楼了,她也自然看到坐了一片黑压压的壮汉。 扭头就要跑。 谁知从楼梯下一下子涌上来七八个人,将她裹挟着上了二楼,直接推进了楼梯口旁的房间内。 闻声看去的樊越只来得及看清个条纹衣角,当即放下书就要去凑凑这热闹,刚一起身就被肥d叫住: 老大可是说过要检验你的学习成果,三思而后行啊越姐。 樊越像只泄了气的气球,颓然坐下,哀嚎一声:救命啊。 房间内,四个人才将那女子按在椅子上。 阿枭扯了扯领口,你听着,没想把你这怎么样,但你不能在这个时候惹事。 年轻女子的金簪还捏在手里,上头挂着几滴血,是刚刚挣扎时的战果。此时她长发披散下来,看着柔和很多,不过面色很难看就是了。 大叔你这是绑架。 我这是先礼后兵。 阿枭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不断挣扎,像头凶狠的奶狼崽。 说完他转身往沙发上一坐,眼神飘向了角落里努力隐形的锅盖头。 一个青枭成员毫不客气地上前踹了一脚,这什么地界儿?手不想要了? 锅盖头拿双手护住脑袋,哭喊着说:青枭社,我知道,青枭社,大哥你别打了,我再不敢了...... 知道你还来太岁头上动土? 黑衣男子哪还能惯着他,又薅着锅盖头的锅盖将他提起来,冲脸狠狠掴了一巴掌。 呜呜呜...锅盖头眼泪哗哗地流,因为有钱的大鱼都在这啊我也不想... 许是他干巴巴的脸哭起来像个核桃,那年轻女子竟笑出了声。 黑衣男子正欲再下手,便被阿枭喝止。 行了。 以后再叫我们看到你,废你双手。 黑衣男子恶狠狠地说。 过过嘴瘾。 以前抓到这种惯犯最轻也要剁下根手指头,现在严打,青枭上下就差把遵纪守法四个大字挂在床头日日警醒了。 说实话给打锅盖头这两下,都提心吊胆,生怕他去报警。 蹲所子倒是不打紧,要是害青枭出点问题事儿就打了。 锅盖头哪知道青枭现在一心向善,他也算是半个道上的,这四巨头的故事他如数家珍,其中青枭极具传奇性的崛起历程,更是他酒桌上胡侃乱吹的最好素材。 哪里不知道这些人的狠辣。 吓得两股战战,一哆嗦竟昏了过去。 黑衣男人:...... 阿枭看得有趣,嘴角刚翘起,就听到那还被按着的女人发出止不住的笑声,笑得那几个制住她的人都面面相觑。 太有意思了,我还以为他要吓尿呢。女子的眼角笑得直冒泪。 不愧是mia的地方,就是很有趣啊。 这下换成阿枭笑不出来了。 mia是谁啊? 自己租的房子,自己装修,自己打天下,到头来还成旁人的了。 我们这真没有叫这名的。 阿枭心中升起了一股奇异地倔强。 不可能。 骗你的话,就让我跟你姓。 你都多大岁数了还跟我姓?四十有没? ...... 我有mia的电话,放开我。 阿枭抬抬下巴,几个人将她松开。 年轻女人信心满满地拔出去,无人接听。 再拨,无人接听。 再...直接关机了? ...... 阿枭看她吃瘪的表情,轻笑一声,起身往外走,看住她,等会儿从后门送出去。 刚打开门,樊越一脸苦相地杵在门后,吓得阿枭往后退了半步,你什么毛病? 枭总,我不行,扛不住了,我准备连夜买站票出去玩一圈,老大回来你就告诉她我死了,行么? 阿枭嘴角微微一抽,我劝你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回来后一定会去抓你。 樊越认命地双眼一闭,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倒下。 就在这时,从房间内传来一道幽幽地声音: 第205章 木叉叉,又见面了。 樊越一震,伸长脖颈往里一看,是你? 又说:你还活着呢? 阿枭挑起眉梢,这还真有认识的人? 小青冷冷一笑,我周铁牛自然比你命硬。 樊越翻了个白眼,真是造孽。 小青反唇相讥:造你的孽了? 哎我看你就是皮痒痒,樊越气急败坏,冲进去和小青缠斗起来。 只见小青揪住了樊越的头发,樊越锁住了小青的手臂,两人打得十分接地气。 现场一度鸡飞狗跳相当混乱。 阿枭不动如山,静静看这姐妹相认的感人场面。 掏出手机,给盛灼打去了电话。 关机? 听樊越说被富婆女友接走了,这是忙着厮混忘乎所以了? 害,晦气晦气。 孤寡三十年的阿枭摇着头出了房间。 别墅内,厮混的两人正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不远处的茶几上放着盛某人亲手关掉的手机。 给你打了好几个,不要紧么? 谢溪又偏头看看倚在自己身上,还吃着果切的小姑娘。 没事,听说今天她偷摸出狱了,现在估计已经到蛋壳了。 盛某人没心没肺地回答。 谢溪又失笑,那你不去看看? 她都出来了我才接到消息,去也来不及啦,盛某人又向她这边挤了挤,放心吧,阿枭和樊越都在酒吧呢,出不了事。 第102章 谢温合作 夜里, 盛灼先洗好澡躺到床上。 主卧的床,最大最舒服的一间。 她将脸埋进被子里, 鼻尖嗅到了清新的洗衣液味道,许是来之前有人将这里重新收拾了一遍,房间内边边角角并无灰尘。 也不知道西柚医生平时是不是在这张床上睡觉,会在半夜将被子踢开么?会陷入一个个甜蜜的梦乡么? 盛灼的思绪飞向了无边无际的畅想天空,直到房门再次被推开。 她背对着房门,反射性地闭上眼睛放缓呼吸。 啪嗒。 灯灭了, 被子掀起一角。 盛灼只觉得旁边的床垫一沉,空气中又开始弥漫起那种果味的甜味,混在微湿水汽里, 密密匝匝地包裹住她。 盛灼感觉,呼吸有点困难。 睡着了? 谢溪又洗完澡后, 本就低沉的嗓音染上些许细微的沙哑,像是复古唱片机中的女声。 嗯。 盛灼回答。 谢溪又轻笑, 睡着了还能说话? 我会说梦话,你又不是不知道。 盛灼紧闭双眼,理直气壮。 被子摩擦发出窸窣的声音, 谢溪又躺下。 即便床是最大型号的, 即便床垫是最柔软最舒服的, 可当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身旁躺下,盛灼还是身上一绷。 她们唯一一次同床共眠时,盛灼是睡着的状态。所以她从来都不知道,当谢溪又躺下来时, 带动的一切细碎动静, 都会被无限放大。 现在她只觉得后背不得劲。 如同有几百棵芦苇在轻轻重重地吹拂,毛茸茸的。 你别冲那边睡, 小心压着手。 谢溪又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大体上还是一本正经地说道。 盛灼脑袋一木,在黑暗中眨巴好几下眼睛,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僵硬地转身。 谢溪又的手伸了过来,在被子下像条小蛇穿梭在草丛里般发出窸窣的声音。 盛灼屏住呼吸。 是...是要开始了么? 还未等盛灼做出反应,手便被牵住了。谢溪又很灵巧地分开她的手,将那干燥的手指覆上来。 十指紧扣。 睡觉吧,晚安。 黑暗中响起谢溪又轻柔地声音。 盛灼被牵住的手指微动,真正感受到这种肌肤的碰触,她才恍然知觉。 原来都是真的。 晚安。 她也轻声回道。 ----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很欢乐。 可人类的悲喜毕竟不是相通的,在小青每天十几个电话轰炸下,谢溪又终于结束了短暂的假期,又坐上了北上的迈巴赫。 盛灼心情不是十分美好,伴随着小青第n次打来的电话铃声,她一脚重重地踏在蛋壳的瓷砖上。 小青呢? 阿枭正在吧台调试新品种的酒,见她回来了歪嘴一笑,呦,还知道回来呐? 盛灼瞥了他一眼,怎么阴阳怪气的。 在楼上你原来那屋,去看看吧。 第206章 阿枭的脸上涌现出一种,想笑又憋得很假的表情,看了令人牙痒痒。 盛灼往楼上走,路过二楼的公共休闲区,刀疤和张兵也都用这种古怪的表情看过来。 还没走上三楼就能听见两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在...对骂。 你穿的这是什么杀马特衣服? 不比你的男士泳裤好看? 哈!哈!哈!看过野蛮女友么你,我这是全智贤同款我谢谢你! 笑死人了,人家全智贤靠脸撑着,你靠什么?肌无力的筷子腿么? 我跟你拼了! ...... 盛灼走出去,就见两个鼻青脸肿的女人正如泼妇骂街一般,掐着腰在走廊上慷慨激昂地输出。 miiiiiiia! 小麦色皮肤的那个率先见到盛灼,大喊一声张牙舞爪地冲过来。 盛灼定睛一看,勉强从那细金丝镜框上看出来这是小青,遂伸出食指挡在身前,停。 小青极限刹车。 mia,他们都欺负我,还把我按在地上要揍我!木叉叉和我一碰面就要扁我!小青可怜巴巴地说,给我头发都要薅没了...... 盛灼看向樊越。 不是,她非得叫我木叉叉么?樊越也很委屈,旋即面目狰狞地冲小青喊:我是不是警告过你,这个名字我听一次揍你一次? 盛灼又看向小青。 我有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啊mia,我也不想啊...小青泫然欲泣,眼神一转冷冰冰地刺向樊越,dog东西!不要face!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盛灼磨磨牙,你们俩都一年不见了就不能友好一些么?樊越你虚长几岁竟学会吃大米饭了是吧? 樊越自认理亏低下头。 小青你别仗着岁数小就无法无天,出来了就不是在狱里,谁都没道理惯着你。外面很危险,就连你祭灵殿的同事都会揍你,何况他人? 樊越:批评她还要踩我一脚? 肥d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异常乖巧地说:老大,《茶道人生》我倒背如流,随时欢迎你来检查。 盛灼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一副见鬼表情的樊越,下一个就是你,准备好。 樊越:是在公报私仇吧?是吧? 盛灼不知道的是,谢溪又的车没有直奔机场,而是去了一栋高大气派的办公大楼。 这不是普通的写字楼,它从上到下从里到外。 都姓温。 小谢总! 温氏客户经理早早候在大厅,身后站了两排西装革履的高层。进出办事的不知情者都频频回首,不懂这么大动干戈是在干嘛。 谢溪又笑着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只带着个助理便一路直奔顶楼办公室去了。 顶楼的公共区域是一排整齐的办公桌,应是温潮的秘书团办公的地方。十几个身着职业套装的精干职员,都对路过的谢溪又微笑点头。 还未走到深处的红木门前,便从门内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哎呦小谢总,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极其敷衍地客套话。 谢溪又勾勾嘴角,走了进去。 温总。 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四十左右的男人,眉眼宽厚,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才显出些岁月的痕迹。头发近乎白了一半,身形圆润,笑起来时像一尊弥勒佛。 着一青色对襟长褂,若是忽略这一花一木都分外讲究的办公室,此时他更像是个和善普通的邻家叔叔。 温潮将门关上,急忙招呼谢溪又:快坐快坐,先来品品我这新淘来的茶。 谢溪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在一扇竹节屏风后,横摆一张四五米长的原木桌。 树纹规整形状出彩。在那三尺宽的树干横截面上,琢出一条曲径,自桌头的假山内淌出潺潺水流,静静拂过河内的莲花,又倒进桌尾下的方池中。 曲径之上搭一茶桌。 细雾悠悠,高山流水。 温总好雅兴。 谢溪又笑着坐在小叶紫檀木椅上。 都是附庸风雅,附庸风雅。温潮满面笑意地摇摇头,让小谢总见笑了。 谢溪又随手把玩着桌上精巧的小物件,不疾不徐地说:若不是我待会儿就要赶回首都,定要尝尝温总亲手煮的茶。 本来坐着等助理准备煮茶的温潮闻言,当即摆手让助手退后,亲自端起茶壶,不碍事,你说你的,不耽误。 谢溪又放下手中的物件,温总真是好客。 温潮但笑不语,专注地洗公道杯。 第207章 那我也长话短说了,这次来是想和温总谈谈合作。 谢溪又身后的助理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文件,轻放在桌上。 温潮含笑的眼睛往那文件夹上转了一圈,抬手将沸水从高处直冲向茶壶,茶叶翻滚着爆发出清香,生出些些细沫浮于壶顶。 能和中北合作那必然是如虎添翼。 谢溪又没说话,盯着那茶壶中冒出来的热气,似乎能看出个花来。 温潮停顿片刻又说,不知首都那面也是这个意思么? 谢溪又深吸一口空气中扑鼻的茶香,和首都没关系。来这边发展,我就可以做主。 温潮的手顿了顿,将壶盖合上,以沸水浇淋,做完这一切,他才问道,和缓的声音中透着不解:要来这边发展? 谢溪又点点头。 首都...说是国家的心脏也不为过,温潮乐呵呵地说,国家的新鲜血液有很大一部分都由心脏提供,那里是政客的金殿,商客的天堂,老温我实在是想不通,中北为何要舍近求远啊? 谢溪又勾起嘴角,也不需要您想通啊。 沏好的茶浇淋在茶杯上,温潮慢条斯理地起沏第二壶,咱们都是生意人,没有从天上白得来的馅饼,小谢总至少给我透点底。 有人住在这里,我不想离她太远,谢溪又坦然直言,就这么简单。 这就好比与虎谋皮危险重重,可当知晓了老虎的弱点,那便可以大胆一些。 温潮将茶倒入公道杯中,小谢总还真是性情中人。 谢溪又身子向后倚在坚硬的木椅上,淡淡地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哦?温潮停下手里的动作,尽管直说。 我想和你聊聊...你的女儿。 第103章 家长 我女儿?温沁? 温潮手下动作不停, 将公道杯中的茶水倒入闻香杯总,斟五分满。 白玉杯载着清透如琥珀的茶, 悠悠腾着雾气,茶香四溢。 谢溪又只掠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单挑起眉梢笑道:温总,您是聪明人,就别兜圈子了。 温潮端起茶杯在鼻尖晃晃,眼珠在假山和茶壶上转了一圈, 才恍然大悟般说道:难不成小谢总说的是我家那不成器的老二? 谢溪又唇角向下努努嘴,鼓励他继续说。 嘶...她最近好像一直都挺安分的吧。温潮仔细回忆,旋即作出担忧的神态, 她去招惹你啦? 谢溪又笑意不变,只是一双眸子中渐渐褪去了温度, 直直地看向温潮,像是在看一出猴戏。 既然温总一定要我先说出口。 停顿片刻, 她才说。 不过我说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 温潮放下茶杯,刚一张嘴, 便被谢溪又打断。 我要你, 别插手温白的事情。 话音刚落, 室内仿佛坠了两度,变得不那么活泛,空荡得只余潺潺流水声。 小谢总此言...何意啊? 温潮问。 大人做好大人该做的事就行了,小孩之间互相有点矛盾, 就让她们自己解决不好么? 谢溪又略低下头, 掀起眼皮看着他,似乎觉得自己十分占理, 你得夸我的样子。 温潮没说话。 我不介意您女儿借用家族资源,谢溪又温和地笑笑,只是您应该不至于,对小孩子过家家感兴趣吧? 你管那叫过家家? 温潮脸上还留有笑容过后的余温,轻飘飘地问出句话来。 谢溪又很不赞同地啧了一声,不是么? 随后她用手指按住桌面上的文件,身体微倾将其推到温潮面前,压低声音,苦口婆心地劝诫般说道: 这才是大人的游戏。 温潮看向那文件。 【山南旧城区改造计划书】 半晌,他轻笑一声。 既然如此,那温某人便敞开天窗说亮话了,您是盛灼的? 谢溪又冲他颔首笑道,家长。 那岂不是大水冲了... 温潮话还没说完,谢溪又便摆摆手。 温总,人从出生开始便事事都要争,你们那个年代的,理应更明白,谢溪又看着他,既然要争,我觉得不如就公平些。 没道理专挑无依无靠的软柿子捏。 温潮彻底收了笑意,浑浊的眼里是凛凛寒意,半眯着听谢溪又说话,像只深山中狩猎吃食的狐狸。 谢溪又像是没瞧见似的,继续说道: 旁人我也管不着,可你不能欺负到我家孩子头上。 第208章 都不插手? 温潮嘴角勾起饶有兴致的弧度。 自然。 谢溪又点头。 倘若是我家孩子赢了呢?温潮似是想起什么有趣的画面,哈哈大笑起来,届时小谢总可不兴玩不起。 谢溪又也跟着他笑起来,眉眼舒展较之方才又温和了几分,她平声道:不会的。 不会输,自然也就玩得起。 好。 温潮深吸一口气,历尽千帆的眼睛向对面这个年轻的女子深深看去,旋而转移开了话题。 听说小谢总之前是医生?还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温潮感慨地摇摇头,我家若是能出个像你这般龙凤之姿的少年人,便是我老温家祖坟冒青烟了。 谢溪又也说:温总实在是谬赞了,我那个爹若是有您一半的善于机变,也不至于落得个早死的下场。 温潮刚端起茶杯的手又放了下来,不说话了。 谢溪又却拿起面前早已凉透的冷茶,一饮而尽。 好茶。 说完她便起身,朝也跟着站起来的温潮点点头,神色微动,含笑说道: 有朝一日东山起。 温潮面色一僵。 告辞,温总留步。 偌大的办公室陷入寂静。 温潮重新坐下,他的目光扫过自己面前的凉茶,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拿起来一口倒进了嘴里。 茶杯重重撂在桌上,溅出的茶渍落在一旁的文件上,留下一个浅黄的点子。 他翻开那计划书,全是空白。 却写满了警告与威胁,仿佛能从空无一字的纸上看到那年轻女人没有温度的笑脸。 这确实是大人的游戏。 温潮拿出一个精致雕花的复古打火机,将那计划书点燃,满屋的茶香登时便被焦烟碎的一干二净。 眼看着那火苗便要蹿上他的手指,温潮面无表情地将其丢尽了桌尾的方池中,清澈见底的池水瞬间晕染变黑。 他又起沏了一壶茶。 有朝一日东山起。 前一句是什么? 有朝一日虎归山,必要血染半边天。 下一句呢? 有朝一日狮入林,我要气吼山河震。 夹在中间的便是: 有朝一日东山起 温潮轻声自语: 凤是凤来鸡是鸡。 一口热茶入喉,他冷笑一声。 我倒要看看,谁是凤,谁又是鸡。 ---- 盛灼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西柚医生:我出发啦。 她抿抿嘴唇,回了个好。 旋即收起手机,对上面前男子的眼睛,你确定么? 我觉着像,男子挠挠头,那家台球厅,山魁和红風的人确实会去,偶尔龙骨堂的也会去。 龙虎堂自从曲正平重新接手以来,便改了名字。 但是红風显然是去的次数更多,而且基本上每次都是这个绿萝去收保护费。 红風与温白,显然并没有那么大的仇...盛灼喃喃道,眼眸微眯了一下,还是有问题。 男子点头。 行了,你不用再跟了,盛灼拍拍那男人肩膀,辛苦,去财务那结下账。 不用灼姐,男子急忙推脱,开着车在市区兜兜圈子而已。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去吧。 盛灼笑着说。 男子走后,盛灼站在窗前。 在脑海中列出一张关系网。 曲明东、贺仙仙、幕后之人、外贸公司、红牙、红風...... 温白、无主区、温家资源、温聿、无妄岛、红風、城外还未确认...... 两伙人唯一的重合点就是红風。 盛灼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这一切不会都是温白的手笔吧? 一旦起了这个念头,盛灼就控制不住笑意。 这可真是,好大一盘棋。 红風,盛灼揉揉笑僵的脸,得去看看啊。 她这么想着,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八月底,青枭已经渐渐步入正轨,中途有些人退出,但高层没有一个敢说不想干了的话,底下的人什么都不知道走就走了,高层深知自己但凡起丁点心思。 就是飞鸟尽的下场。 最起码,在这个关头,青枭不可能会放他们出去散播消息打草惊蛇。 是以青枭这一个多月一直走在遵纪守法的道路上,兢兢业业心无旁骛。 这日午时,方舟公司会议室内,几个会计坐在一旁对账。盛灼正在和方煜商量新开业的饭店叫什么名。 阿b闯进门来,一脸慌张地说了句。 老大,糟了。 盛卓闻言便随阿b走出房间。 第209章 老大,光头被抓了。 阿b脸色很难看。 被抓去蹲局子倒还不至于让他如此慌张,显然是出了大事。 青枭内部现在就剩下一个光头了,那个要抽兰博基尼的大叔。 盛灼垂眸,慢慢说。 他...他在背地里卖毒品,阿b嘴唇发颤,红牙。 盛灼阖上眼睛,深吸口气。 怎么发现的? 我们当时七八个一块,准备去吃饭。走在市政-府后身那个地方,就...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人。 阿b边说边捋顺呼吸。 那人瘦得可怕,两只眼窝都凹进去了,扭扭歪歪地冲我们来了,我们就以为是要饭的,看他跟具干尸似的,就想着给点零钱。 谁知道...他竟一把抱住了光头的大腿,哭喊着说要买药,买红色的药。 阿b咽下口水。 我们当时走在前面一步,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从道边的车上冲出一群便衣... 我跑得快,还有三个兄弟被按住了。 盛灼没出声。 老大...光头管的那条短街,我估计都在卖。 阿b道出了真正害怕的原因。 断干净,盛灼咬咬牙,派个人告诉他,若是在里面敢多说一个字...... 接下来的话,似是被堵在了喉咙,任凭她牙关咬得咯吱作响,也挤不出来一个字。 我知道了老大。 阿b自是知道她的意思,不忍去看她的表情,急匆匆就要离开。 盛灼在身后叫住他。 查查是谁干的。 老大你的意思是... 阿b微愣。 去吧。 盛灼没回房间,她走到走廊尽头敞开的窗户前,双手抵在窗沿上,硌得生疼。 这就是你要的兰博基尼么? 阿b的消息当天下午便传来了: 光头大概率是出不来了,最好的结果是无期。 在事发时周围有几个红風的人逗留。 盛灼听到消息后,撑起嘴唇笑笑,我三令五申...你们说他是不是死不足惜? 樊越和小青没说话。 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 盛灼猛地站起来,将保险箱的钥匙扔给樊越。 带上东西,去红風。 第104章 乔爷(倒v结束) 南城区一处荒废的厂房。 内高足有十几米的空旷场地内, 四壁皆是锈迹斑斑的旧管道,从顶端的天窗上投下光束, 映出翻滚着的细小尘埃。 近千平的地面正中央,端正摆着张红色环形沙发,一个红布铺盖的茶几,正前方是堪比影院的巨大幕布。 幕布上正播放着歌曲mv。 轻快的音符从四周环绕的音箱中淌出。 唱不唱? 男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楚地传出来,在空荡的厂房上空落下回音。 坐在红色沙发上的男人着一身熨烫工整的西服,像是参加什么重要场合似的。 长发编成两股垂在肩上, 粗狂的五官在络腮胡的修饰下更显出几分野性的凶残。双眼无精打采地半睁着,看幕布前站着的精致女人,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幕布前的女人全身紧绷, 一张姣好的脸上满是泪痕。她很漂亮,出众的气质宛如一颗明珠, 照亮了这破旧的废弃厂房。 我...我嗓子坏了。 女人低着头看脚尖,颈间的筋却止不住地来回抽动, 握住麦克风的手微微颤抖。 什么? 那络腮胡男人对着麦克风大声喊了句,我听不见啊! 四周立即响起阵阵哄笑声。 原来在灯光外的地方,还站着不少人。见状都目光烁烁, 彼此兴奋地推搡着却不敢发出声音, 以防坏了那络腮胡的兴致。 不远处的水泥墙后, 金芮独自一人摆弄着手机,听到那边的动静。 她皱起眉头,有些担忧地想探出脑袋去看看,可很快, 这股冲动的情绪便被按捺下来。 手机屏幕亮起的莹光, 照在她脸上,令那深刻的线条变得更加生硬而不近人情。 我嗓子坏了。 女人将麦克风举到唇边, 颤抖着嗓子说。 络腮胡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那幕布上已经张开嘴巴开始演唱的歌手,嗓子坏了就不唱了?!快点啊都开始了。 那女人侧过惨白的脸回头看向幕布,上头正在无声演唱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乔爷... 女人说的这几句话喉咙便泛起干涩的疼,这首歌调子很高,现在若是真唱了,她怕嗓子就这么废了。 我可是给你钱了啊...莫大明星,壹佰万你真当是跟你闹笑? 第210章 络腮胡悠哉地往沙发上一靠。 我可以退给您,分毫不...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那乔爷冲她竖起了食指放在唇边。 他陶醉地晃着头,跟随着mv里的男歌手唱了起来,沙哑的声音唱得很在调。他唱到动情处眉头隆起,将麦克风时远时近地转着高音。 那女子却抖得更厉害了。 她摸出手机,还没打开,便给一旁的人打掉了。 轮到你了。 络腮胡还眯着眼沉醉在旋律中。 女子边哭边举起了麦克风,一张嘴就走调了,发紧的喉咙将她清美的嗓音拖拽成公鸭嗓。 络腮胡意兴阑珊地将麦克风摔在地上,音质极好的音箱爆发出尖锐的空鸣声。 女子不唱了,喏喏地说着:乔爷对不起对不起,我把钱退给您,我再额外给您补二十万您看行么... 那扎着两根细长辫子的男人,来到她面前,伸出粗糙黝黑的手,给她整理整理衣领。 女子几乎站不住,如此贴近的距离让她不得不直面巨大的恐惧,巴掌大的脸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汗水,湿津津地让她额边碎发都贴在脑门上。 啧。 络腮胡不甚满意地说,这么看你,也没电视上那么漂亮啊。 莫玟眼皮不自然地抽搐,只敢盯着乔爷的鞋尖。 你说,我花钱你唱歌不是天经地义么?结果老子花了钱,你不想唱了。 络腮胡宽大的手掌按住女子孱弱的肩膀。 怎么?你们戏子唱歌还分三六九等啊? 女子不住地摇着头,脸上的眼泪宛若溅地的落珠,哭得很美,梨花带雨。 络腮胡却毫无兴趣地冷哼一声。 听说你昨晚在酒店,干嚼了一袋辣椒粉?你既然这么喜欢吃,就给你吃个够。 他行至那披着红布的茶几前,将红布狠狠一扬。 露出下面红彤彤的钞票,还有几百袋辣椒粉。 莫玟双腿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 这是两百万,你把这些都吃了,你就可以带钱走人。络腮胡重新坐下,将双脚-交叠搭在那一摞摞钞票上,点了根雪茄。 莫玟绝望地看着那一片火焰般红,觉得眼睛似乎都被灼伤般刺痛。 正欲开口说话,便有两个男人嬉笑着将茶几搬到她面前,撕开了一袋辣椒面的包装。 哥!! 突然,从仓库门口跑进来一个男子,他一边跑一边冲络腮胡喊道:哥,白鸽...白鸽来了!马上就要到了! 那络腮胡斜乜了他一眼,慌个屁,就她一个? 那男子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地说:祭...祭灵殿。 乔闯一听,冷冷的目光看向厂房门口。 已经可以清晰听到机车发动力轰鸣的声音,他转过头说了句,准备家伙事。 嗡 话音刚落,一台漆黑的重型机车便飙了进来,在空旷的厂房内又疾驰了一段,才刹了车。 机车轮胎在灰白的地面上流下一条醒目的印记。 红風众人缓缓从阴影中包围出来,不少人手里都拎着枪,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盛灼将头盔摘下,放在车上。 她上下打量了一圈厂房,在莫玟和钞票上顿了顿。目光又从络腮胡那半睡半醒的脸上掠过。 身后陆续进来八-九台黑色吉普,停下后就没了动静,没人下车,也没人说话。 黑漆漆地车窗什么也看不清。 白鸽...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 络腮胡慢条斯理地话还未说完,便被俯冲而来的盛灼一拳打在了脸上。 络腮胡不敢置信地摸摸脸。 速度太快,没来得及反应。 红枫众人挥着刀便要砍过来,与此同时空中还响起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可还未等这些人靠近。 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子弹,无比精准地射进他们脚前的水泥地里,毫不费劲地留下一排骇人的子弹孔。 众人惊慌失措地向后退,一抬眼便看见那吉普车上,不知何时从天窗冒出来一个年轻女子。 在她身前,架着个重型机枪。黑魆魆的枪-管正对着他们瞄来瞄去,一排子弹夹长长地拖下来,巨大的子弹泛起冰凉的光泽。 红風所有人仿佛都失去了声音。 就连刚刚被揍了一拳的乔闯,目光也死死黏在那台机枪上,面露骇色。 85式高射机枪。 樊越将头亲昵地贴在瞄准镜上,状似呢喃的声音在这死寂地空间内格外清晰。 别再靠近了哦。 被那细长-枪管瞄准的人,纷纷胆战心惊地向后退去,暗处有群人悄悄隐去身形,光线不明的阴影中,有一团涌动的黑流,像厂房门口包抄而去。 第211章 不料从吉普车上又下来十几个人,人手一支枪,领头的女人更是拎出一把冲-锋-枪。 那冲-锋-枪被她随意提起来,许是有点沉,那枪管晃悠悠地指着门口的人群。 这个怎么用啊? 那小麦色皮肤的女人轻轻拨弄了一下保险栓,不知碰到了什么地方,霎时间便传出子弹上膛的声音。 门口那群人反射性地高举双手。 乔闯却已经没有精力去在意手下的安危了。 因为盛灼已经再次攻了过来。 那紧握的素白拳头,仿佛是从天而降的流星,速度极快几乎要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乔闯平日里自诩有两把刷子,眼下也只能被动地防守,他挡在脸前的小臂已经痛到发麻。 瞅准盛灼换气的档口,他放开手臂任由她一拳砸在自己脸上,他右手握拳,臂上肌肉隆起青筋暴起,狠狠地抡下。 盛灼面色不变,双膝微弯整个人矮了几分,可这样并不能躲过这一拳。 乔闯猩红的眼睛中燃烧着怒火,暴喝一声,双拳相对,直奔向盛灼的脑袋呼啸而去。 而在他的身前,刚落完一拳的素白手掌,猛的拽住乔闯的衬衫领,倾尽全身力气向下一拽,在同一时间,盛灼蹲下,最大限度地折叠起双腿。 乔闯只感觉到脚下一空,自己挥出的双拳眼下却带着他的身体向前倾去。 盛灼脚尖点地,错开乔闯趔趄的身体,整个人宛若狸猫般弹跳而起,笔直修长的双腿在空中绷直,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乔闯向前踉跄了一步,未待他稳住身形,便从后背传来一阵剧痛。 巨石一般轰然砸向他宽厚的后背,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五脏六腑移位般被震得闷痛。 下一刻,他那茂盛的胡子便砸在了冰凉的水泥地面上,有颗小石子正巧硌在他的颧骨上,刺痛袭来。 他想抬手摸下脸,他感觉那石子嵌进了肉里。手指刚动,便被一只白色布鞋踩住。 ...你,你咳咳咳... 他倒吸一口冷气,急促地气流呛进嗓子里,引来了一阵难忍的痒。 肺要气炸了。 接着那白色布鞋,用鞋尖抵着他的肩窝,稍一用力便驱使他不得不翻过身来。 你是谁啊? 他听见那个恐怖的女人问。 我是谁? 乔闯感觉肺里近了绒毛似的,气得涨红了脸,连我是谁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还跟个疯子一样打人? 第105章 信任(一) 乔闯目光一寒, 伸手就要去抓盛灼的脚腕,扑空了。 盛灼又是重重的一脚踩在他胸腔上, 她面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偏过头看了他两眼。 你是红風的二把手? 她终于把男人那极具辨识度的辫子和络腮胡,与传闻中的那个人联系到一起。 乔闯冷哼一声,不说话。 红風众小弟在一旁战战兢兢地不敢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哥被揍,无能为力。 见状便有人看不下去这场面, 替嘴硬的乔闯答了句:是! 盛灼点点头,松开脚下的人。 乔闯刚站起来,一记标准的左勾拳便迎面袭来。 他迷糊着脑袋, 摸到了鼻血。 你是疯了... 话未说完,又一拳。 盛灼甩甩发麻的手, 轻轻吐出口气,坐在沙发上, 冲乔闯招招手,乔二爷,坐。 众人怔愣, 刚刚回话的小弟更是低下了头, 谁能想到替老大回了句话, 还害得老大又挨了两下。 乔闯刚走了两步便头晕眼花,不得不停下来捏捏眉心,擦掉嘴角的鲜血,竟然也坐了下来。 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哑声说。 盛灼随手拿起那块红布, 将指间的血迹清理干净, 我是来给你通风报信的。 乔闯眯起眼睛,鼻腔内呼吸沉重。 今天下午我们青枭有个卖红牙的进去了, 这事你知道么? 盛灼轻描淡写地说。 听说了。 我们在附近发现了红風的人。盛灼停顿了一下抬眼去看他,表情玩味,才又说:可我觉着...乔二爷办事不至于这么不利落。 乔闯皱眉,面上轻易便能看出些疑惑来,人心隔肚皮,到底在想什么盛灼也猜不出来。 她能做的,便是挑破红風与...温白的信任,就足矣。 中央扫黑办来s市了您知道么?盛灼好奇地问他,今天抓人的就是他们。 乔闯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盛灼,仿佛要从她脸上探察出此番真假。 是不是有人要搞我们啊? 盛灼紧皱眉头。 第212章 此次中央扫黑办的重点目标就是红牙,省城就我们俩家在经手这个东西啊,乔二爷。 乔闯低下头,脸掩埋在阴翳之下看不清神情,拄在膝上的手还不自觉地哆嗦。 您想想,有没有什么头绪? 盛灼低声问。 过了一会儿,乔闯才摇摇头。 盛灼无声地牵起嘴角,那行吧,以后常联系。 她站起来,走到莫玟身边,将其扶起一块向外走。 将已经吓傻了的莫玟送到车里后,盛灼跨上摩托,刚要带头盔,似乎刚想起来点什么,说:对了乔二爷,我看你院里那些比特犬不错啊,挺凶的卖不卖啊? 乔闯没理她,独身向厂房内走去。 疯子。 为了出口气把重型机-枪都带出来的疯子。 ----- 回到蛋壳。 盛灼见到了情绪平缓下来的莫玟。 你不记得经纪人电话? 盛灼问。 莫玟僵硬地点头,紧绷的心并没有比刚刚轻松多少,只是看在这个女人救自己出来才放下戒备。 盛灼想了想,给洛香打去了电话。 洛香和莫玟是同期艺人,俩人是一个节目里出来的,这点盛灼是知晓的。 洛香没接,但回了短信。帮莫玟找到经纪人联系方式后,不到半小时,便有台房车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盛灼目送他们安全离开,料想他们也不敢继续留在这,定是要连夜走的,便也不再担心他们安危。 盛灼掏出手机,给洛香发消息说有时间回个电话,又静静在门外站了会儿。 说来可笑,自从上次西柚医生回首都后,就一直待在那边准备来s市的相关事宜。 她们已经许久未见了。 盛灼中途有过几次想去首都看看她,可这边也是琐事缠身,现在出了光头这档子事后,预示着温白已经开始动手了,更不能脱身了。 日常就是晚上回去打电话说会儿话。 异地恋真的好难啊,今天如果西柚医生在身边,或许她也不会这么失控。 樊越和小青都是人来疯,闹得越乱她们越兴奋。 盛灼既生气光头的擅自做主,又恼恨自己没有彻查干净这些店铺,才让他有了侥幸心理。 复杂的情绪直接将她的理智推向了极度危险的境地,回到蛋壳才阵阵后怕起来。 若是樊越和小青不小心走火了,或是两方起了冲突,必定会引起不可估量的严重后果。 唉。 盛灼叹气。 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盛灼睁大眼睛回望,袁一? 怎么?不认识我了? 袁一又长高了些,及肩短发拢在后面,露出一张英气的脸。 没...盛灼眨眨眼睛,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一时间愣在那。 找个地方坐坐? 袁一走过来,用书包轻轻撞了一下盛灼,走在了前头。 盛灼低头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随便找了个附近的餐馆包厢,两人各坐一头,气氛凝重。 你...毕业了? 盛灼率先打破僵局,她感觉袁一似乎变了点,不像以前那么开朗爱说话了。 早就毕业了,去了趟国外。 袁一将塑胶膜密封的餐具打开,淋上热水涮了一遍。 去国外干嘛了? 盛灼继续生硬地展开话题。 拍照片,参加比赛。 袁一仍没有笑面,不咸不淡地回着话。 参加...什么比赛? 盛灼硬着头皮又问。 袁一神色古怪地看她一眼,拍照片当然是参加摄影比赛了。 噢噢。 盛灼赶忙点头,擦擦脑门上的虚汗。 高考都没这么紧张。 再说点什么? 盛灼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大学生活怎么样? 以后打算干什么? 谈恋爱了么?我在你们学校遇到个狮子座有存款的小男生要不要介绍给你? 我找了个女朋友,身高174爱好烹饪,手艺相当不错下次请你尝尝? 救命,好死亡的话题。 噗。 袁一看她那副宕机的样子,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算了,不为难你了,跟我道个歉就原谅你了。 对不起。 盛灼说得飞快。 切,袁一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指望你个闷葫芦说出什么花样了。 不过你当年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就...也就算了,探视你也不露面,怎么的呀闭关修炼啊? 第213章 袁一将热水壶转到盛灼面前,嘴里小声埋怨着,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给你准备的东西也都送不进去。 盛灼抿住嘴唇。 自首前的晚上,她只给方煜打了电话。没给袁一心理准备是因为,以她的性子,说不好就脑袋一抽加入青枭了。 当年袁一说要做站在她背后的人,并肩作战。这些话盛灼不敢忘,记下这份情谊的同时。 她也决不能让袁一涉险。 我以为我会恨你。所以来之前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狠狠地揍你一拳。 袁一轻声说,但当我真的见到你时,比如说现在,我又觉得...很好。 盛灼低下头,嘴角泛起轻微的笑意。 袁一感觉眼眶一酸,就要哭了,正在这时服务生走进来上菜。 金牌烧肥肠!! 小哥一声荡气回肠地吆喝,生生将袁一的眼泪憋了回去。 谁点的肥肠? 她质疑道。 不是你们说的上几道招牌菜么?小哥一脸迷惑,这就是我们店最火的招牌菜。 袁一看着那盘颤悠悠的肥肠,认栽地点点头,好别致的招牌菜。 对了洛香你认识么? 袁一突然问起来。 盛灼微怔,她可太认识了。 是你的人不? 袁一压低了声音,神神叨叨地问。 嗯...你怎么知道? 盛灼倒还不至于瞒着袁一,只是想不通这八竿子打不着的,怎么知道这层关系。 我猜的,袁一心情甚好地晃晃脑袋,我记得我之前去酒吧看到过她唱歌,后来她出现在电视上我还震惊了好久。 多方打听,发现洛香真的曾经和你一个学校,巧合太多我就留了个心眼。 袁一嘿嘿一笑,我还做了她粉丝站站长。 盛灼呆住,袁一就是孟萧夏口中的那个特别牛的粉丝站站长? 方煜也和自己提过,洛香之所以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拥有这么高的国民度,也有这个粉丝站长的功劳。 据说是出了好几次神图,每一波都将洛香的路人缘拔上新高度,还经常约束年纪小的粉丝不要花太多钱。 这个粉丝站长,是很有名气的。 你... 哎你可不用心谢我,袁一赶紧打断她的话,这两年我的抓拍技能点直线上升,毕业后我去了雨林里拍到了一个特别稀有的鸟,获奖了呢。 盛灼被她逗笑,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四年来都没有和她联系过,可她还是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我跟你说,抓拍明星可真是太锻炼人了,有一次洛香参加一个综艺节目,我去拍路透,你知道我站在哪么? 袁一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半杯水才接着说:我站在一个大树的顶端,扛着个大相机,绝对的刺客视角...... 一顿饭结束后,盛灼已经清楚地了解了《袁一的四年》,连挂了几门科都了如指掌。 待夜色沉沉,盛灼回到金茂大厦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住的一层竟一个人都没留。 她定在电梯前,看着黑漆漆的楼层,放缓了呼吸。蹑手蹑脚地沿着墙壁向内走去。 什么情况? 樊越和小青都不在? 被端了?红風或是温白埋伏在此处? 她目光谨慎地在大厅内的拳台上扫过,又掠向后头的沙袋,那些沉默的沙袋在昏暗中仿佛站着一个个人似的,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却不想,脚步一拐,撞在一个温软的身体上。 香香的,软软的。 第106章 叫声嫂子(二) 盛灼浑身肌肉反射性地一紧, 待她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将那人按在了墙上。 有...有点痛。 被按住的女人轻声说, 带了点笑意。 盛灼哪里听不出来这声音,赶紧将人放开,于黑暗中胡乱摸索着: 没受伤吧? 谢溪又一把抓住她不知道摸去哪里的手,揉搓了几下,没有,哪有那么娇贵。 你怎么也不开灯, 在黑暗中,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飘洒进来,盛灼下意识放轻了语调。 这不是要给你个惊喜么? 谢溪又被她紧张兮兮的样子逗笑。 那边都处理好了? 盛灼小声问道, 被握住的手心已经出了汗,她尝试着轻微用力想挣脱出来, 没成功。 嗯。谢溪又也压低了声音,便透出些疲惫的沙哑来, 短时间内不用过去了。 盛灼不知道这个短时间是多久,不过她也没问,显得自己多不想让谢溪又走似的。 她嗯了一声, 回身想去墙上找灯开关却被谢溪又拽了回来。 第214章 盛灼定定地看向她。 这月黑风高夜, 孤女寡女共处一室。 谢溪又将头靠在墙上, 接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看着盛灼。眼前的小孩自然是长大了,完全褪去了七年前的青涩,精致的五官像是渐浓的水彩画, 很美。 谢溪又伸出手指, 轻轻划过盛灼的眉眼,引得她睫毛轻颤, 像只蝴蝶的小翅膀。 四年时间不长么? 很长。 长到足以让一个深爱亡妻的男人另寻新欢,长到足以完全讲一个新鲜的人了解透彻,长到足以让一个装修精良的厨房里挂满油迹爬出蟑螂。 也长到她甚至在某一个时间点里,忘记了盛灼的样子,记忆模糊的那一刹那,谢溪又只能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回忆。 写信成了她唯一的寄托。 其实在她独自走出公馆去寻这小姑娘时,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几乎是顺着拐步履蹒跚地走到那个小公园。 人心本就易变。 最怕的是盛灼再也不需要她了。 这是她隐藏在心底的小秘密,埋藏四年都甘之如饴。如今在仅仅一个月的分别后,就让她开始难熬了。 怎么瘦了这么多? 谢溪又捏捏她的脸,都揪不起什么肉了。 有么? 盛灼揉揉自己的脸颊,最近事情很多确实没怎么顾得上按时吃饭。 旋即又将目光投向谢溪又,你不是也瘦了? 我可没有,谢溪又振振有词,并向盛灼张开了双臂,不信你可以检查一下。 盛灼必须承认,在某个电光火石的瞬间,她的思想出现了重大滑坡。 继而被自己的念头震得面红耳赤动弹不得,只得呆呆地杵在原地。 隐约传来一声无奈的轻叹,谢溪又将她轻轻拥进怀里,滚烫的唇蹭了蹭盛灼的耳垂,冰冰凉凉的。 盛灼在黑暗中慢慢睁大了眼睛。 可以借宿一晚么? 她听见谢溪又含糊不清地声音,好像已经闭上了困顿的眼睛,强撑起疲惫不堪的意识喃喃说着梦话似的。 将谢溪又带去房间后,在明亮的灯光下,果然见到她了满是红血丝的眼睛。 盛灼的意思是这么累就别洗澡了,先睡觉吧。 无奈谢溪又坚持要冲个澡再上-床。 结果现在的场面就是: 谢溪又在门门里洗澡,盛灼捧着给她准备的换洗衣物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外。 洗发露是哪一个呀? 蓝色瓶子的。盛灼回答。 沐浴露呢? 红色。 盛灼面色严肃,十分认真。 这个黄色瓶的是什么? ...洗衣液。 盛灼凑近了些回答。 这上面明明写着...内衣专用洗衣液。 谢溪又一本正经的声音隔着水流也清晰地传了出来。 盛灼:...... 您这不是能看懂汉字么? 门开了,伸出一只白嫩的手臂,还冒着浅浅的水汽,衣服。 盛灼将手里临时征用做睡衣的长衫递了上去。 还有夹在衣服里的一条未拆封的...内衣。 然后盛灼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检查了一圈几个门有没有上锁,确认无误后才回到了房间。 谢溪又正头顶毛巾坐在床上,应是在处理公事,在手机上飞快地按着。 盛灼目光向下一扫。 米白色的长衫只能盖住大腿,于是她那双形状漂亮的长腿便自然地搭在床边,纤细的脚踝下,瘦而匀称地足叠在一起,高高的足弓,脚背上有微微绷露起的筋脉。 盛灼唰地一下转过头,同手同脚地走进了浴室。 浴室内蒸腾的雾气还未散净,充斥着她熟悉的洗发水味道,盛灼压上门,长长的吁了口气。 褪去外衣后,盛灼穿着贴身衣物站在迷朦的雾气中,在镜子前站定,她自己的身体看了二十几年自然看不出什么花样来。 只是刚刚那一幕冲击力有亿点大,让她不禁重新审视起自己来,肚子上有赘肉么?小臂线条是否匀称?腿直么?足弓怎么样? 来回转了一圈。 应该也还行吧?就是身上有些陈年积累的细小伤疤,在白皙的皮肤上有点醒目。 盛灼对这个倒没什么执念,美人在骨不在皮,在她看来,皮肤不剌手就行。 她满意地点点头。 ---- 待盛灼洗好出去后,发现谢溪又趴在枕头上睡着了,湿淋淋的头发也没有吹干,洇湿了长衫。 盛灼放轻脚步,将门反锁上。 才小心地走到谢溪又身边,她偏过头睡得很熟,手机从指间滑出去落在床上。 第215章 看着她眼睛下的青黑,不难猜出在首都的这一个月,谢溪又是如何度过。 盛灼轻抬起她的胳膊,将毛巾抽了出来,蹲在床边仔细擦拭着乌黑的长发。 换了四条毛巾后,才勉强算是干了些,盛灼见这样摆弄都唤不醒谢溪又,无声地勾勾嘴角。 轻轻亲了下谢溪又的胳膊。 温凉柔软的触感很奇妙,盛灼便又低下头啄了一口。 关上灯,盛灼扶着谢溪又的肩膀让她翻过身来。 唔... 谢溪又半睡半醒间发出一声低吟,很快便睁开了眼睛,看清盛灼后她支起胳膊迷迷糊糊地问道: 怎么了?要喝水么? 盛灼轻声安抚,没有,睡觉吧。 嗯,谢溪又重新倒在枕头上,口中还喃喃了句晚安。 临睡前也不忘抓住盛灼的手。 盛灼失笑。 笑过之后,她侧头去看身旁的谢溪又,心里有一种新奇的喜悦感破土而出,伴随着极轻微的一声怦,像是荒原上,开出了一枝小小的花朵。 西柚医生,现在是小花朵了。 翌日清晨,盛灼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缓缓睁开眼睛后,却发现谢溪又还在睡觉。 于昨夜相比,连位置都没怎么动。 睡觉也太老实了。 盛灼揉揉眼睛坐起来,活动了下筋骨,余光看见谢溪又的睫毛颤了颤。 装睡? 盛灼缓缓凑近,清晨透亮的阳光钻过窗帘缝隙在谢溪又脸上留下一寸光亮,映衬得她的长发泛起光泽。 谢溪又一动不动,似乎还未睡够。 盛灼并没有说话,屏住呼吸看着她,直到谢溪又的嘴角慢慢翘起来。 我还以为你能一直不笑呢。 盛灼拿起枕头轻拍了她一下。 枕头被谢溪又抓住,顺带着将盛灼揽过来,对着她的脑袋一顿揉,小丫头坏着呢。 俗话说老虎的脑袋摸不得,盛灼虽不是老虎,但作为成年人还是有些难为情,是以胡乱蹬着腿开始挣扎起来。 谢溪又拿了二十多年的手术刀,自然是无法真正制住盛灼,很快便叫她挣脱开,再缓过神来时。 刚睡醒的小姑娘已经相当生龙活虎地翻身而起,单手便钳住了谢溪又两个手腕。 明明是你先装睡,怎么是我坏呢? 盛灼将谢溪又的双手束在胸前,十分恶趣味地反去揉她的长发。 不消片刻,两人俱是蓬头散发造型别致。 盛灼笑累了,便故意刁难谢溪又说:求饶我就放开你。 谢溪又轻笑:还叫你威胁着了? 她胸膛起伏喘息着,脸颊呈现出玩闹后的晕红,盛灼不知为何,昨天夜里看到谢溪又坐在床边的画面,突兀地闪过她的脑海。 盛灼活动了下不甚明显的喉结。 老大! 门外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 盛灼没动弹。 老大你怎么把我们锁外边了?钥匙打不开啊老大! 盛灼翻身下床。 叫叫叫,就知道叫老大。 打不开不知道回楼下待着么? 一开门,就看见樊越的脸紧紧贴在玻璃上,一对大眼珠子提溜转,急得不行。 盛灼将锁扣拧回来,便头也不回地回到房间。 樊越小声嘀咕着:什么嘛大早晨发什么脾气,昨天不都给你们倒地方了...... 身后小青姗姗来迟,高举手里大包小包的早餐,嘴里还叼着根油条,电梯刚一开她便嚷嚷道: mia我给你买早餐啦! 只见从盛灼房间里走出个陌生女子,裹着个长款对襟毛衣头发凌乱地走到她面前,眼睛在她手里的早餐上左右打量了一圈。 接过一袋,冲小青一笑。 谢谢。 然后便晃悠悠地回去了,临了还压上了房门。 小青抬手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幽幽地看着樊越。 这谁啊? 樊越趁她失神抢了一杯豆浆,一边滋滋滋的吸着一边随口道:老大女朋友。 不可能! 小青义愤填膺。 绝对不可能,你别造谣。 樊越笑出了声,叫声嫂子又不吃亏。 小青卒。 谢溪又将早餐拿回房间客厅,随手打开电视找到财经频道,放下遥控器准备听着声去洗漱。 女主持人端正严肃的声音传来: 下面插播一条时事新闻,知名女星在社交网站爆料l省海生集团高层酒后迷-奸女下属,事后不仅毫无悔改之心,还将该员工无故辞退...... 第216章 谢溪又身形一顿,回头看向电视。 第107章 试探(三) 目前相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 海生市值暴跌,预计...... 谢溪又看着电视上的画面。 夜里正从酒店出来的贺雄被记者团团围住, 他面色阴沉,无视那一支支涌来的话筒,在助理的保护下艰难地向车子方向移动。 只有在他身前的女助理挂着笑面和记者们周旋。 是的,我们也不知情。 我们相信国家司法的公正,无论结果怎样海生都会承担起应有的社会责任...... 涉事员工与贺总并无亲戚关系,还是等调查结果吧...... 闪光灯频频爆出刺眼的光, 将贺雄愠怒的脸照的一清二楚,他身着价值不菲的名贵西服,不知被哪个激动的记住给扯得歪扭到一边去了。 有点狼狈。 这是昨晚的新闻回放, 所以目前事情又经过一晚上的发酵,相信不用很久便能听到进一步的调查结果。 谢溪又转身, 看见盛灼正倚在墙上,边刷牙边兴致勃勃地盯着电视。 精彩吧。 盛灼嘴里还含着泡沫, 却迫不及待地扬起笑脸,一双狭长明亮的眸子半眯起。 需要我给你添把火么? 谢溪又走上前去,将一缕沾到泡沫的头发捋出来。 盛灼摇摇头, 够用了, 中央的人还在s市呢, 只需要给他们引个头就行了,海生内部早就烂透了。 怎么这么突然就开始了? 谢溪又在沙发靠坐下,用膝盖轻轻夹着盛灼的腿,仰起头露出求知的神色。 是她先开始的, 盛灼一说话不小心将泡沫咽了下去, 咳...我本来想等国庆节的时候,效果会更好一些。 那个...知名女星, 也是你的人? 谢溪又状似随意地提起。 嗯,今天还会有个我刚救下的女明星再转发一轮,盛灼说着朝卫生间走去。 独留谢溪又轻叹了一声。 她打开手机,看着昨天下属传来的消息。 -老板,有个叫伊甸国的组织在调查你,需要适当的做出反应警告一下么? 谢溪又回了个不用。 阮家那个疯疯癫癫的独生女,因为伊甸国主要业务在国外,所以自小便无法无天的。 思及此,谢溪又收起手机,嘴角勾起愉悦的笑容。 调查调查暗恋之人的现任,也不是不能理解。 下午二人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已经三点了。 本打算和谢溪又去商场溜达溜达的盛灼,被温聿一个电话破坏了计划,约见面。 六点远郊一栋公寓天台,盛灼刚露头便被呼啸的风给吹乱了头发。 非得在这? 她从天窗洞里爬出来,没有楼梯,这大楼的天台只能踩着暖气片再吊上来。 但凡她再矮点可能就上不来了。 安全。 温聿坐在一旁的废弃板材上,故作深沉地眺望前方。这居民楼是附近唯一一个高层建筑,前后并无遮挡是以视线极为开阔。 来一根? 温聿将烟盒递过来。 盛灼摇摇头,裹紧了外套四下打量一圈,有事说事。 昨天海生那事是你做的吧? 温聿眯起眼睛看着前面壮阔的晚霞。 盛灼没说话,默认了。 怎么先搞起贺家了,不是说不急么?温聿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向后一倒,双臂支在板材上,聊着天似的问起。 就为这个?盛灼扫了他一眼,青枭高层不是昨天刚进去一个么,温白我现在动不了,就找贺仙仙撒撒气。 还真是...温聿笑了一下,旋即又说,我还听说你们有条短街被封了? 嗯,查出红牙了,盛灼淡淡地说:不过青枭内部现在清理得差不多了,所以并没有过多牵连。 温聿闻言怔愣住,清理得差不多了? 他还不知道青枭的近况。 怎么? 盛灼诚恳地说:有损阴德。 ...... 说的是实话,不过避重就轻隐去了中央扫黑办的事。 是红風做的。盛灼不去看他,走到围栏边,看向几十米高的楼下,我怀疑红風和温白合作了。 嗯? 只是怀疑,所以我去红風,给了乔闯一些有人要陷害他的暗示,他们应该会有所行动,我们看戏就行。 说完盛灼回头,看着面色如常的温聿。 狗咬狗可精彩得很。 卧底通常都是双箭头的,她不可能对温聿全盘托出。不是因为他来自温家,而是最基本的谨慎。 她不介意高估温白的手腕。 如果温聿真的是一心报仇,那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就可有可无,安心听个响就行。 第217章 那如果是其他的什么可能,就温白和红風之间再添把火的事。 唉...温聿捏捏眉心,越来越复杂了,我的脑容量有点不够用,有小脑萎缩的前兆。 你会不会已经让温白起疑心了?盛灼皱眉,按理说你是替她打下无主街区的头号功臣啊,早该是心腹了吧,红風的事她没透口风? 温聿没说话,似是在思考这个可能性。 哎你说红風回回都去,你们两边是真打么? 盛灼好奇地问。 最开始时打过几次,温聿缓缓地说,但后来温白看店里损失太大,就放弃了。 盛灼了然地点点头。 我还差点忘了正事,温潮前段时间出国了,说是要在国外发展发展,好像彻底不管这边的事了。 温聿言语中透着浓浓的疑惑。 说来奇怪,温江温沁他撒手也就算了,温白这条路随时都有可能丢掉小命,老头子还真是够狠心的。 没准是放心温白一定会赢呢? 盛灼说。 假设如你所说,温白起了疑心,那最近我就不和你联系了,有事情我给你留暗号,咱们还是这个天台见。 似是盛灼的话令他如坐针毡,当即起身拍拍裤子就要走。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了。 海生的事,温沁也帮着推了一把。现在他们之间的斗争很激烈,亡妻那一脉发展得很好,温白可能要急了。 最迟今年年底,你做好准备。 说完不等盛灼回答,双手撑在地面上,跳进了天窗洞,只传来极小的落地声,便恢复了安静。 盛灼没和他打过,但感觉他的身手似乎更精进了一些。 无妄岛的杀手...还都挺牛。 盛灼迎着风吐出口气。 这样的杀手,幸好只有一个,否则温白稍施展手段便能在省城掀起无人可挡的风浪。 即便无法彻底铲除四巨头的根基,也足以动摇省城稳定的格局,乱世造英雄嘛,四年下来说不准就成功了。 但这样做付出大,风险大,盛灼喃喃说着,精明的商人一定会选择更稳妥的道路,是么? 无妄七杀,真的只有温聿一人么? 夜色浓郁之时,盛灼回到金茂大厦,实在是温聿找的那个地方太偏僻,天一黑她就彻底迷路了,将车停到地下车-库,她步行往电梯走。 中间有段路程,她便掏出手机曲网上搜索了一下今日新闻。 莫玟转发后,事情得到了更大范围的社会关注,各大媒体都纷纷发声,提出如何确保职场女性的安全之类的话题,引来网民的热烈讨论。 还有匿名的知情人士透露,说在海生发现了违禁品,目前中央已经介入,事情有点闹大了。 更有甚者,顺着贺雄独女贺仙仙这条线,找到她在夜店坐拥七八个男模的照片。 照片拍得挺霸气的,贺仙仙手握一把钞票坐在英俊的异国帅哥中,微微笑着。 顿时就有好事的网友调侃道这不就是我的终极梦想么? 下午时富婆的快乐人生这一标题还上了浏览器搜索榜, 贺仙仙的这一出圈举动,自然吸引来更多吃瓜网民的注意力,于是流浪街头的翁培也被找了出来。 盛灼停下脚步,将那个挂着翁培流浪汉照片的帖子点开,已经盖了上万楼。 最上面是个视频,盛灼犹豫了一下,没看。下面是采访者的文字描述。 【我们在遍布垃圾和排泄物的桥洞下,找到了贺仙仙的前夫翁培先生。他当时躺在垃圾堆旁,身上的衣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和垃圾堆融在一起,若不是我一抬眼正好与他的眼睛对视,也许我们就错过了。 翁培先生在和贺仙仙结婚的十几年都神智正常,为什么离婚后就失心疯了? 视频中你们可以看的到,他现在已经无法正常沟通了,从始至终他只重复说着我把他杀了。 他杀了谁?是疯话还是事实? 希望警方可以从翁培的角度开展调查!!】 盛灼的目光在我杀了他上停驻,良久才叹了口气,准备明天去报刊找找有没有相关报道。 有的话,烧一份给韩冰。 让她在下面也乐呵乐呵。 她收起手机,准备继续向前走。 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一墙之隔。 铁牛,你听我说,daddy酒吧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声音听着怪熟悉,盛灼缓下脚步,阿枭?他怎么来这了? 铁牛又是谁? 你叫谁铁牛呢?我叫周麻小! 小青。 盛灼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也不怪阿枭,许是小青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叫铁牛,倘若这一个多月来没人知会阿枭小青的病,可不就是以为她叫周铁牛么? 麻...麻小? 第218章 哎呀你先给我放开,我去玩玩儿怎么了,你家开的啊管那么宽? 你就是让那四个不着调的给带歪了,回头我告诉你老大。 阿枭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老大本尊正藏在墙后,也不敢动。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那是小姑娘该去的地方么? 是我叫他们给我介绍男朋友的! ...你才多大找什么男朋友? mia都谈恋爱了,我的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女人我除了mia别的都看不上了,还不能找个男朋友?? 盛灼扶额,希望阿枭别误会,小青就是这样口无遮拦的性子,什么看不上别的人,她就是眼馋自己比她先谈了恋爱。 那里头都是兔爷,你要是个富婆他们还有可能和你来一场契约恋爱,怎么样,有言情小说那味儿了吧? 阿枭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撒谎,老男人找不到对象别拉我下水,我麻小如此一个花季少女,不可能学你孤寡! 盛灼捂住嘴,以防笑出声。 老男人,孤寡三十多年的老男人。 阿枭笑了一下,盛灼以为他要生气,却不想听他说: 老男人有地位有存款,保不齐死得早还能留下巨额遗产,不香么? 小青不说话了。 盛灼实在忍不住了,从墙角探出脑袋,想看看那是阿枭么?别不是被什么给附身了。 车-库明亮的灯光下,穿着渔网袜的小青倚在墙上,脸上还画着醒目的烟熏妆,整一个叛逆少女。 反观阿枭,白t黑裤子,虽说干干净净的,但打眼一看就知道和小青不像一个世界的。 盛灼又缓缓缩回脑袋。 好家伙,阿枭好小青这口的? 要不要带你去看看我的巨额财产? 阿枭笑着说,有点像诱拐小孩的怪蜀黍。 盛灼被吓得打了个冷战,过了会儿再去看,空无一人。 小青真跟着走了?! 第108章 抱歉 温白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辛萍了。 突然接到她的电话, 说已经到了s市的机场,叫温白快点去接。 温白没理, 直接把手机关机,她坐在桌球厅二楼的窗边,没有开灯,目光沉沉地盯着街上晃悠的小青年。 辛萍,是她的生母。 当年和温潮领了证之后,便被温潮送去了国外。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她还记得辛萍在温家门外,将衣服扯开,揉乱头发, 又往眼睛里喷胡椒水。 大颗眼泪不要命似的往外冒,可女人只是红着眼眶, 面色如常甚至有些冷漠,她一把拽过温白的胳膊, 冲进了温家。 当着温家十几口亲戚的面,女人声泪俱下,哭喊得嗓子都哑了, 最后她跪在地上, 冲那些人磕头。 温白直挺挺地站着, 却被她一把拉下来,扑通跪下来,按着她的头向地面撞去。 到现在,温白还记得那天, 温家的地板瓷砖真的很漂亮, 在华丽的吊灯下,泛着朦朦的光泽。 是她从未见过的精致。 也很凉, 很硬。 膝盖和额头撞在上面时,疼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哗啦啦流出眼泪来。 后来是爷爷看不下去了,将温白扶起,低声劝说温潮,闹剧便就此结束。 后来温白被留下来由温家抚养,约定好每个月给辛萍生活费,签了合同,将她送去国外。 温白长得像她,是温家三个孩子里最漂亮的,可改姓温时,她已经十一岁了,开始有自己的独立思想。 是以温家除了爷爷,并没有人喜欢她。温潮是自己发家的,爷爷此前就是个地道的农民,儿子富起来后,也改不了喜欢摆弄土地花草的毛病,所以温潮便给他单独划了个院。 十五岁之前,那个院子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可人的寿命都是有限的,爷爷也不会例外。 爷爷去世后,她便被扔到了仪阳去读书,自己一个人住,身边倒是不少保姆啊,司机啊,厨师啊。确保她能活下来。 可有意义么? 这样的人生有意义么? 造成这一切的,就是那个一去十几年没有回来过的女人。会寄信和照片,没打过电话,没视过频,因为温潮不允许。 温潮不允许,她就真的不打。 她就这样在窗边坐到深夜,其实关于辛萍的记忆就那么点,许多都随着时间消散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凌晨一点,她还是回了家。 也不算是她的家,可以说是保姆的家,因为这个温潮给她买的别墅,她基本不过来住,可一应保姆厨师的工资温潮还是会开。 豪华的别墅内,竟是灯光大亮,在四周静悄悄的漆黑别墅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温白看这那抹灯光,死死地咬住了牙帮,还是别墅内的一个清洁阿姨发现了她。 第219章 小姐你回来啦?夫人等着你呢。 清洁阿姨是个五十多岁面目慈祥的女人,在温白这里做了好久的工,温白冲她露出个笑脸,推开门走了进去。 夫人正坐在宽大的欧式沙发上,衣着华贵身形消瘦,头发盘起画着淡妆。 温白定住,变化有点大。 甚至让她在一瞬间难以分辨这个女人这十几年来过得如何。 白白,女人闻声望来,风韵犹存地脸上满是激动的神色,那涂着口红的嘴唇轻轻颤抖,一双含着泪的眼眸早已不复当年清润,衰老带来的松弛让她看起来有些力不从心。 过来啊,女人冲她招招手,过来让妈妈看看。 温白努力地想从稀薄的空气中呼吸,看着她,来之前千头万绪地感情都消失了,现在剩下的,便是强烈的疲惫。 不待女人再唤,温白自己走到沙发上,离女人最远的地方,坐下了。 白白...女人唇角翕动,还没说出话,眼泪便滚落下来,她慌忙抬手去擦,你长大了。 温白垂下眼睛,盯着她放在茶几上的昂贵包包,面上并无波动。 妈妈这次回来就不走了。辛萍吸吸鼻子,看向温白,期待从她表情上看出点喜悦的样子。 是么? 温白说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 声音沙哑,无波无澜。 是啊,妈妈可以陪着你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辛萍向温白那边挪了挪,你想出国玩玩么?或者是... 女人低下头四下寻摸着,或者是养条小狗?你不是最喜欢小动物了么? 温白突然笑了,一开始只是勾起嘴角,她很快便掩下来,但慢慢地,那笑容越来越大,眉眼都含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无声而狂放地笑着。 辛萍愣住了,眼角的泪珠都僵住了似的,颤悠悠地挂在睫毛上,白... 小动物?温白深吸口气,擦掉笑出来的眼泪,她满脸赞叹地看着辛萍,我养的小动物,不是被你亲手掐死的么? 去温家,她不愿意去便抱着狗狗哭,辛萍将狗从她怀里抢走,当着她的面,生生掐死了。 辛萍保养得当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微妙的空白,就好像是正酝酿好的情绪,被人突兀地打断了一般。 你直说吧,温白笑得脸颊泛红,似乎是笑得狠了,从眼眶里不住地涌出湿润的水渍。 白白,你这又是做什么?十多年了你还怪我?辛萍蹙起眉梢,不敢置信地看着温白,我那么做不都是为了你?你以为我在国外过得好么?我日日...... 直说吧,温白敛下笑意,凉凉地看着辛萍,算我求你了。 辛萍闭上嘴巴,鼻翼轻微扇动着,似乎是被她气极了,尽管皮肤松弛但依旧动人的眼睛里,温情褪去,徒留下冷静。 收手吧。 她说。 温白撇撇嘴,好奇地问:收的是什么手? 别再掺和温家这潭水了,辛萍看这位温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不怕啊,温白身体向前倾斜,脸上流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就他们两个生活在象牙塔下的孩子,拿什么和我斗? 拿温潮!辛萍陡然提高了音量,厉声喝道,拿你爸爸跟你斗,你斗得过么? 温白没说话,脸上还保留着刚刚的表情。 是,他不会不管你的死活,也不会插手你们的事,可如果有一天你的存在,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命呢? 辛萍轻声问道: 那时候他会怎么样? 我不会威胁到温江温沁的生命。 温白咽下喉咙的酸涩,一字一句地说。 你说不会就不会?!他们说不会才是真的不会,你到底明不明白? 辛萍浑身开始轻微颤抖,好像温室里的人突然吹了一阵冷风。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个地方? 温白平平地看向她,没有怨恨没有委屈,眼神平淡得甚至有些麻木。 我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 辛萍高昂着头,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我现在的生活得很好啊,托了你的福,温白站起来,不做丝毫停留向大门走去。 我不是为了你好么?! 辛萍在她背后近乎尖叫着质问。 你看看你住的房子,你念的学校,你穿的衣服,还不知足么?!你有什么不知足?! 温白走出别墅,正好碰到刚刚的清洁阿姨,正拎着水桶冲刷门口的石板路,见到她走出来,担忧地看了一眼,还是低下头没说什么。 第220章 温白经过她身边时,低声对她说:夫人可真够能喊的,一点也不端庄了。 阿姨微微笑了一下,拍拍温白的手臂,拎着水桶向水房走去。 温白开着车,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开,车窗外喧闹的街景,流彩的霓虹,都像水一般在她的目光中逝去,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飘起来了。 砰! 汽车前杠撞在墙角上。 温白呆呆地坐了会儿,才将车熄了火,下车检查。 幸好只是在拐弯时方向盘打早了,车速本来也不快,并未造成什么损失。 她向四周看去,不知在何时,她竟来到了一高的后身,夜里校园中没点灯,可一点也不显得恐怖。 温白走到栅栏前,目光在那些方正的教学楼上一一划过,在这里的三年,是最好的。 那时候温沁还未成年,温潮也常会回s市的家一块吃饭,她虽然心里一直存着温家的事,但在某些恍惚的瞬间,还是会产生一种想法。 如果这样下去好像也不错。 温白低下头自嘲地笑笑,她的手紧紧抓着栏杆,皮肤上传来冰凉粗粝的触感,她突然想起了盛灼。 在某种意义上,自己和盛灼还挺像的,生在个操蛋的家庭,活得像个有父母的孤儿。 不同的是盛灼的所有来自血缘的羁绊都斩断了,而她自己,还要在这深不见底的潭水里继续挣扎。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 叫李唯民回来。 ...太赶了吧? 不要多管闲事。 ...知道了。 盛灼,很抱歉,我也很后悔,如果当初没有把盛耀交给贺仙仙,我们也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温白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 如果有再选一次的机会,我不会捡起那张盛耀的照片,不会和你坐在校门口的小吃店里诉说我的宏图大志,不会跟着辛萍走几公里的路去温家。 如果最开始我拼尽全力挣脱开辛萍的手,又会怎样? 但很抱歉,人生没有回头路。 第109章 火烧起来了 李唯民? 嗯, 这个男人三年前突然出现在霞水镇,说是来这边打工, 后来无所事事便加入当地的一个收保护费的组织。 小义的声音稳稳地通过话筒传来。 然后呢? 盛灼问。 时间点是能对上,但仍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 怪就怪在,他加入的这个组织,最开始,只不过是一群十八九岁的无业游民闹着玩建立的,初期只有五个人, 在三年时间内迅速扩张,最初那五个小年轻,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住上了大别墅,开着豪车。 如果这样也就算了, 不排除李唯民是个人物的可能性,但他在霞水镇可得的利益早就饱和了, 他却没有一点想向外部继续扩张的意思。 盛灼的嘴角缓缓勾起,嗯。 霞水镇...我记得没错的话,没什么特别, 不像仪阳交通便利所以不少大势力驻扎, 经济发展也是一般。 对。 小义说话的声音轻了一些, 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离省城很近,近到完全可以模糊交界线。 盛灼深吸一口气,直接倒在了在沙发看电视的谢溪又身上, 谢溪又赶忙将她揽住。 也模糊到, 他们可以在一夜之间从霞水镇转移到省城。 盛灼一边用手轻挠着谢溪又下巴,一边和小义说话。 谢溪又将她的爪子拍掉。 那你先回来吧。 盛灼抓住谢溪又的手指轻咬了一下, 又引来她佯装愤怒地一记眼刀。 这个李唯民最近有点奇怪,我盯他很久了,几乎每个周二或者周三他都会去一家温泉会所,但这周他没去,而且手下也都安分守己鲜少出来走动。 小义的声音中透出浓浓的不安,让盛灼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脸色染上了些许凝重。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盛灼将手机扔到一边。 出事了? 谢溪又正在看一档美食节目,她将声音调小,低下头问躺在她腿上的盛灼。 报告长官,发现第三伙不明势力出现,疑似敌人暗中培育的新兴力量,是否歼灭! 盛灼一脸严肃地蹭了蹭身下的腿,十分认真地汇报情况。 谢溪又笑了好一会儿。 这还只是小义发现的,会不会还有没被发现的? 谢溪又伸手拿了个山竹,双手合握将其捏开,仔细挑出里头嫩白的果肉,投喂进盛灼的嘴里。 我觉得会有。 盛灼被这山竹甜的眯了下眼睛,随后又十分乖觉地张开了嘴巴等待下一次投喂。 第221章 那你打算在怎么办? 那几个人都是在周边乡镇比较多,总的来说还是有局限性,无法和青枭相提并论,我只需要知道有这么一个后手就行了。 谢溪又将果肉扔进去,拿手背蹭了蹭盛灼的脸颊,不再谈论温白的事情,转而问道:马上国庆节了,想出去玩玩么? 盛灼想了想,年前事情好多,怕是走不了太远的地方。 谢溪又点点头,就听盛灼又说: 不过最近真的有点累,又要忙公司的事,还要盯着温白早做部署,我现在倒是希望温白能快点了。 说着话她将脸埋进谢溪又柔软的肚子上,闷声说:幸好你在这,还能时不时的帮一下忙。 谢溪又摸摸她的头发,想说你也不让我帮什么大忙,否则早就没温白什么事了,和温潮对上的话事情还要简单许多。 但低下头看看盛灼,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她轻声提议:要不...回仪阳呆两天? 盛灼闻言,回忆起了小诊所楼顶的天台,好! 老大...... 门口传来樊越极其小心的呼叫声,似是已在这方面吃过大亏,是以眼下言语中是满满的试探。 盛灼拖着身体从谢溪又身上起来, 唰地把门打开。 樊越自然是一眼就能看见沙发上的谢溪又,当即冲她点点头,甜甜地叫了声:大嫂! 谢溪又吃水果的手微顿,面上闪过一瞬间的复杂,旋即又恢复温和的样子,也回了她一个微笑。 盛灼一把将樊越推出去,手背在身后押上了门,低声恐吓道:我不是告诉你别叫什么大嫂么?找抽呢你! 嘿嘿,樊越捎捎头,笑得一脸谄媚,我看大嫂好像挺高兴我这么叫的。 啊...是么? 盛灼回头看了下关好的门,想到谢溪又会高兴,不知道心里想到了什么,嘴角不受控制地弯了起来。 别笑了老大,火烧起来了。 樊越小声说。 盛灼面上一喜,当真? 嗯,我感觉是,警局出动了不少人,其中就有那个叫金葛的女警察。 樊越说完顿了顿,不过在大白天的...不怕打草惊蛇? 盛灼拉上衣服拉链,边打开门穿好鞋边说:还怕什么,我告诉红風后估计现在全市都知道了。 收拾妥当,盛灼冲谢溪又说:我出去一趟,有什么想吃的么回来带给你。 谢溪又笑着摇摇头,你注意安全就好。 趁樊越正在照镜子,盛灼对着谢溪又隔空噘噘嘴,作出了亲亲的样子。 谢溪又白了她一眼,笑着继续看电视了。 老大,就咱俩去啊? 楼下车库,樊越左右瞅瞅,并未发现其他人。 你是想把一等功塞进警察嘴里么?带那么多人不是去送? 盛灼按下遥控器,车库卷帘缓缓升起。 今天我们开这台吧! 樊越一巴掌排在一台越野车上,她已经馋这台车好久了。 开这个。 盛灼从车库角落里拎出来两台落满灰的自行车,动作太大还撸掉了一个转铃。 ? 樊越不懂。 低调点。 不待樊越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盛灼已经用抹布将自行车囫囵擦了个遍,长腿一跨,轻飘飘地走远了。 哎老大我家里猪还没喂,要不你带小青去吧! 樊越在后头抱着侥幸心理挣扎了一下。 盛灼压根没搭理她。 待二人呼哧带喘地到达红風总部外,不出意外九层大酒店的门外,昔日空旷的停车坪上塞满了大大小小的警车,还有两台纯黑的运兵车。 纯黑车面上白字写了四个大字,特警部队。 酒店位于南城繁华地带,是以虽然警察在周围拉了一层又一层的警戒线,可围观群众还是不断地从楼上窗户冒出头,更有甚者在几百米外便爬上了树梢。 盛灼打量了下周围的建筑。 酒店在一个分岔路口,周围不少高层公寓和写字楼,离得最近的便是正对面一家保险公司大楼,只有一道之隔。 太近了不行。 她又将目光锁定在酒店斜侧方的一个居民楼。 二人骑着自行车从另一条街道迂回到居民楼后身,还未确定好上楼路线,便听见酒店方向传来几声枪响。 还伴随着居民楼内惊吓的群众的尖叫声,让盛灼二人一定。 还真在这? 樊越小声说。 盛灼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居民,有的正往下跑,有的正在关窗,便拉着樊越穿过一道矮墙,想着先避一下。 你当警察真像那些电影里演的那么废?没有把握他们也不会大白天的就过来了,估计是怕红風得到什么消息跑了。 第222章 盛灼正说着话,便听见一声枪响在她耳边炸开,当即噤声,拨开矮墙上的爬山虎,从缝隙中向里看去。 只见酒店门口已经被持枪警察团团围住,从酒店的窗户中,也伸出了数十把黑黝黝的枪洞,正疯狂倾斜着子弹,迸发的火舌在白日里也看得清楚。 大约五六分钟,估计是有特警进入到酒店内部,从门内乌泱泱地跑出一大群红風的人,他们人很多,密密麻麻地冲出来,又快速分散开来,企图趁着混乱逃出生天。 子弹无情,几个呼吸间,人群中便倒下了许多人,血花在他们身上绽开,空气中开始隐隐有铁锈般的血腥味。 盛灼不知道如何去评价这些人,如果不反抗的话,他们之中百分之八十的人还有活路,判个十几年的,罪不至死。 或许是被上头蛊惑,或许是谁没忍住先开了一枪。 现在场面已经无法控制。 突然,在人群中,冲出一个身手矫健的短发女子,正是金芮。她胳膊上有伤,鲜红的血液浸湿了长衫,也将手臂上的文身淹地模糊起来。 金芮! 在盛灼藏身的矮墙后面,忽然传出一声呼喊,离得很近,吓的盛灼屏住了呼吸。 悄悄掀开另一片叶子,是金葛。 金葛正身着警服,手中端着枪,应是在这附近布网,以防有漏网之鱼,在她身后,每隔一米左右都有一名警察。 往这走就是死路一条。 金芮被建筑物挡住视线,看不到那一个个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的枪口。 她的眼睛里,只看到了金葛。 姐! 金芮绝望的脸上涌出绝处逢生的大喜之色,迈开步子迅速向这边跑来。 极度紧张的心脏和快速奔跑带来的视线失真,使她完全没注意到,金葛不断摇头的脸上巨大的恐慌。 别... 盛灼清晰地听见金葛的声音,向着她的同事喊去,可回应她的。 只有如烟花般爆裂开的火舌,和金芮轰然倒地的身影。 第110章 清汤寡水 盛灼恍了下神。 金葛尖叫一声冲了上去。 金芮的眼睛瞪得很大, 瘫软的身体被金葛小心翼翼地扶起来。那具被血染红的身体,已经没了起伏, 那么多枪下去,甚至没给她留下说一句话的机会。 金葛浑身颤抖着,脸上没有眼泪,她大张着嘴巴似是难以呼吸一般,茫然无措的眼神在周围看了看,可周围都是交战的人群, 激烈的子弹与惨烈的尸体交织成一场人间炼狱。 只有她静静跪在地上,突然失了声。 金葛的嘴唇开始挪动,后来声音越拉越大, 才叫人听清,她说的是: 快救人, 救救她! 盛灼看着她,似乎看到了那日天台上的自己, 眼睁睁看着至亲死去,却无能为力。 很快便有她的警察同事上前去将她拉起来,面色严厉地训斥着什么, 金葛只是低着头, 嘴唇重复挪动着。 两个武警走上前来将她架起来。 她突然开始剧烈挣扎开, 手直直地朝地上还温热的身体抓去,动作之大,两个武警几乎要将她悬空抬起来。 你们救救她啊!她还没死,她不可能死!我求求你们! 女子凄厉地声音远远地传来, 破碎又绝望。 盛灼低下头, 拽了樊越一下。 走吧。 二人顺着居民楼的老旧楼梯盘旋而上,很快便来到了四楼, 居民楼每一层都有一条长走廊,一边是住户门,一边是水泥围栏。 乔闯拖着受伤的腿被警察压着走,他满是血的脸上麻木又平静地扫过地上,地上躺着好多熟悉的面孔。 他到现在还是懵圈的,到底是谁先冲警察开的那一枪?! 又是谁将码头那批红牙的动向告诉警察的?那是最后一批,本来打算金盆洗手的。 他的目光一定,看到了那个倒在警车前的男人,是老大。 一滴眼泪从那血污难分的脸上滑落。 老大,当初就不该...... 突然,他感觉眼睛被激光笔扫过,下意识地抬头。 把头低下! 一旁的警官怒喝道。 乔闯连忙低下了头,刚刚一晃神的工夫,他看见了。 斜对面那栋居民楼走廊上,站满了围观的群众,有个戴着口罩的年轻女人,她坐在水泥围栏上,小腿在空中自在地垂着,是以他一眼便看到了她。 她身后站了个人手拿激光笔。 而她,在自己看过去的一瞬间,做了个手势。 双手食指交叉,放在嘴上。 他自嘲地笑笑,都要死的人了,还要被警告闭嘴,可他必须要闭嘴,是规矩,也是因为他还有不相关的家人活在外面。 思及此,他无所畏惧地抬头看向天空。 今天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 回去的路上,盛灼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第223章 她和樊越在路上拐了个弯,去了一家蛋糕店,有个胡萝卜蛋糕西柚医生还挺喜欢吃的。 老大你咋了? 樊越虽然也心悸于那血腥的场面,但还未到盛灼这般出神的地步。 都已经被警察包围了,怎么敢那么激烈的反抗呢?盛灼说出了心里萦绕不去的疑惑。 会不会是温白动了手脚?樊越也买了个甜甜圈,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说。 温白。 盛灼抿住唇,她私下还是觉得温白不会做这种事,那好歹是几十条人命。 可。 不得不承认,对于温白来说,她既然已经选择放弃红風,那么如何能让红風的人彻底闭嘴呢? 唯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那红風仅剩的几个活人,会不会也因为各种原因死在里头呢? 还有那对姐妹花,当真是谁也没向谁透露消息么?落得个如此下场,只能说一句造化弄人。 派人在远点的地方盯着红風地界儿,我怀疑温白要接手南城了。 盛灼路过一高校门口。 目光在那熟悉的操场上扫了一圈,从外面还可以看见操场边那个长椅。 就在那里,当年穿着白毛衣的温白,笑意盈盈地替她解了围。 收回目光,盛灼伸手扶好车斗里的小蛋糕。迎面拂来的微风,清凉称意。 回到家中,谢溪又在厨房做饭,鲜菇汤的味道挤着门缝冒出来。盛灼将小蛋糕放到茶几上,站在厨房的玻璃门外看着谢溪又的背影。 最初连小葱拌豆腐都能搞砸的西柚医生,怎么突然变成大厨了?她只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一蹴而就的美事。 最初异常厌恶商场无情的西柚医生,又是为什么突然回去首都当起了小谢总?从未涉足的她会不会也受了好多苦头? 人总是会变得。 温白变了,盛耀变了,孟萧夏变了。 盛灼甚至觉得连自己都变了,可西柚医生,永远都是曾经的她。 这么多年,她也会觉得很难么? 盛灼悄悄推开门,来自客厅的冷空气吹拂进去,谢溪又笑着说:都是油烟,我可不建议你进来啊。 盛灼从后背圈住谢溪又的细腰,没事。 感觉到盛灼心情有些低落,谢溪又并未多问什么,盛出一勺汤,仔细吹凉了,递到盛灼嘴边。 尝尝? 身后的人像是树袋熊一样紧紧扣着她的腰,只伸出个小脑袋将汤卷进嘴里,好喝! 淡了点吧? 谢溪又也尝了一口。 树袋熊歪着脑袋看她被烫得微微泛红的嘴唇,眨巴了下眼睛。 你看我的嘴巴。 树袋熊说。 谢溪又以为她受伤了,连忙转过头去看。 这一转头,盛灼的嘴唇便轻轻吻了过来。刚吹过晚风还未缓过劲来的微凉嘴唇,裹着急促的呼吸,扑面而来。 蜻蜓点水地,很轻很浅的一吻,在厨房明亮的白炽灯下,盛灼微红的脸颊像是喝醉了酒。 谢溪又怔了一瞬,手中的汤匙掉进汤里,发出不小的动静,可她好像听不见一样,轻轻抿住嘴唇,一眨不眨地看着盛灼。 盛灼看着有趣,便又凑上去亲了一口。 旋即溜出了厨房,只撂下一句: 不淡,挺甜的。 坐到沙发上,盛灼看着谢溪又依然不动的身形。 她和谢溪又之间,从那晚泳池之后,便一直是细水长流的相处模式。每次在一张床上睡觉,西柚医生都离得远远地,就在被子下牵着小手。 盛灼直到刚刚才突发奇想,会不会是西柚医生怕自己接受不了进一步的...是以一直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给自己适应的空间。 盛灼趁着西柚医生睡觉时,偷偷亲过她的胳膊、脸颊,甚至不敢亲亲嘴唇,她有点害怕。 害怕被西柚医生发现。 两人便如此这般地僵持了一个月,清汤寡水地,一点都不成年人的僵持着。 盛灼摸摸自己的嘴唇。 心里的小花一朵接着一朵地开放。 她心中出现一个小人,正满脸不屑地讽刺说道:万恶的老色-批! 盛灼毫不留情地将小人弹飞。 夜晚吃过饭后,盛灼被方煜叫去谈事情,开了个小会,频频走神的她被方老板点名批评了好几次。 好容易开完会了,刚出门就遇上了小青。 盛灼面色古怪地看看她已经飞到天边的口红,眼神示意了一下。 小青往玻璃上一照,强装淡定地处理干净,对上盛灼那欲说还休地表情,还是没忍住先招了。 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个老男人到底存了多少家底,但他实在是太有了! 小青啧啧称奇,神色恍惚。 盛灼眯了下眼睛,面对小青倒是不需要顾忌什么,是以便直接问了出来。 第224章 你去daddy酒吧...是故意的吧? 小青面色一僵,mia你怎么知道我去... 阿枭接到消息去找你,也是你安排好的吧? 小青摸摸额头,这... 盛灼看她那副囧样便笑了出来,小青她太了解了,若是真的不喜欢,就是逼死她也没用。 又怎么会因为阿枭家底厚就妥协? 加油,盛灼拍拍小青的肩膀,转身向楼上走去,阿枭在南方还有家底呢。 盛灼将阿枭卖了个干净。 我就是想等他死了,我拿他的钱去找男模!! 小青底气不足的狡辩远远传来。 盛灼笑着打开家门后,发现一片漆黑,连盏台灯都没点,静悄悄的。 看看时间,十一点多了。 她抿住嘴唇,将门反锁上。 然后摸黑打开了卧室门,直接走进了卫生间,洗着澡呢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握住门把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 卧室床上,谢溪又的起伏有致的身体掩在空调被下,听见开门声也没有什么反应。 盛灼摸了摸自己还没吹干的头发,这是睡着了么? 谢溪又睡在外面,另一边的床紧贴着墙,盛灼只能放轻动作从她身上跨过去。 没反应。 盛灼心中有些疑惑,感觉现在自己的脑袋和小学生差不多了,现在她该怎么办? 盛灼一头砸进枕头上,引得床都颤了颤。 还是没反应? 再掀起被子略微用力拽了拽。 西柚医生是睡昏了么? 盛灼重重吐出一口气,将湿淋淋的长发卷到枕头上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阖上眼睛在被子下探索谢溪又的手。 手也收起来了?! 盛灼忿忿不平,凭什么还不让牵小手了?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阵低笑,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臂,将盛灼拖了过去。 第111章 小老虎 两人的身体贴的很近。 盛灼突然就没了白日里的大胆, 紧贴着谢溪又柔软的身体,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每一下都好像一记锤子将她的大脑一点点敲得空白, 谢溪又支起手臂长发滑落在她耳朵上时,盛灼屏住了呼吸。 怎么不吹干头发? 模糊的夜色中,谢溪又的声音似远还近地在盛灼耳边绕着,鼻息落在她脸颊上,盛灼心想,原来离得这样近了。 我...不喜欢吹... 她的话还没说完, 嘴唇便被吻住。 谢溪又的唇,带着滚烫的温度,深深浅浅地磨着, 柔软又虔诚,盛灼的世界在一刹那安静下来, 耳边只余那愈发急促地呼吸声。 谢溪又的手轻抚过盛灼的肩膀,俯下身子加深了这一吻, 湿润的舌尖在盛灼的唇角撩动,很快便沿着微启的唇探了进去。 尖利的牙齿抵在她的唇上,泛起了顿顿的疼。 盛灼的眼睛被谢溪又的长发遮住, 她阖上眼睛任由自己脑袋放空什么都不想, 鼻尖萦绕而来的是谢溪又身上经过体温蒸发出的沐浴露甜味, 浮浮又沉沉。 酥软的身体中传来失重的坠落感。 在这一刻,她们的呼吸交错,盛灼的唇染上了谢溪又的滚烫,这种感觉很奇妙。 宛若两颗相距满长距离的星球, 温柔的彼此贴近, 链接起了无人可见的羁绊。 直到谢溪又喘息着离开她的唇,将脸埋进盛灼的颈窝, 轻轻亲了口。 盛灼无声地咽下剧烈的心跳声,将谢溪又放在自己肩头不断摩挲的手拿过来,攥在自己手里,狠狠地揉了揉,又放到嘴边颇为用力地咬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的力道不小,但谢溪又并不挣扎,任由她发泄式的磨咬,还安抚地亲了亲她裸-露在外的锁骨。 盛灼将谢溪又的手一扔,一头钻进了她的怀里,紧紧地抱着,要将谢溪又揉进身体里似的。 如水月色透过窗帘缝隙晃进来些,驱散了屋内的黑暗,留下朦胧的光亮。 谢溪又轻笑了一声,摸摸埋在自己怀里的小脑袋,小声问:你是小老虎么? 嗯! 盛灼不肯出来,只有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谢溪又拉过被子给她盖好,怪不得你的小牙那么厉害。 盛灼笑了,用脸蹭蹭谢溪又温热柔软的肌肤,手顺着睡衣缝隙搭在腰上,摸了摸。 滑滑的。 她心想,自己的手上都是茧子,西柚医生会不会觉得很粗糙? 这样想着,盛灼又狠狠地揉了两把。 给你吹吹头发? 谢溪又倒不在意这个小姑娘的坏心思,摸摸头发,还湿的很。 盛灼摇摇头。 那用毛巾拧拧? 盛灼说话了: 不用,小老虎会自己风干头发。 谢溪又笑起来,可是小老虎会头疼。 盛灼又在她腰间蹭了两下,恶狠狠地说:小老虎很坚强,小老虎才不怕。 第225章 谢溪又知道拗不过她,只好轻叹了声,一下一下地捋着盛灼的头发,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快点把小老虎风干。 怀中的小姑娘呼吸渐渐放缓,似乎是睡着了。 谢溪又看了看幽暗的房间,在那些漆黑的阴影处停顿下目光,她用下巴微微磨蹭着小姑娘的头发,轻轻地亲了下。 她夜晚里那些渗人的怪物,蜂蛰般的刺痛,已经消失很久了。 听着盛灼平缓的呼吸声,谢溪又也阖上微热的眼睛。 四年前她回到谢家时,谢春秋问她: 为什么变主意。 她回答说: 贪财。 谢春秋哪里会不明白她回来的真正原因,是以满头白发的老爷子将手仗敲得直响,冷着脸说:你还记得上一个你想保护的人是什么下场么? 谢溪又当然记得,是母亲。 若是平时听见这话,她可能转头就走了,谢春秋说话就是这般不受听,但那次她没有逃避,反唇相讥道: 我下一个想保护的就是你。 谢春秋被气笑了,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眶,小声嘟囔了句回来就好,便离开了。 谢溪又问自己,你不怕么? 不怕再一次把事情搞砸? 当然怕。 但她想这个小孩能无所顾忌地笑,能坚定地拥抱自己,再也不要将自己推开,告诉自己 留在这里。 这种念头是要更强烈一些的。 谢溪又想。 是很强烈的。 ----- 国庆节很快到来,方舟公司全体员工放了七天长假,而日渐走上正轨的青枭成员表示,成了合法打工人还没有假期真是没天理。 阿枭为了压住这些人焦躁的情绪,只好放弃了和小青南方七日游的念头,整日里阴沉个脸活像谁欠了他的钱。 盛灼和谢溪又计划的仪阳七日游也泡汤了,还是在两人临上车的前一秒钟泡的。 皮糙肉厚的肥d被托以重任,浑身僵硬地拽住就要弯腰上车的盛灼衣角,跟念绕口令似的秃噜出一大串话。 我们是有用心地盯着南城但突然冒出许多温家的铺子我们拦也拦不住所以现在温白基本已经控制了南城不知道东城是否也有这种潜水铺所以老大你还是别走了!! 然后便一溜烟地跑了。 盛灼站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 是...... 南城出现温家的铺子。 温白控制了南城。 害怕东城也遭殃。 谢溪又笑了好一会儿,还是劝说盛灼留下来,都处理干净了还可以去远点的地方玩。 是以盛灼又背着谢溪又教了肥d一套军体拳。 在她全身心教授军体拳时,谢溪又将行李箱收拾妥当,去了楼下的商场,挑拣了些时蔬和水果。 拎着一袋食材的谢溪又刚走出商场,便被一辆纯黑车衣银色轮毂的路虎拦住。 驾驶室的车窗缓缓降下,戴着个大墨镜的阮令红唇微勾,玩味地说:阿...姐姐,请你吃顿饭? 谢溪又向隐在暗处的保镖投去一个眼神,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方才将手中的蔬菜往上提了提。 买好菜了。 阮令坚持:就一顿饭。 谢溪又瞧出她神色中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后上了车。她将菜放置好,拿出手机给盛灼发了个消息。 说是公司有事。 阮令一踩油门飙出去很远。 路虎身后,十几台黑色吉普也快速跟了过去,这些吉普车初时还混杂在一块,后来上了宽畅的道路,便自发分成了两列,彼此还暗自较着劲。 路上谢溪又安静地坐在后面,任由阮令的车将她带离市区,她只是看着窗外变幻的风景,一言不发。 阮令从后视镜中瞄了她好几次,还是忍不住先说了话,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 谢溪又并无动作,依旧盯着窗外,嘴唇微张: 你开车为什么要戴墨镜? 阮令噎住了,本来也没觉得不妥,可这话经由谢溪又的嘴里说出来,显得她是因为装酷枉顾道路安全似的。 见阮令不说话,谢溪又有些意兴阑珊地从窗外收回了目光,平声说:是你有什么要问我。 阮令从后视镜中看到两人的保镖车队跟得很紧,将方向盘一转,拐进了一条宽敞整洁的岔路。 s市很有名气的私厨,有钱也吃不到的地方,阮令将车停好。 也没下车,单是将昂贵的墨镜摘下来随手扔在一旁,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面色沉沉。 沉默良久,她说: 我调查了你很久。 第112章 失恋 谢溪又没说话, 很沉得住气。 我只问你一句,你觉得谢家会认可盛灼么? 阮令抬起下巴从后视镜中看向谢溪又, 笃定地说,显然已经对谢家的情况有所了解。 第226章 谢溪又笑了一下,垂眸看着手机上盛灼发过来的消息,随口应付道: 别这么幼稚啊阮大小姐。 阮令向窗外看了一圈,强忍着怒火。 她自然也知道很幼稚,可事到如今, 曾经自诩胜券在握的轻松,早就随着谢溪又的再一次出现被一点点敲碎了,她不明白, 自己这四年来长久的陪伴和全力支持,到头来一点水花都激不起来么? 心意她明确表达过了, 也接受从朋友做起,小心翼翼不曾逾越半步, 盛灼却一直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她以为这个学妹就是这样的性格。 可谢溪又出现后,就不一样了。 这种爱而不得的苦情偶像剧经典戏码, 阮令最为唾弃, 她可以接受输, 可还是想挣扎一下。 就问这个的话,我就不浪费时间了。 谢溪又见她久久没说话,拎上菜便推门下了车,朝自家保镖的吉普车走去。 好歹给个回话吧? 阮令斜乜着谢溪又的背影, 将车窗摇下来追着问了句。 谢溪又顿住, 折身返回阮令的车窗边,她一只手撑着晴雨挡, 将阳光彻底隔绝在身后,素来温和的脸上无波无澜,不疾不徐地说: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认可盛灼。 她素丽的脸掩在阴影中,勾勒出凌厉的轮廓。 只有这么一句,说完她就走了。 阮令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 心头压着的巨石轰然粉碎,她潇洒地笑笑,打开车门独自走进饭馆。 老板娘,来份阳春面! 从后厨传来女人愤怒地声音: 阮令你是不是脑子有泡?我两份私房菜都做好了你要吃阳春面?! 阮令寻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点了支烟,悠悠地吐着烟圈。 你又在我店里抽烟,吃你大爷赶紧给我滚! 阮令装聋作哑并没回话,目光投向窗外茂林修竹地清雅景观上,回忆起初见盛灼的时候。 那时她坐在背靠阳光的椅子上,像朵盛放在幽暗深谷中的蓝色玫瑰,遗世独立摄人心魂。 同类。 当时的阮令心中一动,几乎只用了一眼便确定这就是自己苦苦追求的契合同类。 她自小眼高于顶桀骜不驯,向来身边如过江之鲫的追求者不屑一顾,还是第一次那样急切地想要靠近一个人,了解一个人。 可她真的了解盛灼么? 你的面! 一碗香气扑鼻的阳春面被老板娘没什么好气地撂在桌上,面条根根晶莹,汤汁清透。 阮令勾起嘴角,可还未从刚刚的情绪中走出来,难免带了几分苦涩。 还有这个! 老板娘又将一个精致的烟灰缸重重地搁在阮令面前,不耐烦地催促道: 吃完赶紧滚蛋! 微风从竹木窗棂中拂来,将阳春面上的蒸蒸雾气吹散,阮令吸吸鼻子,挑起一大卷面塞进嘴里,近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也不怕噎死。 年轻的老板娘坐在高脚椅上,翻了个熟练的大白眼。 阮令将嘴里的面咽下去才笑骂道: 我他妈都失恋了还讲究个屁。 老板娘闻言撇撇嘴角,识趣的没顶回去,但还是背着阮令嘟囔了句。 废狗。 我可听见了啊赵里里。 吃你的吧,窝囊死了。 ---- 三日后,霞水镇。 春来饭店内,食客满座气氛热烈,年轻的男孩子穿梭在餐桌之间,时不时吆喝两声报菜名,菜食分量很足,来往客人大多都是熟悉面孔,这个小镇上的家常菜馆内,充斥着简单的淳朴。 哗啦。 门帘被掀开,一个大金链子小手表的矮壮男人大咧咧地走进来,他剃着寸头,圆脸便显出些肉敦敦的凶相来。 上几个菜! 男人夹着皮包寻了个桌子坐下,手里宝马车的钥匙扣随手放在桌上。 在他身后,三个年轻小伙子鱼贯而入,同那男人坐在一起。 飞哥,还是老样子? 店里的服务员赶忙凑上来,瘦巴巴地脸上满是紧张讨好,微弓着腰询问。 李飞从鼻腔里挤出个嗯,便自顾自起了瓶酒,也不在意饭馆内因为他而出现的短暂寂静。 装什么装? 不知是谁小声讽刺了一句,稍显出点活络的店里霎时间鸦雀无声。 李飞皱起眉头,还未说话他身旁的小年轻便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怒声喝道: 谁说的?活腻了?! 吃饭的众人都是寻常百姓,哪见过这等阵仗,皆低下头噤声不语。 谁料还真从食客中站起来个高瘦的清秀男子,那男子梗着脖子,手指头向前一点,就说了,怎么着吧。 这下连李飞都侧目看了过来,他的跟班早就怒目圆睁与其骂将起来了。 第227章 给你嘴撕了信不信?哪来的毛头小子也不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 清秀男子哈哈大笑,谁啊?古时候皇帝也没你这么能抬身价,这肥猪每次来都不给钱,怎么,当霞水镇是你家的? 争吵声引来了店家,年迈的老爷爷定睛一看,这瘦高的男子眼生的很,从未见过有这么一号人物来店里吃饭啊。 心下虽多有感激,但李飞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他赶忙快步走上前去解释道: 飞哥,您别往心里去,您能来我们这吃饭是我们的荣幸,这少年人不懂事飞哥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李飞冷笑一声,搁这给我演双簧呢啊? 说着便将手放到了餐桌上,眼瞅着就要掀翻了这桌子大闹一场。 单挑啊死肥仔! 瘦高男子嗷的一嗓子,脸都气得涨红,愤世嫉俗地率先向门外走去。 李飞和跟班们对视一眼,均是露出一抹残暴的笑意,也不搭理身后那苦苦哀求的店家,跟着走了出去。 瘦高男子走得很快,折身进了饭馆旁边的小巷中,此举正合李飞意,是以慢悠悠地跟在后头,像是逗弄一只栓了绳子无法挣脱的猎物一般。 瘦高男子行在前头,边走边撸起袖子,露出两条麻杆似的胳膊,见状李飞几人都低声笑了起来。 安静的小巷中只余一前一后的脚步声,那男子拐了两下弯,脚步声便停止了。 李飞嘿嘿一笑跟着拐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就是挤满小巷狭窄过道的壮硕男人们,一个挨着一个,他们的脸上皆是冷峻的神色,无言地看着他。 着了道了。 李飞拔腿就跑,刚迈出去几步,便被黑色布袋蒙头罩下,一记闷棍,肥硕的身子缓缓瘫软,昏了过去。 感觉自己好像在沙漠里晒了好久,嗓子都要冒出火来了,李飞意识逐渐清醒睁开眼皮,便看到那个挑衅自己的小子正兴致勃勃地打量自己。 他身上一哆嗦,正要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嘴被胶带粘住了,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老大,醒了。 那小子冲身后喊了一声。 李飞看清了自己身在何处,一台吉普车内,晃晃悠悠地还在前行。 一听这声老大,他的心便已经凉了半截,看来这是一场有组织有计划的绑架案。 出人意料的是,老大竟是个极为年轻的女人,生得十分漂亮,漂亮到李飞产生了一瞬的错觉。 面对女人时,他惯常会将她们放在柔弱被动的一方去,是以看着这个老大,他心头的恐惧竟然稍稍缓解了些。 李飞? 老大的声音也很好听,清灵灵的。 李飞赶紧点头。 女人一个眼神,他嘴上的胶带被毫不留情地撕下来,嘴唇周围开始泛起麻麻的痛。 他下意识地咧着嘴舒缓这种疼痛,还没说话便挨了一拳,打人的是一旁站着的瘦高男子。 小义,别冲动。 女人正是盛灼。 旋即又问被打蒙了的李飞:李唯民是你什么人? 李飞脸上的不安一闪而过,心想这伙人什么来头竟敢把主意打到李唯民身上。 但很快,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他那因疼痛不停抽搐的脸颊放松下来,甚至眼珠微转流露出些许冷静的意味。 是我们镇北会的老大。 李飞说。 不,盛灼摇摇头,这个我知道,我是问李唯民是你的,什么人。 李飞眨巴两下眼睛,似乎并不明白盛灼是什么意思,接着一把短刀便轻飘飘地悬在他大腿上方,握刀的手没有用力,那锋利的刀尖摇摇欲坠。 他瞪大眼睛盯着那握刀的手,纤长秀丽,手指慢慢收力显现出泛白的骨节。 刀尖已经抵在他的牛仔裤上,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李飞感觉自己的大腿已经开始疼了。 是...是我表哥。 盛灼松开刀,扔到了一边。 表...哥?那你应该也认识温白吧? 李飞脸上的疑惑不做假,他是真不知道什么温白,是以便颤着嗓子解释:我真不认识,我一直在霞水镇,我家就在霞水镇,表哥是三年前突然回来的,然后他就找到我问我要不要闯一番大事业...... 盛灼看着稍微吓唬一下便倒豆子似的解释开来的李飞,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 待他说完,盛灼才问: 李唯民现在在哪? 李飞咽了下口水。 在...红星赌场。 他直觉不对劲,眼前这伙人好像...不是绑票的。 第113章 抓猪(已修) 红星赌馆是霞水镇唯一一个赌博场所, 在李唯民到来之前,镇上只有麻将馆, 怀着对新事物的好奇和对灰色领域的试探,霞水镇的赌鬼们迅速涌入赌场。 第228章 单是如此,也不足以支撑红星赌馆营利,这栋三层近两千平的豪华建筑,自然也涉及到了毒品买卖和色-情交易。 李唯民正坐在宽大的皮质沙发上,浑身只穿了条短裤, 在他的大腿上,坐着个身材火-辣的年轻女人,李唯民微眯着眼睛, 含笑听女人对他撒娇。 女人想买条项链,在镇上的珠宝点里相中了一条两千的彩金链子, 她显然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生怕戴不上新饰品, 拼命用丰满的波涛之处蹭着男人手臂。 李唯民捏了捏她的手,将烟圈吐在女人脸上,似笑非笑地说:没问题。 真的呀民哥, 谢谢民哥, 你最好了。女人喜出望外, 抱着李唯民亲了好几口。 最近进货去了,手头上没有那么多,李唯民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这样, 你先去借两千, 回头我手里宽裕了,给你还上。 女人迟疑了一下, 借... 怎么,还信不过民哥?李唯民佯装恼火,民哥这么大家业,还会差你那2000? 女人眼波微动,还是同意了,那我找谁借去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李唯民手指向了站在窗边的一个青年男子,这位就是霞水镇的现金王,他手底下有个贷款机构。 女人冲那青年男子笑笑,遵从李唯民的安排,跟着一个手下去办理贷款手续了。 窗边的青年男子往外看了两眼,还是说道:你这么做不太好吧? 他根本也不是什么现金王,霞水镇还有谁能比李唯民更有钱?他只是这家赌馆的经理人。 贷款机构也是李唯民办起来的,高利贷,只要那个女人签了字,利滚利她根本就还不上。 最后的下场就是来红星做-鸡。 哎你看没看见那女的长得多好看?那胸,那腿,谁不迷糊啊? 李唯民眯起眼睛回忆起来,双手在胸前比划着大小。 青年男人不再说话了,再好看李唯民也不会心动,他不是霞水镇这个小地方能养得住的人,眼界自然也不会受限于小镇的美人。 果然,听李唯民又说: 我不是就要走了么?就这两天了,我不在的时候赌场可就靠你了,不得给你留两个镇得住场的妞? 青年男人无声地点点头,看向楼下的眼神一顿,客人们怎么都跑出来了? 他们推搡着从赌馆门口挤出来,像是受到惊吓的鱼群,很快便乘着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离开了。 不对。 他话音未落,休息室的大门便被李唯民的手下撞开。 是真正用身体撞开的,那手下痛得虾子般蜷缩起来,在她身后站着个年轻女人。 李唯民面色一怔,迅速翻身躲到沙发后面,他冷静的目光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扫过,枪放在那上面。 盛灼几步踏上沙发,踩着靠背就要压住后方的男人,千钧一发之际李唯民双脚狠蹬沙发整个人滑出去,像条灵活的猿猴一般拽着酒柜的边沿,腰身一扭,荡了出去。 直奔放枪的桌面而去。 盛灼眉梢微挑,对身体该有多么熟悉才能做到这一步?动作行云流水,刚柔并济,甚至让人觉得很有艺术感。 她捞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砸了过去,破空声引得李唯民下意识地一闪躲,歪扭了身形。 趁此当口,盛灼双腿发力腹间提气,踩着沙发一跃而起,终于快他一步拿到了桌子上的枪。 毫不犹豫地拉动保险栓,手指扣住扳机,转身的瞬间枪口正好对准了李唯民的额头。 李唯民那肌肉隆起的手臂,只差分毫便能够到盛灼的肩膀,可现下被枪指着,动也不敢动,只得僵持着。 盛灼心跳很快,但端着枪的手却很稳。 她现在也没有把握能打赢面前这个人,毕竟是专门为了杀人训练了十几年的杀手,不能以常理判断。 就在此时,小义也处理好了楼下的事情,带着人上来支援,走在门口还以为盛灼被这男人擒住了肩膀,便怒吼了一嗓子。 把你的脏手拿开! 李唯民的手脏不脏盛灼不知道,但她知道就在自己微微错开目光的时候,李唯民右脚后退一步,上半身向后仰去,身体弯曲到了极致,双手着地一个后空翻。 速度很快,那下腰的狠决甚至惊到了盛灼,反过神来时手中的枪便被李唯民的皮鞋踢飞了。 盛灼嘴唇微张,眼中升起了赞叹的神色,也没动弹,任由那李唯民使完一套异常惊艳的逃脱术站起来 对上了十几把黑黝黝的枪口。 好身手。 盛灼发自内心地鼓起了掌。 这就是无妄七杀的厉害么? 李唯民高举起双手,线条分明的腹肌缓缓起伏,闻言也只是冷冷地看了盛灼一眼,嘴唇紧闭。 坐。 盛灼坐在沙发上,指了指侧方那个单独的沙发椅。 李唯民也不想动,但被十几把枪指着,不得不走到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第229章 盛灼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仔细打量着他。很年轻,甚至比温聿还要年轻,微长的头发在刚刚的剧烈动作中散落在额前,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很漂亮。 若是走在大街上,更像是个韩国明星而不是个专业杀手。 你们三个,过来他前面。盛灼指挥那些站在李唯民身后的人,盯着就行,不要分神听我们说什么。 三人应声上前。 经过刚才那一下子,盛灼总算是对无妄岛有了全新的认识,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让他跑了可得不偿失。 你应该认识我吧? 盛灼笑吟吟地问,她实在是觉得有趣,这些杀手本身就很有趣,一旦将他们与温白联系到一起,那简直是太有趣了。 李唯民依旧不说话。 你的其他小伙伴,现在的下场也和你差不离,盛灼面不改色地说,况且据我所知,你们都是黑户吧,用的假身份,死了警察也查不到。 李唯民眼睑迅速抽动了一下。 盛灼的话有真有假,前半段是胡诌,后半段是从温聿那里听来的。 不愧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选手,盛灼软硬皆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讲了快半小时,连李唯民的嘴皮子都没撬开。 无奈只好将人带走,想着等一切都结束了再放出来,实在难搞就送给警察。 霞水镇的变故定会传到其他人耳中,所以现在再去小义发现的其他地方逮人已经不现实了,盛灼当即决定先返回省城,另作打算。 如今温白肆无忌惮地在南城驻扎下来,她提前放置的潜水铺几乎在同一时间锣鼓喧天地开业了,这一点是盛灼并未想到的。 不出意外在东城也排查出一些来,料想还有埋得更深的,也不好翻得太狠。 盛灼从车上下来,注意到蛋壳前面的一棵高树已经飘了一地落叶,快要入冬了。 冷风袭来,让她打了个颤,拢拢衣领,盛灼走进店里。 白日里生意不好,往日一楼都坐满了闲散人员,眼下却一片清净。 只有吧台边你侬我侬的两人。 阿枭将调好的酒推到小青面前,笑着说你尝尝。小青扭捏地抿抿嘴唇,十分淑女地推辞了一下,拗不过阿枭执意要她品尝,才小口地喝了点。 盛灼皱着眉头观看这诡异的一幕,恋爱中的女人好可怕,小青的酒量她有数,基本上可以说是女中豪杰人中龙凤。 mia,你回来啦! 小青看到盛灼,打了个招呼。 盛灼点点头,就要把此行的收获和阿枭说一下,不想被小青一把拽到了角落。 你去霞水镇蹲的这两天,我周杉菜有了重大发现,小青言语间很正经,且面上露出了极为罕见的严肃。 盛灼不明觉厉,料想到她可能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连夜补习了流星花园,眼神示意她接着说。 虽然很不服,也很不愿意相信!小青痛心疾首地说,但是mia,你好像出现了实力强劲的情敌。 盛灼眨眨眼睛,迷茫了。 你前脚刚走,后脚我就发现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去找了小谢总,最关键的是她这两天一直跟着小谢总,颇有死缠烂打的架势,最最关键的是小谢总并没有对她表现出厌恶的意思。 小青顿了一下,嘴角翘起不屑的弧度,偏了下头,脸色露出凶狠的表情,低声询问盛灼,怎么样,要不要干掉她? 盛灼忍住揍小青一顿的念头,压低声音打趣道:若真像你所说,事态已经这样紧急了,你还有心思在这谈情说爱? 小青当即就不乐意了,我的爱情就不是爱情吗?热恋期每一天都很紧急好吧。 盛灼无奈地摇头,冲小青摆摆手,你那脑袋别天天想些有的没的,少看点偶像剧。 说完她便走出蛋壳,倚在她黑色的机车上,吩咐小义将李唯民带下来。 看着大家都开始忙活起来,阿枭正神色凝重地和小义交谈,小青又坐回了吧台淑女地喝酒。 盛灼眼睛缓缓眯起来,沉默半晌,还是长腿跨上机车。 哎你去哪啊? 阿枭站在门口喊,事情还没说完呢。 盛灼面色如常,淡淡地说: 抓...猪。 第114章 谢敏 中北在s市的办公楼在金茂附近, 周围是个大型商圈,正值午休时间, 昔日员工都会选择下楼随意买点吃的,还能顺带散散心,可如今整齐的办公区只有零星几个空位。 大多数人都将头埋进办公桌内,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ceo办公室内的动静。 几个从首都调过来的老职员心领神会地对视,又良多感慨地摇摇头。 只见从那百叶帘遮挡住的办公室内,隐约传来女子委屈地抱怨。 在首都待的好好的, 你非要来这地方干嘛? 我看你真是一点也不想管我了! 第230章 你说话呀,眼睛粘在电脑上了啊? 我不是要买衣服,我有钱! 新员工不明所以, 在微信群里议论这位是谁,不一会儿便有人说看谢溪又平时冷的掉渣的样子, 早就揣测到了性取向这一步。 此言一出立刻炸出了不少潜水的,消息飞速叠加, 引起了老职员的注意,他们哭笑不得,在群里警告他们别乱说话。 突然, 从办公区大门内走进来一个年轻女人。 她穿着身白色的短裙套装, 渐冷的天露出一双线条优越的长腿, 外披一件墨绿色西服,黑色长发打着卷似海藻般铺散在背后,巴掌大的脸上架着个生人勿扰的墨镜,红唇艳艳。 女子只穿了双白色布鞋, 可高挑的身材还是轻松撑起了这一套极具气势的穿搭, 凝脂肌肤将墨绿和黑发碰撞得分外惊艳。 办公区出现了一瞬的安静。 这位小姐,离得近的一个女生小声问, 请问有什么能帮你的么? 她有点怯生生地意思,实在是这个女人带来的气场过于凌冽,不知为何一贯大嗓门的她就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年轻女人嘴角勾起,西服下伸出形状漂亮的手,正要摘掉墨镜,就听ceo办公室内又传出一声撒娇般的声音。 谢溪又!你当真不看我一眼? 年轻女人嘴角的笑意一僵,直直地冲办公室走去,身后那接待的职员哪能就这么放她过去,连忙跑她前头。 没有预约的话......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眼前的女人轻轻抬起墨镜,明眸俯乜了一眼,她下意识顿住了。 反应过来时,那女人已经推门进去了。 小吴,咋给人放进去了? 有人小声问。 小吴扶着办公桌的挡板,神色有些恍惚,...好a。 什么a? 整个办公区的眼神都聚集过来。 长这么漂亮,一定是老板的朋友啦。小吴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笑容,况且有问题楼下保安也不会放人,安心啦。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 我看你已经弯成蚊香了。 顿时办公区便响起低低的笑声。 与外头其乐融融的氛围不同的是,ceo办公室内,三个女人都神色微滞,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只见一个样貌明艳的娇小女生正坐在谢溪又的办公桌上,侧过身子看向门口的不速之客。 谢溪又也微张着唇呆愣地看着精心打扮简直是光彩照人的,盛灼。 盛灼皱起眉头,静静审视这两人有些近的距离。 不介绍一下? 盛灼摘下墨镜,浅浅地笑了下。 谢溪又似是猜到了什么,伸出手指搭在嘴唇上,还是压不住浓浓的笑意。 倒是那娇小的女生先炸了毛,眼中流露出戒备的敌意,盯着盛灼说,你谁啊? 盛灼眯起眼睛,幽深的眸子里透出危险的意味,轻声说,谢溪又的...朋友。 女朋友。 谢溪又补充道。 娇小女生面色一顿,薄怒的脸瞬间变了颜色,挂上了可以被称为亲切可爱的笑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她高声打了个招呼: 嫂子! 盛灼浅笑的表情裂开了,被叫嫂子的感觉怎么怪怪的? 久仰大名啊嫂子,没想到你这么漂亮,女生从桌子上跳下来,凑到盛灼跟前,好奇地打量起衣服,你这外套哪里买的啊? 盛灼见谢溪又已经笑得不行,她只得礼貌地回复:恒陇。 s市的么?改天我们去逛街吧。 娇小女生相当自来熟。 别理她,她就是想骗你给她买衣服,谢溪又终于笑够了,抬手指了指还在盛灼身边转圈的女生,这我堂妹,谢敏。 盛灼眨眨眼睛,脸色涌出一个亲切的假笑。 对不起了哥,你刚找的老婆或许要被我揍一顿。 后来三人一起吃了顿饭,将谢敏送回酒店后,盛灼坐在副驾驶看窗外,谢溪又认真地打着方向盘,两人似乎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你想笑就笑吧。 盛灼不去看她,闷声说。 我是很开心的。 谢溪又嘴角衔起温和的笑,前方车灯不断驶过,在她脸上滑出耀眼的光芒,又渐渐隐去,一切喧嚣都被隔绝在外,盛灼可以清晰地听到她的话。 其实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辨别不出什么是喜欢,会不会只把我当成一个可以提供安慰的朋友,朋友处的太好,不忍心拒绝我。 谢溪又平缓地说,话语间听不出什么情绪,盛灼转过头看她,发现她依然在认真的开车,看后视镜,打转向灯,单手转着方向盘。 不是的。 盛灼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第231章 我分得清,别把我当成小孩子。 谢溪又笑着点点头,今天你一走进来我就知道了,很抱歉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认识到这一点。 盛灼嗯了一声,没关系。 以后有什么我就直接问你好了,谢溪又歪歪头,省的我又胡思乱想,毕竟老了嘛。 盛灼被她逗笑,看着谢溪又骨相极好的侧脸,小声说:你才不老。 说完看向谢溪又搭在操作杆上的手,拿起来啄了一口又快速放了回去。 十几分钟后,终于到达金茂大厦,因为处理事情方便,所以谢溪又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这里。 正要往车-库里进时,盛灼看到了便利店前的女人,大冷天的那人蹲在门口吃雪糕。 温白来找我,我去看看。 盛灼让谢溪又停车。 谢溪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便利店前的身影,舔了舔嘴唇,上去换件衣服吧,别感冒了。 没事。 那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盛灼裹紧西服外套,小跑着走到温白面前,有事? 我路过。 温白咽下雪糕,笑了笑。 借着便利店的光,盛灼目光一顿。 几条又细又长的伤痕还往外冒着血珠,掩在温白的发间,看起来是被尖锐指甲挠的,嘴角殷红肿得很高,可温白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大口吃着雪糕。 先不说接管红風地界后省城谁能把拳头打在温白脸上,时不时挑衅一下无伤大雅,可就是看在温氏温潮的面子上,想对温白下黑手也得思量思量。 哪位英雄豪杰打得你? 南城交锋后,温白大半底牌暴露,盛灼也没必要再配合她演戏。 温白笑起来,不小心扯到嘴角的伤疼得吸了口凉气,又吃了一口雪糕才说:我妈。 盛灼怔了一下,温白在谈及继承人游戏时,说过温家所有人,确实没提过她的母亲。 不知道说什么接话,盛灼抬起头向四周看去,街道上停了不少车,大部分是谢家的保镖和青枭的人,但肯定也有温白带来的人。 所以温白定不是路过,想明白后,盛灼便不说话了,静待温白吃完雪糕。 还挺好吃的,温白舔舔雪糕棍,将其扔进垃圾桶里,南边竟然没有这个牌子的雪糕。 我有货源,批发的话给你便宜点。盛灼脚尖踮着一颗小石子,淡淡地说。 温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目光在街灯华美的高楼上滑过,东城这两年发展得不错啊。 盛灼不置可否。 你去西城和东城看过没?都挺好的。温白感慨地摇摇头,你说这么大个省城,供养着四头庞然大物,蛋糕就这么被分出去了。 盛灼隐约猜到温白要说什么,她朝不远处谢溪又的车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所以呢? 温白话头一转,问: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我能接手红風,我总感觉你似乎对我手里的牌很清楚。 你还有牌呢啊? 盛灼挑起眉,不敢置信地说:四年时间布置下这么多暗棋,够厉害的。 我有个手下,被人截走了,他叫李唯民,你认识么? 温白慢悠悠地说,像是自己丢了个不打紧的物件。 啊他是你的人?和青枭起了冲突,给了点教训。要是你的人我就给他放了。 盛灼懒洋洋地倚着墙,极其敷衍地说。 温白闻言笑出了声,咱俩是不是太虚伪了? 有点。 温白深吸一口气,不再说李唯民的事。 我妈不同意我再继续和温江温沁争下去了,那两个金枝玉叶的人啊,随便在她耳边说两句话,她便上赶着要贴上去。 盛灼沉默,没想到不仅温潮这般,亲生母亲也要让温白低头。 可她从来都不问我为什么要争,没人问我为什么要争,温潮的江山是很诱人,但也得有命去享用才行,这么浅显的道理我会不明白? 温白背对着盛灼,自言自语似的发泄着,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我不过是想给她争个名分,把她在十几年前扯烂的衣服再好好穿起,把她的尊严争回来。 温白低低的声音带着细小的鼻音。 盛灼,我没时间了,温白转过身,通红的眼眶内有晶莹的亮光,你帮我拿下西北二城,青枭、东城我不碰一下,事成之后你想我怎么补偿你都行,温家一半的家产我都拱手送你。 盛灼对上温白布满血丝的眼睛,她豆大的泪珠滚滚奔出眼眶,顺着尖尖的下巴滴落。 这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了,想来内忧外患的压力已经将她折腾得身心俱疲。 第232章 行么? 温白小声问。 第115章 路 行么? 盛灼也在问自己。 她明白人不是物件。有时候可能一阵风, 都能令一个人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她一步步地模拟温白的人生, 以期能找到温白的棋子都放在哪里。 可她毕竟不是温白。 现在温白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她也揣摩不出,简单点说的话,她们之间的不过是一个盛耀和一个大学。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成年人的博弈场上,一切都可以明码标价,毕竟盛耀确实是个将死之人, 念完大学的生活条件可能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我们可以并肩往前走,到时候离开这个地方重新开始,去南方!去国外! 断了线的泪珠从温白眼眶滚落, 她单薄的身子几乎要站不住似的颤抖,昔日潇洒不羁的少女, 已然被巨大的绝望彻底打碎了。 盛灼低下头。 见不得温白狼狈,仿佛看到了那个昏倒在巷口的自己。而曾经将她扶起的少女, 如今却声泪俱下破碎不堪。 她必须承认,在某一瞬间,她真的很难过。 即使如今变成了对手, 她也希望温白的脸上可以一直有江湖义气的笑容, 可以意气风发地在棋局上厮杀。 不论输赢, 至少痛快。 别哭了。 盛灼说。 温白吸了一口气,紧紧抿着微颤的唇,当真就不再说话了,通红的眼睛满含期待地看着盛灼。 你...盛灼似是下定决心, 重重吐出一口气, 才又说道:你如果可以放手,我可以不追究以前的事, 就当没发生过。 温白的眼睛慢慢睁大,整个人像是突然变成了个纸人,僵得动弹不了,只从嗓子眼挤出来一句话:你还是不信我? 盛灼抿住嘴唇。 我可以信你,但我信不过你身后的贺仙仙曲明东,信不过红牙,信不过不知多少个李唯民这样的职业杀手。 我说过的话你可曾信过? 她问。 我和你不一样!温白第二次被问及这个问题,她终于情绪崩溃似的喊出来,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他们玩着豪门游戏,可对我来说那就是我的人生你懂不懂啊?!我他-妈走错一步就没了,走错一步我就完了盛灼! 盛灼看着她,良久之后才轻声问: 到现在的每一步,你都走对了么? 温白不说话了,脖颈上的筋剧烈起伏着,她深深地看着盛灼,现在的盛灼光鲜亮丽。 自己却狼狈不堪,将尊严彻底揉碎了,和辛萍一样,也和曾经被欺辱被厌恶的少女盛灼一样。 温白终于闭上眼睛,任由眼泪再次滑落,她已经得到答案了,她和盛灼 眼前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她选择融入黑雾之中搏一条生路,而盛灼化身成一团火焰,任凭黑雾吞噬,可心底那小小的火星从未熄灭。 到底如何做才能冲破迷障? 时间给出了答案。 她沉默着转身,向街角走去。 盛灼站在原地看着温白萧索的背影。 这是盛灼第一次见到这样脆弱的温白,永远记得初见时那个夕阳余晖映照的教室,她从桌椅后走出来,巧克力色的长发散发着莹莹光芒。 时间在这一刻重叠,少女温白和眼前这这个伤痕累累的女人慢慢交融在一起。 光阴从温白身上剥夺了什么,又给予了什么,盛灼不知道,她只是心里头有点不舒服。 如果是四年前的盛灼,一定会相信她。那个被温白粗鲁地拽过被子盖住的夜晚,那份清晨体贴的早餐,那台宾利车内的沉默无言,她一直记得。 可现在不一样了。 同一个错误,她不能再犯第二次。还有人在等她回家,还有好多风景没有和那个人一起去看看。 她过去的二十年,都是被无常命运裹挟着,逼迫着,现在她想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了。 视线尽头的温白似是被一个瓶子绊了一下,踉跄着跪在了地上,无助地想要回头。 就在这一刻,盛灼毅然转身,错过了温白的目光,朝着相反方向坚定地走去。 谢溪又竟不在车内,盛灼僵直着后背走到吉普车的副驾驶门旁,才松口气倚了上去。 怎么不进去? 谢溪又从小胡同中拐出来,手里举着两根糖葫芦。 盛灼下意识地揉揉发僵的脸,露出个笑脸,你去哪了? 我看到有个爷爷卖这个,谢溪又说着将糖葫芦递给盛灼,又赶紧把车门打开将盛灼塞了进去,车门没锁的。 第233章 盛灼坐进车里,将防尘袋拆下来,就着糯米纸咬下一颗山楂,糖浆刷的刚好,外脆里软很好吃。 快点吃,一会儿化了。谢溪又卷着凉风也钻进车里,边打火边说。 走进电梯时,盛灼一根糖葫芦只剩下一个最小的,她犹豫了一下,因为看上去这个小的会有点酸。 这个给我,谢溪又将那串着小山楂的木棍拿走,将另一个还没拆封的递给盛灼,你吃大的。 盛灼想说自己也不是矫情的人,小时候饿着肚子一天都吃不上饭的日子,别说酸山楂了,就是冰箱里捡到半个柠檬都能生咽了。 可看着面前这串又大又圆的山楂,琥珀色的糖浆在上面浇淋出通透的光泽,令人食指大动。 她一口咬上去。 你慢点儿,仔细硌着牙。 谢溪又笑着说,将木棍上的小山楂薅下来嚼了两下,顿时被酸得脖子一缩,鼻子眼睛都揪在一块。 盛灼见她手里还举着小木棍,活像个施法的皱巴小巫婆,没忍住笑出了声。 酸吧? 盛灼舔舔嘴唇上的糖浆碎渣,甜滋滋地说。 谢溪又心有余悸地眨巴眨巴眼睛,见一旁的小姑娘将又面又软的大山楂咬得咯吱脆,还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坏笑。 视线在她亮晶晶的嘴唇上顿住,没多少思考时间,谢溪又伸手捏住她温热滑嫩的后脖颈将人按过来,低头亲了上去,柔软的嘴唇还残留糖浆的味道。 谢溪又舔了舔,又觉得嘴里还是酸涩得很,便狠狠地裹了几下。 不酸了。 谢溪又抬起头,擦擦唇边,轻抿几下后便又回复了一本正经地样子,甚至还面色严肃地轻皱起眉头。 盛灼被她那正人君子的做派气到,便一扭腰将她撞到一边。 谢溪又绷不住笑起来,又惹来盛灼一记白眼。 翌日,盛灼还真的接到了谢敏的电话。 说是要和她一块去逛街。 盛灼想了想,西柚医生那边毕竟不像自己一身轻松,弟弟妹妹叔叔姑姑,还有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老爷子,不管以后有没有交集,总归是要处好关系的。 可她没想过谢敏约好的接头地点竟是蛋壳。等她赶到时,谢敏正和樊越坐在沙发上说话。 樊越一脸指点江山的豪迈,不知道在说什么唬得谢敏一愣一愣的。 盛灼暗道不好,赶紧过去打断了二人,她瞥了眼乖乖闭嘴的樊越,面上还是带着和蔼地笑意对谢敏说:走吧。 谢敏看了看安静如鸡的樊越,只好点点头跟着盛灼上了车。 也不知道这个谢敏是怎么甩掉谢家保镖的,蛋壳周围没有熟悉的黑色吉普车,盛灼自己倒还好,但为了保险还是叫了些人在后面跟着。 姐,你真是混黑-道的啊? 谢敏坐在副驾驶低声问。 不是,别听他们瞎说。 盛灼面上不显什么波动,却在脑海中只花了一秒钟便给樊越又预订了几本书,只有书本只有知识才能拯救她粗得没边的脑神经。 我都听樊越姐说了你的故事,谢敏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这车里有什么监听设备一般。 盛灼握住方向盘的手缓缓收紧。 故事都出来了,樊越是如何吹嘘自己的? 光是想想就忍不住要掉头回去给她来一场爱的教育。 她脑袋有点精神问题,最喜欢编故事。盛灼冲谢敏安抚地笑笑。 好的姐。 谢敏回答得十分利落。 也不叫嫂子了,还叫上姐了。 盛灼翘起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年龄上来看,谢敏还要大她三岁...... 晚上八点,盛灼终于如愿以偿地坐在了餐厅的软包沙发上,累得快要散架。 她真的不知道谢敏看起来这样娇小柔弱的身子骨,怎么能完成八小时不间断的疯狂购物。 穿着高跟鞋健步如飞,盛灼看她那捣腾的飞快的腿,都替她累。 姐你有什么忌口的么? 从商场走出来的谢敏依旧神采奕奕,和负责点菜的小哥儿讨论菜品的口感。 盛灼摇摇头,不忌口,快点就行,快饿扁了。 点菜的小哥儿刚走出包间,谢溪又便面色不善地走进来。谢敏圆眼一瞪,无声地向盛灼靠近,再靠近。 出来。 谢溪又指着盛灼对面的沙发,你坐这。 谢敏嗖的一下站起来,乖觉地在对面做好,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谢溪又在盛灼边上坐好,拿起水壶给她倒了杯水,这才看向自家堂妹。 我听说,你今天买的东西,三个吉普车后备箱才将将装下? 第234章 谢敏极小幅度地点点头。 还刷的盛灼的卡? 谢敏抬头便反驳道:那是我嫂子,是一家人,你叫名字岂不是见外了? 谢溪又磨磨牙,突然在这一刻明白了谢春秋为何宁可苦等自己三年,也不愿意尝试着让谢敏进入公司。 就这败家速度,十个中北也不够她嚯嚯。 第116章 赎罪 也没花多少钱。 盛灼一杯水咕咚下去才有力气替谢敏说句话, 花点钱确实不算什么,即使是撇开西柚医生的情分退一万步讲, 消费也不及那条项链的十分之一。 对嘛...谢敏当即附和起来,嫂子家大业大的...... 看着谢溪又的眼神,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花都花了,谢溪又自然不能说什么,狠狠地剜了一眼便不再看她,旋即对盛灼说: 她花钱没个边的。 盛灼笑着摇摇头, 没事。 姐你最好了,谢敏冲盛灼挤挤眼睛,回头你去首都我带你去兜风。 谢溪又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你这给钱就是爹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谢敏知道这茬是过去了,便扭扭肩膀不回谢溪又的话, 话锋一转说起自己的同胞弟弟:谢致仗着你不在,在首都都翻了天了, 爷爷都不管他。 谢溪又并不在乎自家的丑事被盛灼听到,是以只勾了勾嘴角,他双胞胎姐姐都能因为零花钱不够而离家出走, 他干出什么事我都不稀奇。 谢敏被戳到痛处, 涨红了脸脱口而出:他堂姐还为爱远离首都开分公司呢, 多感人! 谢溪又:我看你是忘了现在给你发零花钱的是我。 谢敏:对不起。 盛灼在一旁笑着看她们斗嘴,这种亲人之间调侃逗趣的场面于她而言很是新鲜,用血缘建立起的亲密关系本应是这世上最坚固的堡垒,可惜她没有体验过。 谢溪又察觉到盛灼在一旁插不上什么话, 便转过来将下午得到的消息告诉她, 海生的案子结果出来了,贺雄无期入狱, 但他将所有犯罪行为都揽下了,贺仙仙...倒是没受到什么影响。 盛灼点点头,神色间没什么波动,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没事,我已经将南边的曲明东和那个外贸公司暴露在警方视线中了,相信再有个把月就查出来了。 她舔舔嘴唇,轻声说:贺仙仙,跑不掉的。 你已经确定曲明东和贺仙仙是在为温白做事了?谢溪又从盛灼那里听过事情始末,当时只是猜测,现在瞧盛灼笃定的样子,还是有些疑惑。 盛灼点点头,要说的话在心里组织清楚才开口道:这听起来确实很不可思议,贺仙仙被坑过还愿意和温白合作?之前我站在贺仙仙的立场上思考,温白是第一个被我排除在外的。 但是一旦接受这个设定,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很复杂,复杂到我无暇他顾只能一头扎进这错综迷乱的棋局,去和一个我看不见的未知人搏斗。 盛灼轻微摇头,眯起的眼睛中带着深深笑意,言语间毫不掩饰对温白手腕的欣赏,她确实很聪明,可后来我在红風看到了那些被训练过的比特犬,便起了疑心,后来红風和幕后之人反水,最终落得个凄惨下场,我基本就可以确定是温白。 现在想想,她明着是要和红風合作冲垮青枭,实则对红風也留了一手,若真叫她成了,她一夜之间便手握东、南二城,不可谓不高明。 谢溪又垂下眸子,在脑海中梳理其中关系,缓缓地说: 这种借刀杀人还要断了刀的做法,很熟悉。当年她借贺仙仙的手想扳倒你,也连带着坑了贺仙仙。 盛灼点头。 若是红牙这条线没有被我发现,温白也不会急着在这个时候跳出水面,暴露出些为青枭准备的底牌拿下了南城。 盛灼突然轻笑了一声。 她估计也没想到我会那么快就动身去南方,还派了六个打手截我,一是分散我注意力,二是间接告诉我她手下的力量多不堪一击,三是将自己与曲贺二人撇清关系。 谢溪又也勾起嘴角,机关算尽。 挺可怕的,盛灼长长吁了口气。 她们旁若无人地说着话,谢敏就像没听见似的低头玩手机,待到菜肴上桌了才提起精神。 吃过饭,盛灼去餐厅后身取车,谢溪又和谢敏站在街边等待,晚风冷冽,街上散步的人都少了许多,树叶打着旋儿落下,正好飘进谢敏的手掌心。 过几天你回首都,就是真的坐上老爷子的位置了?谢敏端详着手中枯黄的叶子,突然开口。 谢溪又嗯了一声。 第235章 恭喜。我就不回去了,明天我就准备开车往y省走,谢敏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好像那是片片雪花悬而未落似的,她看得很痴迷,一回去我爸我妈又要唠叨我。 谢溪又也抬头向上看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你也可以进公司,我不介意。 谢敏笑了笑。 进公司干嘛,我现在这样不挺好么?有钱花还自由,想去哪玩就去了,有意思。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谢敏的嘴唇上下翕动了几下,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你父母,我不会亏待。 谢溪又说得很小声。 闻言谢敏连着点了好几下头,清清嗓子才低声说:谢谢。 外人都说谢家双胞胎一个是废物美人,一个是草包少爷。可谢溪又知道,与谢致这个彻头彻尾的纨绔不同,在母亲去世之前,谢敏很努力地想要追赶上自己的步伐,现在基本很少有人会记得,谢敏一手钢琴弹得多么惊艳,也不会记得她为了考入医科大学挑灯夜战熬了多少通宵。 变化就是在那个雨夜,她们在一起剪碎床单想要逃出谢宅时,谢敏泣不成声。 因为母亲生前是很好的人,尤其对家里的几个孩子,与谢敏那严厉虚荣的母亲相比,她更喜和善温婉的大伯母。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用功过,跟继承人沾边的事一件都不碰,在外面花钱如流水,嚣张跋扈胡作非为。 谢溪又明白,她是想替父母赎罪,向已故的大伯伯母赎罪,也是向自己赎罪。 她心里纵然对叔叔婶婶有恨,但也不想让一个孩子来承担上一辈的恩怨,奈何无论她怎样开解谢敏,谢敏都不为所动,固执得很像谢家人。 姐,我就先走了,谢敏将一辆装着自己收获成果的吉普车司机拽下来,自己坐了上去,将车窗摇下,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讨打模样,回头跟嫂子说声谢谢,回头我真请她去兜风。 谢溪又站在路边,并未阻拦,只是颔首微笑。 还有...谢致,说起自己同胞弟弟,谢敏微低下了头,垂下眸子犹豫片刻才说:他不坏,就是被我爸宠过头了...... 我知道,放心吧。 谢溪又打断她难以开口的请求。 好,谢敏笑得很开心,却在一瞬间红了眼眶,她颤着嗓子说,姐,我替我爸妈跟你说句对不起。 还有无论你当医生还是做商人,都是我的偶像,真的。你当年走的时候我很害怕,害怕你就这么再也不回来了,我很开心你能找到这么喜欢的人。 也很感激她,让以前的谢溪又回来了。 谢溪又微微皱起眉头。 你...... 谢溪又刚开口,话便被谢敏抬起的手塞回了肚子里。 谢敏似乎不习惯这样煽情的场面,在眼泪落下的一瞬间钻回了车里,只留下手臂在车门上敲了敲。 走啦! 你注意安全。 谢溪又向前走了两步,那吉普车已经一脚油门蹿了出去,她只能喊了一句。 从车窗内伸出细白的手摇了摇,便带着其他两台装着衣服的吉普车拐进了岔道口。 谢溪又看着那车消失的方向,心里无比清楚,以后想再见谢敏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些年荒唐行事,谢敏在那个为权钱疯狂的家庭里想必也不好过,她这一走,便是告诉二叔彻底绝了争家产的念头。 谢敏呢? 盛灼将车在路边停下,却不见了那个娇小的身影。 先回去了。 谢溪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叹了口气道:成年人好难啊。 盛灼意识到谢敏的不辞而别没那么简单,听谢溪又这样一感叹,便揉揉她的手,她不太会安慰人。 等再过几年,我们就去旅行吧,把这地球走个遍,去到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谢溪又坐在副驾驶上,偏过头看着盛灼。 好。 盛灼含笑应下。 到时候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淋雨就淋雨,想晚点睡就可以晚点睡。 对。谢溪又接着说:想看电视就看,想在草坪打滚就打,想踩水坑就踩! 盛灼被她逗笑,笑过之后轻轻吐出一口气,软声地赞同她,没问题。 谢溪又也被自己的幼稚给羞得脸颊一热,很快又想到这车里又没有什么外人,便肆无忌惮地往椅背上一靠,坚定地重复: 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做一切童年没有做过的事情。 你还记得小时候那种透明弹珠么?就是很像玻璃球的那个。 盛灼也显出些兴致勃勃来。 第236章 我只看别人玩过,还有那种五颜六色的糖,装在一个大塑料瓶里,两分钱五个。 谢溪又回忆起童年未曾品尝过的美味。 我知道,看起来很好吃,我邻居家有个小男孩,整天流着鼻涕吃这个糖,甜得他不停流口水,他就傻乎乎地站在风口,不知道先擦鼻涕还是先擦口水,两个袖子都不够他用的。 盛灼笑着说起小时候的趣事。 我都没吃过。 谢溪又也感慨良多。 我当时是没钱买。 盛灼言语间有些遗憾。 我当时是大人们不让我吃。 谢溪又忿忿不平。 改天去找找还有的卖么。 我记得明兰路有家小卖部好像有哎...... 现在去看看? 怎么走呀,你知道路么? ...... 第117章 计划 谢溪又在四天后启身赶往首都, 当天傍晚,盛灼在蛋壳对面的垃圾桶上方, 发现了一个冰红茶的瓶子,喝了一半。 这是和温聿约好的接头暗号。 阿枭劝她最好还是不要赴约,因为温聿的阵营问题始终存疑,尤其是在这个多事之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可盛灼还是去了。 单身赴会,甚至没带一把枪。 天台上的风更大了, 呼啸着卷起衣衫,盛灼裹紧外套,寻了个背风的墙角坐下。 你还真的敢来? 温聿的声音从一旁的板材后响起, 许久不见他清秀的脸上满是胡茬,额前的碎发被风吹的贴在脸上, 眼窝深陷,看起来疲惫又沧桑。 李唯民的事不是你的错, 我自然也怪不到你头上。 盛灼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他消瘦的手腕上扫过,没有主动问起他的近况。 温白是个谁都不信的人,她突然间就召回了四个身手极好的人, 温聿眉宇间有化不开的忧愁, 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时候被派出去的。 盛灼点点头, 不打紧。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信任我了,温聿低下头自嘲地笑了,如果连你都不信我了,我还真的不知道该下一步该如何走下去了。 盛灼没说话, 盯着昏暗暮色下的万家灯火, 陷入沉思似的出了神。 我这次来,是告诉你温白最终的计划。温聿的声音很坚定, 裹挟着浓浓的恨意似的咬牙切齿地说。 盛灼微怔,最后的计划? 玩这么大? 代价就是我的左臂废了,差一点就把命留在那。温聿掀开外套,露出自己软趴趴的左臂,眼底尽显狠厉之色。 她打算在除夕夜行动,在炮竹声的掩护下,枪声不会过于突兀。 除夕? 盛灼着实是没想过她会选在这样一个阖家欢乐的日子,不让人过好年可是大忌,日后在道上岂不是人人唾弃? 不过转念一想,届时她坐上头椅,哪个不长眼的还敢触她霉头。至于那些背后念叨的闲言碎语,温白也不会在意。 是,她不想和你正面起冲突,届时她会将人手分为两伙,一伙人在明面上与青枭拉扯,但不会真的打起来;另一伙人会在暗中寻觅你手下的人,以及...他们的家人,甚至是你在意的人。 温聿的话好像是一桶刺骨的冰水迎头浇下,盛灼不禁通体生寒,她阖上眼睛眉头锁死,良久才找到声音似的问: 你说什么? 你听得一清二楚,我不想再重复了,温聿低声骂了一句,她已经疯了。 盛灼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长发,仍然不愿意相信温白会做出这样的事,会不会是...发觉你的身份,故意说给你听的,这样的话,如果我分出战力去保护那些人,正面冲突便不占上风。 温聿摇摇头。 她自己与我们说的计划,而我这条手臂,不过是因为我提出了些异议,付出的代价。 盛灼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动辄废手臂的温白,好像是另一个陌生的人。 另外三个和李唯民一样的打手,也都分散开去调查你们的老底了。 温聿尝试着握紧左拳,用力到全身颤抖也只能虚虚拢起手指,他面色苍白,眼中猩红一片,沉重地喘着气。 我一定要亲手,废了她。 盛灼将舌尖抵在虎牙上,清晰的疼痛让她眨了眨眼睛,除夕那天,她会在哪? 无主区的一个民房地下室,在东城和南城的中间,进可攻退可守。 温聿全盘托出,那天晚上,定下的时间是十二点,但这个我没办法保准,时间她随时可以改。 盛灼点点头。 我知道了。 还有,你那个...女朋友,谢家的那个,温聿顿了顿,让她别来s市,至少除夕前三天别来。 第237章 怎么? 盛灼挑起眉毛,眼底凝聚起幽深的寒意。 之前我问过你和谢家那位是什么关系,那时候谢家还管用,现在...温聿看着盛灼,一字一句地说:她疯了,你不能奢望一个疯子会顾全大局。 况且,谢家本就和温家不和,那位如果折在这,对温家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盛灼十指交握,指尖用力狠狠的碾着,有点焦躁地想摸摸耳朵,却发现不知何时那枚银蛇耳饰不见了踪影,甚至想不起随手将其放在哪里。 她算准了过年时伊甸国那位会出国,所以...你可以提前通知那位一声,有她在胜算就大了几分。 温聿说完,便站起身走到那天窗洞前,单臂撑着身体荡了下去。 盛灼独自坐在楼顶,不敢去想若是温白真的对谢溪又动手的场面,只觉得浑身发冷,心底却燃起了一股熟悉的暴戾火焰。 在监狱里时那种无法控制的暴躁情绪涌上来,火焰中三个焦黑的身影又出现在她眼前,她将手指塞进嘴里,尖利的虎牙咬在指骨上。 盛灼抬起头四处看着,看那些楼顶的太阳能热水器,看那楼宇间一闪而过的灯光,看天。 胸膛起伏得太厉害,有种顺不上气的感觉,散碎的画面和指间传来的剧痛,终于成功的分散开她的注意力。 抬起双手捂住脸,世界顷时陷入黑暗,剧烈跳动的心脏缓慢平静下来。 温聿说得是真的么? 她今天敢来这里,不过是赌温白不会冒这么大险,因为即便她死了,可祭灵殿、青枭都还在,在这个当口,温白不敢与东城彻底撕破脸皮。 仅此而已,不代表她真的相信温聿。温聿说得这些话,近乎是直接将战局定在除夕之夜,历经了海生、红牙、红風、李唯民这些牌一一被淘汰后。 终于要一战定乾坤了? 相信他,我需要将大部分战力集中在保护家人上,不相信他,也等于是将无辜之人的安危置之不理...... 盛灼站起来,将长发拢到脑后,她走到天台边上,任由风卷起衣衫猎猎作响。 不过,终于是要结束了。 盛灼喃喃自语。 善恶到头终有报,哥你说的风水轮流转,这不就转起来了么? 伴随着入冬后下得第一场雪,盛灼孤身一人回到了仪阳。 今天是武馆吴老师的生日。 往年他过生日时,都会请武馆所有学生下馆子,许是因为吃得伙食每年都不重样,是以她记得很清楚。 西柚医生去首都交接公司大小事务,真正上岗后,要做的事情陡然增加了很多,盛灼自然理解。 眼看快要过年了,盛灼也不能走太远,可心头愈发激荡的情绪需要得到一些舒缓,所以她便稍加打扮溜到了仪阳。 奶奶的墓已经翻新过了,身后是盛父盛母的墓,还有一个空坟,按照当地的习俗尸骨未存的亡者墓穴内,理应放上些贴身的衣物,可盛灼那日并未将盛耀的衣物带出来。 等到立碑时才知道还有这么个讲究。 再去找时,盛耀的旧衣服早就被扔了。 盛灼将花束挨个摆上。 一家五口,以这样的方式团聚在一起。 别担心我奶奶,盛灼轻轻抚过冰冷的墓碑,您老也别生气,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可毕竟是一家人... 回应盛灼的只有山间的晚风。 是我的错,没有把盛耀囫囵个的给您带回来,盛灼轻声说着。 我也不恨他们了,人的生命真的好脆弱。死了就什么都留不下了,血肉、意识、那些偏爱和厌恶,都不剩下了,所以我会好好活着,一定会。 盛灼向后退去,远远地看着这四座孤寂无言的墓碑,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她并未告诉吴老师她会来,甚至出狱后她都没有联系过他,袁钦也许还能通过袁一得到自己的消息,但吴老师,会不会觉得自己就这样彻底与他告别了呢? 循着记忆中的老路,盛灼行走在飘忽的雪花中,现在这个月份的雪,轻柔得像是柳絮,风一吹都清扬扬的晃悠起来,在路灯下跳舞似的飞旋。 盛灼并不着急,慢慢地走,感受着脚下的土地,这里是一切结束的地方,也是重新开始的地方。 前方街角处的电话亭,一个穿着青色棉袄的妇人带着笑意走出来。 雪花洒在她的头巾上,妇人俯身骑上自行车,一抬眼看见了街对面的盛灼,定住了。 黎清璇。 在仪阳她分明已经有了房产,也有了经营生计的店面,黎清刚对待他这个姐姐没得挑,可她还是很辛苦地努力着,不舍得换台电动车。 盛灼无声地看着她。 黎清璇应该也知晓是谁将她的弟弟赶出了国境线,盛灼不可避免地破坏了属于黎清璇的家。 就在盛灼垂下眼眸正欲离开时,余光却看到黎清璇下了自行车,冲自己鞠了一躬。 第238章 不待盛灼反应,她便骑上车离开了。 盛灼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黎清璇是个好人,可没道理好人就该原谅一个毁掉自己幸福生活的罪魁祸首,她已经做好了被怨恨的准备。 也许是因为自己救了付妍?亦或是清楚黎清刚罪有应得?盛灼说不清楚,人是复杂的。 但黎清璇那一鞠躬,还是平息了盛灼心中沸腾的焦虑,让她在这寒风凛冽的冬季感受到了一丝温情。 武馆门前,吴老师正和袁一站着说话,身后的馆内传来热闹的欢腾声,今年似乎是在武馆内庆祝的生日。 盛灼站在远处,看着熟悉的武馆,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吴老师没有家室,每年生日新老学员都会回来看他。 而这样的热闹,盛灼已经缺席了整整七年。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毫无顾忌地融入进去,便转身准备离开。 看看就好。 盛灼! 身后却突然传来吴老师中气十足地呼唤。 盛灼转过身去,看见吴老师和袁一站在一块朝她招手,脸上满是惊喜地笑容,灿烂又温暖。 快过来!羊肉刚下锅呢! 袁一开心地指了指武馆内。 盛灼低下头,扯过围巾在眼睛上揉了揉,快步走了过去。 第118章 等不及 喝酒了? 谢溪又的声音从手机听筒内平稳地传出, 她那边很安静,安静到盛灼觉得她正贴着自己的耳朵说话。 嗯...喝了一点。 盛灼躺在小旅馆并不算舒适的床上, 脑袋昏昏沉沉,将手机紧紧贴住耳朵,想要离谢溪又更近一些。 有开心的事情嘛? 谢溪又并未询问太多理应更紧急的事情,比如说盛灼在哪、身旁还有人么、是否安全。 我今天...盛灼翻了个身,潮湿的房间散发出一股霉味,让她很不喜欢, 我今天回仪阳了。 谢溪又那边沉默了一下。 还在想温白的事? 盛灼拽开衣领才稍微透点气,闻言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已经习惯将自己的心事说与谢溪又听,是以温白的事情她也并未隐瞒, 只是略去了温白要对谢溪又出手的部分。 还有一个月便要过年了吧,我这边大约两周就可以脱身了, 我陪你在那边过节。 谢溪又知晓盛灼的焦虑,可中北这么大一个公司新旧掌权势力交替, 大大小小的事情令她分身乏术。 谢溪又也想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霸道总裁抛下几个亿的生意去安慰轻感冒的小娇妻,但她和盛灼都是成年人, 也明白生活不是电视剧, 还需要继续过活, 继续往高处走。 我尽快处理完,这回还给你准备了个小礼物,谢溪又语气欢快,想调解下电话那边小姑娘低落的情绪。 好。 盛灼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她真的好想念西柚医生啊, 想亲亲西柚医生柔软的嘴唇,和她肩并肩坐在夜空下看星星。 没事了。 谢溪又轻声安慰。 相隔几千公里的距离, 只能通过电话安抚盛灼,让她心尖泛起绵柔的酸涩,每到这时候,她又会觉得还是做个自由自在的医生比较好。 有事,盛灼分不清手臂上滚烫的眼泪是为了什么,害怕?愤怒?亦或是思念? 酒精作用在她的每一根神经上,令她开始脆弱,开始敏感,开始在脑海中不断重演谢溪又、袁一或是谁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她无法接受生命中那些刺透夜幕的星光,那些盛开在荒原的小花受到伤害。 温白她要对你下手,对所有我在乎的人下手。盛灼声音微哑,在这个如水般宁静的夜里,像只迷茫无措的小兽。 谢溪又久久没有说话。 我等不到除夕了,盛灼仰起头,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因为剧烈喘息不断起伏,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鼻尖还萦绕着轻微的火锅味道。吴老师也会是温白的目标么?袁一也是么?袁钦呢?孟萧夏呢? 数不清的面孔走马观灯似的闪过,最后定格在七年前那个宁静的小诊所中,一身白大褂含笑看着她的谢溪又。 你别冲动,谢溪又察觉到盛灼状态有些不对劲,她不觉得是酒精作祟让盛灼失去了理智,只能说这些都是压抑在盛灼心底的真实想法,现在接着醉酒发泄了出来。 温白怎么会对我动手呢?中北可以轻易按住温氏,她不该有这种想法的,你别被她骗了。 温白那萧索的背影还历历在目,盛灼扪心自问,若是与温白交换人生,若是那日她说的都是真的,她会怎么选。 她到底是野心勃勃,还是心有不甘? 盛灼不敢赌。 过完年你再过来吧。 盛灼声音平缓下来,十分冷静地说。 好。 第239章 谢溪又答应地很干脆。 干脆到盛灼一肚子劝说的话没了用武之地,又听谢溪又说:我这边还有点事需要处理,你早点休息。 盛灼嗯了一声,你也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放心吧。 挂断电话,盛灼闭上通红的眼睛,脑海中已有决策,不久便缓缓睡去。 电话那一头的谢溪又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现在么谢总? 已是深夜,助理依旧精神满满,只是对谢溪又的话表现出了一些类似于刚睡醒没听清的疑惑。 嗯,立刻。 谢溪又歪头夹着手机,手上动作不停将桌面上的资料都整理妥当。 可是...公司这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您... 素来雷厉风行的精干助理罕见的吞吞吐吐起来。 给他们都订上票,和我一起走。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毫无心理压力地开始收拾行李箱。 于是在凌晨一点,中北不少高层都在睡梦中接到电话,迷迷糊糊地来到机场,看着新官上任的谢溪又敢怒不敢言,排着队上了飞机。 谁叫他们位高权重呢,拿着远超常人的年薪自然要干些常人所不及的工作。 坐在飞机上,谢溪又看向脚下愈来愈小的首都城,想起自己半小时前还觉得生活不是偶像剧,她也不是恋爱脑的霸道总裁。 她扫了一眼身后,西装革履的中年职场精英们睡得东倒西歪......这也不算是恋爱脑吧,顶多算是换个工作场地的事。 她收回视线,想到要见到盛灼,压抑许久的思念让她微微牵起嘴角,况且自家小姑娘又不是小感冒,事态很严峻,亟需医生治疗。 盛灼回到s市后将手底下的人都召集到一起,开了个小会。 坐在蛋壳的会议室内,盛灼的目光从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扫过。 字母组四人现在随便拿出一个,都是在省城地下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们依旧年轻,最大的小a也才二十九岁,当初她出狱提出了摒弃违法交易的想法,他们四个一句异议也没有坚定地站在她身后。 最近一年他们的收入远不及从前,可直到现在也没有抱怨过。 这份信任,不仅仅是崇拜,也不仅是对救命之恩的感谢。 小青和樊越坐在一块,还在桌下互相拧着劲玩闹。在那个冰冷的牢狱中,反而没有太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可盛灼依旧信不过狱中成名的人物,从存在感薄弱的底层挑选出了她们两个。 樊越是个孤儿,在祭灵殿发展好的时候,她和林樱如胶似漆。林樱是个有城府的,就连盛灼也看不透,无奈樊越这个死脑筋还是飞蛾扑火地凑上去。 任盛灼如何暗示她都充耳不闻,或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得知林樱背叛了祭灵殿后,她冲上去给了林樱一巴掌,用力之大令林樱的嘴角当场便见了红。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正眼瞧过林樱,但盛灼知道她背地里还是忍不住帮衬着,在出狱那天,樊越频频回头,也是在找林樱的身影。 林樱没去,她也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从那之后再也没向盛灼问起过林樱。 小青却还有家人生活在l省。出狱前盛灼也曾劝过她,可这孩子固执得很。mia,是你给了我新生的勇气,无论如何我都要跟着你。她是这样说的,盛灼一字不差地记在心里。 方煜坐在桌尾,他不习惯和这些人相处,从进来便静静-坐着。 二人高中有过短暂的同桌历史,也是在那个时候,盛灼决定出钱给他炒股,初衷也不过是为了想早点还清债务。可方煜很优秀,最多的一次,他们一人分到了五万。 两个还在念高中的孩子,为此兴奋了好久。后来盛灼面临入狱,给他打电话是想问问他,要不要继续合伙赚钱的买卖,方煜听完事情经过沉默了好久。 他说如果没有你,这一切都不会开始,我感激你。 或许是年少义气,方煜十分干脆。这些年来,盛灼没问过他是否后悔,因为这条路并不好走,最自由最神圣的四年大学生涯,方煜全身心投入到事业中,不惜与家里闹翻。 可她始终没问出来,方煜也从未提及。 阿枭、刀疤和许小波倚墙站着,这场会议主要成员是祭灵殿,他们只是来旁听,是以面上神色轻松,还隐约能听见探讨晚上去哪吃。 盛灼收回目光。 这里本应坐上更多的人,韩冰、刘平、光头,甚至是黎清刚。 可世事无常。 马上快过年了,都有什么打算? 盛灼打断他们吵闹声,含笑问道。 回家咯。 小青想也不想地回答。 我要去国外,在偏远的西部小镇,找个小酒吧一醉方休,最好能来一段销魂的艳-遇! 樊越意外的浪漫开了。 众人都低笑起来。 第240章 我回老家看看我妈。 肥d捎捎头,他老家在南边,当年独自一人来北方闯荡,逢年过节才回去一趟。 我...我和老爹打打麻将?阿b说出来便觉得与西部艳-遇相比,他这个年似乎平淡得很。 我准备去见见夏夏家长。 方煜有些腼腆地说。 许小波眼珠一转,正要说话,便被盛灼打断,是压根就没问他们哥三儿。 那这个年听起来还是蛮有意义的,盛灼不自觉地跟着他们翘起嘴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其实每一次过年都是很有意义的。 盛灼顿了顿。 我希望大家能过个好年,所以...咱们就不等了,还有十来天就到小年了。 小年时,我借大家伙一天时间。 盛灼手臂拄在桌子上双手合十,做出歉意的手势。 成败在此一举,还请各位助我一把。 会议室内安静下来。 半晌,还是小青嘟囔了一句: 客气屁,我看你是开饭店开傻了。 接着笑声便像是开了闸似的再次喧腾起来,字母组更是亢奋地猛拍桌子,发出了类似狒狒的声音。 喔喔喔 本来也笑着的方煜被这一出镇住了,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阿枭将这眼中的嫌弃看得一清二楚,遂一脚踹上了阿b的椅子。 你是没进化好么? 阿b吃瘪,讪讪地咂巴咂巴嘴。 肥d立刻有模有样地学起来,会议室内顷时便传出阿b气愤又委屈的呐喊。 他们也叫了啊,怎么不踹他们! 因为你离我最近。 众人见他的糗样笑得前仰后合,盛灼也笑眯了眼睛。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会后,盛灼回到金茂大厦时已接近十点,楼层内只剩下几个小年轻围坐在一起打牌。 推开房门,还不等盛灼惊疑为何自家屋里的灯是亮着的,便被一坨巨大的白色毛绒物体扑了个满怀。 一只白色萨摩耶。 盛灼疑惑地看着狗子那光亮的毛发和干净的小脸,脖子下还挂着个精致的狗牌,掩在下面看不清楚写了什么。 养的如此好,是谁带来的宠物?盛灼按住狗子过于热情的脑袋,好容易才从门缝中进了屋。 厨房门打开,挽着长发的清丽女人笑着对她说:回来啦?洗手吃饭吧。 盛灼一愣神,竟差点被体型极为可观的萨摩耶撞倒,她回头将狗子撂倒,快步走到厨房门前。 真的是西柚医生回来啦? 第119章 父母爱情 这狗...真是我当初捡回来的那只? 饭后, 盛灼坐在沙发上与乖巧的狗子对视,它湿漉漉的眼睛倒依稀能看出当年的影子, 不过记忆中那脏兮兮瘦弱可怜的小家伙,竟能出息成这样? 嗯,它小时候身上有病,应该是被主人抛弃了。 谢溪又在一旁撑着脸,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白净优雅的狗子蹲在地上,微微歪了下头, 一对软乎乎的耳朵看起来手感非常好。 叫什么名字? 盛灼冲狗子招招手,毛茸茸棉花团似的狗子便摇着尾巴凑上来,将脑袋搁在她膝盖上, 圆圆的眼睛自下而上盯着盛灼,似乎还对这个救了自己的人有印象似的。 ...叫小白。 谢溪又不自然地换了个姿势。 小白, 盛灼倒也没多想,狗子确实白, 谢溪又将它养的很好,她轻声唤着名字。 可萨摩耶像是没听到似的,连耳朵都没动弹一下。 小白。 盛灼并不泄气, 看它刚刚那精神满满的样子, 本以为叫名字狗子会兴奋地回应, 谁料到看着挺聪明的一狗子,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好啦,你也累了一天,赶紧去洗澡吧。谢溪又将盛灼拖起来推向卫生间, 洗完澡好好睡一觉。 盛灼还没玩够, 奈何谢溪又催得紧,只好舍弃那一对q弹的耳朵, 它还没吃饭吧。 我会喂,放心吧。 盛灼收拾好洗澡要准备的东西,门都关好了才想起来洗发露用没了,新的在外面储物柜中,便推门去找。 不想正好撞见谢溪又背对着她蹲在地上,地上放着个可伸缩的狗粮碗,谢溪又正在开罐头,嘴里还轻声逗着狗子。 火勺。 汪! 狗子立刻原地转了个圈,兴奋地在用小爪子不停扒着瓷砖。 小火勺! 汪! 狗子前腿着地撅起屁-股,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紧紧盯着谢溪又,嘴巴张开露出粉色舌头,不愧是有微笑天使之称的颜值狗,现在的它看起来格外有灵性。 第242章 打断了盛灼的思路,一转头就对上谢溪又的眼神,她正坐在餐桌上办公。 你真想好了? 盛灼自然知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想好了,馆长和袁老师都给支出去了,其他的...不能贸然行动,温白一定盯得紧,若是在这个时候把袁一或者是一些亲近的家属转移出去,打草惊蛇不说,主要是怕出了s市,我鞭长莫及。 谢溪又点点头,微沉的声音淡淡的,我这边不用你操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你和温白的事,你既然想自己解决那就自己解决吧。 盛灼看得出来,谢溪又有点生气了,这还是头一次如此冷淡的与自己说话。 而且这个时候的西柚医生,绝不是简简单单撒个娇或是亲亲抱抱可以哄好的,她十分清楚个中危险,也是真心诚意的想要提供些帮助。 盛灼眨眨眼睛,没说话。 这些她都懂,但她也是有骨气的。温白心有不甘,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满腔怒火呢?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只换来温白愈发疯狂的进攻。 是, 她是可怜温白孤立无援,可怜温白与自己一样是个生下来就被厌弃的孩子。 可这不能成为借口。 温白疯没疯盛灼不知道,她只知道,再继续就没有意义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棋局,本应杀伐果决进退有度,可她温白越线了。 棋局已经变得冗长而枯燥。 盛灼等不及了。 长久的沉默横亘在二人中间。谢溪又愠怒地盯着电脑屏幕,盛灼固执地低着头。 紧张的气氛让火勺不解地左右看着她们,最后还是选择了长期饭票谢溪又,走上前去用脑袋蹭着她的小腿。 谢溪又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安抚地摸摸火勺软绵绵的脑袋,还是起身走到盛灼身边坐下。 盛灼的眼睛看着自己布满细小伤痕的手,长而密的睫毛一动不动,直到谢溪又将她的肩膀揽过去。 是我话说重了,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和她玩这种危险游戏。 盛灼抱住女人柔软的身体,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闷声说了句别担心。 这确实是危险游戏。 死亡左轮游戏曾在动乱年代风靡一时,六个弹仓只有一枚子弹,对准太阳穴轮流开枪直至子弹射出。 这个游戏最多可以容下六个人一起,将生命放上赌桌,没有任何外在因素能左右,就是简单粗暴地用一把枪来决定生死,冰冷的枪不会心软不会犹豫。 温白的局也很简单,甚至更残忍。她要逼盛灼在自己的命和他人的命之间,做出抉择。 保护他人,分散战力 深入无主街区的任务盛灼不可能交给别人,如果温白全部战力集结,盛灼必然九死一生。 保护自己,集中战力 倘若温白真的派人去堵截,倘若出了意外呢?盛灼赢了又有什么用处?能用她温白一人的命将死人还魂么? 这场左轮游戏。 两个参与者,两个弹仓,一枚子弹。 扣下扳机即见生死。 第120章 前夕 小年前一天。 市警察局门口, 几台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排成长龙,沿着街道缓缓驶离, 车轮在雪地上留下一条条斑驳的印记,如来时一样低调。 街尾的车内,盛灼目光沉沉,目送这些中央扫黑办的警员离开。 总算是走了。 阿枭长舒一口气。 虽然这半年来青枭老实得很,但总觉得心里打鼓。 阿枭也感慨良多,回忆起半年前许小波怒骂盛灼的场景, 不禁一阵后怕。若是盛灼狠下心来,青枭就是第一个被开刀的。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盛灼淡淡地说,直到那长长地车队消失在尽头, 才收回目光,随手将车内音响打开。 唉, 红風没了,山魁也损失惨重, 龙骨堂倒是没受什么影响,自从曲老爷子重新接手后进行了大洗牌,严格来说, 西城甚至比我们还要早的走上了正轨。 阿枭不在意盛灼的阴阳怪气, 将视线挪向窗外, 树枝上挂满了雪花,街道在寒风中显得萧瑟了许多。 快要过年了啊。 他轻声说。 嗯。 盛灼看向街角处,那里有几个围着厚围巾的男人,摆了三四个小摊, 五花八门的对联被红绳串联起来迎风摇摆, 男人们坐在成箱的鞭炮上,似乎在说着闲话, 不断有白色雾气从围巾中冒出来。 你买鞭和礼花了么? 盛灼突然问。 买了,早买好了,今晚过十二点准时放。 阿枭轻笑一声,我们家那过小年都是祭灶神,没有放鞭的习俗,还是来到这后刚哥告诉我的,年年都是他亲自去买。 今晚你留在蛋壳放吧,盛灼沉声说。 阿枭用手指在结霜的车窗上胡乱划着,没说话。 第243章 龙骨堂那边我都打好招呼了。别轻敌,今晚会很危险。 盛灼说完,便将车打着火。 半晌阿枭才说: 你真的相信那个温聿? 盛灼认真地注视着前方路况,车子平稳地驶过公安局门口,逐渐进入一条宽大的马路,车辆不多路况良好。 我当然不信。 阿枭嗯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打开手机看了会儿,似是翻到了什么消息。 对了,你之前让我盯着那个叫金葛的警察,她好像是归队之后出了点问题,还闹得挺大的。隶属中央的警员,太具体的我这边也查不到。 我哪是叫你盯着啊? 盛灼失笑,旋即小声喃喃道:我只是让你关注一下。 当初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本意是怕金芮将红風的事透露给金葛,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或许也存了点其他的心思,盛灼亲眼目睹了她和金芮天人永隔的画面,二人的命运过于讽刺,一个是中央警员,一个是地方帮派打手。 黑与白的分界线在她们之间过于深刻了些,让盛灼心有唏嘘。 回到金茂大厦,盛灼回房间待了会儿。 谢溪又已经去了郊外的别墅,那里有着强大的安保系统和专业的保镖,至少是比待在这里要安全的。 盛灼左右瞧瞧,坐在沙发上。明明谢溪又并没有在这里住多久,可现在她一走,这屋子好像也少了点什么。 她看向餐桌,那是谢溪又惯常办公的地方。 是个人都惜命,盛灼也不例外。身边的资源也不少,西柚医生、伊甸国,随便拿出来一个就够用了。 可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四年来,她在狱内步步为营,可还有很多人在外面为她谋划,阿枭一直在青枭等着她回来、方煜和小义为了钱财不断奔波、阮令全心全意的支持、字母组无条件的信任、洛香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也并不是一帆风顺、就连她亲手送出地下的袁一,也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努力着。 当然,还有放下手术刀回到谢家的西柚医生。 此间事从她盛灼一人身上生,便由一人了。干干净净的结束,毫无牵挂地开始新生活。 思及此,盛灼沉下心绪,将房间门锁好,踮起脚尖把钥匙放在门檐上,她环视一圈,昔日热闹的训练场上冷冷清清。 连接着阳台的大门敞开,有冷风呼呼地灌进来,盛灼走过去,发现了一个人喝酒的樊越。 樊越一向都洋溢着没头脑的欢乐,可她此时眉宇间的忧郁让她看起来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樊越无父无母,自小在福利院长大,进监狱是帮黑心朋友顶罪,能让她借酒消愁的只有林樱。 盛灼打量着她脚下三四个空掉的啤酒罐,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喝这么多? 樊越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才笑笑,老大! 盛灼和她并肩站在阳台上,整座大厦只有三层有阳台,剩余的都是封闭阳台,因此头上并无遮挡,有种凌空飞起来的感觉。 寒冬凛冽的风迎面刮来,天上那明晃晃的日头供给不了丝毫温暖。 不会耽误事的,我酒量可以。 樊越举举手里的啤酒罐、 这样的我千杯不醉。 盛灼笑笑,这倒不是樊越吹牛,小青那酒量就是跟樊越喝酒喝出来的。 其实我撒谎了。樊越擦擦被风吹红的鼻尖,唇中呼出一团白汽,她平静地说:今年过年,我是打算去荆州看看的。 荆州,是林樱去的地方。 盛灼哑然,当时只道二人是交好的朋友,还是樊越上赶着那种朋友,即使察觉到些微妙的地方,也没多想。 还是和谢溪又在一起后,才慢慢琢磨出点意思来。 我也不是放不下什么,就是想去看看。 樊越嘿嘿一笑,那笑意并未支撑太久,渐苦涩地收起嘴角。 去看吧。 盛灼依然俯瞰着s市的景色。 明天事情都利索了你就去,不过我可不给你放太多假,年后赶紧回来。 好! 樊越高举起啤酒罐,短发被风吹的乱舞,脸上露出清朗的笑容。 盛灼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看向无主街区的方向。 铃 电话响起,是袁一。 折身走进屋内,盛灼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闪烁的来电提醒。其实不用接通她都知道袁一要说什么。 几天前就给她发过消息,让她最近没有必要的事情不要出门。 扛不住她磨叽,便简单说了下眼下的情况。她沉寂了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卡着点来电话...... 第244章 瞧那铃声像是不会停似的,盛灼还是接了。 你们今晚行动? 袁一的声音很冷酷,像个特工。 是的。 盛灼捏捏眉心,靠在墙上。 我这四年来功夫可是一点没落下,甚至还有点进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袁一依旧公事公办地说。 只是声音越来越小,她比谁都清楚说这些屁用没有。 盛灼没说话。 行吧,那你注意安全。 袁一放弃了,自家周围都是青枭的人,根本跑不出去,况且连行动地址都不知道在哪。 没问题的。 盛灼安抚她。 袁一停顿了许久,再说话时能听出强力抑制住的颤抖,如果发生什么,你就先跑,命才是最重要的。 嗯,我知道。 盛灼心中一暖。 你知道你高考考了多少分么? 袁一突然问。 盛灼怔愣住,高考,好像有点遥远了。 听到袁一清晰地吐出三个数字后,盛灼生出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坐在课桌上学习考试,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牛逼的,所以你不要再像四年前一样,过去的就算了,以后你还有大好的日子要过呢,知道了吧? 袁一说的很快,几乎没有停顿地说完了,不等盛灼回答,她便先挂了电话。 盛灼对着空音的手机轻声说了句好。 夕阳西下,街道上的灯光忽闪了一下后齐刷刷亮起来,在堆满残雪的柏油路上投出一轮一轮虚幻的光圈,光秃秃的树干上兀自伸展着怪异拧厉的枝丫,绿叶褪去后的街道显得更加空旷了。 可蛋壳门口依然热闹非凡,紧闭的大门内传来劲爆的舞曲,年轻的男男女女不知疲惫地涌进去,在这个接近年关的特殊日子生意依旧好得令人生羡。 长相俊秀的老板站在门口抽烟,寒冬腊月的天他只穿了个单薄的卫衣,双手冻得抄在袖子里,只有嘴唇微动吞吐着烟雾。 白老板,好气色啊! 有常来玩的客人打趣道。 老板咧嘴笑了笑,含糊着回应:张总不也是春风满面。 那客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松垮垮的长裤,将身边的女伴先推了进去,探头探脑地凑上前来,借个火。 老板不情不愿地从温暖的袖子里掏出打火机,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客人点着烟,借着这空档问:你妹妹今晚在么? 老板在烟雾后微眯起的眼睛斜睨过来,唇边的烟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上一下,哪个妹妹? 啧,客人不满他的吝啬,你还有哪个妹妹,白鸽啊!白枭白鸽,这不是兄妹? 老板笑了起来,差点把烟灰吸嘴里,是我妹。 客人当即搓搓手,表现一些虚假的羞涩来,你也知道我,我这个人虽然除了帅一无是处,但我那老爹厉害着呢,先春楼在s市有五个分店,那个...给个机会? 老板但笑不语。 我对白鸽是一见钟情啊,这个即使只见过一次,但我久久不能忘怀。我这不想着正好赶在过年么,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客人笑得很荡漾。 老板一根烟了,随手碾在垃圾桶上,并没有进屋的意思,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 若是非要说,那笑容里满是同情。 我妹,有女朋友了。 客人僵住,风中传来浪子心碎的声音。连嘴里的烟都忘了扔,他便飘飘悠悠地进了酒吧里。 老板站在门口,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定定地看着远处的街道。 与此同时,s市内很多被黑暗掩盖住的街道上,无声地行走着或大或小的队伍,他们面色冷峻步伐整齐。 若是此时有人站在足以俯瞰整个s市地图的高空,便能看到一条条沉默的人流在城市中穿梭,他们像是一根根机器零件,将整座城市贯穿,庞大的s市活泛起来了。 第121章 算账 深夜, 又下起了大雪。 无主街区残旧的马路,被接连几天的大雪覆盖, 道路两侧撒满了盘鞭燃烧过后的红色纸皮,年迈的老人们不会等到深夜十二点,早早地放完鞭后就钻进温暖的被窝,是以回荡在街头巷尾的,只有呼啸的寒风。 风卷起细碎的雪花,清扬扬化作拨不开的雾气, 昏暗的马路尽头被笼上了一层白茫茫的柳絮似的,一只皮靴踏上软绵绵的雪地。 发出轻微的挤压声。 皮靴的主人撑一把黑伞,行走在空旷的马路中央, 在身后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很快又被身后几十个人踩在脚下, 沉默的行走,一时间只能听到蓬松雪花被挤压的咯吱声。 第245章 从小巷中传出不归家的少年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似野猫般探出头来,视线在撞上马路中央的队伍时,齐齐噤了声。 肃杀的气氛悄然降临。 队伍终于停下深入的脚步, 走在最前面的年轻女人, 抬起伞的一端, 仰脸看着纷纷的大雪,收回目光,折身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浩荡的人群便无声地跟上,在布满残砖剩瓦的小巷中, 女人停在一家二层小楼前。 小楼院外的大门边, 还保留着去年的春联,裂纹斑驳的门楣上破碎的彩纸被风吹的哗哗响, 矮墙的砖头七扭八歪地摞着,普通又平凡的一家。 小楼内并无灯光,与邻居一样,似乎早早睡下了。年轻女人伸出手穿过铁门的栏杆,在锁头上摸索了一下。 冰凉的锁头只是挂在门栓上,并未锁死。好像知道有客人来访提前留了门似的。 年轻女人推开铁门,皮靴在水泥地上发出莎莎的声响,穿过门廊,前方是一座水泥桥,连接着门廊与小楼。 而在右手边,一条旋转而下的楼梯,可以看到从地下室那不甚干净的玻璃窗内,透出暖黄色的光。 女人撑着黑伞,慢悠悠地顺着楼梯走了下去,宛若闲庭信步悠然自适。 身后的人群三人并做一排,井然有序地跟了下去,很快便将地下室门前狭窄的空地给挤得满满当当。 年轻女人收了伞,抖落掉雪花,拉开了地下室那扇结满蛛网的木门。 吱 伴随着声响,冷风卷进屋内,厅内的火苗呼的一下摇曳不止。 屋内四壁皆是水泥,正中间以木头和枝叶燃起了一团篝火,干燥的柴火发出令人心安的爆裂声,在大雪纷飞的冬季,暖意迎面扑来。 一个笑意盈盈的女人坐在木板凳上,篝火旁还围坐了五个神色各异的男人,铁架支起的小锅里,正翻涌出咖啡的醇香。 你怎么来了? 温白被篝火映照得暖洋洋的脸上,露出些惊诧的神色。 嗯,门口的年轻女人将黑伞收好,随手立在墙边,你这地方不怎么好找。 话毕,女人走到一个背对门口坐着的男人身后,抬起脚尖点了点他身下的木凳,那男人身形微滞,还是起身让出了座位。 女人坐下,伸出冰凉的双手烤火,门口接连进来了七八个人,在她身后站定,带来了一室的冷气。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温白的目光穿过污迹斑驳的窗,模糊地看见窗外那攒动的人影,似是倒吸了口冷气般面色一凝。 年轻女人正是盛灼,闻言她跺了跺脚,皮靴上的雪晶和污泥落在水泥地上,她反问道:那你又怎么在这? 温白一双眸子深如幽潭,深深地看着盛灼,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 盛灼笑笑,不冷么? 温白嘴角也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有点。 她打量着火光下的盛灼,长发许是怕有碍行动,全部束起,低低的挽在脑后,露出一张精致无双的脸,垂眸看着火苗的样子很乖,像个娇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可目光下撤,又看到盛灼身上一身墨绿色的短皮夹克,比例极好的长腿包裹在黑色工装裤下,一双重工皮靴直接将那精致带来的脆弱感击碎,整个人宛如一支笔挺冷酷的枪,锋芒毕露。 我怎么感觉,你不像是来看看我而已的。温白从盛灼身上挪开视线,笑吟吟地说。 看你什么? 盛灼掀起眼皮,火苗在她透亮的眸子里映出金黄的光泽。 过节嘛。 温白喝了一口咖啡,苍白的脸色被烘烤得染上了红晕,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更有气色了。 小年算什么节?又不走亲戚,盛灼似笑非笑地应着,旋即纤细的手指在屋内指了指,况且,谁家过节窝在地下室过啊。 这一句明晃晃的嘲讽,精准地戳中了温白的痛处,过节应是阖家团圆的过,而不是像她老鼠似的窝在这不见天的地下室里。 温白脸色微僵,她察觉到了盛灼隐而不发的怒火,平日里,盛灼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年底了嘛,我来找你算算账。 盛灼不待温白再开口,懒洋洋地道出了此行的目的,她眉目间兴致淡淡,并不想再兜这没用的圈子。 温白放下杯子,卸下和煦的神色,言语间终于带上了针锋对麦芒的锐意,算账?算什么账?算你在我身边安插眼线的账? 第246章 盛灼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四年前龙虎堂便是被你们青枭一个卧底给拖垮了,怎么你们那里是卧底培训基地么?温白气笑了,目光在篝火旁坐着的男人们身上扫过。 只有他们几个知道我的位置,哪个是你的人?温白一个个念出他们的名字。 于书? 一个块头很大的肌肉男抬起眼睛与她对视,古铜色皮肤映衬得那双眸子极为明亮,眼底一片坦荡,无需多言。 龙七? 高瘦的男人留着寸头,白皙的脸颊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闻言不屑地扯扯嘴角,眼睛盯着篝火低骂了一句:放你娘的狗屁。 朱川? 站在一旁的男人一头微卷长发,瘦削的脸颊隐在发间,透着股阴郁,他张开苍白的嘴唇,声音沙哑不堪:不是。 刘唐? 矮小精壮的男人只穿一件黑色塑身短袖,拢起的肌肉使那袖口紧紧扒在胳膊上,他咧开敦厚的嘴唇,露出一排缺了门牙的牙齿,小的不敢。 温白最终将目光投向身旁清瘦的男人,不着痕迹地在他那软趴趴的左臂上停驻片刻,声音极轻,还是你温聿? 温聿额前的碎发遮住眉眼,他深深地低着头,捡起脚边的木柴扔进火堆中,火苗小了一瞬,很快又蹿起来。 沉默中,他弯起嘴角,两个梨涡还是让他疲惫的饿脸上多了几分落拓的少年感,笑声低沉,渐渐地清亮起来。 在温白愈发阴沉的脸色中,他笑够了,便拖着残臂缓缓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火堆,猛地一脚将煮着咖啡的铁架踢翻。 不少咖啡洒在火苗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火势小了很多,可借着门口的寒风,还是没有熄灭。 是我。 温聿走到盛灼身后,站在祭灵殿众人前面,站在一个最前排的位置,仿佛一名随将出征的死士,义无反顾地时刻等待着冲锋陷阵。 还真是惊喜啊。 温白不去看他,盛满寒意的眸子直勾勾看着低头不语的盛灼,有点手段,我就说怎么好像走的每一步都被你料到似的。 盛灼并不认同。 温聿确实告诉了自己许多温白的底细,但诸如曲贺二人的计谋、与红風合作的关系,亦或是李唯民等一干人,都是盛灼自己挖出来的。 不能说温聿另有打算,只能说是温白工于心计。 他说你打算除夕动手,盛灼微微一笑,我等不及了,想着先发制人,没成想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温白面无表情,攥紧了手。 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温聿能提供给我的消息可不多,盛灼暖和好了身子,便站起来抻了抻腿,如果今天我没来,除夕岂不就是我的头七? 温白忽地笑了一下,你就不怕? 怕啊,盛灼站的笔直,高挑的身姿在逼仄的地下室里带来不小的压迫感,我怕不能亲手扳倒你,扳倒你的...镇北会。 是么。 温白看着盛灼,用一种欣赏的目光,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我们完全可以合作的盛灼。 和你这样的人合作,我还真睡不着觉了。 盛灼缓缓说。 温白了然地点点头,似乎刚刚说的话只是走个过场,她也没想着盛灼会答应。 行吧。 轻飘飘的一句,温白的眼底突然染上一丝感慨,那目光似乎透过了眼前人望向浮沉的过去,她神情悲悯地与过去道别。 就在这一瞬,站在盛灼身后残臂的男人,陡然从衣服中掏出一把寒光四溢的短刀。 前有盛灼,后以自身身体遮挡,温聿手中的动作极快,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 刀尖猛地,向身前这个将后背交给自己的女人,狠狠刺去。 电光火石间,温聿心头升起一股巨大的悲恸,他与盛灼所说都是真的,唯一隐瞒的就是,他还有个在上学的弟弟。 他确实是孤身承受着滔天的愤恨,可不得不辜负盛灼的信任,这些年来,唯一的信任。 第122章 朱川 雪亮的刀尖在离盛灼不足一厘米的地方霍然停下, 握刀的手平稳有力不见丝毫慌张,可就是突兀地悬在空中。 寂静的空气中传来盛灼的低笑。 她微微侧身, 含笑的眸子看向身后面色苍白的男人。 温聿眼睛瞪得极大,全身都不自然地僵硬 第247章 一把消音手-枪不知何时放在温聿的后脑勺上,那冰冷的枪口在似乎一直悬在空中,在他抬肘时,狠狠地戳在他的头皮上。 轻柔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伴随着浓重的酒气, 让温聿紧绷的神经泛起阵阵晕眩,她说:把刀放下。 什么时候? 温聿看着盛灼那无波无澜的眼睛,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他背后的人又是什么时候将枪口抬起? 当啷。 短刀落地, 发出不小的动静。 他利用自己挡住了祭灵殿一干人的视线,也替身后之人挡住了他人的视线。 温聿突然觉得自己的左臂开始泛起剧痛, 那日他对温白的计划提出了质疑,祸不及家人, 你这样做是不是过了? 温白拎起手边的木椅砸在他身上,又觉得不解气,便吩咐刘唐和于书按住他, 椅子一下又一下的落在他胳膊上, 他第一次觉得木头也这么硬。 骨头断裂的声音很清晰, 可温白并没有停手的意思,疯了一样似要将他的手臂砸成肉泥。 他的手臂再也使不上力气,可早就不疼了,现如今这突如其来的痛令他落下豆大的冷汗, 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的痉挛,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濒死前的生理反应。 留他条命。 他听见盛灼这样说,随即双腿便不受控制地跪倒, 汹涌的痛楚一瞬间淹没了意识,昏厥之前,他看到自己的双腿正汩汩留着腥红的血。 门口的雪花被风扑进来,萧瑟的冷气也吹不散室内刺鼻的血腥味,谁也没挪动位置,只有火苗摇曳下倒映在墙上的影子不停晃动。 精彩。 温白冰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条畜牧场里的鸡鸭,温聿倒下并不曾让她动容半分。 怎么你自己的人,还对你使起了刀? 那他不还姓着温嘛。 盛灼看着祭灵殿的人将昏厥的温聿拖出去,扔在了飘雪的地上,她收回目光。 温白仰头看向盛灼,眼底是化不开的疑惑,声音极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按理说四年了,我让他透露给你的消息足以博取你的信任呀...... 是,无论事关大小,他嘴里的都是实话,只不过隐去了更关键的部分,盛灼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人在说实话时,的确是没有破绽的。 连最后一次的天台会面你都去了,温白说着说着突然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真的信他呢,可惜了,浪费我那么多底牌。 盛灼垂下眸子,双手抄在兜里,她背后的墙上,巨大的影子不停摇晃,狰狞着要吞噬掉木登上几人身后那矮小的影子似的。 现在想想,那些为了所谓计划而询问的事情,都不过是试探罢了,你不也从他口中得到不少我的牌么?彼此彼此。 温白不住地点头,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在某些方面,我们不是挺像的么? 这么说...温白也站起来,隔着篝火直直地看向窗外,在我最后的计划里,你还是选择把人手都带过来了? 嗯...盛灼也看向她身后两个紧闭的木门,脚尖在地上轻轻点了两下,她摇摇头,我没有。 温白的目光钉在盛灼脸上,什么意思。 我相信温聿说得话。 盛灼冲她弯了弯嘴角。 你不会信的,温白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你是放心不下那些人的安危?还真是愚蠢。 若真那般,我就不会来了。盛灼比温白高上不少,此时耷拉下眼皮俯视着这位昔日好友,眸中尽是戏谑。 我不信温聿,是因为我不信你。 我从不吝啬于高估你,所以我猜,你早就料到温聿这条路在我这里行不通。 温白紧抿住嘴唇,瞳孔猛地一缩。 小小的水泥房中,空气凝固住。 噼啪 柴火在火中爆裂开,溅出点点火星。 盛灼不疾不徐地说道: 我只不过是,赌你赌我不信温聿。 温白嘴唇微张,下眼睑抑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你别想动他们一根寒毛,盛灼挑眉,十分诚恳地看着温白,一字一句地说。 良久,温白单薄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胸膛内传来她低沉的笑声,长时间瞪大眼睛使她眼尾染上了红晕,整个人隐隐透着股令人颤栗的疯狂。 你知道么盛灼,温白伸出手在脸上揉了揉,笑意不止地说,我很高兴!我当初真的没有看走眼,如果是你,一定可以帮我走上去,走到那个位置上去。 第248章 可惜现在都晚了,温白倚在身后的水泥墙上,将长发向后拢去,仰起下巴放肆地大笑着,眸中闪烁出破碎的光泽。 温潮现在还在国外呢,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吓得他根本不敢回国,温白张着嘴巴停顿片刻,可他还是早早确定下了继承人。 盛灼心中一咯噔,确定好继承人了?那温白此举何意? 今日无论结果如何,温白都得不到好下场,失去温家的支持,即便是将自己留在这里、吞下青枭,她也躲不过来自中北疯狂的报复。 以温白的手段,定是知晓谢溪又与自己的关系。 这完全是在自寻死路。 温白不想活了? 这一念头迅速在盛灼脑海中闪过,反而令她心头更沉,一心寻死的人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 可你说这棋盘都摆好了,不过过招总觉得遗憾,温白抬起颤抖的手,重重拍了两下。 立时从木门中走出面目凶狠的打手,人数很多,挤满了水泥房后,还留下不少没进来。 这上面不远处就是警局,你也知道吧,温白站在人群后,指了指天花板,我看你带了消音器,不过别用重型武器...会被抓走。 温白一边说一边向后退,渐渐淹没在高壮的汉子身后,只有零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我什么都没了,身旁空空的...我很羡慕你啊...明明都是一样的.... 再往后便听不清了,因为水泥房内的众人已经斗在了一起,逼仄的房间里,先是爆出几声消音器处理过的枪声,可随着人群相撞,敌我难分,不多时地上便多了几把被丢弃的枪。 血液喷溅中,盛灼听见了盛大的烟花声,那些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不知疲倦的一个接着一个。 这水泥房上方是警局,可几公里外的那些人家旁,并没有。这些烟花是为了掩盖枪声么? 盛灼咬紧牙,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未等她品出那预感究竟来自何处,一记携着破空声的拳头便迎面砸来,盛灼倒退几步却撞上了厮打在一起的人群。 人太多会被束缚住手脚。 盛灼扫了一眼,樊越带领的祭灵殿众人成功拖住了那个大块头于书和寸头男子龙七,可镇北会的人也不少,混乱之下,朱川和刘唐无人应对。 二人飞快地向盛灼逼近。 无奈之下,盛灼只好拽过一个高壮的男人挡在身后,闪身进了一个木门内。 房间内还有三四个男人,见状挥舞着片-刀砍来,盛灼掏出甩-棍挡下,甩-棍一卷制住那片刀,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几人。 这地下室如同个迷宫一般,一扇门后还有门,盛灼不敢耽搁,推开木门。 眼前的屋子幽暗无光,一个巨大的锅炉摆在最深处,狭长的过道两端皆是黝黑的煤渍,地上积了厚厚的煤灰。 温白去了哪里? 砰! 身后的木门被撞开,朱川和刘唐已经到了。二人极为默契地双双袭来。 绝对力量的压制和训练有素的拳脚,还是逼得盛灼不断后退。 外面的形势基本可以掌控,祭灵殿都是经过体能训练的,对付镇北会还是绰绰有余。 问题就是眼前这两人。 正想着,脚下不慎踩到一个球状的煤块,猝不及防的失衡让盛灼整个人向后仰去,刘唐并不给她反应机会,凌空一脚狠狠踢下。 盛灼目光一凝,手掌拍在嶙峋的墙壁上,来不及感受掌心传来的刺痛,腰部发力,在落地之前翻滚了一圈。 刘唐那穿着橡胶鞋的脚擦着她的肩膀重重落下,激起一阵飞扬的煤灰。 这样下去不行,打一个刘唐都难分胜负,遑论还有个朱川在后头虎视眈眈。 盛灼大概丈量了一下到门边的距离,抓起地上的煤灰冲刘唐扬了过去。 趁刘唐抬手的功夫,她弹跳而起拽住他的衣衫,这样的动作,在和一个职业杀手近战中无疑是很危险,果然刘唐半眯着眼也握拳出手,从他那矮小的身体里爆发出强悍的力量,一拳落下 不料盛灼并未闪躲,硬生生扛下了这一拳,脚下转动,拽着他的衣衫将自己换了个位置,借刘唐的拳力向后退去。 行至半途,她蓦地转过身子,与在门口守着的朱-川缠斗到一块。 直到盛灼被摔在木门上,她握住朱川袭来的拳头将人拉近了木门后。 转身,抵住木门。 两人的手臂锁在一起,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僵持住了,朱川目光中不断闪过惊异的神色,奈何手脚被压制的死死地。 身后木门内传来刘唐暴躁地低骂声,紧接着一阵巨力便轰然传来,压在木门上的两人皆是一震。 刘唐在踹门。 第249章 盛灼忍住肩膀处几近断裂的疼痛,好歹是将两人分开了,现在拖一会儿等樊越那边结束就可以了。 这是个放置干燥柴火的屋子,门外还能听见外头厮杀的声音,盛灼心跳很快,她没想到无妄七杀温白会留下五个在身边。 在这样紧绷的气氛中,朱川却突然松开了手臂,他转身压在木门上,手肘不断敲打,制造出二人正在打斗的声音。 盛灼怔住。 我叫朱川,长发男子压低声音说。 盛灼不明白,现在是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么? 朱丹是我妹妹。温家习惯用这种方式来控制我们,我很感激你能收留下我妹妹,至少没有伤害她。 朱川说的很快,快到盛灼也反应了一会儿。 朱丹? 小青口中的那个呆呆? 你一定要信我。温白的目标不是其他人,只有你的女朋友一个,所有人都去了那里。 什...什么? 盛灼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没有将真正的计划告知温聿,你现在带人去还来得及,从后窗走。 所有人...都去了哪里? 城郊的别墅? 寒意从脚底直冲向天灵盖,盛灼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屋外的嘶喊声忽远忽近,她感觉自己有点耳鸣。 快去啊! 朱川推了她一把,低声吼道。 她为什么? 盛灼离开木门,向窗边走去,嘴中还是喃喃道。 这你要自己去问温白。 朱川说着,从裤兜里艰难地拿出一个弹-簧刀,在自己身上划出几道深深的血痕。 他就像是没有痛觉似的,眼睛一眨不眨。 盛灼说了句谢谢,一脚踹碎玻璃钻了出去,与此同时身后的木门终于传来破碎的声音。 管不了那么多了。 盛灼翻上矮墙,看到下方巷子里有镇北会的人在守株待兔,便一咬牙在矮墙上奔跑起来。 跳过屋檐,跃过墙头的铁网。 北风呼啸,纷扬的雪花砸在脸上,一阵密密麻麻的疼,身上还有玻璃窗划出的伤口,可盛灼就像是感觉不到一般,竭尽全力地跑着。 温白,是不是要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一无所有,你才会开心? 第123章 罪徒 彻底脱离无主街区后, 盛灼摸摸裤兜,手机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她随手截停了一辆出租车, 借了师傅的电话给分散在s市的人手打去电话。 师傅麻烦你快些。 盛灼说着,颤抖的手按下谢溪又的号码,两只手一同抱着那手机贴在耳边。 无人接听。 盛灼啪的将手机合死,重新返还给司机师傅,整个人在后座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或许只有一瞬,又好像过了漫长的时间, 出租车停在别墅区外的时候,盛灼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师傅,你去东城的蛋壳酒吧, 会有人给你钱。或者你也可以在这等我。 扔下这么一句话,盛灼不顾司机师傅大声的呼喊, 踉跄着下了车。 别墅区内正放着烟花,绚烂的金色烟火在夜幕中绽放出梦幻的光芒, 一枚接着一枚的火线窜上天空,引得许多人在别墅区外观看。 盛灼还未和门口的保安打招呼,端坐在保温室内的大爷便冲她挥挥手, 她愣了一下, 只得点了点头向别墅内飞奔而去。 近了。 能看到那耀眼的火线从谢溪又的庄园外升起, 盛灼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可视线转过来,便看到字母组熟悉的吉普车停在外面。 盛灼心里稍安,长时间高爆发的奔跑, 使得肺里像火烧了一般灼痛, 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终于赶到别墅前。 心脏剧烈跳动, 她闻到了血腥味。 千万不要,盛灼在心里祈求。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固执地与温白硬碰硬,无论怎样的结果,都好过将西柚医生置于险地。 当她看到别墅门口整齐停摆的一排黑色路虎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那些路虎的银色轮毂在灯光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它们本应护送着那个人出国,可现在却突然出现在这里。 是阮令。 心脏大起大落之下,令她产生了类似于缺氧的晕眩,她看着别墅内平静的灯光,眼泪夺眶而出。 在无人看见的阴影处,盛灼扶着树无声地掉着眼泪,直到此刻,她才敢直视内心深处的自责和恐惧,与那日看到袁一围着面罩从墙头一跃而下时一样。 仿佛一只巨手,每每在她要挣脱泥潭之时,死死地将她又抓回冰冷的漩涡中。 mia,没事吧? 接到电话赶来的小青从身后扶住盛灼的肩膀,阿枭带着人向别墅内走去。 盛灼摇摇头,迈出虚浮的脚步,跟在队伍后面,越走越快,最后扒开人群冲了进去。 巨大的别墅客厅内,地砖上遍布弹孔,灯具不复往日的精美华丽,残破地坠下零碎的光亮,连那扇可以望到秋千的落地窗都碎了一地。 第250章 血迹和弹壳随处可见。 盛灼被浓郁的血腥味冲的喉咙一紧,在沙发前看到了完好无损的谢溪又。 她正站着和阮令说话,很快她就看见冲进来的盛灼,身子微侧,嘴角翘起温和的笑意。 盛灼的视线被水纹模糊得不成样子,可她还是丝毫没有减速地跨过一地狼藉,狠狠地抱住了谢溪又。 浑身不住地颤抖,身上都是煤灰和血痕,盛灼顾不上暴露自己的狼狈和脆弱,她什么都不想,只要谢溪又还站在这,她就什么都不用想。 喉咙哽咽得难受,说不出一句话。 没事了。 谢溪又低头在盛灼满是泪痕的脸上蹭了蹭,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那抖如筛糠地后背。 你害什么怕?阮令抱胸站在一旁,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是以她语气凉凉地说。 谢溪又见盛灼平静下来,额头抵着盛灼的额头,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污渍,见她双眼红通通的像个落难的小兔子,不免轻笑了起来,柔声安慰道: 没事了,我很好,没有受伤。 盛灼垂着眸子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擦去眼角的泪珠,冲谢溪又笑笑。 旋即又转过身看向阮令,总是一席华丽长裙的伊甸国唯一指定继承人,今晚却是一身利落的作战服,长发高高束起,甚至还穿了防弹衣。 谢谢。 盛灼真心诚意地道谢。 字母组众人和自己能顺利进入到别墅内,多半也是她打过招呼。 不用,阮令深吸一口气看向别处,似是没眼看这一幕,你家这位厉害着呢,我来的时候都解决的差不多了。 盛灼有些惊讶地看向谢溪又。 都说了不用担心我这边,我会保护好自己。 谢溪又将盛灼脸颊上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像是在照顾一个摔倒了的小孩般细致。 角落里无聊到抽起烟的字母组和小青阿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损失惨重的豪宅,看天看地,就是不愿意再去那刺眼的狗粮现场。 哎樊越那边? 盛灼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正浴血奋战的一旗队长,虽说对祭灵殿有信心,可难免不会出什么岔子。 小义和龙骨堂过去了,完事了都。 小青翻了个白眼。 盛灼被噎得面色复杂。 不过...刚刚木叉叉来消息,让你这边妥当了过去一趟,好像是抓到温白了。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离开城郊别墅,到达无主街区时,在一栋高建筑前找到了樊越。 温白呢? 盛灼并未发现那个人的身影,只有祭灵殿的人围在楼下。 樊越没说话,指了指上面。 盛灼顺势望去,便见到七八层楼高的楼顶,站着个纤细的身影,大雪和狂风不止,那人摇摇欲坠。 阿b,你们跟我上去。 实在不想再和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周旋,索性盛灼便带了字母组四人,以及他们的手下,沿着老旧的楼道走了上去。 就算是要跳楼,也得等她把问题问清楚了,行走在安静的楼道内,盛灼的眼底酝酿起暴怒的阴云。 楼顶风雪更盛,盛灼肩上披着谢溪又的长风衣,倒也不觉得如何冷,她看着那围墙上的身影。 温白双臂展开,扬起脸半阖着眸子,丝毫不在意脚下的积雪,分外享受地感受着雪花拂面。 十几个人端起枪对着她。 盛灼走上前去,面色矜冷地看着她,没说话。 你来啦。 温白轻轻扬起嘴角,一双素白的手在冷风中被冻得发紫,可她依然如一个稻草人一般伸展着双臂。 你听我讲个故事吧。 温白悠然坐下,背对着毫无遮拦的高空,双腿自在地搭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墙面。 盛灼实在没心情听她讲什么故事,奈何温白已经开始了。 我出生在南方一个特别落后的小镇,那里没有电视没有网络,一年四季都是绵绵细雨,潮湿得难受。有一天,我从课本上看到了雪。 温白看着天上洒落的雪花,脸色柔和极了,宛如沉浸到了一场温柔缱绻的美梦中。 于是我问她,你见过北方的雪么?她说,见过,我会带你去看。我特别高兴,连着几天晚上都梦到了这样漂亮的雪花。 温白停了下来,侧耳听了会儿风的声音才继续说: 答应我的那天,她喝醉了。所以说那些话便都作不得数。她不喜欢我,因为我是拖累,可她还不得不日日与我相见,供我吃穿,因为她要等那一天,等那翻身的一天。 温白声音很轻,轻到盛灼必须靠的更近才能听到。 那一天,终是被她等到了。我从未见到过那样有精气神的她,像是...从内至外的换了个人。我也替她高兴,真的。 她...总是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我,嘴角却挂着虚伪的笑,有的时候她猛地看向我,那脸上是来不及掩饰的恶心,我就像个令她作呕的垃圾。 第251章 温白被风吹的惨白的脸上,浮现出怜悯的微笑,说起她的母亲,宽容得像在说一个顽皮的孩子。 这些我都看得出来...虽然她的演技并不好,但我依旧爱她... 温白的睫毛被雪花沾满,她新奇地眨眨眼睛,有滚烫的泪珠悄然滑下,可她脸上的表情仍然轻柔。 因为她是我的母亲。 所以我和她一样高兴地来到了这里,我天真地以为...... 温白咽下没说完的话尾。 可她没有,拿到巨额补偿后她便一身轻松地走了。 似乎说完了故事,温白紧紧抿住嘴唇,空荡的楼顶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 许久。 除了她,我不知道我该爱谁,可她便这样不要我了,眼泪不断从温白的眼眶中涌出,她越说声音越嘶哑,近乎呐喊:我想如果我能完成温潮的考验,是不是就能把她的面子她的尊严捡起来!...也能把她找回来... 可这一切,与我那场下着大雪的梦一般,太虚了,太空了...他们都说着醉话,只有我当了真。 盛灼低下头,不愿再看温白那张濒临崩溃的脸。她想起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她曾问过自己是不是得了心理疾病。 现在她也想问问温白,嘴唇翕动,终是没说出口。 我温白这辈子,不长。可我没欠过谁什么,唯独欠了你盛灼,我知道你恨我,肯定是恨的。 温白从墙上跳下来,走到盛灼面前,拿出一把枪,将枪柄递给盛灼。 对不起。 我只是想和你报团取暖,最开始是这样想的。 温白擦去脸上的泪水,拉过盛灼的手,将冰凉的枪塞进她手里,食指扣在扳机上。 她现在去做别人的母亲了,我真的成了个孤家寡人,我羡慕你能找到自己的家,我很羡慕你啊盛灼。 温白双手握住盛灼持枪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察觉出盛灼的犹豫,她便将那冰冷的枪口狠狠地向自己怼着,强迫盛灼保持住这个姿势。 我也想好好的活。可人们都说,童年时极度缺失的东西,会在成年后加倍的索取回来。 我的人生,从那个破旧潮湿的南方小屋里开始,被她裹挟着,逼迫着,我真的从未任性过。 温白松开双手,再次展开了双臂,宛如一个等待赐刑的罪徒,她的声音清亮,又恢复了昔日的潇洒和江湖气。 今天我将她锁在家中,关了手机,不顾后果不计得失地做了这一切,也勉强算是任性了一回。 盛灼咬紧牙,太阳穴不停跳动着。 她知道自己信不过温聿,所以任由温聿递出了那把刀;或许也知道谢家的实力,可她还是派了人过去。 就连现在,在这个街道纵横她无比熟悉的街区里,她也没有逃走,反而是站在了这样一个显眼的地方,等着自己。 就像是,一场顽劣的恶作剧。 企图在她那空白的人生中,制造出一些能证明存在意义的波动,渴望着得到他人的关注。 我有罪,该死的罪。 温白叹息一声,随后睁开眼睛明媚一笑,但我也替你开心,你走出了阴霾,未来是一条看得着的路。 我很庆幸能看着你走到这里,因为如果真的还有下辈子的话,我就知道如何做了。 盛灼,你开枪吧,我太累了。 盛灼扣着扳机的食指猛地用力,一颗消过音的子弹射出,打中了温白的腿。 身形单薄的女人身体一颤,却不防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温白被这暖意震惊得丧失了痛觉一般,兀自睁大了眼睛,一动不敢动。 她听见盛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累的时候就换条路走。 她难以置信地长大了嘴巴,喉咙处猝然涌上强烈的酸涩,死死咬着牙不敢眨眼。 但你不该对谢溪又,不该有丁点伤害她的念头,况且我也没有权利替盛耀原谅你 我不想再看见你,一眼都不想。如果你想试试的话,大可以留下。 生者悲苦,死人平安。 我希望你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到因果报应,有因便有果,你给我好好受着。 温白的眼泪簌簌流下,打湿了盛灼的风衣,她缓缓收紧冻僵的手臂,短暂地抱了一下。 第124章 因为我是医生 幸好你用了这个纱布, 谢溪又小心地解下已经变得僵硬的纱布,眉头紧锁小声念叨:否则还不知道你会伤成什么样子。 没事的。 虽然这样安抚着, 但盛灼心里清楚,若是没有这韩冰的纱布,今晚那混乱的场面下,少说也要结实挨上几刀。 谢溪又从瓷瓶里挖出些草绿色的膏药,用指腹轻轻涂在伤口上,嘴里慢条斯理地说:你的手臂受伤了, 今晚不能沾水。 第252章 盛灼点点头,好。 随即又看看自己身上,岂是一个脏乱差能形容的了, 煤灰和血迹混杂在一块,长久的奔跑不可避免的出了汗, 惨不忍睹。 这要是不能洗澡,该如何上床睡觉? 你想洗澡? 谢溪又仿佛洞悉她内心的想法, 一边缠上新的纱布一边问。 盛灼有些为难,不知道该说想还是不想。 没关系,想洗的话我帮你。 谢溪又将纱布打了个漂亮的结, 又拿过一条湿毛巾, 仔细地擦去盛灼手臂上的污渍。 啊? 盛灼呆住, 怎么帮? 我和你一块洗。 谢溪又脸色如常地收拾起医疗箱,平淡地像在叙述今天天气不错。 盛灼的大脑一空,石化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周围。 幸好盛灼的房门紧闭,外头樊越等人在庆祝, 吵杂的声音隐隐传来。 不, 不用了吧。 盛灼抬起绷直的胳膊擦擦额头的汗,虽说肌肤之亲是有过, 可都是在晚上啊。 真不用? 谢溪又似笑非笑地回头看她。 不用! 盛灼异常坚定。 十分钟后。 盛灼和谢溪又站在卫生间里面面相觑。 咔哒。 门关上了,锁芯发出清脆的声响。 过来我帮你脱衣服。 谢溪又穿着件宽松的棉麻吊带,长发散下,一副准备认真洗个澡的样子。 盛灼艰难地挪到她身前,浑身僵得像块木头。 卫生间内的浴霸散发着温暖的黄色光芒,不刺眼但很明亮,早就打开的花洒使这并不宽裕的空间内雾气腾腾,盛灼觉得自己的脸要着火似的滚烫。 谢溪又的手指放在盛灼打底衫的扣子上。 等等! 盛灼低头盯着那细白的手指。 把...把灯关了吧。 谢溪又无声地笑笑,依言将浴霸灯关了,卧室点的落地灯正巧对着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微弱的光亮堪堪能照亮这缱绻的一角。 衣物一件件扔进脏衣篓。 盛灼脖颈上一根黑色细绳拴着的木剑暴露在空气中,谢溪又微微一怔,你还戴着护身符? 嗯,每次有都会戴, 小姑娘轻声回道。 谢溪又翘起嘴角,将绳子解下,扶着盛灼的肩膀走到花洒下,温热的水流打在皮肤上,溅起些细小的水花,长发渐湿,盛灼屏住呼吸。 谢溪又的动作很轻柔,挤好洗发露揉搓出泡沫抹在盛灼头上,蒸汽中立刻弥漫开浅淡的香味。 扳着盛灼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谢溪又认真地清洗,将要流下去的泡沫拦住,轻声说: 闭上眼睛。 盛灼由背对着谢溪又变成面对面,视线所及之处的波涛起伏让她大大地睁着眼睛,谢溪又的话很自然地与水声融为一体,她根本就没听进去。 直到一点泡沫溅进眼睛里,感受到疼涩的盛灼才不得不闭上眼睛。触目皆是黑,五感被无限放大,盛灼轻轻环住谢溪又的腰,将身体贴了上去。 肌肤滚烫,连花洒内的水流都凉了几度似的,盛灼的手顺着水流向下抚去。 痒得谢溪又轻笑起来,冲水了你别乱动。 泡沫冲净,谢溪又将盛灼的长发向后拢去,谁知怀里的小姑娘倏地睁开眼睛,手中用力,轻松地把她穿过花洒按在墙上。 手掌垫在谢溪又的头后,另一只绑着绷带的手揽过她的腰,一双湿润的眸子有些失焦地看着她。 你的手... 谢溪又的话还未说完,嘴唇便被吻住,浅浅的舔舐后便吸吮起来,盛灼的牙尖顿顿地刮过她的舌尖,湿发粘在她身上。 卫生间的门被粗鲁地撞开,盛灼几乎是将谢溪又掼在床上,震得她在柔软的床垫上弹了弹。 谢溪又忍住心头难耐的痒,在盛灼扑过来的一刹那,还是想抓过她的手看看有没有被水打湿。 不料发了狠的小姑娘错以为是身下之人要挣扎,单手锁住女人纤细的两只手腕,按在头上,强取豪夺般的俯下身子。 落地灯光下,女人的皮肤泛起令人晕眩的光泽,掠过峰峦之上,浅尝慢酌,鼻息喷薄而出,直往那绸缎般丝滑的平坦而去,水珠未干带来些些冰凉的寒意,女人呼吸渐渐急促。 湿糯的吻丝丝点点地落下,愈发滚烫的嘴唇仿佛是寒夜中的火星,令那被按在床上的女人浑身涌起酥麻的热流。她扬起头颅嘴唇微张,从汹涌的情-欲中汲取氧气,身体仿佛飘起来一般绵软。 就在此时,凶狠的小姑娘猛地抬头,迷醉的眸中隐有朦胧泪光,竟又翻身倒在了枕头上。 第253章 谢溪又舔舔嘴唇,声音沙哑地问:怎么掉眼泪了,手臂疼了? 小姑娘有些委屈地摇摇头,声若蚊呐地说,我有点难受,但我不知道怎么能不难受。 谢溪又的舌头在口腔内狠狠刮着锐利的牙齿,闻言伸手将落地灯一关,覆了上去。 房间内顿时传来盛灼的轻呼声,你...你会? 嗯。 低哑的声音含糊地响起,隐约有吸吮地水声。 你...小姑娘陡地一喘,颤着嗓子还是倔强地不甘心,你怎么会? 细长的手指向下滑去,轻挑慢拨,谢溪又的气息在她耳边扫过,含住小姑娘圆润的耳垂。 因为我是医生。 屋外还能听见响亮而欢悦的行酒令,众人肆意的大笑,房间门外,火勺在不断用爪子扒着门,急的呜呜叫。 黑暗中,所有的声音都如退潮般落幕,窗外的狂风卷积着雪花拍打在窗户上,月光流淌在水声里,愈渐温柔。 细细碎碎的,响起了低低的声音。 ...火勺...没事吧。 喘息声中,低沉的女声带着股诱人的缱绻。 没事...会不会有点痛? 风雪渐盛,一夜无眠。 ------ 翌日晚,蛋壳关上了大门。 一楼大厅内拖来一张圆桌,中间的铜火锅内冒着热气,许小波和阿枭从厨房中进进出出地端出洗好的菜。 不是吧大姐你喝芬达? 小青穿着身军绿色的大棉袄,双手抄袖,面露不屑地看着樊越。 樊越斜乜了她一眼,举举被石膏锁住的手臂,我有伤哎大妈。 有趣,小青显然不吃她这套,从袖子中伸出只手拿起面前的酒杯,品茶似的呷了一口,以前吃头孢也没看你喝饮料。 老年人都这样,肥d拿着一叠彩带从身后经过,轻盈地踩在椅子上,将闪着亮片的彩带挂在灯上。 我说你才是老年人审美吧,樊越毫不客气反唇相讥,彩带让你一挂都快成大肠了。 角落的沙发上,孟萧夏正激动地拉着洛香的手。 没想到你竟然是给方煜打工的! 洛香拂了佛精致的刘海,并不是很想回答老板娘的这个问题。 你就是洛香的粉丝站站长?孟萧夏又握住了袁一的手,你拍的照片好帅啊! 袁一谦逊地摇头,一般一般。 太神奇了,你们竟然都是盛灼的朋友。孟萧夏感慨地长叹一声。 我们班的谭菲过几天就要来投奔我了,方煜笑着按住激动的女朋友,盛灼知道后应该会挺高兴。 窗边,一席黑色精致短裙的阮令正把玩着细杆香烟,手腕上闪烁着昂贵光泽的饰品和翘起的高跟鞋尖,无不透着高贵冷艳的气息,偶然一瞥的眼神,三分凉薄四份孤傲。 小义螃蟹步缓慢靠近,双手递上一个打火机,在阮令随手接过后,迅速撤离。 阮令看着这一大群人的热闹,嘴角微微翘起,消融了一些面上的冷色。 来了来了! 小青最是眼尖,一下就看见门外停下的车。 果然做老大的都是压轴出场嘿,瞧瞧这架势。阿b将椅子摆好,调侃道。 来的这么晚,不得自罚一杯? 袁一大胆提议。 盛灼和谢溪又便在众人的罚一杯中钻进了店里,屋内的暖气顷时将她们包裹住。 罚什么罚,你们这不还没开始呢么? 盛灼将外套递给谢溪又,有些小心地坐在了椅子上,端正地时刻准备着开饭。 菜品上齐,众人落座。 这吃完这顿饭,大家就各回各家了,怎么也得喝一杯,小青拍桌而起,将手中的酒杯往前一怼,来来来,先喝点垫补下肚子。 气氛已到位,众人便倒上酒站起来,就连樊越也被小青倒了杯中的芬达,一杯白酒满上。 请我们的盛老大讲两句来! 小a挡下大家就要往嘴里送的酒杯。 十几双眼睛便齐齐落在盛灼脸上,看得盛灼一阵咳嗽。 在大家的低笑中,盛灼举杯。 没什么好说的,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信任和支持,过往不计,只求新的一年大吉大利,红红火火。 小青趁此机会与盛灼对了下酒杯。 也希望你和小谢总长长久久呀! 盛灼应付不来这样的打趣,很快便红了脸,握住谢溪又的手摇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吉大利,红红火火!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