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个头老婆擦肩而过》 第1章 《剪个头老婆擦肩而过》作者:明桂载酒【完结】 文案 和所有的霸总都有点病一样,顾流初也不例外。 他患上了无法治愈的失眠症,整整三年没能睡过一次好觉,在这样的折磨下他的性格愈发暴戾阴郁。 直到某天在酒吧遇见一个男大学生,一头砸在对方怀里居然就睡着了。 醒来后派人调查,发现男大学生居然在日日使用的笔记本里私藏自己的偷拍照,写满暗恋自己的日记。 原来这是一场蓄谋勾引,大学生用情至深,身上的安神香怕不是浸了三年,早就为自己准备。 既然如此,不如各取所需。 顾流初冷淡地派人递上一纸契约。 “我替你支付你母亲的医药费,你唯一的作用是让我睡着。” “不要肖想其他。” * 季醇家里穷,打工还债,上了大学还在用高中时前女友送自己的旧笔记本。 笔记本最后几页贴了几张谁的照片,是前女友的偶像,他也没在意。 母亲身患癌症。他很缺钱。 他甚至想过卖肾。 在这个时候那位遥不可及的风云人物居然向他伸出援手,他感激涕零。 每一份工作他都会兢兢业业地完成,顾流初让他安静抱着他睡觉,他就把自己当成抱枕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 直到某一天,顾流初剪了个头发,季醇走在外面竟然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顾流初才逐渐发现。 笔记本上的照片其实是他死去三年的哥哥顾逸止。 同居一年,季醇都没发现照片上的人和他几乎一模一样。 季醇有严重的脸盲症。 知道真相的顾流初眼泪掉下来。 他将人按在厨房厨台上,气急败坏地咬人的耳垂:“认不清上面总该认清下面。” —阅读指南— *沙雕感情流。顾流初是攻,季醇是受(自以为是攻)。 *为了写攻趴在地上哭,包一盘饺子=3=。 *不知道是否有雷,总之望海涵。 ============================ 内容标签:甜文 轻松 先婚后爱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季醇互动顾流初 一句话简介:结婚一年老婆还记不住我的脸。 立意: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都应该积极向上 第01章 三十九度的酷暑,少年鼻梁上贴着一块橘子图案的ok绷,拿着两个冰激凌往回跑,身上的黑色t恤完全湿透,汗水从他喉结上往下淌。 烈日把冰激凌晒得快要化了,一滴滴淌到他手腕处,顾不上擦,路上差点撞到一个卖气球的,他闪身护住手中的冰激凌,连说几句对不起,又赶紧朝树荫下跑去。 “好慢啊,我都晒死了。”小胖子坐树荫下的长椅上,伸出手,把两只冰激凌一把拿了过去:“怎么都化了啊!” 季醇在裤子上擦擦手,翻了个白眼,累得什么废话都懒得说,拽了拽汗湿的长裤,屁股刚要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小胖子瞪他一眼:“你一身的臭汗,别坐我旁边。” “……”熊孩子够狠。 季醇站了起来,指关节非常的痒。 “你去给我排队,那边的过山车,我待会儿要坐。”小胖子完全没察觉到季醇腾腾的杀气,悠哉悠哉地吃着冰激凌,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长龙。 “还坐什么过山车,快拍照了,你俩都过来。”季青山喊道。 季醇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季青山身边,追上去说:“爸,待会儿从游乐园回去,你记得取钱给我。” 季青山“哦”了一声,却又下意识看了不远处的现任老婆一眼。 季醇盯着他的眼睛,再次强调:“你答应我了的。” “知道了,怎么婆婆妈妈的。”季青山不耐烦:“先拍照。” 季醇和一家三口进了照相馆。 “咔嚓”几下,免费的全家福拍好了。 照片拍完,摄像师才发现有问题,走过来道:“不好意思,您家大儿子姿势没摆好,您是要重拍,还是单独给他拍一张,把他p进去?” 他多看了黑t恤长腿的少年一眼。 少年长了张引人注目的脸,栗色碎发被汗湿,遮住额头,虽然t恤洗得发浆,运动鞋很旧,脸上也有点脏,但眼睛很漂亮,看起来像泥浆里打滚儿出来的小狗,显得朝气蓬勃。 季青山一看,照片果然没拍好。 季醇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擦汗不好,非要在拍照的时候擦汗,半张脸都挡住了,而且还在偏头看别的地方,像个误入的工作人员。 “你成心的吧?”季青山踹季醇一脚。 “要不然重拍。”季醇动作敏捷地往后一闪,露出两颗小虎牙,低声下气地赔笑:“爸,我不是故意的。” 他什么时候得罪季青山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得罪。 他妈躺在医院,化疗开了一半,还差十万块钱。 今天五点医院下班之前交不上,药房就不给下药,明天的化疗就会推迟,推迟就会影响治疗进度。 他九岁那年季青山跟他妈离婚,转头另娶,择日就喜气洋洋地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头他跟着他妈,虽然清贫了点,但日子也还能过得去。 然而高二的时候,他妈检查出来肺癌,房子卖了,能借的亲戚借遍了,季醇一放学就去打工,吃糠咽菜,也填不了这个无底洞。 第2章 季醇从十六岁担起这个责任,如今他十九,在s大读计算机系大二,每个月上课之外的时间都耗在了给人修电脑、游乐场跑龙套、酒吧洗杯子、编程序换钱上。 前两年半还好,他赚的钱勉强够支付医药费和护工费用,可半年前他妈妈病情开始恶化,几次进了icu,费用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他借遍了能借的贷款,又不眠不休地多打了几份工,却还是不够。 他只能来找季青山。 季青山在建筑地当包工头,带着妻儿住在城中村,虽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但这么多年也有些积蓄,十万还是拿得出来的。 他答应借给季醇,前提条件是季醇回他那边住,认他这个爹,帮忙接送小胖子上下学,辅导小胖子写作业。 为了能借到那十万块,季醇自然统统都答应了。 而今天,是季青山答应给钱的日期。 “要拍你们留下来拍,热死了,这里没空调,我要先回去。”女人突然站起来,踩着高跟鞋,撑开太阳伞,拉着小胖子就往外走。 季青山顿时没心思理会这些照片,追着妻儿出去:“好好好,下次再拍。” 还没忘指挥季醇:“你留下来等着照片洗出来,再回去。” 季醇拿着照片,风驰电掣地骑自行车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只剩一个半小时。 顾不上给自行车上锁,直接扔在破旧的单元楼角落,他满头大汗地飞奔上楼,冲进家门,一把拽起坐在卧室床上看电视的季青山,急切地问:“爸,你卡呢,现在就把钱给我。” 季青山皱了皱眉,但还是慢吞吞地起身,打开衣柜,拿出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 “你们在干什么?”徐红秀突然出现在房门口,见到季青山手上动作,冲进来一把将铁盒子抢了过去:“我和你说了,你这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妈那病治得了吗?你还真想给他钱啦?!你这个窝囊废!” 季青山迅速哄道:“老婆,我没想给,我没想给,你消消气。” “什么意思?你答应我了的。”季醇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望着季青山:“再说了我只是借,我会还的。” “你还得起吗?”徐红秀骂道。 季青山把他和徐红秀隔开,说:“你别急,这事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还明天!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季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凝固住了,他道:“你骗我?你就是在骗我回来,骗我给你们带孩子,好让你们下班了去打牌?你们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借我这笔钱?你玩我呢!” 季青山有些心虚,没吭声。 “今天我一定要拿到钱,我妈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季醇将盒子从女人手里抢了过来,摔在地上,三下两下踩了个稀巴烂。 然而,被掀开的盒子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季青山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帮他。 季醇猛然抬起眼看向季青山,眼睛充血。 季醇十九岁就长到了一米八三,个子比这个家里任何人都要高挑,发起狠的时候,像是一只竖起耳朵、弓起脊背的狼崽子,随时会扑上来咬人。 季青山声音不由自主弱了一些:“……你妈到了这个地步,完全就是靠钱吊着,肺癌晚期救不了知道吗?该放弃放弃,你这样下去一辈子都会被拖累。” “季醇,我是为你好。” 季醇愤怒地瞪着季青山,两只手握成拳头垂在身侧,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人生真他妈荒谬。 眼泪从他眼眶里流了下来,他抬手狠狠抹了把泪水,手上还有干了的冰淇淋汁液,他掏出六百块钱的破手机看了眼时间。 四点了,只剩一小时。 季青山不耽误他,他早想别的办法了。 季醇一脚踹飞地上的铁盒子,转身跑了出去。 鼻梁上的ok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露出了破皮的地方,汗水混着泪水淌过那里,咸湿,蜇得疼。 季醇栗色短发汗湿,浑身血液奔涌,脑子嗡嗡响。 现在去哪里凑这笔钱? 经过昏暗的楼道,看到上面贴的小广告时,他脚步忽然顿住。 他想到了卖肾。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快速凑到钱、甚至能提前支取钱的办法。 楼上砸碗摔桌的吵架声传来。 “要不是我拦着你,你是不是偷偷就把钱给他了?会还?什么时候还?” “走着瞧吧,你儿子这辈子都不如我儿子有出息!” 几层楼的邻居都忍不住探出头看。 季醇埋头往前走,探出头的邻居朝争吵的三楼看看,又朝他的背影看看,纷纷摇头。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的,一辆宾利缓缓开进了这城中村,朝破败的小楼驶来。 由于锃亮的车身与泥泞的周围格格不入,车前灯都豪华无比,顿时把看热闹的邻居们的注意转移了过去。 季醇抬头看了一眼,没多留意。 他急着去医院求情,看能不能先化疗后补缴,脚步一转要绕过去。 不知为什么,宾利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吵架声忽然停止了。 徐红秀和温青山也走到走廊上,探出头来。 副驾驶座上下来一个人,穿着整齐的西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第3章 整个人的精英气质看起来祖上三代都不会出现在这种穷地方。 可他像是完全没闻到周围飘着的垃圾酸臭味一般,走过来,弯腰为季醇拉开车门:“季醇是吗?请上车。” 季醇一脸茫然。 他道:“你还记得三天前发生的事情吗?” 季醇:“?” 三天前的晚上,他在酒吧当侍应生,给其中一个包厢送酒的时候,一打开门,一个身材高大、容貌昳丽的男人浑身像是瞬间被抽走了骨头似的,突然迎面就栽倒在他怀里。 他差点以为对方要碰瓷,但却发现对方倒在他怀里,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男人什么来头,但必然非同寻常,整个酒吧的人都在倾刻间被清退,医疗团队火速过来将人送往了医院。 这三天季醇一直提心吊胆,怕对方是突发什么疾病,要找自己索赔。 虽然是对方栽他怀里的,和他没关系,但有钱人哪是他一个穷大学生能对付的? 一直没见对方找来,他以为已经没事了。 没想到还是来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下他季醇噶两个腰子可能都不够!他得长十个腰子! 要不转身就跑? 就在季醇脚尖不自然地后退,左右瞟,寻找逃跑路线的时候,对方再次开口:“放心吧,你母亲的药费已经补上了,明天她可以顺利进行化疗。” “啊?” 这人话音一落,季醇手机突然“叮”地收到一条短信。 上面赫然显示所欠费用已经缴齐,并预存了一百万。 “……” 季醇愣了一下,他不是在做梦吧。 他两只手有些抖,握着手机,把短信翻来覆去地看。 这条短信的的确确是医院发过来的,往上面翻,还有过往的缴费记录。 “不相信的话可以打电话给你在医院认识的人。” 不用这人提醒,季醇的号码已经拨了出去。 很快季醇得到了护士的回复,费的确已经交上了,正在安排明天的化疗。 妈妈的治疗可以继续了。 大悲又大喜,季醇简直快哭出来。 他放下手机,既喜悦又茫然,抬起头来,用手抹了把脏兮兮的脸:“为什么?” “我们要和你做一个交易。”周助理微笑道。 “交易?” “我们会承担你母亲今后所有的医药费,并开给你五千万。当然,除此之外,你想揍一顿季青山出气也没问题,我们会安排。” 季醇嘴巴瞬间张大,五千万? 五千万什么概念他完全不知道,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这是买命钱吧,是让他去杀人还是放火—— “需要你和车里的人结个婚。” 季醇:…… ? 周助理看着季醇下眼睫上还挂着半颗泪水,随着他的动作,头顶的几根呆毛也跟着翘起来。心中啧啧。 还傻乎乎地张着嘴,跟个肉骨头到了嘴边不知道啃的小狗似的呢。 少年,等你知道车子里的就是你笔记本上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希望你不要激动到跳起来撞到脑袋。 “再详细一点来说,就是走法律途径签订协议,走进民政局,领取结婚证书,成为正式合法婚姻关系。”周助理道:“并从今晚开始同居。” 季醇颤巍巍:“今晚,同居?” “对,就今晚,证书明天才能领,但希望你今晚先住过去。” 这也太急了吧?!一胎生八个都没这么急! “待会儿收拾好东西就搬去翡翠湾。” 这下轮到楼上看热闹的人惊掉下巴:啊? 翡翠湾可是几个亿的豪宅地区! 第02章 车子缓缓往前开。 宾利车内光线很昏暗,显然车窗有特殊涂层,外面的阳光几乎全被反射,只有一小束投射进来。 男人双腿交叠,坐在阴影里。 季醇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楚他的脸。 对方低头看一份文件。 一双眼睛如墨玉漆黑,黑浓浓的,光线像是全被吸收了。 他的肤色异常的白,眼睑下方的些许疲惫像是镀了层青黛色,使他英俊昳丽的容貌增添几分煞气郁色。 是一个极好看的人。 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干净整洁,非常矜贵,一条褶皱都没有。 虽然是黑色短发,但给人的感觉却仿佛留着长发的古人,透着一股冰凉凉的气质。 季醇抱着自己的破手机,简直想哀叹,真是同人不同命,有的人含着金汤匙出生不说,连身材和脸也这么优越,真是老天爷追着赏饭吃,不想吃还一口又一口硬塞。 怎么就不能塞自己一口! 看完脸,季醇又去看男人的耳垂和脖颈,试图找出一些小痣之类的固定特征。 倒不是季醇要这么仔仔细细地瞧,而是…… 那天倒在自己怀里的男人戴了墨镜,而眼前这位坐在这里没戴。 摘了个墨镜,多了双眼睛,他就认不出来了。 是的,他患有严重的脸盲症。 连季青山这个便宜爹都不知道。 他的脸盲症倒不是看不清别人的脸,看倒是看得很清楚,他视力很好,但视线一旦从对方脸上移开,他脑子里就构建和回忆不起来对方的五官。 第4章 认识足够久的人他能够认出来。 但刚认识的,那他真是像看几颗相同的大白菜一样,转头就忘。 不过平时对他的生活也没太大影响,因为他会根据一些特征来认人。 比如他的便宜弟弟今天出门穿了什么衣服,戴了什么帽子,是什么发型,记住这一点就不会在游乐场认错人——除非出现了穿着一样衣服、个头胖瘦差不多的小孩。 他记季青山也是靠季青山眉心那道川字纹。 可眼下这人是自己的金主,怎么着也要记熟了。 免得惹金主爸爸不高兴,随手一个撤资。 “看够了吗?”男人不悦地抬起头来,声音阴森。 “哦哦。”季醇吓一跳,忙道:“够了。” 够了? 方才一上车简直恨不得拿放大镜对着自己全身上下看。 竟如此不知收敛。 顾流初合上文件,上下打量栗发少年一眼,扫过他亮晶晶的眼睛下脏兮兮的汗渍,以及黑色t恤下摆的冰激凌印子时,眉宇间的燥意越来越明显。 二十九块九一件的男大学生潮男穿搭。 吃冰淇淋还掉渣。 他简直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三年前他发生了一场事故。 虽然活着捡回了一条命,却患上了一种罕见的怪病。 他睡不着觉。 他尝试过白天疯狂运动,爬山、游泳、加倍加量地工作,然而无论肉/体和精神多么倦怠,晚上依然整宿整宿地失眠,即便侥幸睡着了,也是连续不间断的噩梦。 他还试过吃药、看心理医生,由于他的身体,刺激的药不能乱吃,只能服用一些安眠药。可安眠药吃多了他彻底免疫,最后甚至只能起到完全负面的作用,使他睡不着的情况下,精神更加疲惫。 顾流初像是驮着一具精致的皮囊,精神却已不堪重负。 失眠引发了许多并发症,他的眼睛开始畏光,快要坏掉了,白天无法摘下墨镜,窗帘必须全拉上。 他原本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自去年年底以来,他的医疗团队更加忧心忡忡,因为发现他的心脏经常因为失眠吃药而疯狂跳动,逐渐开始超负荷。 他的病情自然不能透露出去,否则股票会疯狂下跌。 然而却不可能瞒着老爷子。 顾老爷子知道他这样的情形,觉得他迟早会疯掉,竟然开始在旁系里培养候补人。 顾氏一向铁腕政策,不然也不能走到今天,顾流初没什么好说的,只觉得可笑。 他也觉得自己离疯掉不远了。 如果有一天真的会疯掉,他会毫不犹豫先结束自己的命,他可不想沦落至毫无尊严的境地。 可就是在这种时候,他失控的人生出现了回转的契机。 三天前,他一头砸在这个人怀里睡着了。 鬼知道是因为什么,但他就是睡着了,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倦鸟归巢,鱼放生海里,脑袋落到对方颈窝、双手抱住对方腰的那一瞬,沉沉的困意从身体内部袭来。 时隔三年。 最美好最沉的一个觉,久违到他几乎想不起来自己不失眠的时候夜晚是怎样度过的,而且中途竟然完全没有醒来。 如果事情只到这里,倒是一桩好事。 可这三天里,他派去调查季醇的两拨人,分别带回来同样的消息。 眼前这个人有一个每天使用的笔记本,放在他寝室的枕头下面。 笔记本里全是自己十八岁时的偷拍照,写满幻想和自己谈恋爱的暗恋日记。 顾流初推算了下年龄,他比季醇大三岁,那个时候的季醇应该才十五岁。 十五岁竟然就在笔记本里叫自己老公。 一行一行。 简直、不堪入目。 旁边竟还贴了、贴了粉色的小爱心贴纸! 顾流初出国之前的确在国内读的高中,但那时每日上学都有保镖跟随,按理说想要偷拍他而不被察觉非常困难。 所以一开始顾流初猜测,照片上的人有没有可能是自己三年前在事故中葬生的大哥。 然而,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赫然贴了他出国的新闻,还单独把他的名字圈了起来。 这样看来,酒吧撞见也并非偶然。 这是一场心思颇重,蓄谋已久的勾引。 可顾流初别无他法。 因为他的病,他必须把这个人弄到身边来。 至于到底为什么季醇能让他睡着,顾流初完全没兴趣知道。 他有的是钱,会解决所有风险,季醇只要没病,性格再作妖、再变态都无所谓。他只需要达成目的,解决他的病。 能睡着,他就不会疯掉。 顾氏的一切就不会拱手让给别人。 顾流初脑中闪过那些啃着自己的骨头试图把自己从继承人的位置拉下去的人的面孔,眸色中闪过一丝狠戾,才把后悔的念头按了回去。 无论如何,他需要眼前这个人。 忍忍就过去了。 “我需要一个合法的长期的‘床伴’,周凌应该都和你说过了,你如果做好准备了的话,就在这上面签字。” 顾流初说完,周助理从副驾驶座回过头来,将一份文件和钢笔递到季醇手上。 床伴?! 季醇吓得手机差点掉地上。 他本来还抱着有没有可能只是协议结婚、但不用发生关系的想法。 第5章 说不定对方找他只是为了对抗家族的联姻什么的呢?电视剧里不经常这么演吗? 更没想到是真的买他当鸭啊! 季醇是个直男,铅笔都没他直的那种。 高中的时候他妈还健康的时候,他过得无忧无虑,成绩很好,打篮球不错,也算学校的校草一枚。 许多女生喜欢他,他还短暂地交过一个女朋友。 当然,那时候很青涩,还太小,像过家家,手都没牵就分手了。 女生说他太像小狗,每天风风火火的满脑子不是打篮球就是打游戏,不够清冷冰山,做不了代餐。 代餐是什么,季醇也不知道,毕竟不久之后,他妈就生病了,他的生活开始变得一团糟。 有钱人很多是gay,季醇是知道的,现在同性婚姻也已经合法了。 或许眼前这位大少爷是想找一个干净的男大学生当长期性伴侣。男大学生体力好,年轻。 而他比起一般男大可能还要帅点,因为一直打工,锻炼很多,还有点腹肌。 就是……怎么不找一个比他高点儿的? 季醇记得这少爷倒下来时,似乎比自己还高半个头。 难道是就喜欢矮子攻? 算了,有钱人的喜好别去猜。 做1就做1吧。 季醇把心一横,毕竟他现在也走投无路了。 总比卖肾好。季醇倔强地想。 “怎么,不愿意?”顾流初晲他一眼。 “当然愿意!” 季醇劈手夺过文件,刷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生怕到手的当鸭机会飞了,还在脸上堆上笑容,做出眉飞色舞、受宠若惊的样子。 顾流初:“……” 季醇抬起头。 ? 他答应得这样爽快,怎么金主爸爸脸色反而变得愈发的难看了。 “地址周凌会发到你手机上,收拾好了自己打车过来,晚上十点是我的入睡时间,我需要在家里看到你的人,已经给你卡上转了五十万,每个月都有,是你的零花钱。” 五十万?! 当鸭价格这么高吗? 今后金主爸爸让他向东,他绝不向西。绝对让金主爸爸满意。 季醇忙不迭点头。 “到了之后先洗澡。” 这一身的污渍,顾流初是一眼都不想多看。 到了就直接做? 饶是季醇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由得有点瞠目结舌。 “好、好的。”他挠了下栗色脑袋,略微有点结巴。 交代完。顾流初冷冰冰地命令:“下车。” “再等一下!”季醇道,又盯着顾流初看了足足一分钟。 从饱满的嘴唇到光洁白皙的额头,最后落到发型上,努力记住每一个细节。 视线移开一会儿他又忘了金主爸爸长啥样了。 这一时半会儿肯定没办法把这位少爷的五官记住了,但多看看起码能增强一下印象。 “够了。”顾流初脸色越来越冷厉,像是快要被气得五窍生烟:“滚下去。” 金主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一切为五千万服务,季醇拉开车门,麻溜地下车了。 他一下车,车子便迫不及待地在他面前扬长而去。 仿佛大少爷是被逼着和他结这个婚一样。 不过季醇没有多想。 有钱人的怪癖尤其多,顾大少爷一看就脸皮薄,大概是不想车子在这里过多停留,被人发现他当街找鸭。 季醇站在原地,拿着合同的副本,又仔细看了看,然后折了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 无论如何,接下来的治疗费不用担心了。虽然被迫当攻,但天无绝人之路,为了钱不丢人。 而且这样一来,可以彻底和季青山那个畜生断绝关系了。 苦中作乐地想完这些,季醇揉了把脸,乐观地用两根手指把嘴角撑开,在路边扫了辆小黄车,骑着自行车去学校宿舍收拾行李。 新的生活要开始了。 不远处,周凌从后视镜看着逐渐变小的身影,盯着季醇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深感头疼。 他压低声音,幽幽地对司机道:“那小子下车后就笑得没合拢过嘴,咱们顾少该怎么办啊,唉。” 宾利中间的隔断已经升上去了,然而片刻后,从后方传来声音。 顾流初怒道:“我听得见。” 第03章 季醇没骑几条街,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他停下来,单手握着自行车头,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一亮一亮地闪着季青山的名字。 居然还有脸打来,季醇简直不想承认自己有他基因。 “刚才什么情况?找你的人是谁?”一接通,季青山就火急火燎地问。 那些人和季醇说了什么,邻居们也没太听清,只听一句翡翠湾。 起初季青山怕是季醇在被追债,不敢下去,可后来见西装革履的那人态度温和,还邀请季醇上了车,他才冒出头来。 待季醇走后,一个邻居告诉他,那辆宾利居然还是连号的。整个s市能有几个人开得起这种车牌号的车?! 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季青山在家里兴奋地走来走去,有种即将鸡犬升天的预感。 “宝宝,你上哪认识的这种人?”季青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折。 “哦。”季醇一条长腿跨在自行车上,摸了摸鼻梁上被风吹得发痒的伤痂,说:“是这样的,我亲生爸爸找来了。” 第6章 电话那头:“???” 季青山:“什么鬼,你胡说八道什么——” 季醇打断他:“他们拿了dna鉴定,我能不信吗?可能当年医院抱错了吧,不知道什么情况,嗯,你自己去查吧。” 季青山握着手机,整个人都有点精神恍惚:“真、真的假的?” “季大叔,之前在你家吃了几顿饭,叨扰了,不过我也帮你带了你儿子,算是扯平了。让我们愉快地结束这一段缘分吧。么么哒。” 说完,季醇挂了电话,痛快地把这个号码给拉黑了。 他突然发现收件箱里有几封未读短信,一打开,才发现是手机银行发来的【您收到500,000的转账。】 这个月的钱还真已经打来了啊!有钱人还真是说一不二。 看着这个数字,少年眼睛都睁大了几倍,他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双手和裂了屏三年没换的破手机一起在颤抖,路边霓虹灯倒映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全是亮晶晶的¥符号。 季醇八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一下子被金钱冲晕了头脑。 他还蹬什么小黄车,他要打车! 当鸭换来的钱,不用白不用。 蹬小黄车的话,时间只够去学校一趟,但打车时间就充足了起来。 他先去了趟医院。 他在医院对面的菜市场买了一些瘦肉、鱼虾、鸡蛋、牛奶,狂奔着去住院部,打算让护工给老妈做点吃的,补补营养。 “妈!我带好吃的来了!”季醇一只手拎着一只大袋子,冲进病房。 他妈妈的306床却已经空了,盖上了白被单。 “啪”地一下,手里的肉和菜掉在了地上。 病房里其他几号床的病人和坐在旁边的家属全都转过头来看他。 季醇面色苍白,浑身发抖。 护士端着药从他身后进来,说:“306的,你今天来探病啊?上午有你的远房亲戚过来,帮忙把你妈转到13楼的vip病房去啦。” 季醇:“……” 金主爸爸转病房怎么不和他说一声? 他真的快吓死了! 季醇揉了下红通通的眼睛,捡起地上的菜袋子,冲去了13楼。 要不是顾流初,这次他真的是走投无路。 顾少还特意对护士们说是亲戚,没说是包养关系,面子也给他季醇留住了。 这位顾少,虽然瞧着脾气阴晴不定了点儿,但在买鸭的金主里,应该算是人顶顶好的了,要知道很多买鸭的人是真的把鸭子当狗虐待,又打又骂的。 季醇知道做人要懂得感恩,那种收了钱又一副被玷污了的又当又立的样子就很没劲。 他握拳给自己打气,接下来洗手做鸭一定做得让金主爸爸满意。 他妈妈现在已经是晚期了,大脑时清时不清,手脚都肿了。 季醇进去时,他妈又是处于昏迷状态,季醇把菜交给护工,又给护工转了一笔钱,才在旁边握着妈妈的手坐下来。 看着妈妈瘦得皮包骨,枕头边上还有咳出来血渍,季醇心里很难受。 要是能把病痛转移到他身上就好了。 之前天天打工,晕头转向,来探望的时间都很少。当时他妈检查出肺癌时,医院说就算努力治疗,也只有三四年可活。 而现在,三年已经过去了。 一切都在倒计时。 在医院安静地给他妈揉了会儿手脚,季醇擦干眼泪去了学校。 他的东西不多,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完了,书和琐碎的东西都放进书包里,衣服用一个大塑料袋子装起来。 至于床铺,就先放这里了,以后中午还可以回宿舍午休。 收拾完东西,见还有点时间,季醇爬上床打开笔记本电脑。 在百度百科上输入“顾流初”这三个字。 他信息闭塞,大学两年时间除了一些重要的课,全都像陀螺一般花在打工上,和同学说话的机会都很少。在这一纸合约之前,他完全不知道顾大少爷是谁。 连名字都是从合约上知道。 既然要认真当鸭,怎么能不先了解清楚金主?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顾氏原来有钱到这个地步,说是权势滔天也不为过。 但关于顾流初本人的新闻全都是一些较为商业的通稿,如股份构成,出席拍卖会之类的。几乎查不到什么私人的东西,更别说喜好什么的了。 非常的神秘。 季醇浏览了半个多小时,才整理出一些稍微有用一点的资料。 有几张顾流初小时候的照片,大约十来岁,黑发,脑袋很圆,墓地,一身黑衣,黑靴,旁边有个成年人给他撑伞。 小顾少神情淡漠,独自成行,不与顾家其他孩子站在一起。 季醇写下关键词“孤僻。” 顾氏做游戏开发起家,目前虽然已经涉及石油等多个领域,但旗下还是有一个子公司仍在继续进行游戏研发,并且十分成功。 不知道顾流初平时打不打游戏,总不可能所有时间都扑在工作上吧。季醇打的工里其中有一份就是游戏代练,市面上所有游戏他都会,而且非常娴熟。 说不定能在游戏上和金主爸爸有共同语言。 季醇写下“闲暇时干什么,打游戏?” 除此之外,季醇还发现,顾流初当年在国内读的高中居然就在自己隔壁。 第7章 不过一个贵得要命的私立,一个是普通高中,一墙之隔,天差地别。 季醇觉得,如果自己是女生的话,高中时期应该绝对是听过顾家少爷的名字的。 毕竟这样一位矜贵的人物,在哪儿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但他高中是个满脑子打电动、逃课、打篮球的中二少年。 下雨天装逼不打伞,走在路上好好的要投个篮,爬墙去隔壁学校也只是为了和隔壁贵族学校池塘养的鹅打架。 竟然压根都不知道隔壁学校有这么一位风云人物。 顾流初的资料很难查,其他的就查不到太多了。 不过自从三年前他哥哥去世之后,顾家目前应该只有他一位嫡系,其他全都是旁支。 所以他一回国就继承了家业。 具体的家庭关系完全查不到,好恶查不到,有没有过往感情史也查不到。 但从目前查到的来看,顾家的家风应该非常严谨。 目前流出的的几张照片,他衬衣扣全都是扣上去的,夏天也要穿两件,拍卖会上的坐姿也非常正襟安坐。 这种情况,也难怪私底下找鸭。 看起来家族压力有点大的样子。 季醇心中猜测。 季醇硬着头皮开始搜索重头戏,两个男人到底该怎么做。 润滑油、套,一定要把前戏做足了,攻必须要安抚好受,不然会很疼…… 季醇一边认真地记下来,一边面红耳赤。 天啦噜,他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就要先在床上安抚一个男人。 大致的流程季醇查清楚了,但还是有点懵懂,他费劲地挂了个梯,找了一部片子来看。 正当他戴上一只耳机,拉上床帘,咬着被角开始看的时候。 寝室门忽然被推开,几个室友回来了。 “季醇,你居然在寝室”王长东有点儿震惊:“你居然没去打工?” 平日里这个点儿根本见不到季醇的人。 季醇是他们中最穷的,穷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到处打工,早上五点就爬起来,晚上十一点门禁的时候才回来。 季醇不是很想和他说话,含糊地“唔”了一声。 王长东又问:“没打工你哪儿有生活费吃饭?这个点你不应该在奶茶店吗?老板让你请假?” 季醇理都不理,把另外一只耳机戴上。 王长东有点尴尬,转身坐下,过了会儿又对两个室友说:“看我新手机,夏霖送给我的。” 两个室友凑过去看:“我操,新款?夏霖怎么这么大方?” “夏霖有钱呗。”王长东说完,看了季醇一眼,视线又非常刻意地落到季醇的破了角掉了漆的电脑笔记本上。 季醇:“……” 季醇也不知道这小子总在自己身上找什么优越感。 大学刚开始军训的时候,王长东晕倒过一次,季醇体力好,主动背他去的医务室,那时候王长东是季醇上大学后唯一的朋友,毕竟他也没时间去进行人际交往。 王长东对季醇也不错,经常在他打工不能去上课的时候帮他签到。 但系里有个同样指着奖学金过日子的贫困生,叫夏霖,早就因为奖学金竞争的缘故,与季醇关系不怎么对付。一次他作弊被抓了,一直认为是季醇举报的,那之后就更是处处与季醇作对。 王长东开始还站在季醇这边,可后来夏霖因为长得不错,交了个富二代男朋友,男朋友为了讨好夏霖,天天给夏霖身边的人送礼物,且出手大方。 夏霖给全班的同学都送了小恩小惠,唯独没有给王长东和季醇送,王长东撑不住这微妙的孤立,彻底倒戈向了那边。 他现在面对季醇有点尴尬,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让人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季醇也懒得想,根本没有将这些的事情放在心上。 他忙于打工,哪有时间思考那些弯弯绕绕的? 而且这些同学换身衣服换个新发型,以他的脸盲程度,他指不定都认不出来谁是谁。 一个室友看了群消息,道:“诶,后天班导生日,大家计划给他庆祝,到大二和班导多增进联系是好事,毕竟大三就要考虑保研和工作的事情了,不过每个人要交三百块钱,送礼加吃饭。” “才三百。”王长东说完,又把话题引到季醇身上:“季醇,你去吗?” 他心中有一种微妙的爽感,季醇哪有钱参与。 季醇从床上抬起头来:“去啊。” 王长东和另外两个室友都愣了一下。 以前这种事情季醇从来都不参加的。 季醇合上电脑,跳下床,把电脑塞进书包里:“班导生日当然要去了,另外我要搬出去住了。” 其他三个人更加震惊。 “你哪儿的钱出去租房子?”王长东忍不住站了起来。 “这就和你没关系了。”季醇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就当我中彩票了吧。” “对了,明天帮我领一份表,我把助学基金申请退一下,这样可以帮助别人。” “啊?” 王长东一头雾水,季醇却已经拎着行李离开了宿舍。 “什么彩票?他什么时候中彩票了?真的假的?” 另外两个室友也面面相觑:“他开玩笑的吧。” “那他怎么突然搬出去住?” 第8章 王长东脑子里一宿都在想这件事情,根本没法睡着。 季醇根据周凌发来的信息,打车去翡翠湾,路上给几个打工地点发去了信息,说明自己需要辞职。 这两年他的时间表安排得满满当当,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只剩下一份兼职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游戏代练里他也一口气把平时爱说脏话、骂的难听的中年大哥们全都删了,留下一些平时往来友好的客户。 爷再也不忍啦。 翡翠湾非常非常的大,一下车季醇就震惊了,走进这个小区便发现江景就在不远处。 季醇掏出自己的破手机,对着江景“咔嚓”一声,打算明天去医院给妈妈看,如果妈妈醒着的话。 看见不远处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季醇拎着书包和行李走了进去。 这头,从顾氏回来的车内。 周凌拿着资料向顾流初汇报完工作上的事后,又道:“刚才那少年给我发来了信息,说他已经到翡翠湾了。” 顾流初疲惫地捏捏眉心,点了点头。 “今晚他就要住进您的房子,为了方便磨合,您需要看完他的资料吗?或者知道他的喜好或者生活作息之类的吗?” 之前顾流初只看完重点,知道季醇十五岁就变态地偷拍他的照片,便满心不耐烦,不愿意看下去了。 “挑喜好之外的念。” 只是买回来的一个抱枕罢了,他为什么要知道他的喜好? 周凌开始念他手里的资料:“据不总共统计,他高一爬墙二十三次,高二爬墙四十三次——呃,去隔壁学校,也就是您所在的私高。大一时……” “停,不用再说了。” 顾流初头更加的疼。 车子在地下车库停下来,司机将车门打开,他起身下车。 电梯里,周凌瞅了下顾流初的脸色,他知道顾流初最是有洁癖,从小别人碰到他的衣角,他都要嫌恶地换一身衣服,如今却不得已找了个吃冰淇淋都能掉在衣服上的少年回来共处一室。 这种被迫同居的感觉自然是不太美妙。 况且顾流初天之骄子,最恨被威胁,如今却被自己的病逼迫着,不得不将一个觊觎自己多年的人放到身边。 不仅要忍受他对自己的幻想,还要一直要警惕他可能对自己动手动脚,会出现的麻烦,可想而知。 周凌作为看着顾流初长大的人,也算半个长辈,忍不住安慰道:“你现在是雇佣他的人,让他除了睡觉之外的时间离你远点,他总不会不听你的。” “再说他现在也十九岁了,应该懂得收敛克制了,兴许日记本里只是十五岁时的幻想,现在网上不有很多梦女、梦男文学吗?” “就只是梦一梦,他应该不会做出实质性的事情来的。” 话音刚落,电梯门开,蹲在家门口的少年站了起来:“回来啦?” 他头发凌乱,脸上带伤,但眼睛被楼道里的灯光映照得亮晶晶的,一个书包和一个行李袋子放在脚边。 而他手中拎了个非常大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 十盒润滑剂和十盒子套。 周助理:“……” 顾流初:“………………” 第04章 灯光下,顾流初的脸色难看得吓人,过分白皙的皮肤因为愤怒而发红。 周助理感觉到顾流初即将发飙,识趣地转身就走,任何老板都不想被下属看到被调戏的一面。 走之前,他扭头看季醇一眼。 现在的小孩,如狼似虎,真叫人刮目相看。 季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糟糕!他怎么忘了,金主爸爸脸皮薄,早知道要个黑色袋子把这些东西装起来了,但便利店只有这种透明袋子。 他飞快地把袋子藏到自己身后,露出讨好的笑容:“回来啦?” 知道这小子的心思,但没想到他竟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写在脸上,简直下流! 活了二十三年,一向克己复礼,没想到从今往后竟要和这种色魔共处一室! 顾流初深吸口气,竭力平息怒火,冷着脸走过去按密码。 季醇在他过来之前,赶紧把自己的行李踢到旁边,给他让出位子,并乖乖地等在一边,偷偷抬眼看他。 顾流初按完密码,将门打开,却并没有让季醇进去的意思。 他转过身,高大的身形堵在门口,冷冷地垂眸看向季醇:“把你手里头的脏东西扔掉。” 啊? 扔掉?季醇更加震惊。 有钱人玩得真花,找鸭套都不让戴?他倒是不介意,但这样真的不会生病吗。 他视线从顾流初俊美的脸上往臀部移动,面红耳赤:“不带套,对身体、不太好。” 顾流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屁股,竭力冷静的神情快要绷不住,气急败坏地低吼道:“给我扔掉,别让我说第二次!” “哦哦。”季醇吓了一跳,扔掉就扔掉,发这么大火干嘛。 这就是总裁受吗? “垃圾桶在哪里?”季醇左右看了看,没在楼道里看到有垃圾桶,小心翼翼地和金主爸爸商量:“能让我先进去,扔在家里的垃圾桶吗?明天我会把垃圾带下去。” “不能。” 季醇:“……那扔哪里?” “左转楼道隔间,安全通道第三个垃圾桶。” 第9章 季醇:“哦哦好。” 顾流初低头扫了一眼脚下的两包东西,黑的白的潮男短袖,图案不是蜡笔小新就是奥特曼,还有两条十几块钱一条的潮男项链,破洞牛仔裤……毫无品味,简直碍眼。 他冷冷道:“把你的所有衣服也一并扔掉,不要带进来。” 季醇满头问号:“都扔掉我穿什么?” “不知道,总之不可以穿进来。” 什么叫不知道??? “为什么?!” 顾流初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脏。” …… 钱给的实在太多了,我忍,我忍忍忍…… 季醇只留下书和笔记本,把其他东西都拿去楼道间扔掉,虽然他的衣服都很便宜,但这也实在太浪费了。 想了想,他没有扔进蓝色垃圾桶,而是打好包放在旁边,明天带去捐给学校回收站。 等他回去,他发现门早就被关上了。 “……” 没想到当鸭不易,上床之前,还要经过重重考验。 季醇可不敢敲门,他靠着门像只小狗一样蹲下来,缩在角落里,给周凌发短信:“能告诉我密码吗我被关外面了qaq” 这个助理三十多岁,气质温和,看起来比较好说话。 “爱莫能助,等他放你进去。” 季醇:“……”好说话才怪! 幸好片刻后,身后的门终于开了,季醇差点摔进去,他一个咕噜爬起来,一转身,金主爸爸脱掉了外套,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戴着透明手套,拿着酒精喷雾,面无表情地对着他从头到脚喷了一遍。 季醇:“……” 他鼻子上还有伤口,碰到酒精。 好痛! 但攻要有攻的逼格,不可以露出痛苦的表情。 季醇鼓起腮帮子,努力忍住。 顾流初拧眉道:“进来。” 季醇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走到玄关处,主动在鞋柜里找了一双看起来是客人穿的拖鞋,换了鞋,这才走进去。 他一抬头,感到了非常大的冲击力,金主爸爸家也太大了吧,这玄关都有他以前的家客厅大小,玄关长廊两侧挂了各种他看不懂的画,简直像美术馆。 走进去发现这是一幢复式大平层,还有二楼。 季醇没见过世面,张大嘴巴兴奋地看着阳台外面万千灯光闪烁的江景,差点在这里来了个后空翻。 突然感觉不对劲,回过头去,顾流初坐在沙发上,像是镶嵌在那里的一块白玉,两腿交叠,冷冰冰地盯着他。 季醇:“……” 季醇立马站好,像小学生一样双腿并拢,两只手垂到身侧。 就差没说一句爸爸请说。 “我有一些事情需要交代。”顾流初缓缓开口:“第一,结婚只是契约关系,我雇你回来的确是为了当床伴。但在车上可能没说清楚,这个床伴只是抱枕的意思,你不要对我有任何不该有的念头。” 季醇“啊”了一声,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不做吗?” 他心理准备都做了一大堆,裤子差点都脱了!现在才说,他岂不是白挣扎了! 顾流初:“……” 见顾流初眼神看起来像是随时会将他扫地出门,季醇忙道:“好的好的,顾少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恍然大悟,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素炮吧。 这样也好,这鸭当的还挺清白的。 “第二,不许盯着我脸看。”顾流初狠狠瞪着季醇。 从进门开始到现在,这小子视线一直焊在他脸上,简直恨不得用视线把他吃干抹净了一般。 不看脸怎么增强印象?到时候换个发型就忘了五官。 季醇有点委屈,将视线下移,落到了顾流初的胸上。 顾流初:“……” 顾流初额角青筋狂跳,他深吸了口气,道:“第三,平时保持离我十步远,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靠近。” 他一说完,季醇默默数起他们之间的距离,往后退了十步,直接退到厨房去了。 顾流初:“……” 顾流初按了按额头,又道:“第四,我们之间的交易关系只需要在这幢房子里履行,在外面你最好装作不认识我。在这幢房子里,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如果出现突发情况……” 他顿了顿,心脏病和失眠的事情只有老爷子和他身边的几个亲信知道,一旦泄露出去,必定会导致股市动荡,他当然不会让季醇知晓。 此人现在信不信得过,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发生什么突发情况,你及时联系周凌。” 季醇在厨房大声喊:“为什么?能有什么突发情况?” 顾流初面无表情道:“第五,不许问为什么。” 季醇:“……” “先这样。”顾流初起身:“还有半小时,把你自己洗干净。” 等一下,换洗衣服都逼着他扔了,待会儿他洗完澡穿什么?还有,浴室在哪儿也没交代啊。 季醇连忙从厨房跑出来:“等等。” “十步!”顾流初怒道:“你属狗的吗?” 走哪儿跟哪儿。 季醇愣了一下:“是的啊。”他生肖确实是狗。 顾流初:“……” 顾流初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进书房,“砰”地把门关上,他迟早会被这小子气晕过去。 第10章 客厅里顿时只剩下季醇一个人,他对这位金主爸爸又有了新的认知,脾气实在是不太好。 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反而乐得自在,他轻手轻脚地到处探索了一下,找到了一间看起来像是客用的浴室。 就在这时,他手机嗡了一声。 “你打算去班导生日啦?”是凌雯姗发来的,两人大一时在一家奶茶店打工过,关系还不错。 季醇刚要回复,凌雯姗又道:“你看计算系班二群。” 班二群就是没有辅导员的群,只有班上的大部分同学,季醇平时都屏蔽了的。 他点进去一看,发现大家都在接龙发“谢谢夏老板。” 往上面翻半天全是这个,没翻到什么有用信息,于是问凌雯姗:“怎么了?” 凌雯姗说:“晚上夏霖在群里说,这次班导生日,建议把人均资金提到五百,他来请客,让大家找他报销。我一看他又搁这儿作妖,就猜是不是和你有关。” “他明知道你和他关系不好,绝对不会去找他报销,这不就是想害你出笔血吗。” 季醇:“……”这家伙整天这么关注他干嘛,简直像暗恋他似的。 非要看着他穷得吃不上饭才能满足吗?什么心理。 凌雯姗也很受不了夏霖这人,本来三百块钱可以解决的事情,他要提到五百,又不是人人都和他一样有一个有钱的男朋友。 找他报销了后,又欠他一个人情。 “qaq他是针对我,连累你们了。”季醇发了个伏地道歉的表情包。 季醇本来也可去可不去,在他妈妈的医药费问题没解决之前,他暂时没考虑过未来。 但其实他自己也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规划,如果不考虑经济状况的话,大学毕业之后他其实想换方向读研。计算机加金融未来是个很可观的方向。 所以他无需像那些打算保研的同学一样,千方百计和本专业导员搞好关系。 “没事的。”凌雯姗叮嘱道:“不过你最好不要和他关系继续恶化下去了,他那个男朋友好像真的有点来头的。” 季醇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 他想到了什么,挠了挠鼻梁上的小伤口,握着手机,勾着嘴唇飞快地打字。 “这样,你和他说,你旁敲侧击问了季醇,季醇说他打算保研,这次聚餐对他很重要,他砸锅卖铁也要去。不过他刚领取完一笔打工的薪水,手上只剩一千五了。” 凌雯姗瞬间了悟季醇想干什么,笑嘻嘻地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果然,没过五分钟,群里出现了夏霖阔绰的身影:“家人们,咱们40个人,我打算把这次经费提到8万,人均两千,可以愉快地出去野营一次,不过大家不用担心,由我来请客。” “卧槽!” 群里顿时又是一堆谢谢老板、夏老板牛逼的表情包。 “这样啊,刚好那天我有事,我本来就打算不去,看来享受不到啦,好遗憾啊。”季醇轻飘飘地在群里发:“祝大家玩得开心o(n_n)o” 夏霖:“……” 夏霖:??? 很快夏霖找到凌雯姗:“你不是说季醇无论如何也要去吗?” 凌雯姗装无辜:“他是这么和我说的呀,哪知道他说变就变。” 夏霖:“……” 妈的智障。 这狗东西,故意的吧。 那他八万块砸了个寂寞? 看不到季醇为了钱捉襟见肘的样子,没能将季醇踩在脚下,让季醇狼狈不堪,他真是不甘心。 这一拳打在棉花上,夏霖憋屈得要命,又为那八万块钱肉疼。 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要是这会儿说刚才只是开了个玩笑,班上谁还瞧得起他? 夏霖心烦意乱地掏出手机,给男朋友发信息:“怎么办,黎黎,我说请客,大家起哄逼着我把金额追加到了八万,你再给我转几万好不好。” 顾长黎半天才回消息:“打游戏呢,待会儿再说,不过你钱怎么又不够花了?” 夏霖盯着这行信息看了好几遍,总觉得那头有点不耐烦了。 真小气,好歹是个富二代,顾还是s市的首富姓,居然这么小气。 八万都这么磨叽。 刚认识顾长黎时,夏霖还真以为他有点儿能耐。 后来才清楚,顾家分嫡系和旁系,旁系在嫡系那边就像是路边乞讨的狗。 “够花的,不过想给你准备惊喜,这周末你有时间吗?”夏霖继续撒娇。 顾长黎:“青之庄园那边有个为小叔叔办的酒会,我需要去一趟。” 这人整天将小叔叔挂在嘴边,在外面撑场面,但夏霖充分怀疑顾家支系那么多,他口中的“小叔叔”顾流初根本不记得他是谁。 他能够得上顾长黎,为什么够不上他口中的那位真正的顾大少爷?凡事都有万一。万一呢。即便只是有一面之缘,认识一下也好。 “你需要舞伴吗,可以带我去吗?”夏霖连发了几个卖萌的表情包:“我都没见过这种世面呢。” 顾长黎本想拒绝,可视线停留在“见世面”三个字上,顿时犹豫了,谁不想被自己对象崇拜呢。 何况夏霖长得干干净净,清秀乖巧,还是s大的,带出去似乎也没那么丢人。 顾长黎回了个“好。” 居然答应了? 第11章 这边的夏霖简直不敢置信,心头一阵狂喜。 * 摆了夏霖一道,季醇走进浴室快乐地洗起了澡。 龛壁上放洗发水和沐浴露,是冷雾栀子味儿的,他打开一闻,正是顾流初身上的味道。 他洗完澡,又洗了个头,吹干头发,让自己浑身香喷喷的,才走出浴室。他的栗色头发是天生的,吹干后带着点卷,摸起来很像小狗的手感。 他看得出来,这位顾少似乎有些洁癖,在这种事情上,他顺着点儿金主爸爸比较好。 毕竟一个月五十万实在是太多了,而且终止关系的时候,还会另外给他五千万。 就冲着这钱,季醇觉得自己都应该好好做一个百依百顺的温柔攻。 浴室外面有一面镜子,季醇随意地扫了一眼。 他对自己的身材还是比较自信的,自己虽然没有八块,但也有六块,而且不是那种特别夸张的肌肉,非常白净匀称,带着点少年气。 肩膀虽然不是双开门,但肱二头肌也有一点,总之让人靠一靠还是可以的。 不过不知道金主爸爸到底喜欢哪种,是喜欢更纤细一点的,还是更强壮一点的。 他决定了解之后,再决定自己是否要加强健身。 季醇走到书房那边去,发现里头还在打电话。 时不时传出来顾流初的冷笑:“一群蠢货”、“老东西”、“醉翁之意不在酒,办这场酒会不就是为了试探我的病情吗?” “……” 骂人还真凶啊。 其他的就听不见了。 已经到十点了,正在季醇犹豫是要等他打完再敲门还是现在敲门,里面已经挂了电话,传来了一声“进来。” 季醇这才发现门没关,赶紧上前几步将门轻轻推开。 顾流初早就洗完澡,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灯光下眉宇间怒意未消,一双墨玉般的眼睛凌厉之气尽现。 他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才扭头朝季醇看来。 这一看,他额头青筋狂跳,迅速移开视线,怒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季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裤衩子,茫然地说:“穿了呀。” 什么,不会吧?什么男人睡觉还要穿衣服? 他从小到大认识的男孩子几乎所有人睡觉都裸睡啊。 顾流初吼道:“我说上衣!你的变态嗜好怎么这么多?” “这么多”是什么意思,目前为止不也就这一桩吗? 季醇有点委屈:“你刚才不是让我把衣服全都扔垃圾桶了吗,我没换洗衣服穿。” 继续穿白天那件汗透了的黑色t恤,顾大少爷只怕会更生气吧! 顾流初深深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是今天过于劳累,还是被那群老家伙和眼前的少年连番气的,他心脏跳动的频率忽然越来越快,直接抵达耳膜。 一时之间,他有些听不清季醇在说什么。 他捂住胸口,那里传来一阵浅浅的刺痛。 这刺痛让他脸色煞白,他用钢笔抵住自己的掌心,再次深吸口气,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屏幕上果然冒出了一个危险信号。 这样一副身体,从小到大,情绪一激动,稍微剧烈运动,就会引起心律失常,顾流初心中恨透了,将钢笔尖更加狠地往掌心扎去,希望能保持清醒。 “小区里面有商场,这个时间点应该有店铺还没关门,自己下去买一件。” 顾流初强忍着眼前的阵阵模糊,冷冷道。 季醇虽然觉得他脸色白得不正常,但他皮肤如玉,一向异常的白,一下子也没瞧出什么不对劲。 怕在原地呆久了,顾流初又要让他滚,季醇连忙听话地抬腿往外走。 刚走到客厅,身后却又传了一句:“站住。” ?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季醇赶紧回过头去,却又紧接着传来一句“低头,不许看我。”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季醇乖乖地看向地面。 顾流初揪着胸口的浴袍,快要喘不过气来,竭力道:“太远了,先去我房间里找一件穿上。” 季醇垂着头问:“你房间在哪儿?” 顾流初吞下几颗药:“二楼。” 季醇转身就朝二楼走。 顾流初眼前的视野越来越模糊,额头渗出冷汗,打湿漆黑的额发。 会有用吗? 这小子对他的失眠有用,说不定对他的心脏病也…… 顾流初再次哑声道:“站住。” 季醇这下也听得出他声音不太对劲了,但没他允许,季醇又不太敢抬头。 怎么那么哑,像哭了一样?不可能吧! “回来,过来。” 这是把他当小狗逗了吧! 钱实在太多了,我忍忍忍忍忍,季醇心中默念,他干脆把自己当成机器人,金主爸爸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转过身,朝顾流初身边走去。 快走到桌子边上,季醇放慢脚步,绕到顾流初身边。 他刚要问:“怎——” 然后就听见顾大少爷哑声道:“抱我。” 季醇:? 季醇:?? 季醇整个人都有点风中凌乱,但随即想起来自己来这里不就是做鸭的吗。 可能从白天到上一秒,顾大少爷都一副高岭之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以至于他以为自己可以从良了。 第12章 难道十点整是什么高岭之花变身夜色玫瑰的时间吗? 心里虽然这么吐槽,但季醇胡乱抓起旁边椅子上的一件外套,自己穿上,然后乖乖地伸出双手环抱住顾大少爷的肩膀。 顾流初的额头抵在少年的怀里,刚好触及少年健康的胸膛。 少年身上的气味是他本身的橘子味儿混了一点自己身上的白栀味儿。 他是一个很厌恶其他人气味的人,但眼前这个人身上的味道,他却并不讨厌。 这一点在三天前的酒吧里早就已经得到了验证。 少年体温灼热,像夏日刚升起的橙色的朝阳,心脏有力而规律地跳动着,带领着他残缺的心脏节奏,一点一点偏离混乱,朝规律的轨道拨正。 顾流初闭着眼睛,听着少年的心跳,缓缓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双手不知不觉搭上季醇的腰肢,死死钳制住,做出了和三天前一样的动作。 像是溺水的人遇到了唯一一根救命绳索,他逐渐从水面浮现出来,心脏逐渐、逐渐恢复平稳。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真的有用。 顾流初在季醇怀里皱起眉。 他厌恶这种被掣肘的感觉,可身体本能地完全不想将怀里的人放开。 季醇被勒得喘不过气。 他偷偷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见顾大少爷将侧脸抵在自己胸膛上,眼睫颤抖,仿佛被安抚到了,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并且随着这个拥抱,顾流初的情绪好像稳定了一些。 季醇:“……” 这是什么表面冰山暴娇实则脆弱爱撒娇的清冷总裁受哦。 傍晚查资料时没见过这种的。干一行爱一行,看来他还得多看几本bl深入了解一下。 …… 刚进门顾大少爷说抱枕,他还没理解什么意思呢,这会儿醍醐灌顶。 有钱人精神压力大,大多都有各种各样的怪癖。 金主爸爸自小父母双亡,三年前哥哥又车祸去世,再加上作为继承人压力巨大,怎么看怎么缺爱。 他的怪癖大概就是需要经常被拥抱,被安抚——类似于小孩小时候喜欢抓住一块气味熟悉的毛毯,获取安全感一样。 现在,他花了大价钱买了自己这个男大学生来当这个精神抚慰剂。 有点变态。 不过尊重人类物种多样性。 作为一个体贴的年下攻,这个时候自然要当好男妈妈的角色。 沉思了一下,季醇怕拍怀里的人的肩,深沉道:“放心,我在。” 顾流初:“……” 我放哪门子的心,你个带套上门的变态。 第05章 片刻后。 心脏的刺痛稍微一缓解,顾流初便迅速松开手臂,冷着脸离季醇八丈远。 他盯着季醇,脸色冷如寒霜:“刚才的事情胆敢说出去,我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前一秒还在脆弱求抱抱,下一秒就恨不得让自己滚出去,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季醇心中吐槽,但面上却非常配合地眨眨眼:“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他懂,即便事实是顾大少爷主动求抱,也要扭曲成是他主动的。 对待傲娇最好的办法就是顺毛。 季醇努力履行自己年下奶狗攻的职责,迅速地认下罪名:“没错!是我缠着金主爸爸你,要抱你的!” 他站得笔直,大声道:“抱了十分钟,也全是我不想撒手!” “……” 心里痴汉不够,在笔记本上写那些变态日记不够,嘴上居然还要不知羞耻地说出来! 顾流初呼吸急促,面色愤怒发红,差点气得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 季醇看了眼时间,已经到十点多了。 他今天折腾一天,心情大起大伏的,也非常累。 他打了个呵欠,揉了揉自己的栗毛脑袋,走到床边,主动问:“爸爸,要睡了吗?” 说完他拍拍床,期待地看向顾大少爷。 听到不发生关系,他的心情更加坦然,素炮不就是两个男人睡在一起吗,他中学的时候寄宿,又不是没有和好哥们儿睡过。 而且金主爸爸长得这么好看,还是他占便宜了。 “……”顾流初花大价钱买少年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陪自己睡觉,可现在见他满脑子黄色废料,主动想着和自己睡觉,反而气不顺,仿佛陪/睡的变成了自己。 顾流初忍不住盯着季醇冷笑:“我说今晚让你和我睡了吗?不要擅作主张。” 季醇愣了一下:“您不是雇我来当抱枕吗?” 顾流初打定主意要扳回这一城,冷冷道:“抱枕也不是每晚都要使用的。” 季醇小心翼翼地问:“那我睡哪里?” 总不至于让他睡走廊上去吧。 顾流初抱起手臂道:“一楼还有几个房间,你随便挑一间,储藏室有被子,自己套。” 季醇松了口气,不睡地板就行。 “哦哦好的,谢谢爸爸,那我去睡了。” 说完,他把大了一号的上衣衣角往裤衩子里塞了塞,挽起袖子,趿拉着拖鞋转身就要离开房间。 “……”本打算要把一肚子的内伤还回去的顾流初顿时被这小子憋出了更狠的内伤,他简直怀疑这小子是故意的。 顾流初咽不下这口气,吼道:“给我回来!” 第13章 “您还是想和我睡吗?”季醇拖着脚步转过身来,揉揉眼睛,问。 顾流初听这话十分不顺耳:“我、想、和、你、睡?” “不不不。”季醇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道:“我特想和你睡,爸爸你允许吗?” “……” 心情还是非常不爽,甚至更不爽了。 顾流初闭了闭眼,竭力平息心中的怒火,道:“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你去储藏室拿一只,把枕套套一下。” 季醇动作倒是非常快,踩着拖鞋跑过去,很快就把枕头拿了回来,三下五除二套了上去。 套完,他掀开一边的被子,打了个哈欠,盘腿坐在床上问:“咱们可以睡了吗?” 顾流初走过来,视线扫了一眼他套进去就完事的枕头,顿时血液往太阳穴上涌。 四个角对不上,歪歪扭扭,仿佛被强行塞进去的麻花。 顾流初简直想要把这小子和枕头全都提起来抖一抖。 “重新套!”他怒道:“别敷衍,好好套!” “我没敷衍,我哪敢敷衍。”季醇委屈地道:“我这套得比我前十九年套过的每一个枕套都要整齐。” 顾流初:“……” 见金主爸爸脸色都黑了,季醇再困也赶紧跳下来,把枕头芯从套子里拖出来,又重新套进去。 顾流初视线扫过他乱糟糟的栗色头毛,看向被他坐过的床,床单已经褶皱了一堆,顾流初烦得闭上眼睛:“还有,睡觉不许弄皱床单。” “不是吧。”季醇叫苦连天,这怎么做得到? 顾大少爷自己像个人形机器一样能做到衣服和床一丝不苟,可他只是个阳光开朗的183帅气大学生他怎么做得到? 他没像高中时那样,打完篮球直接上床睡觉,都已经是在努力当攻了! 当攻好难! “套好了套好了。” 顾流初睁开一只眼,看了一眼,的确重新套过了,但还是毛毛躁躁。 和刚才的区别只是扭得厉害的麻花和不那么厉害的麻花罢了。 浑身仿佛有蚂蚁在扭曲爬行。 顾流初从未面对谁既暴躁又无力,他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抓起季醇的枕头,飞快地自己套完。 季醇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大少爷穿着白色浴袍,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黑发柔顺搭在额前,漂亮的眼睛一边瞪着自己一边冷冷地做这件事,有种画风诡异的激萌。 被顾大少爷套过的枕头简直像摆在橱窗里的完美样品,平坦顺滑得不见一丝沟壑。 季醇下意识竖起大拇指。 还没等他竖起来,顾流初就把他大拇指按了回去。 紧接着顾流初抓起他的肩膀,把他提起来放在一边,用鸡毛掸子把床单掸得整整齐齐后,再把他拎起来,放回去。 季醇:“……” 受比攻力气还大,这不科学吧。 做完这一切,顾流初强硬地按着季醇的肩膀,使他躺下去。 然后踩着拖鞋走到床尾,仔细观察了下,确认季醇处于床的三分之一线,才点点头,走到另一边关灯。 季醇:“……” 强迫症吧这是。 “不许动。”顾流初在黑暗里走过来,冷冰冰地道。 季醇从小就多动症,幼儿园睡个午觉都皮到去掀旁边小男孩的裤腿,放蚱蜢进去。 不让他动,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季醇就像小学生被老师抓到在讲台下搞小动作一样,听到顾流初的话,飞快地瞟了顾流初一眼,不仅倔强地抬手抓了抓鼻梁,还叛逆地挠了挠下巴,在顾大少爷靠近床边时,才飞快地把手放回去。 顾流初:“……” 为了今晚的睡眠,他忍。 顾流初直挺挺且不情愿地在季醇身边躺了下来。 季醇中学之后就没和谁一块睡过,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新鲜,方才困得要命,此刻睡意反而消退了一些。 之前去哥们儿家玩,在那里留宿,哥们儿之间心无杂念。 而现在,躺在他身边的顾大少爷显然喜欢男人——不喜欢男人的话,为什么不找个女孩儿来当这个精神安慰的抱枕? 当然,也有可能考虑到对女孩子的清白不好,所以才找了他这么个硬邦邦的男孩子。 他身边的顾大少爷却并不觉得自己是gay,或者说顾流初根本没有机会弄明白这一点。 人生的前二十三年,他平等地厌恶一切直立行走的人类,不喜欢出现在任何人群里。 他憎恶与别人有肌肤接触,但凡有所接触,都要立马消毒。 更憎恶别人对他有所觊觎,只觉得那些黏在他脸上的眼神都是恶心的。 但仿佛是专门惩罚他一般,现在他不仅需要和身边的少年有接触,更糟糕的是,少年还是个从十五岁起就偷拍他照片的痴汉。 他心中因为挣扎而生出了几分阴郁。 季醇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作为攻当然是要主动一些。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朝金主爸爸拱过去。 还没等自己发话,少年竟然就迫不及待了,小小年纪怎么这样,急色狂,大色魔。 黑暗中,顾流初拧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季醇还没挪过去,身边的人忽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忽然一翻身,伸出手臂一把将他捞了过去,按进了怀里。 第14章 ? 季醇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白天大家都穿着衣服,没感觉体型差这么大啊,他估摸着顾大少爷也就一米九,怎么躺在床上感觉自己直接被对方吞了进去。 季醇费力地抽出一只手臂,身体往上顶,试图把手伸到顾流初脑袋后面去,倔强地改“被搂”为“搂”。 做攻就要有做攻的样子,即便是矮子攻也不能被人搂在怀里。 然而下一秒手就被捉了回去。 “别乱动。”顾大少爷不耐烦道,用两只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连同他两条手臂圈在一起。 季醇:“……” 季醇还想说点什么,忽然感觉身边的人脑袋一沉,倒在自己颈窝,鼻息落在自己的锁骨上,高挺的鼻梁蹭着自己的肌肤,睡得昏死过去了。 ? 作为压力这么大的继承人难道不应该有点失眠什么的霸总常见病吗? 怎么比他还先睡着? 他又不是什么安眠药成精。 不过听着金主爸爸均匀的浅浅的呼吸,季醇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 翌日五点季醇便醒了过来,长期打工让他养成了不用闹钟也能在清晨醒来的作息。 今天也不例外。 他揉了揉眼睛,身边的男人还在沉沉地睡着。 厚厚的窗帘全拉着,室内光线非常昏暗,男人鼻梁抵着自己肩膀,侧颜非常完美,没了那双黑漆漆的凌厉跋扈的眼眸,闭着眼睛的顾流初显得十分安静。 他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像是抱着一块浮木。 感受着被窝里另一个男人躯体的温热,季醇愣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当前的处境。 啊,被金钱包养了。 还打了个素炮。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醒,季醇轻轻地抬起顾大少爷的胳膊,捞了套衣服。 他刚爬起来,手臂便被身边的男人一把拽住,又拖了回去。 醒了? 季醇吓了一跳。 但回头一看,顾大少爷还浓浓地睡着,只是在睡梦中下意识不想放开他。 这倒是bl小说里的常见情节,一觉睡醒受都会很眷恋攻。 就是感觉小说里的总裁受力气好像都没他这个这么大,五根修长的手指把他手臂都快掐住印子来了。 唔,很强的一个总裁受。 季醇迫不得已小心翼翼地将顾大少爷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掰开。 忽然触摸到顾大少爷掌心有些粗糙,季醇低头一看,破皮了,像是被钢笔戳的。 …… 季醇先去了趟医院,帮着护工给妈妈换了床单,然后又买了早餐,这是三年来他每天都会做的事情。 上午有三节课,他又拎着书包打车去了学校。 一进阶梯教室的门,好几个女生扭头看他,他下意识低头打量自己一眼,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把顾流初的衣服穿出来了。 他的衣服都被扔了,早上爬起来总不能只穿裤衩裸奔,于是随手捞了一条顾流初脱下来的白衬衣和裤子。 他本来想在顾大少爷的衣柜里取新的,但又怕看起来像小偷小摸,本来就穷,人品不能再被人家嫌弃了,于是只好穿了顾流初昨天穿过的脏的。 反正以顾流初的洁癖程度,这套衣服应该不会再穿。 而他也不介意穿顾流初穿过的,顾大少爷那么爱干净到有点龟毛程度的一人,穿了一天的衣服恐怕比别人只穿了五分钟的还干净。 顾流初的衣服有些大,他迫不得已把手腕和裤脚都扎了一道。 难道是觉得他衣服过大,才盯着他看? 但也不至于啊,有很多女生不是特地买oversize穿吗? 季醇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决定躲着点儿别人的视线走。 等他快速小跑过去,在第一排坐下之后,后排的女生却小声叫起来:“那是哪个系的?好帅!” 尖叫传了一圈,问出来的是计算机系的季醇。 觉得他帅的人顿时望而却步,倒不是嫌贫爱富,而是季醇打工狂人的名声早就流传开了。他长得很好看,但之前却没人追,谁也不想多个母亲时不时进icu,火烧眉毛,没工夫陪自己的男朋友吧。 况且他忙得像陀螺一样,也没有任何时间与别人进行人际交往。 “但他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平时没这么帅。”一个女生看着季醇的背影,琢磨道。 少年穿着大一号的白衬衣,袖子挽着,衬衣扣随意地解开两颗,露出来的手臂线条优美流畅,看起来不同于往日带着些许困窘的朝气蓬勃,而是多了几份贵气。 “去要个手机号,可以当朋友,至少比那些歪瓜裂枣的男生赏心悦目。”一个女生怂恿身边的人:“而且听说他人很好,从不开女生玩笑。” 被怂恿的女生有些害羞,说:“那我找凌雯姗要,他们好像认识。” 季醇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在阶梯教室里掀起了一股小小的注目。 他掏出手机,对着碎掉的手机屏幕,撕了一块橘子图案的创可贴,往鼻梁贴上。 被季青山的熊孩子挠出来的,几天了还没彻底结痂。 早知道季青山根本不会借给自己那笔化疗钱,他就不会让熊孩子骑着他脖子把他当坐骑。 季醇“嘶”地一声,他迟早要挠回去。 明天就去春花花小学堵人。 第15章 夏霖和几个人一进教室就注意到了季醇。 很难不注意到。 他平时到处拉帮结派,还是学生会的,自认人缘好,笑盈盈地和几个认识的女生打招呼,那几个女生在讨论什么,都没功夫理他。 全都在往季醇那边看。 再一看季醇,正把手机当镜子照。 骚包,不就长了张帅点的脸吗。 夏霖心里骂道。 “他那谁的衣服?”夏霖问身边的王长东:“借的?” 虽然辨认不出来牌子,但一看就很贵。 便宜仿款会把人穿low,认不出来牌子的才是低调的隐形富豪,这是夏霖跟着顾长黎这一年学到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季醇身上的居然好像是后者。 王长东也很纳闷儿。 难道季醇真的中彩票了? 上午三节课上完,季醇收拾书包,刚打算去吃饭,周助理的电话忽然掐着点打了进来。 “顾少让你去买衣服,然后去他公司。” 季醇一头雾水:“中午去他公司干什么?” 电话那头道:“他要午休两小时。” “午休为什么需要我?” 精神抚慰难道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不分时间?他以为金主爸爸晚上才脆弱呢。 这是遇到了什么事?大白天的居然也开始破防。 周凌看了一眼身后批阅着合同戴着墨镜的精神奕奕的年轻男人。 显然昨晚睡得非常好,今天顾少的气色都好了很多,眼下也没有出现青黛色,简直像吸足了阳气一样,训斥下属的次数足足少了二十一次。 周凌笑道:“看来你让他尝到甜头了。” 周凌这句话的意思是季醇让顾流初睡着了,但是顾流初失眠一事不能往外说,所以他暗指了下。 季醇却瞬间想歪,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周助理不会以为他们做了吧。 这是在夸他是个大猛1? 季醇忽然感觉到自己肩上的重担,收拾书包的速度都快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教室外走:“好,我马上就来。” “不过买衣服是什么意思?” 那头电话忽然被顾流初接了过去,他倨傲的声音传来:“我十二点整要午睡,你必须出现在我面前,你还有一个小时,去周凌给你发的商场地址买五十套私服,至于出席重要场合的衣服我会让人为你定制。不许买有蜡笔小新的,有奥特曼的,不许买便宜的。” 还不许买便宜的?!季醇被霸总到了,一个大猛1默默地脸热了一下。 “为什么突然让我买衣服?” “你说呢?” 偷穿衣服果然被发现了,季醇有点儿不好意思,赶紧暗戳戳地转移话题:“五十套太多了,现在是夏天,勤洗勤换,我买两三套就——” “去把周凌刚给你打的钱花完。你还有五十八分钟,没花完晚上不要回来。” 让他发现季醇又穿着十几块钱掉线头的潮男穿搭在他面前碍眼,他打断季醇的腿。 说完,那边挂了电话。 “嘟嘟嘟嘟——” 季醇:“……” 金主爸爸让周凌给自己打了多少钱啊? 季醇摸出手机一看,登时瞳孔地震。 五十万?! 什么鬼?他平时买衣服的地方最贵也就四十九块钱一件,五十万都可以把整家店包下来了! 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季醇打开打车软件搜索了一下周凌发给自己的两个地址,从这里到商场要半个小时,从商场到顾氏要二十分钟,也就是说他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买?! 谁可以在十分钟内把五十万花掉啊?! 这是在故意报复自己穿走了他衣服吧! 只见季醇本来还在走廊上慢悠悠地边看手机边走,走着走着突然拔腿就跑。 “……”跟在他身后的夏霖和王长东一头雾水。 瞅着季醇狂奔到校门口打车,他们忍不住也叫了辆车:“跟上前面那辆车。” 季醇从出租车上跳下来就冲进了商场。 “怎么像赶去投胎似的。”夏霖和王长东跟着跳下来,都追不上他的速度,一下子把人跟丢了:“该不会衣服是借的,现在踩着时间点去还吧。” 一楼美妆,二楼名表,季醇以冲刺的速度跑到三楼,看到一家装潢大气,一看就很贵的衣服店,拔腿就冲了进去。 销售员过来迎接,问:“请问是要买男装吗?” 季醇气喘吁吁地从门口拿了一个包,走过一排货架,直接把衣服往里面塞。 销售员吓了一跳,要不是这少年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比他们的店里贵多了,他们都要以为他是来打劫的。 一个袋子完全装不了那么多,季醇索性匆匆跑过两排货架,看到没什么图案的衣服,就道:“这排,这排,那排,把这三排包起来,寄到我给你写的地址去。” 销售员震惊到合不拢嘴:“但是,您用得上这么多吗?” 主要是,付得起这么多钱吗?他们家的衣服虽然不是整个商场最贵的,但也是个奢侈品牌,便宜的也要一两千,贵的都几万了。 季醇直接跑到柜台上把卡递给收银员:“快快快,求你了,姐姐,帮我开票。” “……”虽然惊奇,但到手的业绩不可能不要,被小帅哥喊姐姐的收银员一边脸红一边快速地打包。 第16章 “很快就要换季了,买这么多可能会穿不上了。不如先买一部分,等过段时间来看看咱们的秋装吧。”销售员过来说。 主人的任务罢了。 季醇双手撑在柜台上,哭丧着脸,道:“不用,快帮我刷卡,不能超过十一点四十五分。” 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生怕慢了这少年就不要了,另外两个销售员赶紧钻进了收银台,帮着收银。 “尊敬的季先生,一共是四十九万八千块。”因为欣喜,收银员大声道。 季醇赶紧回头转了两圈,拿了几顶帽子过来,努力凑够五十万:“快快快,加上这些。” 十分钟之内,季醇递出去的银行卡上刷刷刷地消失了五十万。 季醇看着简直肉疼。 该死的有钱人。 这么多衣服此时此刻此刻肯定是带不走的,匆匆付完款,龙飞凤舞写好了收货地址之后,季醇看到时间只剩下十八分钟,心跳顿时加快。 他收起银行卡,拔腿就跑。 这家店的销售员们:“……” 刚才是有一阵风过来给他们送了五十万的业绩吗? 匆匆跟来,站在橱窗外面的夏霖和王长东:“……” 全程目睹季醇疯狂采购,听到了销售员和季醇的对话,两人表情震惊,面色僵硬。 过了会儿王长东转过脸,看向夏霖,犹豫地问:“他是找到了什么阔绰的atm奴吗?” 夏霖:“……” 季醇还没跑下商场,就在电梯里打车,他冲下去的时候,车子刚好抵达面前。 幸好这个点儿不堵车,他催促着司机开快点再快点,终于在十二点之前赶到了市中心的一栋大楼。 被周凌从地下停车场直接带去顶楼顾流初一个人的办公室时,季醇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已经在心里搜肠刮肚地找出了十个词骂顾流初。 “顾少,他来了。”周凌领着季醇走进一间玻璃办公室。 “进来。” 周凌贴了一下卡,玻璃门打开,里面还有一道门。 季醇跟着进去,一路狂奔,此刻有点儿腿软,他忍不住撑着膝盖喘口气。 里面那道门打开,顾流初从落地窗前转过身来,看见的就是季醇穿着大一号的衣服,和煦的阳光铺洒在他身上,他额头闪烁着汗水,手腕和脚踝都露出一截,少年人青春气蓬勃,心脏跃动稳健的模样。 顾流初摩挲着自己掌心。 早上醒来时,他掌心多了一个东西,昨晚被他用钢笔戳破皮的地方,多了一块有橘子图案的创可贴。 上面还有淡淡的酒精味,似乎先用酒精给他擦拭过。 他洗脸时皱眉将那玩意儿撕了,随手扔进垃圾桶。 然而残存的气味却留到了现在,洗了两道手也隐隐还有些淡淡的橘子味儿。 此时此刻带着笑容走进来的少年鼻梁上也贴了一块相同的橘子创可贴。 叫他一看到他,便觉得掌心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他还刻意穿上了自己的衣服——自己穿过一天的脏衣服,竟被他喜悦地穿在身上,像是恨不得全身上下都沾染自己的气息一般。 如果没衣服裤子可穿,为什么不从衣柜里拿新的,居然专门穿自己刚脱下来的! 不停地制造同款,欢天喜地地让两人的气息互相侵染。 简直痴汉得超出自己想象。 顾大少爷的俊脸因为恼怒而微微发红。 对少年一遍又一遍耳提面命、警告。全然没用。 少年瞧着阳光可爱的,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狐媚子招数,简直叫人防不胜防! 第06章 “爸爸,我来了我来了。”尽管满腹怨言,但擦掉汗水走进去,季醇还是堆上了快乐小狗的灿烂笑容。 顾流初看了周凌一眼,周凌会意,转身从壁柜里拿了瓶酒精,对着季醇一顿喷。 季醇:“……” 什么意思啊?!他是什么人形细菌集合体吗?!这样很伤害他尊严! 年下的命也是命! 刚喷完,季醇肚子就咕噜咕噜响了两声,他捂着肚子,尴尬道:“我还没吃饭。” 顾流初还算有点良心,对周凌道:“带他去吃饭,顺便换身衣服。” 今天都花了五十万了,又换一身新的,实在是败家。 季醇叹了口气,看着戴着墨镜的顾大少爷,说:“我不想换。” 下流话竟然张口就来,这话和不想失去你的气味有什么区别? 顾流初气得心脏在胸腔里哐哐响,只觉得自己迟早会因为这小子心脏病提前发作。 季醇走到顾流初身边碎碎念:“金主爸爸,你知道现在全球变暖引起了多少自然灾害吗,你知道有多少昆虫开始传播疾病吗?你知道有多少北极熊吃不上饭吗?你知道有多少人用不起——” 顾流初怒道:“你是不是忘了十步!” “……”季醇开始退退退,退到八步的位置,身后就是一堵书架,无处可退,他转过身开始往墙上爬。 顾流初:“……” 顾流初索性转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对周凌挥挥手道:“把他带出去,吃饭洗澡换衣服,半小时内回来。”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把季醇打晕了回来,或是嘴缝上再回来。 季醇被周凌带着出去,发现这层楼居然还有顾流初自己专门的厨师团队,厨师在料理台摆了一些三文鱼和刺身澳龙之类的料理,将盘子和刀叉放到他面前,还有咖啡果汁等随便挑选。 第17章 可恶,有钱人的奢侈生活。 季醇对日料不太感兴趣,他在酒吧打工,晚上回宿舍之前经常吃一顿后厨剩下的冷掉的日料凑合,有时候不小心吃到了一些坏掉的,胃里翻涌的滋味令人记忆犹新。 不过他并不挑食,随便吃什么东西都行,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他想着免得耽误顾大少爷午休,十分钟就快速地吨吨吨把饭吃完了,然后被周凌带着去洗澡换衣服。 他本来还纳闷儿公司里面怎么还有洗澡的地方,结果就被周凌带到了一处游泳池边上。 季醇:“……” 有钱人的生活果然是他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 顾流初居然在公司里面有一个自己的私人游泳池! 怕太过震惊被周凌看出来,嘲笑他是小土包子,他面无表情地走进淋浴间,然后才掏出手机快速左拍右拍上拍下拍,等他妈清醒的时候给他妈妈看。 季醇吃饭的功夫。 顾流初闭上眼,跃入游泳池。 水流在身边柔软地游动,将他身体托起,在水里能帮助他思考一些事情,并且快速冷静下来。 虽然极其反感季醇满脑子对他的痴汉心思,也看不顺眼季醇经常像从泥浆里打滚儿出来的小狗似的脏兮兮的。但不得不承认,拜这只脏小狗所赐,昨晚他睡得非常好。 他很久没有拥有过这样一个纯粹的睡眠了,没有噩梦,没有惊醒,有的只是一夜的惬意与香甜。 以至于他有些食髓知味,连短暂的午休也想把人叫到跟前来。 除此之外,季醇似乎还对他的心脏病起到了一道安全锁的作用。 这令顾流初改变了原先的一些决定。 原先他并不打算让季醇曝光,毕竟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协议结婚罢了。 而现在,顾氏一群老头子虎视眈眈,他承认以目前他的身体状况,是他更需要季醇。 他一个猛扎,潜入更深的水底。 这头季醇快速地冲完澡,正打算换上周助理放在旁边的衣服,忽然见不远处清澈的蓝色游泳池中,有一道修长优美的影子。 水里的人身材极好,粗略一数,竟然有八块腹肌,肩膀竟然比自己宽。 季醇震惊地瞪大眼睛,产生了熊熊燃烧的胜负心。 他不服! 一定是顾大少爷天天去健身房,而他没什么精力和钱健身,才会有这个差距。 顾流初在水底,像一具精美的的瓷器,蓝色的水成为一道若隐若现的帘,池底黑白格子倒映上来,水花划过他高挺的鼻梁、紧闭的双眼,向上拂动他漆黑的短发。 季醇忍不住蹲在池子边上,呼吸放轻,手托着下巴,欣赏这一幕。 等等,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金主爸爸怎么一分钟了还没上来?! 不会脚抽筋什么的溺水了吧! 季醇眼皮子一跳,顾不上多想,立马往那边冲过去。 还没来得及跳下水呢,他先踩到了顾流初放在旁边的拖鞋。 拖鞋旁边全是水。 他一脚滑了进去,“扑通”一声,以平躺的姿态,砸进了游泳池。 “……” 季醇费力地想在游泳池里站起来,但他越是挣扎,他脚底越是触不到池底,这游泳池特殊设计,水深非常深。 “救——咕” 季醇喝进了一大口游泳池的水。 几秒后,他被游过来的顾流初捞了起来。 顾流初将他扔在池子边上的黑色垫子上,季醇呛了几口水,一睁开眼,视线便对上了顾大少爷的黑色泳裤,非常的壮观。 他视线下意识停留了下。 顾流初:“……” 顾流初差点没气七窍生烟。 劈头盖脸的一条浴巾砸在了季醇的脸上:“把自己擦干。” 季醇理不直气也不壮,拿着浴巾爬起来,弱弱道:“我以为你溺水了,我是在救你。” 没有溺水好端端地在水下憋气不上来干什么,正常人能这样吗? 真的很吓人。 顾流初披了条浴巾,走到旁边长椅上坐下,一边擦着漆黑的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冷笑:“是,你真是英勇。”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金主爸爸居然夸他了? 季醇有些诧异,但还是高兴地挺起胸膛。 顾流初:“摔进来像狗一样的姿势也很英勇,喊救命的姿势也很英勇,喝我洗澡水的样子也格外英勇。” 季醇:“……”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金主爸爸孤僻,脾气坏,半夜莫名脆弱也就算了,嘴巴还狠毒。 好不容易献殷勤的机会变成了一个笑话,季醇有点沮丧地擦着自己栗色的头发。 他披着浴巾,默默去淋浴间那边穿上周凌给自己的衣服。 顾流初侧头,见他垂头丧气,视线不由自主在他身上顿了一下。 不知道是因为不能再穿自己的衣服、染上自己的气味而沮丧,还是因为没救到自己的人而沮丧。 虽然初见时因为笔记本上面的那些暗恋日记非常厌恶季醇,但经过短时间的相处,顾流初也能看得出来,少年秉性并不坏,甚至有些天然和乐观,比一般人的人格更健全。 他身上的那些毛病,大大咧咧、吃冰淇淋掉渣、审美极差,倒不是让人完全无法忍受。 最让人无法忍受的还是他满脑子对自己的下流幻想。 第18章 顾流初皱了皱眉,那样的家庭环境,这少年变态了点也实在正常。 顾流初寻思再敲打敲打,或许有机会让季醇改邪归正。 季醇穿好衣服,跟着顾流初去办公室睡午觉。 窗帘拉上,幸好整个顶楼是顾流初一个人的,没有人来人往,不然被秘书之类的别的人看到,还真无法解释他们两个大男人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谁能相信他们两个只是单纯的睡觉啊。 黑色的皮质沙发很大,和床没什么区别。 季醇没有睡午觉的习惯,自然完全睡不着,他醒着坐在那里,任由顾大少爷摆布。 “再往下来一点。”顾流初指挥道。 季醇于是靠着沙发侧背,乖乖地往下滑了一点。 昨晚反正都抱着睡了一晚上了,该纠结该挣扎的昨晚都已经经历过了,此时的顾大少爷毫不犹豫踏上沙发,躺进季醇怀里,享受他的睡眠。 季醇趁着他还没睡着,问:“我可以玩手机吗?保证静音,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不会吵到你。” 这点小事,顾流初倒是懒得管他,摆了摆手。 刚闭上眼睛,顾流初又睁开,盯着季醇道:“我睡着了后你不许盯着我的脸看,这边有监控,一旦被我发现,我饶不了你。” “好的,金主爸爸。”季醇道。 他确实因为脸盲,经常盯着顾流初看。 但顾大少爷的语气怎么说的像他是个什么大流氓一样? 而且今天他发现他根本不用费尽心思记住顾大少爷的脸了,因为他基本上只会在家里和顾氏的公司这两个地方遇见顾流初。 只要出现在这两个地方,比他高的人、穿着昂贵的人,就是顾大少爷没跑了。 至于在外面见到——万一没认出来,直接走过去就好了啊。 顾流初不是也让自己在外面装作不认识他吗。 等顾流初闭上眼睛,季醇打开了阅读软件,找了几本日式bl轻小说,付费后下载了下来,开始看了起来。 在此之前,他确实从未接触过bl的世界。 但这不是干一行爱一行吗?为了更好地满足客户需要、了解客户心理,他需要多看一点这类小说深入了解一下。 而且昨天看了两本,他发现还挺好看的。 就是看两个陌生的男人名字有点无法代入,而且总觉得很别扭,也无法想象出具体的场景。 比如说这本是漫画家受和主持人攻,他看着就怪怪的。 难道是因为他还是太直男,所以无法直视两个男的谈恋爱? 他下载的这两本可已经够清水了。 下面的评论都说完全没有肉。 思考了一下,季醇把文档下载了下来,然后一键替换姓名,把自己和金主爸爸的名字替换了进去。 这样违和感好像稍微消失了一点。 季醇兴冲冲地开始啃起小说来。 嗯嗯,这个受暗自吃醋但是不说出来,憋在心里,被攻发现后泪眼朦胧。 文里对他的描写是:“抬起来那双惆怅的双眼,欲言又止,呐……” 怎么看的每一本里的受都和顾大少爷对不上型号? 顾大少爷要是吃醋,根本不会憋着,只会把周围的所有人欺压得生不如死吧。 目前还没有找到顾大少爷这类型性格的受,想研究都无从下手。 季醇看得索然无味,正打算关了,再淘淘有没有别的,忽然就看到下一页…… 怎么突然还黄了起来? “季醇一把将幽怨的顾流初按在了口口,口口了他的口口,鲜嫩口口的口口从口口里流出,一些淌过了口口……” ??? 季醇吓了一跳,这不是清水文吗? 下面评论都说这一本太清水太扫兴了啊! 之前在宿舍打算看片被王长东他们给打断了,根本没看成,以至于这还是季醇看到两个男人相关的描写。 救命!什么鬼啊! 怎么还是双/性啊——他最近知道的名词。 他脸色顿时面红耳赤了起来,早知道就不换头了。 他对不起金主爸爸。 季醇心里怦怦怦直跳,忙不迭想要把这篇文关掉,谁知却不小心碰到了下一页,他胳膊因为被顾流初压着,有些不灵活,又连翻了好几页,他手都哆嗦了起来。 该死。 他定住心神,左手拿稳,右手伸出食指,猛戳左上角的返回键。 顾流初中午同样不怎么睡觉,今天是因为有了季醇,想试试午睡的感觉,所以才把季醇叫来。 正因如此,他的睡眠很浅。 感觉到脑袋底下的身体在抖的时候,他烦躁地睁开了眼。 然后一闪而逝的黄色文字就映入了他的眼帘:“顾流初等着谁来采口,不知满足的他口口口口口,拇指口口,白嫩口口” 顾流初:“……” 季醇:“……” 季醇一低头,和金主爸爸试图冷静的眸子四目相对:“……” 啊啊啊爸爸你听我解释! 第07章 “你、倒、是、解、释。”顾流初一字一顿,脸色看起来随时在发飙的边缘。 季醇急中生智:“我正在浏览顾氏财团的新闻,崇拜地看金主爸爸你的高光事迹呢,结果黄色小广告突然就弹了出来,简直防不胜防,现在的手机浏览器做得真是太让人失望了!这个行业急需要顾氏来拯救……” 第19章 话还没说完,被顾大少爷一把从沙发上掀了下去。 幸好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季醇打了个滚,非常攻地翻身起来。 “……”顾流初道:“站到墙角去。” 季醇试图抢救一下:“我真不是故意的啊,我本来以为这本书特别清水。你这不是正在午休吗,我被你压着也没事干,又不能发出声音,不就只好看会儿小说打发时间?” 没事干所以一边看着他的脸一边意淫他是吧? 顾流初雪白的脸都气红了,道:“站到墙角去!” “哦。”季醇垂着头,夹着肩膀,像个鹌鹑一样走到角落去站着。谁家当攻有当得像他这样窝囊的,动不动被训成小学生。 该不会是要罚站吧。 “把这些片段换成你自己的头,大声朗读出来。” 季醇:? 啊??? 不是吧,这惩罚也太超过了! 这下轮到季醇面色涨红了,嗫嚅道:“什么意思?意思是把攻换成您,受换成我吗?” 每个受都有反攻的欲望,他能理解,但…… 顾流初怒道:“把所有的名字都换成你自己!” 和他玩变态的是吧,治不了季醇也不可能赶走季醇,索性以毒攻毒。 季醇:??? 顶楼电梯门口。 周凌示意两个拦不住人的下属离开,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皮笑肉不笑地对眼前的人道:“郑总,你可要考虑清楚您现在做这件事的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不就是长辈来看看晚辈吗?”长得跟笑面佛似的男人掰着手上的白玉戒指,笑着说,“你说奇怪不奇怪,而我这外侄这三年来不出席任何活动,想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不结婚不恋爱,不让任何人靠近他身边,就连前几天说为他去世的哥哥办个追悼酒会,他也推三阻四地不肯去。” “反倒是不久前被人发现出现在了国外的医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呢,哈哈哈。” “要我说,要是真的生了病,赶紧治病吧,把位置让给别人,我们这些老头子身体可还硬朗呢。” 周凌敛眉:“郑总,慎言,这种疯话还是少说点,要是传到了顾少耳朵里,我可不会帮你说话。” “如果是我误解了,我自罚一杯。但总该让顾少出来解释一下出现在医院是怎么回事吧,他又没有女朋友,总不可能是女朋友怀孕了去陪产。” 说完,他哈哈大笑,看了身边的方总一眼。 方总微微皱眉,虽然站在郑总身后,却不敢跟着开腔。 顾流初可能有严重的心脏病这件事情已经传到了他们耳朵里,被瞒了二十几年,竟还是从老爷子那里找到的突破口。 前不久老爷子忽然动身,亲自从外家挑选了两个孩子带回去培养。 然而顾流初回国继承家业这两年,挑不出任何错误,顾氏的版图眼看着比前些年他父亲在位的时候还要扩张了一些。 这中间的矛盾,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顾流初的健康出了什么迫不容缓的问题,否则老爷子怎么会突然做好放弃亲孙子的准备呢——即便在顾家两次事故之后,他与顾流初关系并不怎么亲密,但那至少也有血缘关系摆在那里。 死死盯着顾流初的视线一时之间前所未有的多。 再严密的防备也不可能没有一丝疏漏,终于被他们发现,上周顾流初在国外的医院出现过。 方总内心是有点畏惧的。 假设顾流初根本没病,是他们误会了,那这次过后,以顾流初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少不了找他们清算。 即便顾流初有病,一时之间他们也不可能将顾流初彻底扳倒,毕竟顾流初手上还有他父母、他哥的股份,是最大持股人。 这其中的风险宛如虎口拔牙。 然而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假设能将顾流初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那顾氏从今之后说不定就改朝换代了。这其中的诱惑实在叫人垂涎三尺。 不过枪打出头鸟,郑总性格冲动,他先观察一下局势好了。 方总于是赔笑:“郑总也是口直心快,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送邀请函。前不久酒会被顾少拒绝了,我们诚惶诚恐,寻思着肯定是我们礼仪不到位,这不,今天我们两个老头子亲自来邀请了。” “还有就是,我女儿从国外回来了,先前和顾少做过同学的,大家年龄相当,认识一下,说不定有眼缘呢。” 说着他把身后的方彤袖往前拽了拽。 真是老狐狸。 万一试探出来顾流初有心脏病,他定然会以此相要挟,要求联姻。 万一试探不出来,他也可以推搪是女儿求着他来探望,他作为老父亲拗不过。 方彤袖虽知道父亲的心思,但仍是满脸羞红,她主动道:“是的,是我听说今天顾少在公司,主动来探望的,平时都不知道上哪里去找他的人。” 现在不让他们进去只怕更加惹人疑窦,接下来怕是一场硬仗。 见周凌稍稍做出了退步,三个人立马朝着顾流初办公室走过去。 还没靠近,就听到里面仿佛有读书的声音,三个人面面相觑:“顾少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我们来晚了?” 已经三个月见不到顾流初的人,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看一眼到底什么情况。 第20章 难道是病到见不了人了吗? 郑总不顾其他人,猛地将周凌胸前的卡拽下来,贴在磁条上,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隐隐约约的读书声瞬间大了起来,简直像是对着耳朵在吼。 “季醇胸前口口,被季醇玩大的口口,上面还挂着季醇的口口,季醇不满足地口口……” 角落里站了一个栗色头发的少年,面红耳赤地举着手机在那里大声朗读。 三人:“…………” 突然意识到什么,季醇停止了朗读,缓缓扭过头来,和四个人八目相对。 空气一时无比的寂静,一根针落下来都能听得见。 季醇视线缓缓右移,对上周凌震惊的目光。 他:“……” 啊啊啊救命啊! 顾流初怎么没说会有人进来?! 以及别用那种看变态的眼神看他,他是被迫的!!! 反应过来后,季醇整个人都红成了猴屁股。 虽然他脸盲但不代表别人脸盲,他记不住别人,可别人记得住他啊! 他迅速捂住脑袋鼠窜,试图找个地方躲起来,可不知道顾流初什么毛病,书架靠墙放,空荡荡的办公室除了沙发盆栽就是办公桌,简直逃无可逃! 把心一横,他一个箭步冲到顾流初的大办公桌后,把自己塞进了桌子底下,顾流初的双腿之间。 门口的四人:“………………” 季醇躲在顾流初的身下,抱着脑袋揪着头发抬起头来,只见顾流初居然仍保持面无表情。 该说不说不愧是年纪轻轻身价百亿的总裁,泰山都崩到眼前了,居然还能面不改色。 季醇简直想朝顾流初竖起大拇指。 顾流初低头瞪他一眼,冷笑一下,用双腿夹住了他的脑袋。 季醇:“……” 顾流初用钢笔签一份合同,英俊的容貌带着一丝煞气,慢条斯理地签完,才抬头:“两位叔叔怎么突然来了,周凌,去倒两杯茶水放在外面。” 因为过于震惊,郑总和方总差点听不出顾流初话里的讽刺,也差点忘了自己的来意。 方总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才问:“这,这位是?” 顾流初道:“恐怕和您没什么关系。” “你恋爱了?!” 顾流初道:“不巧,刚结婚。” 被他双腿夹住脑袋的季醇艰难抬头,愕然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说只是协议结婚,对外不公开吗? “怎么没经过董事会允许!”郑总声音猛然高了个八度。 顾流初居然毫无预兆地就结婚了?!结婚就意味着资产重组,而他们竟然连这人的底细都不知道! 不止如此,多少家明争暗斗打破了头想要和顾流初联姻,顾流初却一声不吭,不知从哪里找了个野鸡大学生?! “什么时候我做事需要董事会允许?”顾流初重重合上钢笔盖,脸色阴寒。 郑总被他脸色吓一跳,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过重,咽了咽口水,道:“叔叔是为你着想,怕你被人骗。” 顾流初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方总不敢吭声,可算盘落空,脸色极为难看。他身边的方彤袖也是脸色一白。 看来这个是顾流初私自做的决定,应该连顾老爷子都不知道,否则消息不会捂得这么严实。 顾流初放下钢笔,道:“既然来了,说出你们的来意吧,总不可能是专程过来为我道贺。” 郑方二人本来来势汹汹,可这会儿见到本人,气势却不由自主被压了一头。 郑总用眼神示意方总开口,可方总却垂着头装作只是充数的。 郑总暗骂一声老狐狸,只好做了这个开口的。 “听说周末的酒会您不去,上周又有人看到您出现在国外的医院,我们两个老头子担心您的身体,便想着赶紧来关心一下,顺便亲自再次邀请一次,以示诚意。” “谁说我不去?”顾流初拧眉道。 不是你自己让周凌回拒了邀请函吗?这会儿装失忆? 郑总心里骂,嘴上却笑着道:“想来是我这边哪个属下把邀请函送掉了?我回头一定责问一下。这样说来,您要去?” 顾流初颔首。 郑总大感意外,正要说什么,又听顾流初问:“酒会在青之山庄,峰顶上面是不是有一个蹦极地点?” “是。”郑总迟疑地道。问这个干什么。 顾流初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道:“从国外回来后很久没极限运动了,正好,郑总你这么有兴致,一把年纪看起来又生龙活虎的,酒会结束陪我去蹦极。” 郑总:??? 郑方二人对视一眼,顿时惊疑不定。 传来的消息不是说他有心脏病吗?心脏病怎么可能蹦极?! 是他们打听错了,还是顾流初在虚张声势?! 两人一时之间怀疑起自己的消息来源起来。 郑总满头大汗:“好,顾少雅兴,那我一定得陪同了。” “不过您去医院……” 季醇躲在桌子底下,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但也大致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是一场逼宫啊。 金主爸爸去医院是看什么病? 尽管不知道是什么病,但好像不能让别人知道。 没想到顾大少爷这么有钱,也有一堆令人头疼的烦心事。 第21章 季醇于是从桌子底下探出半个脑袋,道:“你们别多想,我们是去看男男能不能生子的。” 反正脸已经丢光了,丢得再猛烈一些也属实无所谓了。 郑总方总差点没被他这句话给惊得一口茶水喷出来。 顾流初:“……” “您二位年纪大了可能不知道,现在也有男人怀孕的,科技在发展,一切皆有可能。我们结婚了,感情还可以,也想要个孩子,这没毛病吧?” “当然了,我年纪小,恢复能力快,我来生!”季醇拍着胸脯道。 出门在外总要给总裁受留点面子,这是一个当攻的自我修养。 郑总方总:“……” 妈的,这小子煞有介事的样子,不会是真的吧?!! “还有事吗?”顾流初视线冷冷地从两人身上扫过。 “没,没了。”因为不知道顾流初到底想做什么,两人一时半会儿不敢再开口。 周凌正要送客,顾流初又把人叫住:“刚才只顾着和郑总说话,都忽视了方总,方总可别生气。我记得你最近是想买城中村那块地皮用来做高尔夫球场是吧,事情进展怎么样了?” 突然被点名,方城心中大惊,正要回答。 顾流初又扯起嘴角,笑得令人头皮发麻:“算了,看在你们亲自登门来关心我的份儿上,我也亲自去关心一下你的事。” 方城:? “周凌,送客。” 连消带打,三人离开大楼时都有点浑浑噩噩。 郑总此刻暴跳如雷,焦灼地转着手上的白玉戒指:“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要是有误,我们都完了!” 方城擦了把汗,道:“你以为我不着急吗?真要是有问题,我比你急!到周末你亲自陪他去峰顶,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办公室内只剩下两人,空气又安静下来。 顾流初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老爷子真是老糊涂了,若没有他那一出,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来。 看来这次一定要杀两只鸡,儆给猴看。 季醇在他膝盖之间动了动,试图钻出来。 顾流初重新把他夹了回去,低头看他,冷笑着问:“生孩子?” “我这不是帮助你吗,你不至于生气吧?”季醇叫苦不迭。 顾大少爷有钱是有钱,就是太小心眼了。 你那是帮吗?怕不是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了吧。 十五岁就在那笔记本里写满了要给我生猴子。 话说到这里,季醇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季醇怕是医院哪个护士打来的,要是自己没接到就完了,顾大少爷夹着他身体,反正也挣脱不出去,他干脆就地一坐,头靠在顾流初的腿上,接起了电话。 顾流初:“……” “是我,我用你阿姨的号打来的,你——”季青山话还没说完。 季醇果断地把电话一挂。 顾流初看了他一眼:“你爸?” 季醇点点头,有点郁闷。 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爸,在他最困难的三年里,像缩头乌龟一样,从来不现身,现在发现他似乎有钱了,上赶着找他。 季醇他妈躺在病床上经常昏迷,这些事也不能对他妈说,免得让他妈担心,加重病情。 对大学同学说就更不可能了,转眼就传到了夏霖耳朵里,那群人还指不定怎么嘲笑自己。 高中他倒是有玩得好的哥们儿,但现在天各一方,也见不到面,别人能偶尔在微信上陪自己说几句话就不错了,哪儿还指望得上别人听自己诉苦。 “他某些地方也算是一个好爸爸,但不是对我,是对季龙,我在他们家住了半个月,每天早上都亲眼看见他准时送季龙去学校,为了出席季龙的家长会,早早熨烫好了西装,打好领结。这一点在我小时候,他和我妈还没有离婚的时候,他从不会对我做到,那时候他经常因为打牌而忘了去接我,把我丢在幼儿园门口。” 季醇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怎么就倒豆子般对金主爸爸说了这些。 没忍住一口气说出口后,他停顿了下,猛然意识到不对,赶紧闭上了嘴。 人家雇他来是当金主的,又不是当垃圾桶的。 “对不起啊,顾少。”季醇小心翼翼地看着顾流初,赶紧道:“我今天话有点密。” “出来。”顾流初把他拉了出来。 “把周凌叫过来。” 见他没生气,季醇松了口气,跑出去把周凌找来。 周凌进了办公室,顾流初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片刻后两人走了出来。 顾流初一边穿外套,视线一边扫了一眼等在外面的季醇。季醇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发呆,跟条小狗似的。 “下午有课吗?”周凌问季醇。 季醇道:“没,不过傍晚要去医院。” 周凌点点头道:“跟我还有顾少去个地方。” 三人来到地下停车场,豪车不止一辆,顾流初按了一下手里的车钥匙,两辆不同颜色的迈巴赫同时亮了。 季醇眼睛顿时也亮了起来,他跟在了两人身后,忍不住悄悄上手摸了一下。 “你摸的那台一千三百万。”周凌笑着回头道。 “……”季醇吓得立刻缩回了手。 “看着你今天立了功的份上,想开你可以开。”顾流初表情冷冷淡淡的,却回过头来道:“挑一辆。” 第22章 简直酷毙了好吗,季醇冲过去就想抱金主爸爸一下。 顾流初却双手插兜,十分嫌弃地看着他在地上坐过的裤子,往后连退三步:“别过来!” “好吧。”季醇笑容不减,快速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等一下。”顾流初立在车身前,蹙眉看了他一眼:“你有驾照吗?” 季醇:“……没有。” 顾流初:“……” 驾驶座的人换成了周凌,季醇被顾流初拎着后脖颈,拖到后面,塞进了后座。 车子从顾氏大楼开出去,开了足足二十公里,开到城中村,绕着那一块地方转了一圈。 周凌把车子停下来,拿着平板,不停给出数据。 “这块地是方城用2.5个亿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平分到每一户是拆迁款280万,他这项目还在谈,还没签合同。” 顾流初摘了墨镜,坐在阴影里朝外看,视线掠过破破烂烂的道路和垃圾堆,以及路上一些大声叫卖的商贩,道:“你亲自去谈,开五个亿。” “五个亿?”周凌有些震惊,道:“这块地可值不了那么多,加上未来发展空间,顶多值三个亿。方城现在是和华美签了对赌,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买。” “我可没打算要这个烂摊子。”顾流初看了他一眼:“我要方城过来下跪。” 周凌明白过来了。城中村本身是一群没什么钱的人的聚集地,听说有人开价五百六十万买,他们就绝不可能两百八十万卖给方城,到时候这家耍赖那家撒泼,方城的项目一天天拖,只会产生巨大的亏空。 思索了一下,顾流初又说:“开价给其他人五百,除了季青山一家。” 听他们在谈生意,季醇本来捂住耳朵,努力做到非礼勿听,但冷不丁听到自己老爸的名字,他顿时抬起了头。 顾流初气质冰凉凉的,肤色在黑暗的车厢里显得愈发的白,他也扫了季醇一眼,面无表情道:“抛妻弃子的人,你不想看他跪着求你吗?” 听到别的邻居都有五百多万可拿,只有自家没有,季青山气晕过去的脸色都能想象出来。 到时候徐红秀必定和他闹,他家里肯定有一场腥风血雨。 “顾大少爷你——”季醇倒吸一口冷气:“干得好!” 顾流初:“……” 这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怎么听着那么刺耳呢。 “难道您这是专程在为我出头?”季醇眼睛亮晶晶的。 “想多了。”顾流初冷笑。 对方城连消带打是主,顺手收拾季青山纯属手痒。 两人正说着话,季青山带着背着书包的季龙从学校回来,突然远远看见一辆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豪车。 他心里顿时一咯噔,赶紧拉着小儿子跑上前去。 车窗开了一半,果然露出季醇的半个后脑勺。 虽然见面极少,但相处了半个月,自己儿子的后脑勺他还是认得出来的。 季青山顿时勃然大怒,指着车子破口大骂:“季醇,你是不是在里面?!里面是不是你亲爹!你让他出来!我要看看是哪个杀千刀的绿了我!” 季醇:“……”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季醇赶紧升上了车窗。 对着季青山做了个鬼脸,一回过头,对上周凌哭笑不得的嘴角和顾大少爷意味深长的视线。 “你在外面就是这样介绍我的?你的亲生父亲?” 季醇:“……” 顾流初掸了掸裤腿,轻描淡写地道:“看不出来除了双/性,你还有父子文爱好。” 季醇:“………………” 无视外面季青山的跳脚,顾流初对周凌挥挥手,让周凌把车子开走。 车子缓缓向前行驶。 看见季醇缩在角落里,脑袋抵着车窗,面红耳赤地太不想抬头见人。顾流初扯了扯嘴角,心情突然好了那么一些。 城中村往回开五公里就是季醇以前的中学,看到熟悉的街道,他下意识抬起头往窗外看。 “我中学在这儿上的,那时候外面还有一排银杏树,现在好像已经没了。” 周凌从后视镜中往后看了眼,见顾流初闭上眼,靠在后座椅背上,应该已经睡着了,便与季醇随意聊起:“记这么清楚?” “当然。”季醇道。 初中高中他妈妈生病之前可以说是他为数不多的美好少年时光了。 周凌八卦心起,问:“你高中谈过恋爱吗?” 季醇也侧头瞥了顾流初一眼,趴到前驾驶座中间,小声和周凌道:“的确有个喜欢的人,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我正在爬墙逃课……” 周凌心说,知道知道,这不在你身边坐着嘛,你小子很痴狂嘛。 “他怎么样?”周凌坏笑了一下,故意问。 老实说季醇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只觉得那段悠闲的时光距离现在已经很远很远了。 “很白,很漂亮。”季醇想了想,说:“白月光嘛,留在时光里,很完美。” 两人聊着天,坐在后面的顾流初:“……” 顾大少爷有几分被调戏的恼羞成怒,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攥了起来。 故意的吧。 怎么这么随意就和别人聊起来对他的想法? 还当着他本人的面。 第一次遇见是翻院墙的时候遇见的?他脑子里没有丝毫印象,看来他那个时候完全没有留意这小子。 第23章 本以为这小子就是痴汉,馋他的身子,没想到过去几年,仍然念念不忘。 竟然如此真情实意。 第08章 周凌一边转方向盘,一边与季醇闲聊:“你这长相,高中应该不少人追你才对。” 引人注目的五官,可爱又帅气的栗色卷发,腿长个子高,性格也活泼,朝气蓬勃的,这样的少年在校园时代不受欢迎才怪。 怎么就没找个女生谈恋爱,反而惦记他们少爷这么多年呢。 季醇本来就是个话唠,难得有人和他聊天,他顿时精神一震:“对呀,那时候可多人给我送情书了呢,都是粉红色的信封,写着季醇亲启。” 周凌好奇地问:“那你怎么就只喜欢他呢?” 这问得是不是太私密啦?不过长辈都爱打听这些。 季醇挠了挠头:“高中课业重,您别看我长了张不学无术的脸,但学习起来超勤奋的,那会儿没那么多时间,想见面也难,哪还有心思去关注别人?” 而且老实说他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那算不算谈恋爱。前女友是高三的姐姐,每天指使他取外卖,只产生了短短几个月的交集,毕业后就没再见过了。季醇简直怀疑自己被当成了跑腿的小狗。 “她比我大,很凶,是我暗恋她。”单方面说人家女孩子喜欢他,也太不要脸了。 “别人给你递情书,你怎么拒绝的?” 这也要问?! 戴着金丝框眼镜却也太不高冷了吧! 季醇老实回答:“我就说我只喜欢那一个,你死了这条心吧。” 话音还没落下,旁边猛然传来一声恼怒的“够了!” 周凌和季醇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季醇,差点从真皮椅座上弹起来。 季醇回过头去看顾流初:“你没睡着啊?!” 什么意思? 他睡着了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说这些了吗? 顾流初英俊雪白的脸涨红。 季醇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不会是车内温度太高睡一觉感冒了吧,小说里总裁受的设定身体都是比较脆弱的。 却被顾流初“啪”地一下拍在手背上打开。 “怎么了啊?” 季醇:? 都是男人摸都不让摸一下? 他还以为下午自己帮了金主爸爸一把,两人已经有了一丢丢革命友情了呢。 金主爸爸嘴上不说,但不也替他教训了季青山吗? 还问他怎么了,把这小子带回家的第一晚就严肃警告过不许打他的主意,没想到这小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天天地变本加厉,仿佛在试探他的底线。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看黄文意淫他也就算了,丢脸到底只在两个人之间丢,现在竟然还对第三个人说那些龌龊的暗恋史。 一说下去居然还滔滔不绝起来了。 顾流初简直怀疑他是故意让自己听到,好表明心迹。 “不知廉耻。”顾流初盯着他,咬牙切齿道:“下车。” 怎么就不知廉耻了?! 别的时候盲从金主爸爸也就算了,这件事上季醇忍不住辩一辩:“什么年代了金主爸爸,高中开窍比较早也不算什么大错吧,难道还要拉我去浸猪笼?” 这完全就是调戏!竟然当面表白得这么理直气壮。 顾流初长这么大就没被这种小流氓轻薄到眼前过,登时又气又怒,深吸一口气:“停车,让他下去!” 周凌赶紧把车子停在了路边,对季醇使眼色:“小季,你不是要去医院吗,到了,快快快,赶紧下去。” 不然真担心顾少心脏病要被气发作了。 季醇往外一看,医院果然到了。 医院和顾氏的大楼可是相反的方向,顾大少爷表面瞧着凶狠坏脾气,其实还是有几分照顾他的。 就是到底为什么听到他说以前的恋爱史,突然发这么大脾气? 季醇被赶下车,站在医院门口,看着扬长而去的豪车,简直一头雾水。 吃醋?那必然不可能,他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穷大学生何德何能让顾大少爷瞧得上啊。 等等,下午那两人说顾流初有什么病。 ——该不会是不行吧?! 因为不行,所以没谈过恋爱,只能找鸭,所以在听别人说起恋爱时的时候这么愤怒。 “……” 虽然有点离谱,可怎么越想越觉得都对上了? 这头,疾驰的车内。 顾流初余怒未消,面上还有一层薄红,他盯着周凌:“你以后再八卦我的事情,你就自己递辞呈上来。” 周凌叫苦不迭,忙道:“我知道了。” “不过,顾少,”周凌握着方向盘,自后视镜看了顾流初一眼,忍不住为季醇说两句话,“我现在倒觉得幸好是他。” “幸好是个喜欢您的,下午才会不问缘由帮您打掩护,换个心眼多的、只想捞钱的,难保不会泄露您的秘密。” “您说他明明对您念念不忘,您把他弄到身边又不让他惦记,这和故意在小狗眼前吊块肉,小狗口水直流却不让小狗吃有什么区别?”周凌直摇头。 “也幸好他忍得住,太残忍了。” “……”顾流初怒道:“开你的车!” 然而,周凌有一点说错了,假如季醇真的知道他有什么病,会不会背叛他还尚未可知。 第24章 毕竟季醇缺钱,五千万虽然足以支付他母亲的医药费,足够他下辈子安枕无忧,但假如他贪婪一点,想要更多呢? 顾流初在顾氏长大的这二十几年,最不少见过的就是为了利益尔虞我诈、背后暗算。 人心莫测,最是不定。 在利益面前,再深的亲情友情都不值一提,又何况只是年少时期一场不可能有结果的暗恋。 季醇飞奔到住院部十三楼vip病房,忽然发现几个较为陌生的医生从他妈妈的病房里走出来,其中一个还是金头发的外国人。 “怎么了?”季醇吓得赶紧揪住出来的护士:“我妈病情恶化了?” 护士道:“你不知道?这是几位比较有名的肺癌专家,好像是你上次那位远房亲戚介绍过来会诊的。你先去病房里等一会儿,过几天出结果了我叫你。” 护士端着药盘走出去几步,回过头来,有些纳闷儿地看了季醇一眼。 这少年的母亲在她们医院住了三年了,也不知道这少年有什么有权有势的背景啊。怎么突然冒出个亲戚,还可以请得动学术界的泰斗? 金主爸爸真是个好爸爸。 再也不在心里怀疑他不行了! 季醇心中呜咽,被顾流初赶下车的那点儿幽怨顿时烟消云散。 他快步走进病房,今天他妈刚好醒着,靠在床头看书。 “妈。”季醇赶紧过去帮忙把枕头挪了挪:“怎么不多休息,现在天都黑了,光线也不好。” 说完他去把灯打开。 楚云把老花眼镜摘下来,端详着季醇,道:“你过来坐会儿,小醇,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季醇道:“一天吃四顿,怎么可能瘦,您就别操/我的心了,我这么大个人了。” 楚云环视一下病房,说:“我昏昏沉沉的,今天稍微清醒一点,怎么感觉换病房了?” “是换了。”季醇揉了揉眼睛,道:“有个人打算资助我,听说了咱们家里的事情,就帮了一把忙。” 楚云看着季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季醇现在说的绝对不是实话。 但她问明白又能怎么样呢,除了加重季醇的负担,什么也不能为季醇做。 放弃治疗那些话早两年也说腻了,也争吵过,可季醇无论如何都不放弃。 她作为母亲,现在能做的只能是乖乖听话,配合季醇的决定,不为季醇带来多余的负担,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情绪上。 “反正你也长大了,妈妈相信你,”楚云想了想,说,“那你替我感谢帮助咱们的人,倒不是想感谢他帮助我治病,而是想感谢他减轻你的负担。” 季醇这三年有多辛苦,只有他这个当妈的知道。 虽然已经是个十九岁的成年人,但季醇眼圈还是一红。 “不哭,”楚云抬起枯瘦的手,说,“妈妈爱你。” 季醇陪着他妈坐了会儿。 吃过晚饭,楚云觉得有些累,在护工和季醇的帮助下洗完澡早早睡下。 季醇又在旁边待了会儿,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把今天的ppt做完,这才收拾东西离开医院。 他一出医院,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怪不得今天天黑得这样早。 医院一楼有店铺,季醇走过去买伞。 突然想起顾流初家里玄关处似乎没有雨伞,于是又多买了一把。 “金主爸爸回家了吗?”季醇打电话给周凌。 “已经回了,”周凌笑着说,“怎么,你怕他没回去,没人给你开门?他还没把密码告诉你啊。” 这倒没有,他么,进不了家门在外面等等就是了,以前打工等待的时间可比这长,还没钱。 季醇主要是怕外面雨下这么大,顾流初从公司出来不小心淋雨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病,但总感觉应该比较严重的样子,否则那老总也不会自以为握住了什么把柄。 “回去了就行。”季醇道。 周凌安慰道:“我会旁敲侧击让他把密码给你的,你知道顾少那人,脾气坏,有时候会故意——” “他脾气其实还行。”此刻刚见过专家的季醇看金主爸爸的眼神糊上了一层厚厚的滤镜。 周凌:“……”行叭。 恋爱脑是吧。 季醇撑开伞,打了辆车回去。 他拎着书包,刚走到小区内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那边,往前走的路忽然被一辆冲过来的车子拦住。 水溅了他一裤腿。 季醇迅速往后退了两步,一抬头正要骂人,车门打开,副驾驶座上的人撑着伞,遮着后座的人下来,走到他面前。 好像开了很好的车子,季醇欲骂又止。 “谈谈?”这人对着季醇露出一个笑容。 说完左右看了看,道:“你看是上我车谈,还是就在便利店聊聊?” “不了,你谁啊,突然堵人,水溅我一裤腿,我又不认识你,能有什么好聊的?” 季醇看着对方,满脸的莫名其妙,说着就要绕道过去。 “白天不是刚见过?”方城皱眉。 这是在给他下马威? 白天? 这人一说,季醇这才仔细端详他的脸。 戴了一副无框眼镜,比手上有白玉戒指的那个大老粗看起来稍微斯文一些…… 第25章 “哦哦,方总!”季醇这才认出来。 方城:“……” 故意的吧这小子,他长得有那么大众脸吗? 顾流初选的人果然和他一样惹人厌。 “你想聊什么?就在这里说吧。”季醇警惕地道:“我还是不上你车了。” 谁知道会不会发生小说里的情节,突然把他打晕带走威胁顾流初什么的。那肯定是威胁不到金主爸爸,只能威胁到他病房里的可怜老妈。 他又不是顾流初真正的另一半,没人爱的攻还是自己先顾好自己的人身安全吧。 方城虽然有些不悦,倒也没说什么:“那我就开门见山了,顾流初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开双倍。” “什么意思?”季醇道:“我没听明白。” “别装了,”方城笑着道,“据我所知,你和顾流初认识才不到一周,你们之间除非有什么交易,否则他怎么可能把一个刚认识的人放在身边?” 要知道顾流初这二十几年在感情上没有任何的动静,精神洁癖得要命,怎么可能对一个野鸡大学生一见钟情?还专门为季醇患了重病的母亲安排了顾氏专用病房。 下午回去他让人调查了一下季醇,他瞅着季醇除了长得还行、成绩不错,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顾流初图什么他现在尚不清楚,但这少年图什么,却一目了然。 母亲身患癌症,还能图什么。 钱呗。 方城眼中划过一丝轻蔑。 “顾流初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方城又强调了一遍,并说,“甚至还能给你顾氏的股份,让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要知道区区几千万只是钞票罢了,富不过三代,但拿了顾氏的股份,却能实现整个家族阶级的改变。” 方城盯着季醇的眼睛,徐徐诱导:“年轻人,你不想让你孩子一生下来就是人上人吗?” 季醇忍不住吐槽:“你是说我和顾流初生的孩子吗?和顾流初生一个,生下来就直接继承他的财产,不比你许诺的条件更令人心动?” 见少年还在扯什么生孩子,方城有点暴躁,感觉简直在对牛弹琴:“亏你是个大学生,男人和男人怎么生孩子?!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脑子被驴踢了吗这人?! 季醇:“不能。” 方城:“……” “还有事吗?”季醇幽怨地问:“我要回去洗衣做饭了,不然我家顾哥哥又要生气。” 恋爱脑软饭人/妻攻的形象,这不就塑造出来了? 方城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脑淤血都快要发作了,道:“那你知道顾流初有病吗?他寿命不可能和一般人那般长的。只要你能帮我在董事会上证实他有什么病——” 季醇沉思了下,打断他:“他确实有病。” “怪不得呢,我就说。”季醇喃喃道,仿佛回想起来了什么。 方城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喜悦,难道这小子方才之所以扯这扯那,是因为他也被顾流初蒙在鼓里? 看他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看来可以成为自己的助力。 “什么病?快说!”方城激动地道,顺势侧头撇了为他打伞的人一眼。 下属心领神会,在口袋里按下录音键。 便利店的角落里,一道修长的身影漫不经心地靠在拐角处的墙壁上,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黑车和雨伞下的三人上。 他一双眼睛如墨玉漆黑,灯光仿佛照不进去,冷冷地从季醇身上扫过。 他低头晲了一眼手里提着的冰激凌和零食,几乎想丢进垃圾桶。 然后就听季醇道:“爱我的病。” 季醇捧胸,陶醉地说:“他的确是有疑妻病,怪不得半路把我踢下车,原来是下午被你们欣赏了我朗诵,他吃醋了!” 正准备录个大秘密的方城:“……” 不远处的顾流初:“……” 季醇:“天啦噜,我要快点回去,你闪开。” 方城:“……”妈的,智障。 就知道顾流初身边不可能有正常人。 第09章 趁着方总风中凌乱,季醇飞快地撑着伞绕道而过。走过方总豪车时,他重重地踏过水坑,溅了车子一轮胎的水。 方城回过头正要发怒,他猫着腰加快脚步赶紧溜了。 方城:“……” 季醇回到家门口,按了两下门铃,没人来开门,里面也没灯。 “还没回?这都九点多了。” 季醇弯腰捏了捏湿透的裤腿,卷起来,从书包里拿几张纸出来,正打算垫在地上坐一会儿,电梯门紧跟着开了。 顾流初走了出来。 他穿了一套黑色运动服,手里拿了把长柄伞,但还是浑身湿透。漆黑的湿发显得肤色愈发的白,像水里捞出来的英俊水鬼一样。 怕金主爸爸被发现自己坐地上,洁癖又要发作。 季醇赶紧站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三下两下把纸一揉塞进书包。 顾流初冷不丁道:“我看见了。” 季醇:“……” 就不能装作没看见吗?你们有钱人活得这么斤斤计较人生真是辛苦啊。 “你湿了,怎么有伞还湿了?”季醇发现他走过来,一脚一个水脚印,赶紧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纸递过去:“要不要先擦擦,不然很容易感冒。” 第26章 他这几天看的那些bl文里,受只要淋雨必定生病,仿佛有什么规则怪谈似的!搞得他有点害怕。 金主爸爸要是发烧,这大半夜的不就得他来做牛做马? 虽然他是不介意,但少一事总好过多一事。 自己裤子全湿了还关心他? 眼神里的担忧都快溢于言表了。 虽然这小子有时候有够痴汉的,脑子里的思想也不是很健康,让人难以忍受。 但对他似乎的确……情真意切,没有虚假。 否则也不会无视方城开出的那些条件,还把方城气得脸色铁青。 顾流初本想就他随地而坐一事教训两句,但见季醇跟个小狗似的满眼倒映的都是他,顾大少爷深感头疼,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用了。”他道:“我身子没那么脆弱。” “出门的时候没下雨。”顾流初懒散地走过去,将手上拎着的一袋东西扔给季醇。 难得没听到金主爸爸的毒舌,季醇有点儿吃惊。 没想到他居然还给自己带了东西?! “这什么?”季醇在怀里扒拉了下,发现是各种口味的冰淇淋,还有一些零食。 他顿时受宠若惊,眼睛极亮的抬起头来,亦步亦趋地跟过去:“爸爸给我买的?” “不是。”顾流初一边按密码,一边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道:“你怎么会这么以为?当然是放进冰箱里,周末来打扫卫生的小时工可以吃。” 季醇:“……” 敢情就是买来给看不给吃,故意馋他的啊? 他今天也没做错什么吧? 虽然腹诽了顾流初是不是不行,但那也只是在肚子里面吐槽,也没说出来啊。 季醇左右看了眼,心中气不过,忍不住上前一步踩住顾流初的脚后跟,顾流初往前走了一步,鞋子顿时掉了下来,穿着袜子一脚踩在了地上。 “……” 顾流初猛地回头。 少年双手插兜,看向墙壁,若无其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见顾大少爷回头,他做出愕然的样子:“啊,你鞋怎么掉了?” 什么幼稚鬼? 顾流初低头看了眼还有水的地面,再看了眼自己变黑的袜子,吼道:“季醇,你不想要家里的开门密码了是吧?” 什么?顾流初本来打算给他家里的密码? 他才搬过来第二天就能拥有这个家的开门密码?他这当攻也当得太成功了吧。 季醇“哇”地一声哭了,顿时露出痛哭流涕,后悔不迭的表情,扑过去扑通跪下,抱顾大少爷的大腿:“金主爸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气你了,你把密码给我吧!” 他再也不想每天像个无家可归的人一样在外面苦等了。 又借机对他进行身体接触! 湿漉漉的脸都贴在了他大腿上!滚烫得要命! 顾流初方才上来之前还劝诫自己要冷静一点,无论这小子怎么耍流氓,自己都要无视,然而完全无视不了,这小子简直是找一切机会对他上下其手! 他瞪住季醇,试图将大腿抽出来,怒道:“撒手!” “你告诉我我就撒手。”季醇耍赖,大有顾流初不告诉他密码他就往地上一躺的架势。 从这位大少爷安排了专家给他妈会诊这事儿来看,这位金主爸爸并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 季醇逐渐摸索出了一套和他相处的方式,那就是死缠烂打。 季醇不仅不撒手,还抱得更紧了,简直是将他大腿搂在了怀里,软软的栗色的头发都在他大腿上把雨水擦干了,顾流初气得面色发红,道:“九二四五二……松开。” 还真告诉他了? 季醇赶紧松开顾流初的大腿,站了起来,顾大少爷瞪了他一眼,打开门进去了。 门砰地一声在季醇面前关上。 他把零食袋子换到左手,试着输入密码:“92452——等等,密码是六位数,爸爸你就告诉了我五位!” 门内顾流初冷冰冰的声音传来:“自己试,试不出来就在外面睡吧。” 这也太睚眦必报了。 不过好在只有最后一位数不知道,顶多再试一次。 季醇运气还不错,试了两次便试出来了密码,门开了,他兴奋地拎着书包进去。 他一进去又被顾流初瞪了一眼。 季醇:“……” 顾流初倒杯水喝了口,进房间去洗澡换衣服。 见状,季醇摆放好鞋子后,也赶紧去了自己那间浴室更换衣服,免得待会儿身上的雨水掉在地上,顾大少爷又要盯着地面看半天,浑身不舒服。 他洗得比较快,换好睡衣出来,顾流初房间里阵阵水声还在持续。 季醇走到顾流初房间门口,大声问:“我可以用家里的厨房吗?” 顾大少爷似乎没听到,水声没有停。 季醇想想觉得应该没什么,搬进来第一天顾流初并没有限制他用这个家里的东西,而且顾流初这个人虽然在某些方面有些奇怪,但还挺大方的。 于是他从书包里掏出一袋东西进了厨房。 把冰激凌放进冷冻层后,他在完全没有使用痕迹的厨房找了找,找出了一个瓦罐,然后开始切胡萝卜。 从医院回来时季醇买了点儿羊排和胡萝卜,打算炖个夜宵。 季醇的厨艺非常不错,毕竟他从十五六岁起就开始承担家里的一切事情。高三没太多时间打工,没钱请护工,楚云的一日三餐都是他做好了送去医院的。 第27章 再加上后面他也在一些饭店打过工,也学到了很多,基本上所有的家常菜他都会做。今天中午的日料他实在没吃饱,晚上回来时看见新鲜的羊排,就忍不住买了点儿。 季醇看着瓦罐里开始翻滚的羊肉汤,高兴得往嘴里塞了颗糖,现在有房子住了,他妈妈今天也醒来了一次,看起来脸色不错。 拜金主爸爸所赐,事情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顾流初穿着浴袍,拿了本书,在沙发上坐下。 刚坐下,就闻到了从厨房传来的香味。 他抬起头,只见厨房的灯打开了,暖融融的光从里面透出来。 顾流初的视线顿了一下,才又重新落到书上。 季醇听见外面的动静,匆匆将料理台收拾好,洗干净手迎了出来。 季醇指了指厨房:“我用完会收拾干净……” “你用,没问题。”顾流初头也不抬,打断了他。 季醇兴高采烈起来,那他以后可以做很多好吃的了。 顾流初抬起头来,目光不动声色地笼住了季醇,冷不防地问道:“今天发生的事,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难道对他家族的辛秘半点也不好奇吗? 正常人都会千方百计地打听,偷偷掌握在手里,万一某天被他一脚踢开,以此要挟,也有后路。 “有。”季醇思索了会儿,说:“那两位一个姓郑一个姓方,也不和你一个姓啊,为什么说是你叔叔?” 顾流初:“……” 顾流初面对季醇时常有一种差点被噎死的内伤感:“你想问的就这个?” 季醇:“对啊。” 顾流初无言半天:“他们是我父亲当年还在世时候的下属,虽然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外戚。” 季醇了然。 哪里有利益哪里就有纷争,他们大学里为了个小小的奖学金都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的,更何况是顾氏这样庞大的基业。 原本以为眼前的人年纪轻轻,含着金汤匙长大,天之骄子,与普通人云泥有别,不食人间烟火,是不可能理解普通人的辛酸苦辣的。但没想到也是麻烦缠身,今天这两位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何况还不知道白天那两人试图要挟顾流初的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提到寿命不长。 季醇看着顾流初,想了想,轻快地道:“放心,有我在!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我就和今天一样把他们气死,金主爸爸你给我开的钱很多,我可以当你保镖!” 保护总裁受不也在当攻的职责范围内嘛。 不然他每天只提供抱一下这点微末的情绪价值,岂不是真成了吃软饭的?! 想保护他就保护他,还拐弯抹角地说要当保镖。 这小子还真是会变着花样表白。 “别说大话,你能干得了什么。”顾流初冷笑一声,表情有几分讥讽,心底却有些不大自然起来。 就像是黑沉沉的湖底被眼前这人强行拿光晃,晃来晃去不肯罢休。 他无比嫌烦,却又冒出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古怪滋味。 “我能……”季醇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到自己能干什么,他挠了挠额角,突然闻到一阵香味,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我能做夜宵。” 说完他跑进厨房,盛了两碗羊肉胡萝卜出来。 暖热香辣的气味顿时在餐厅里蔓延开,简直令人食指大动。 这会儿是九月底,天气已经在逐渐转凉,淋过雨后吃碗暖辣的羊肉,简直太舒服不过。 季醇把两只碗摆在餐桌上,放好筷子和汤匙:“金主爸爸,过来试试。” 顾流初表情非常地漠然:“我从不吃夜宵。” 话音刚落,他肚子叫了一声。 顾流初:“……” 季醇忍不住笑:“吃夜宵虽然是坏习惯,但偶尔吃一次也没什么吧,而且你可以试试我做的,我可是厨艺小能手。” “说了不吃,别废话。”顾流初有点恼羞成怒,起身往房间里走。 他家里一向安静,这两天因为这小子都闹腾腾的,他还真有点不适应。 “你不吃我就把两碗都吃了,正好饿了。”季醇倒也不介意顾流初的阴晴不定。 他摸了摸肚子,正要坐下来,玄关处的门铃忽然响起。 像翡翠湾这种豪宅自然不可能让快递上门,快递都集中放在了保安那里,到了晚上保安才送过来。 季醇一打开门,两个保安抬过来二十几个箱子。 “……”差点忘了中午买的那五十万衣服。 两个保安把箱子送过来就走了,季醇只好挨个儿把箱子往自己的房间里搬,大半夜的总不可能放外面。 虽然这种豪宅没有小偷,但万一丢了,季醇小市民心态还是很心疼的。 等他吭哧吭哧把二十几个箱子搬进自己房间,收拾进衣柜,回到餐厅去。 餐桌上其中一碗羊肉胡萝卜已经被吃完了,汤都不剩。 季醇:“……” 从没吃过夜宵的当事人顾先生已经默默地进了房间,装作无事发生。 ……还他羊肉汤。 说着不吃还吃了个精光。 金主爸爸的傲娇病发作的时候,如果不伴随着暴躁,居然……有点可爱。 季醇坐下来,边吃胡萝卜羊肉边沉思,反正比他看的那几本bl小说里的受可爱。 第28章 季醇边吃夜宵边翻今天计算机系群里的各种通知,以前打工的时候忙得跟陀螺一样,没什么时间吃饭,必须在十分钟之内吃完。 现在时间多了起来,终于可以慢悠悠的享受美食了。 正当他快吃完,要把碗筷拿到厨房洗碗机里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咚”的一声,房间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季醇吓了一跳,迅速冲了过去。 房门没关,里面一片黑暗,他打开灯,男人高大的身躯倒在了桌子边,似乎是没扶稳,几片白色的药和玻璃杯也砸在地上。 “你怎么了?”季醇费劲地把人扶起来,送到床上去。 他伸手一摸顾流初的额头——滚烫得吓人,这滚烫一直延伸到了脖子上去。 “真发烧了?!”季醇目瞪口呆。 他虽然上半身没淋雨,但下半身也湿透了,就比顾流初少淋那么一点儿,结果他没事儿人一样活蹦乱跳,顾大少爷却说发烧就发烧?! 这就是所有受的被动触发剧情吗? ——即便顾流初这么高大,比他还大一圈,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受? 顾流初方才心脏极其难受,匆匆吞了几片药,要好点儿了。 他皱着眉,一睁开眼,便对上了季醇复杂的视线。 他:“……” 那是什么眼神? “可能是感冒了,我现在打电话让周凌送你去医院。”季醇到处找自己手机。 “不去医院。”顾流初的嗓音有些哑。 最近正是多事之秋,怎么能出现在医院? 季醇问:“那家里有感冒药吗?” “有。”顾流初闭着眼睛,道:“不喝。” 刚吞了心脏病的药片,不能喝感冒药。 季醇:“……” 非常糟糕,总裁受生病之后不愿意去医院的剧情也出现了。 但是别的受会撒娇,他这个好像不会。被他扶到床上去,还一脸的不情愿。 如果是突然高烧的话,采用物理降温,倒是也能退烧。 “你等我一下。”季醇没有执着于让他喝感冒药,蹲下去想把地上的药片和药瓶捡起来。 捡到一半,他忍不住把白色药瓶翻过来看一眼有字的那一面。 到底是什么药? “不许看!”床上已经有点儿困倦到神志不清的人却突然怒道。 季醇被惊了一下,差点手一哆嗦药瓶又掉了下去。 顾流初睁开眼瞪着他。 “不看不看。”季醇在他的瞪视下胡乱将药瓶和药片塞进了抽屉。 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本来就有点感冒,自己炖的羊肉汤让他加速发烧,季醇有点儿心虚。 他在储藏室找到药箱,翻出退烧贴,回到床边想给顾流初贴上。 顾流初忽然睁开眼,迷迷糊糊之中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吃完夜宵没洗手?” 季醇:“……”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洁癖大爆发? 季醇赶紧放下退烧贴,跑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再回来。 他刚要拿起刚才那片退烧贴,给顾流初烧得通红的额头贴上,顾流初“唔”了一声,哑声说:“换一片,这片刚才你没洗手拿过。” 季醇:“……” 等好不容易把退烧贴给他额头还有脖颈都贴上了,顾大少爷再次微微掀开眼皮:“帮我……换身衣服然后挪到床中间去,现在,没有在三分之一的位置上。” 季醇:“……” 这人到底什么品种的?真让人来气啊。 季醇虽然力气不小,但顾大少爷到底是个比他还高的成年男人,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给顾流初换完衣服,挪动到顾大少爷指定的位置。 他换衣服的过程中,顾大少爷白玉般的脸庞烧得发红,意识都有些不太清醒,还要努力睁开眼睛监督他,不许他睁开眼睛看自己的身体。 同样是男人,到底看了一眼会怎么样? 又不会怀孕! 季醇心中抓狂,只好眯着眼睛抓瞎给他换了衣服。 终于把这些事情做完,季醇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 顾流初则眼睛一闭,像是睡死了过去。 季醇累得腿都软了,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歇会儿。 他看着顾流初闭上眼睛后凌厉跋扈不减分毫的面庞,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金主爸爸,你睡着了吗?还需要我干什么吗?”季醇问。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呼吸均匀。 真睡着啦? 季醇作出扇巴掌的动作,用手在距离顾流初的俊脸十厘米以上的距离扇了几个来回。 让你洁癖,让你折腾我。 有句俗话叫趁他病,要他命,平时有怨不敢言,此刻季醇边扇边乐,颇有种精神胜利的苦中作乐。 然而就在此时,他巴掌底下的男人猛然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朝他看来。 一刹那,季醇简直吓得灵魂出窍。 他一个哆嗦,巴掌按到了顾流初脸上。 床上的人顿时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 “……” 四目相对。 季醇以为顾流初马上要发火,差点就要没骨气地跪地求饶。 万万没料到床上的人却只是瞪着他,好不容易退烧的脸色重新变得涨红起来,眸中的锐利甚至呆滞了一下。 第29章 季醇:? 顾流初瞪着季醇,思维因高烧有些迟缓。 这小色魔……越来越变本加厉了,竟趁他病,抚摸他的脸! 脸……对了,还有大腿…… 这下大腿和脸竟都被摸了个遍! 第10章 自己扇他巴掌,他竟然没有怒不可遏! 难道是病糊涂了? 季醇谨慎地离床边远了点,问道:“今晚还要我陪/睡吗?” 顾流初似乎发烧到有些迷迷糊糊的,瞪着他没说话。 季醇问完就觉得自己是白问,顾大少爷向来是口是心非,而且万一他半夜病严重了,自己在身边好歹有个照应。 于是他跑去洗了把脸,回来掀开被子就直接上床,想了想,又履行一个抱枕的职责,把顾流初的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顾流初:“……”未免过于熟练。 顾流初张开有些干涸的唇,刚想要骂些什么,然而在季醇睡到他身边的那一瞬间,他直接睡得昏死了过去。 什么安眠药成精…… 失去意识前,顾大少爷心想。 翌日。 季醇还是清晨五点钟便准时醒来。 他摸了摸身边的人的额头,还好,已经没昨晚那么滚烫了,看来退热贴起到了作用。 季醇松了口气,爬起来洗漱。 天还未亮,晨曦也没有,由于顾流初一贯不喜欢拉开窗帘,此时房间里几乎是乌漆麻黑一片。 季醇从浴室走出来,见只有微弱的一点月光透进来,落在床上的男人的脸上。 男人的脸色因为发过烧而微微泛着潮红,漆黑额发已被汗湿,但形状优美的嘴唇却仍有几分病态的白。 季醇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他身体结实,很少生病,但也见过别人感冒。他高中那些哥们儿也一样,即便前一天发烧到四十度,打一宿点滴,第二天也会立刻生龙活虎。 一般来讲,一个成年男性只是因为感冒发烧,身体绝不会虚弱到这种程度。 金主爸爸到底怎么了? 昨晚的药瓶……现在还在抽屉里,他要去看一眼吗? 季醇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顾流初花钱雇他来是当抱枕也好,当精神安慰剂也好,那都由顾流初来决定。 他需要做的是努力听从顾大少爷的指令,而非偷窥顾大少爷的隐私。 但……季醇冷不丁想到了楚云。 刚发现癌症那会儿,楚云怕治病会花掉他读大学的钱,一直瞒着他,不去住院,等到被他发现的时候,楚云已经开始咳出血来。 确实,他和顾流初只是协议关系,他应该保护、照顾顾大少爷,但要是越了界,就不应该了。 可……顾流初周到地为他妈转移了病房,还安排了专家。 他要是完全不闻不问,假装不知道顾流初的病情,只做自己分内的事情,是不是太冷漠了点? 总之,等季醇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桌子边上。 桌子最下层的柜子里是一只保险柜,顾流初平时似乎将药瓶全都放在里面。 但昨晚晕倒得过于仓促,以至于药瓶被季醇收进了最上面的抽屉,保险柜也没有关上。 作为有钱财团的继承人也真是不容易,生了病还要躲躲藏藏的。 季醇一边想,一边轻手轻脚打开了抽屉。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先是看清楚了白色瓶子上的那几行字。 抗心律失常药物。 季醇脑子嗡了一下,看向最下面的保险柜,发现这样的瓶瓶罐罐有几乎快一层。 而最下面的一摞文件是一些医院的报告。 “……易缺氧,易感染,不建议最后手术之前离开无菌病房。” “……可游泳,可适度慢跑,但禁长时间,禁游泳滑雪蹦极等刺激运动项目。” 应该是按照年份摆放的,最上面的似乎反而是年份很远。 最早涉及到几岁的时候,难道是先天性的? 季醇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怪不得方城对他提起金主爸爸寿命不长。 脑子里猛然闪过方城的话,季醇顿时在心中骂这老东西,呸呸呸,谁寿命不长呢,这老东西寿命才不长! 一般来说先天性心脏病患者只要在小时候做过手术,成年后多加注意,是可以和普通人一样生活的。 但显然顾氏有人想利用这件事情大做文章,把顾流初拉下去。 所以那天他抱自己,是因为心脏又不舒服,想找个支撑。 等等,不会是被自己不穿衣服气的吧?! 季醇挠了挠额角,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在病例报告下面,是两条剪切下来的新闻,都是车祸事故,分别是十三前和三年前。 季醇一眼注意到右上角的一个日期,9月24日,因为被钢笔划了圈。 季醇正打算细看一眼,床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他赶紧将文件放了回去,把保险柜关上。 顾大少爷只是翻了个身,并未醒来。 好好的人怎么会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呢? 季醇看了眼床上的人,叹了口气,心底有点儿难受。 表面看起来这样完美,心脏却缺了一角。 这样看来,由于身体病弱,金主爸爸脾气差点儿也实在正常。 自己既然是个1,就要承担起1的责任,多体谅他,以后可不能趁他病隔空扇他巴掌了。 第30章 外面雨已经停了,季醇下楼去买早餐。 经过门卫那儿,门卫从玻璃窗里探出头,把他叫住,递给他一个纸箱子:“大清早有个中年女人送过来的,她想进去我没让她进去。” 季醇打开一看,是他落在季青山家里的一些东西。 他高中毕业的时候,和他妈妈的房子为了治疗卖掉了,没钱租房,有些家当搬出来也就没地方放,那会儿他还去求过季青山,希望他给自己一个临时的住处。 季青山答应他人可以过去,但不许他把那些家当搬过去。 于是当时十七岁的季醇被迫舍弃了一整个家。 除了他妈妈的一些衣物、相册,和他自个儿在学校的奖杯、同学送的纪念品等物,其他的不是卖了,就是拉去了废品站。 他只在季青山上那儿呆了两个月,一上大学就搬去了宿舍,想把这些东西取走,但季青山却逼着他回去帮忙辅导季龙功课,不然就不把他的东西给他。 季醇打工累得要死,哪还有心思去管这些身外之物。 没想到这会儿徐红秀为了缓和关系,倒是主动跑来给他送来了。 他翻了翻箱子里的东西,倒是一样也没少,里头还有自己高中时的笔袋子,上面还有学姐送给他的一个圆形的徽章,上面好像是一个什么男明星,放太久了五官都有点模糊。 他没仔细看,又放了回去。 这箱子恐怕被季青山塞在床底下多年,这会儿想着送过来,又连忙擦拭得干干净净。 钱可真是个好东西,能把鬼变成人,季醇心中有些唏嘘,对门卫道:“谢了啊,这人我不认识,以后也别放进来。” 不知道金主爸爸喜欢吃什么,季醇买了十几样早餐,抱着纸箱子上楼。 刚走到楼底下就发现停了三辆看起来很贵的车,一排保镖候在楼下。 发生什么了? 季醇赶紧加快脚步上楼,按完密码走进客厅,发现周凌穿着西装,两只手放在身前,头也不敢抬,毕恭毕敬地站在客厅。 “怎么了?”季醇对这架势感到茫然。 在顾流初面前周凌都没有这么诚惶诚恐。 周凌抬起下巴指了指房间的方向,竖起一根食指在嘴唇前,示意他安静。 季醇放下早餐和箱子,往那边一看,门是半掩上的,但里头的声音传了出来,隐隐约约能听见在争吵。 “你现在做任何决定都不需要过问我这个老头子的意见了吗?你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是吧?” 怒吼的声音越来越大,隐约还有拐杖捶地的声音:“你在那几家随便挑一个都行,实在不行去找女明星,我都不管你。顾家不需要你联姻,可也不能选这么个穷小子吧!还是个男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喜欢男人?!你让我老脸往哪儿搁?” 这是顾老爷子来了? 好像在骂自己。 等下老爷子出来看见自己,只会更加勃然大怒吧,季醇莫名有种软饭攻登堂入室的入赘心虚感,赶紧缩起脑袋,抱着箱子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流初靠在床头,面无表情道:“您现在这不就知道了?您脸爱搁哪儿搁哪儿,我洁癖,别搁我这儿。” “……”顾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是,你觉得我老古板,但你以为我想干涉你吗?顾流初,要是你哥还在,你以为轮得到你被我干涉?” 这种话听过不下百次,以前还有点刺痛,如今顾流初心中泛不起半点波澜。 他笑了笑:“那么惦记顾逸止,不如早日下去找他。” “孽障!”顾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一拐杖打到床上去:“别以为现在顾氏全权交给了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里隔音效果非常好,但奈何顾老爷子实在怒火太旺,话都是吼出来的。 季醇猫在房间里听了几句,心中非常不安,忍不住又推开门出去。 “顾流初感冒了。”季醇对周凌道:“昨晚发烧了一整夜,这会儿还没吃早饭。” “我知道,我过来的时候医疗团队来过,没什么问题。”周凌叮嘱道:“不过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不能让顾少任性。” 这少年不知道顾流初有心脏病的事情,自然也不能叮嘱太过,否则会让他奇怪。 周凌又道:“放心吧,小感冒而已。” 季醇忍不住道:“我的意思是,他爷爷这样会影响他休息。” 周凌讶异地看了季醇今年一眼。 知道这小子恋爱脑,没想到这小子恋爱脑成这样。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发现了顾流初心脏病的事情呢。 只是个小感冒而已,居然紧张成这样? “老爷子可没人管得了。”周凌朝房间那边看了眼,有些迟疑。 他虽然是顾流初的人,且从顾流初父亲还在的时候,就在这个职位上,但毕竟也只是个下属。 要是被老爷子记恨上,以后有得苦头吃。 神仙打架,遭殃的可是普通人。 见周凌似乎打算就这么等着,而不打算做什么,季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啊,是亲信。 但不是亲人啊。 顾流初身边好像没有一个亲人。 房间里的怒骂一句比一句难听。 季醇踌躇了下,终于忍不住走过去。 他走到门边,听见顾流初冷冰冰的声音:“我把顾氏一把火烧了,您也管不着,我是第一继承人。实在想干涉我的行为,不如现在回去睡觉,做梦快一点。” 第31章 季醇:“……” 金主爸爸这张嘴可真是,这都什么时候了,服个软,顾老爷子说不定就会消气。 他倒好,不停火上浇油。 顾老爷子被气得够呛,大骂“孽畜”,抬起拐杖就要往顾流初身上打。 季醇:“……” 这家人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顾流初有心脏病吗?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他迅速推开门冲了进去,抓住老爷子的拐杖末端。 “爷爷,有话好好说。” “爷爷?谁准你叫的爷爷?这就是你一声不吭结婚的那个男大学生?”顾老爷子气得破口大骂:“放开!真是胆大包天!” 什么火爆脾气? 季醇叫苦不迭,一边抓住他的拐杖不放,一边忍不住回过头去看顾流初。 顾流初坐在床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好似半点情绪也无,注意到他的视线,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丢颗石子进去也砸不出涟漪的湖底,仿佛对什么都无所谓。 季醇心头莫名一颤。 还没等他细思,他先做出了行动。 他松开拐杖,扑到床边,把包裹在顾流初身上的被子一卷,连同人和整个铺盖一起扛起来——确实有点重,不过人爆发的时候,潜力是很大的。 他抱着人和被子,咬了咬牙,一鼓作气跑到自己的房间,放到了自己床上。 顾流初:“……” 被独自留在主卧里的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被他突然冒出来的这一通操作弄得风中凌乱,张着嘴巴一时之间忘记了下半句要骂的是什么。 望着空荡荡的只剩床垫的床,顾老爷子脑子都在嗡嗡响。 什么鬼? 什么玩意儿? 他孙子人呢? 反应过来后,顾老爷子怒气如火山爆发似地喷射出来,火冒三丈地拿着拐杖往次卧走。 “你看看你找了个什么没教养的东西!” 话没说完,季醇站起身来,用手心捂住了顾老爷子的嘴,还安抚地拍了拍顾老爷子的肩:“冷静,深呼吸。” 顾老爷子:“……” 你让倒是放开手我深呼吸! 由于过于震惊,老爷子眼睛瞪得鸡蛋那么大,眼角的皱纹都撑开了。 季醇一边捂住他的嘴,一边蹲下去像抱孩子一样把老头子抱了起来,这可比抱顾流初轻松多了。 他几乎是轻轻松松地冲出去,把顾老爷子放在了电梯里,然后飞快地按了一楼和关门键。 顾老爷子全程血液往头顶上冲,等反应过来,电梯已经合上,一转眼把他送到了楼下。 顾老爷子:“……” 季醇回来,迅速地把密码给换了,然后利索地把家门一关。 “好了,”他抬头挺胸,骄傲地对周凌说,“我把人送走了。” 周凌:“…………” 周凌大为震撼,竟然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可真是把人“送”走啊。 季醇看了眼餐桌上的早餐,挠了挠头,有些困惑地说:“早餐怎么这一会儿就凉了?他爷爷真的骂了好久啊,我去热一下。” 说完就急匆匆地往厨房里跑。 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是你刚才干了什么啊! 周林浑浑噩噩地往次卧走,只觉得自己此刻脑子好像也被这小子带得不正常了,冒出来的念头居然是:老爷子终于走了,清静多了。 他走进去,顾流初说:“没再上来?” 周凌张了张嘴,说道:“直接被送下去了,再跑上来,岂不是很没面子?” 顾流初捏了捏眉心,莫名其妙的,忽然笑了一声,眼底冷郁的神色也消退许多。 活了二十三年,头一回见到老爷子脸上那么丰富的表情,说是目瞪口呆也不为过。 “这孩子也不怕得罪老爷子。” 这简直为了顾少豁出一切啊,也过于恋爱脑了吧! 周凌说着,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来,正要问顾流初好点没,突然注意到床头柜上放了个纸箱子,又站起身来:“这是什么?” 顾流初看了一眼纸箱子,不以为意:“昨天没有,应该是季醇从家里或者学校带过来的。” “不是,我是说这个。”周凌从箱子深处翻出一只蓝色的笔袋,上面挂了个巴掌大小的圆形东西。 “顾少,这上面不是您吗?” 周凌把东西递给顾流初,愕然地道。 顾流初怔了一下,将东西接过来,这是一个圆形的东西,上面印了他的脸,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照片,虽然看起来年头有点久了,但五官赫然就是他的五官。 除此之外,看得出来经常擦拭,竟然一点灰尘也没有。 顾流初微微皱起眉:“这什么东西?” 少年时期由于心脏病的缘故,生活过于封闭,成年之后全部时间更是都花在了被培养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上,上的课全是马术、高尔夫之类的,较为传统。 顾流初虽然长了一张俊美的脸,但平日里闲暇时间都是看书,极少看电视剧,更别说了解网络新鲜事物。 而周凌如今已经三十好几,儿子都读小学了,自是更不知道。 不过就在这时,周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儿子给他打视频过来,提醒他今天要去机场接奶奶。 第32章 “好,我知道,等下,你别挂。”他把视频对准顾流初手里的东西,问:“儿子,这是什么?” 周凌九岁的儿子在那边有点不耐烦,一边打游戏一边奶声奶气地道:“这是吧唧,和手办之类的类似,都是粉丝衍生物,也就是周边,二次元玩的,狂热追星的人会把偶像印在上面,随身携带。” “不过老爸,这上面的人怎么好像是你老板?估计是有暗恋你老板的人,把你老板印吧唧上了。”周小然突然嘿嘿地笑:“你老板完全不知道吗?你得提醒……” “好了好了,你给我写作业去。”周凌有点头大。 他把电话挂了。 “季醇这孩子可真是,高中时期竟然真的狂热到把您当成星来追?” 他们上次派去调查的人,只翻到了季醇放在学校宿舍的笔记本,没发现这个。 季醇居然还特地从家里把这些旧物取过来。 以小见大,想必除了这些,季醇高中时期生活中一定到处都是顾流初的痕迹。 周凌自己是没暗恋过人,不知道什么滋味。 但从这一点来看,也难怪初次见面季醇就带套上门,满脑子黄色思想,刚才又气势汹汹地把老头子赶出去,保护欲十足了。 “暗恋多年的人突然要和自己结婚,从他的角度来看,可不像中了彩票一样,得好好护着嘛。” “居然保存了这么久,他可真够坚持的,这都四年了,一般人可坚持不了这么久。” 周凌默默思忖着。 “别说了!” 周凌吓了一跳,扭过头来。 只见顾大少爷已经无比心烦意乱地躺了下去。 并恼羞成怒地将被子拉到了头顶。 只从侧旁看去,能看见一点耳朵。 仔细看略有点发红,可能烧还没退。 第11章 “早餐热好了,起来吃吗?”季醇从客厅颠颠地跑进来。 一进来就看见床上的人完全埋在了被子里,很大一坨。 季醇看了周凌一眼,周凌立在一边,一只手还搭在纸箱子上,也缓缓回视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样子。 他的目光让季醇有种天气很热,而自己竟然勇气可嘉愈挫愈勇逆风局踢了四年足球的感觉。 季醇疑惑不解,走过去把被子扒拉开,露出了里面漆黑短发乱糟糟的顾大少爷。 顾流初木着脸瞪了他一眼。 季醇吃惊:“你脸怎么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教养使顾流初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骂人的词汇。 季醇匆匆飞奔回主卧,拿了体温枪过来,“咻”地在顾流初额头上测了一下。 还好,体温正常。 季醇放下了体温枪,凑过去道:“我扶你去洗漱吧。” 高烧过后是会有一阵体虚的,眩晕也是很常见的情况,正常人都会如此,更何况是心脏病人。 看过顾流初的病单之后,季醇更加觉得自己身为被包养的软饭攻,责任重大,对待金主爸爸更加小心翼翼。 “不用你扶。”顾流初坐起来冷冷道,脑子里还在想怎么怼他那句猴屁股。 按照自己看的bl小说里,当攻的这个时候一般会把总裁受打横抱起,直接带去浴室。 但首先,自己确实有点儿抱不动金主爸爸,其次,金主爸爸的性格和那些小说里的受对不上型号,谁知道会有什么反应,等下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 季醇正冥思苦想一般那些受生病,做1的都要干些什么,顾流初就已经披上了浴袍,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起身去了浴室。 季醇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顾流初有点儿不耐烦,下意识看了眼外头的周凌,见周凌还在朝这边看,忍不住瞪了周凌一眼。 他拧开水龙头。 季醇的视线落到水龙头上。 他拿起漱口杯。 季醇的视线跟着落到他漱口杯上。 顾流初差点一口漱口水呛到,对季醇怒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昨晚发烧到三十九度多,今天能起来了吗?”季醇问。他十几岁的时候高烧过后,楚云都是在床上搭个小桌子,让他在床上吃的。 顾流初很暴躁:“不用你管,你出去。” 季醇:“……”他这不是关心吗,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简直是跳脚,耳朵还一直很红。 季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地出去了。 顾流初定了定心神,竭力把方才的事情抛出脑后,漱完口后将杯子往洗手池上一放。 季醇一个箭步又冲了进来:“没事吧?!” 他在外面听到“咚”的一声响。 “能有什么事?”顾流初把白色毛巾往旁边一扔。 季醇点点头,扫视了一下顾流初脚边,出去了。 片刻后,他拎着一个放在阳台上的干拖把进来,将顾流初脚边的一些水全都拖掉。 顾流初:“……” 季醇怕顾流初高烧刚退,头晕在浴室滑倒。 成年男人摔跤倒不至于会怎样,但金主爸爸是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人。 得防患于未然。 他觉得自己这是眼里有活儿的表现,却不知为什么金主爸爸脸色看起来发烧的更厉害了。 自己献殷勤太过,他有点儿不胜其烦了? 季醇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拖把,好像的确如此,可这是自己份内的事情,五千万可都能购买自己拖一亿次地了。 第33章 他埋头拖完。 吃完早饭,周凌下楼去开车,季醇收拾好书包去大学上课,出门前他站在门口手指拉着书包肩带,朝顾流初看了好几眼。 顾流初戴上墨镜,看了他一眼,忍无可忍道:“说。” 季醇赶紧腆着脸凑上去,笑容灿烂,道:“金主爸爸,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吧,不然也太不方便了。” 顾流初瞪他:“你别得寸进尺。” 怎么就得寸进尺了?这不是怕他有什么突发状况,自己帮不上忙吗? 目前为止他们联络都是通过周凌,转了一道实在太不方便。 不过有钱人的联系方式,不可能随便给一个外人。 害,他理解。 “那算了。”季醇走出去按电梯。 这就算了?!是不是太不执着了点?! 正打算说什么狠话让季醇知难而退的顾流初差点没憋出内伤。 “你要我的电话号码做什么?”顾流初走到电梯前,冷冰冰地问。 “想和你加个微信,你有什么事情随时发微信给我,打电话也行。”季醇道。 要联系方式要得这么熟练?顾流初侧头打量他一眼,忍不住道:“你十五岁之前也这样?张口就找人要微信?” 季醇愣了一下:“十五岁之前没有微信,大家都用q/q。” 顾流初:“……” “不过一般我不主动找别人要微信。”季醇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都是别人找我要。” 顾流初:“……”还怪自信的。 “那你现在为什么主动找我要?”两人进了电梯,顾流初冷不丁又问。 金主爸爸是不是提前老年痴呆?这个问题他刚才不是已经回答过了吗! 不过心里吐槽归吐槽,季醇面上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而且在知道了顾流初有心脏病以后,他心底吐槽金主爸爸几句都有负罪感。 季醇你是攻啊,做攻要有做攻的样子,和一个心脏缺了一角的体弱多病的总裁受计较什么! 于是季醇换了一个表达方式回答了同一个问题:“我怕你出事,你不是……” 差点把心脏说出口,赶紧拐口道:“感冒未愈吗?” “你见过哪个成年男人感冒一下会出事?出什么事?像你一样脑浆流出来吗?”顾流初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季醇:“……”我忍。 电梯快要抵达一楼,顾流初道:“想要我的微信也可以,但你需要做一件事情。” 季醇其实已经没有那么想要他的联系方式了,虽然的确有点儿担心他的心脏病,但仔细一想,他堂堂顾氏大少爷,身边有周凌,有医疗团队,自己能派上多大的用场啊?! 哈,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救助街上流浪的野猫呢,野猫说不定还不会挠自己! 但为了金主爸爸的颜面,季醇还是做出小的受宠若惊、洗耳恭听的样子:“爸爸您说。” “把你手机里的黄色小说全给我删掉。”顾流初道,说完耳根就莫名的恼怒发红。 “再让我看到你那些双/性换头文学,你就把头全都换成自己,拿着喇叭去你学校里念!” 季醇:“……” 季醇顿时也面红耳赤起来,他平时也不看那些黄色小说的好吧! 他平时也是清纯男大学生一枚,这不是被迫做攻,努力了解客户需求吗? 季醇刚想辩驳,顾流初劈手将他手机拿了过去,按下一串电话号码,然后又将手机抛给他,皱眉道:“怎么还在用屏幕碎掉了的手机?今天晚上回来之前换掉。” 季醇被霸道住了,还想说什么,顾大少爷已经出了电梯。 季醇有点疑惑,金主爸爸不会不知道自己是受吧。 不然怎么总是这么嚣张。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他一边从车库往外走出去打车,一边飞快地存好了顾流初的手机号码,并发出了微信好友申请。 能拥有顾流初的微信他还是很快乐的,毕竟这可是身价百亿的豪门继承人的联系方式啊。 顾流初刚坐上车,掏出手机,微信就“叮”地一声。 虽然十分想忍住,可周凌还是忍不住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 这一看,就对上了顾流初冷冷抱臂坐在后座上,墨镜后一道凌厉的视线。 周凌:“……” “……你那是什么眼神?”顾流初眯起眼睛,凉凉地道。 周凌笑容僵在了脸上,连忙收回了视线:“他死缠烂打加上您微信啦?” 顾流初不常用微信这种通讯软件,列表里就没几个人。 “是。”顾流初戴着墨镜看向窗外,一副烦得要命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加了。 就像屋子的入户密码一样,莫名其妙地就给了。 自己的拖鞋旁边,也莫名其妙地放上了那小子的拖鞋。 算了,加了就加了,总比被小色魔再一次抱大腿揩豆腐的好。 况且没有事,小色魔应该也不会随便发消息来打扰自己。 昨天夜里他趁着自己发烧偷偷摸自己脸的事情,自己还没有找他算账。 实在难以启齿。 更可恨的是,一觉醒来,这小子居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忙前忙后,每分钟有六十秒,他就要六十一秒都在自己眼前晃,就是只字不提昨晚的事情。 第34章 顾流初十分怀疑这是现在的小孩什么新型勾引人的手段。 第12章 事实上季醇虽然加上了微信,但的确没有打扰金主爸爸的打算。 他今天白天没课,去完医院之后就泡在图书馆,一是提前写论文,二是去三楼的医学阅览室查了下自己在保险箱看到的那些专业名词。 “忌情绪过于激动”、“忌刺激忌重物”…… 季醇把自己能做的都记了下来,但他能做的并不多,毕竟这是现代医疗手段都无法解决的事情。 越查资料,季醇越是因为昨晚隔空扇金主爸爸的那几巴掌而心虚。 他在干什么,那可是先天性心脏病人。 季醇抬眼瞄了下,见四下无人,拍了拍自己的脸,就当还回去了。 自从上次在商场见了季醇疯狂采购,夏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但他实在很怀疑,季醇突然之间哪来的那么多钱?一出手可就是五十万。 什么atm奴这么大方? 该不会是老爸在哪个有钱人家里当司机,他那天只是替有钱人取衣服去的吧。 所有的揣测当中,这个是最合理的,而且这两天也没见季醇再穿那天那么贵、却不合适的衣服。 季醇坐在床边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夏霖便坐在一排书架后,拿着一本书,假装在看书,实际上是透过一排书籍朝季醇看。 只见季醇突然抬头朝四周看了下,然后飞快地轻轻拍打自己的脸。 夏霖:“……”此人行为越来越诡异了。 这难道是什么招财仪式吗? 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夏霖迟疑着,也跟着往自己脸上打了几巴掌。 …… 拜金主爸爸所赐,不用打工的日子变得很轻松,季醇早早写完论文提纲,便收拾了电脑去医院。 和他妈妈相处的时间也变多了。 昨夜刚下过暴雨,此刻地面泥泞,天色也有些凉。 反正闲着没事,季醇打算去超市买新鲜的鸡,回去炖鸡汤。 炖好后一分为二,刚好金主爸爸感冒可以喝,也可以给楚云补营养。 季醇知道楚云的喜好,但对于顾流初的喜好却不太清楚,他站在超市里,推着小推车往前走,不知道是买山药还是买椰子,一个咸口一个甜口。 顾流初实在是挑剔,还是打电话问一下。 不然贸然炖好一大锅,他却一口都不尝,实在是太浪费了。 季醇瞅着时间也到了五点多,金主爸爸应该没在工作,便把电话打了过去。 …… 这头顾流初确实没有在工作,但是正在视频。 老爷子清早被扫地出门后,简直是震怒,高血压蹭蹭往上涨,掉头就去了一趟医院。 生病去医院的事情,特地让秘书传出去,但一下午过去了,各家晚辈孙子纷纷来探望,就是没看到顾流初过来。 他气得差点召开董事会,要对顾流初进行铁腕裁决。 不过在秘书好说歹说的劝说下,他冷静下来了。 他这孙子和那个大学生结婚的事情木已成舟,是改变不了了,但谁说结了婚不能离婚? 顾氏的继承人即便离过一次婚,趋之若鹜的人仍大把有。 秘书说:“你还不了解顾少吗,他从小就骨头硬,狗脾气,吃软不吃硬,您越逼迫他做什么,他越要和您逆着来。” “您现在冷静一下,干脆去度个假,给点时间冷却一下,说不定反而能收获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今天瞧着他和那个大学生好像没什么感情的样子,家里更是没有,嗯,那个的痕迹。您也知道,顾少一贯挑剔,不可能是会一见钟情的人,他和那个男大学生相处时间又短,更不可能有什么感情了。” 秘书这么一劝,顾老爷子倒是稍稍清醒了过来。 “你是说,他们八成做了什么交易?” “对。”秘书道:“您今天是着急则乱了。” 顾老爷子于是一边着手让人去查,一边打算先和顾流初缓和一下关系。 虽然非常不情愿,但假如他这个老头子不先低头,那小兔崽子记恨着他暗地里培养候选人的事,可能三年五载也不会登门。 “还在生气?”老爷子在视频里僵着一张老脸。 顾流初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起身去书架那边翻找书,冷淡地道:“一个月前我和您说过我会处理,您不相信,非要把那两个人弄到您老宅去,现在人心不齐,方城和郑铮都忍不住出手了,要不您过来解决?” 老爷子有点尴尬,说:“一码归一码,先不提这件事情,先冷静下来谈一下你找的结婚对象是怎么回事。” 顾流初不欲多说,道:“那是我的事情。要么全权交给我,要么我卖了我的股份走人,剩下了一小半公司您自己找人干吧。” 顾老爷子在视频那边气得牙痒痒,他儿子怎么生了这么个狗玩意儿,他差点又要破口大骂,被身边的秘书捏了捏胳膊,才拼命冷静下来。 秘书小声道:“感情牌。” 顾老爷子于是挤出笑容:“我这不还是为你着想,结婚可不能这么草率,一定要找个真心喜欢你的。” “那个大学生一看就是冲着你的钱,根本不是真心喜欢你。” 顾流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 第35章 顾老爷子忽然说:“你看看,这是之前我想给你介绍的,你见都没见过,正好他们来探我病,你过来看一眼?” 顾流初站在书架旁,回头看了一眼,额头青筋狂跳。 老爷子还真把等在病房外面的几个年轻晚辈叫到了他身边,有男的有女的,这些人完全不在意,全都试图挤到屏幕面前来。 如果一眼就能得到顾氏继承人的垂青,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就享之不尽了。 真是越老越荒谬了。 顾流初脸色无比难看,走过去要把视频直接关掉,就在这时,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顾流初脚步一顿,看了老爷子一眼和他身后的那些人,索性在老爷子面前将这通电话接了起来:“喂。” 老爷子:“……” 电话那头季醇没想到第一次拨打金主爸爸的电话就打通了,简直受宠若惊:“喂喂喂,是本人接吗?这里是帅哥专线。” 顾流初:“……” “是这样,我在超市,晚上炖鸡汤,你比较喜欢加什么料?” 顾流初随口道:“山药。” “我正打算加这个!爸爸你口味和我完全一致!”季醇狗腿地道:“那我就不买别的了,现在回去。” “嗯。” 季醇其实这会儿并不在超市,他已经提着菜到顾流初公司楼下了。 不用打工之后,他时间一下子空闲下来,他有一种突然变阔绰的暴发户茫然感,都不知道要干什么。 他在s市又没什么朋友,更不想去那些聚会听夏霖吹牛逼,到处转悠来转悠去,居然转到了顾流初公司底下。 正顶着一头有点儿炸毛的栗色脑袋,百无聊赖地在地下车库踢小石子,想着索性等金主爸爸一起回家,突然听到电话那头“砰”地一声巨大的响声。 ? 季醇吓了一跳。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一万种可能性。 突然心脏病发晕倒了? 但自己刚才也没说气人的话呀! 季醇菜都扔了,狂按电梯按键,电梯半天不下来,他扭头拔腿就从楼梯往上冲。 十五岁季醇发现楚云肺癌,也是有一次下午课间正打电话,听到了那边一声巨响,他没有多想,以为多半是楚云正在洗衣服,手机掉到了洗衣机里,把电话挂了,吊儿郎当地继续去和同学打闹说笑。等放学回去看见救护车和拥堵的人群,以及客厅的一滩血,才意识到发生什么。 如果能早一点发现…… 季醇迅速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周凌。 但是根本打不通,那边一直嘟嘟嘟。 没有人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心脏病突发如果迟了一步…… 一条人命! 季醇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一口气冲上十三楼,把周凌之前给他的卡匆匆往门禁上一贴,就飞奔了进去。 一进去看见金主爸爸蹲在书架那里,捂着心口,旁边散落几本书。 季醇吓得反手拨了120,然后冲过去把人打横抱起,转身就往外冲。 捡完砸下来的书,正弯腰捡起手机,却突然悬空的顾流初:“……?” 刚捡起来的手机“啪”的一下又被季醇给他甩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顾流初恼怒地拍了拍少年的脸,却发现他眼圈都红了。 顾流初顿了顿,语气变了:“季醇,你怎么了?” 等季醇反应过来,他已经抱着人冲到了玻璃门外面。 没,没事? 还在拍打自己的脸? 怀里的男人身材高大,脸色正常,容貌一如既往的俊美精致,唇色也比昨晚的苍白好多了。 甚至因为连续几天睡眠质量好,眼底下的青郁色都完全消失了。 哪里看得出来是有事的样子? 反正比自己此刻像鬼一样快要哭出来的脸色更正常。 季醇吓得腿一软,手一松。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实在太重了,自己抱了几秒钟,双手就快废了。 顾流初长腿落地,迅速站起来。 “你没事你蹲在那里干嘛啊?!我以为你晕过去了!”季醇捂着脸,悲愤欲绝,这下脸丢大了。 “莫名其妙。”顾流初脸色涨红,把领口一拉,方才被季醇弄得乱七八糟的显得非常淫/乱,怒道:“我捡手机!” 他在办公室里没穿外套,蹲下去时发现领口松散,因为厌恶被别人看到皮肤,正单手系扣子。 而且他又没什么病,怎么可能说晕就晕。 “还好,你这里私密性比较好。”季醇揉揉眼睛,往四下看了看:“只有我们两个人。” 还不算那么丢脸。 顾流初顿了一下,说:“倒也没有。” 季醇:? 顾流初竭力忍住耳根快要泛起的红色,以冷若冰霜的脸色,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把视频“啪”地关上了。 “啊?”季醇一回头,只来得及看见视频上的几张大脸。 一张很多皱纹,张大嘴巴,眼睛瞪得铜铃大,虽然他脸盲但猜得到是顾老爷子。 而另外几张……他都……不……认……识。 季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分钟后。 季醇冷静了一下,蹲在地上,开始顶着一张呆若木鸡的脸,到处戳地毯,找有没有翘起来的角。 第36章 顾流初:“……你干什么?” 季醇面如死灰:“我看有没有洞,我现在就要钻进去。” 第13章 “没感情?”老爷子在病房里火冒三丈:“这就是你说的没感情?” “快快快你们都出去。”秘书匆匆把来探望的人遣散,一回头,一只茶杯被怒不可遏地砸到了病房门上,瞬间四分五裂,水和茶叶都溅了出来。 老爷子气得面色铁青,手都在抖。 到底哪里来的狐媚子?不止胆大包天还不要脸! 顾流初从小生人勿近,性情冷漠,小时候连他父母在世的时候想抱一下他都要征求他的同意,现在他竟然肯让那个男狐狸精碰?! 该不会是故意演这一出气他,给他颜色看吧?! 然而顾流初居然肯配合?光这一点,都匪夷所思。 无论哪种都让人难以接受。 老爷子气得一仰头倒在床背上,直掐人中。 顾氏大楼,办公室内。 半晌,季醇站起来,脸上带着心如止水的微笑。 没事啊,他很好啊。 丢脸的次数多了,就不叫丢脸了,叫逗乐。 反正他脸盲,走在路上也认不出来那些人,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顾流初拿着资料和手机回到办公桌后,道:“我还有事,你先回去。” 顿了顿,他抬头看了季醇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含糊地补了一句:“对了,我回去吃晚饭。” “好。”季醇倒是没注意到他的语气,抹了把脸,转身打算下楼。 “等一下。”顾流初忽然叫住他,眯起眼睛打量他,见他手上空空:“你的菜呢?” 电话里季醇说菜已经买好了。 季醇愣了一下,低头掏了掏裤兜,又摸了摸上衣口袋。 顾流初:“……”到底在掏什么?菜怎么会在裤兜里? 季醇突然“啊”地一声大叫:“我给落车库了,我去捡回来。” “……”顾流初勃然大怒:“季醇,你要是敢给我吃扔在地上的菜,你就死定了!” 季醇耳朵被吼得疼,在他进一步发火之前,拔腿就跑。 季醇走后,顾流初坐下来捏了捏眉心。 傍晚的夕阳打在窗帘上,室内光线昏暗,他沉静地坐了半晌,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片刻后他打了内线电话:“让周凌过来。” 周凌一进来,顾流初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句话:“季醇知道了。” 周凌愕然:“您确定?” 顾流初道:“具体知道的时间应该就是昨晚到凌晨之间。” 周凌愣了愣,猛然反应过来,怪不得清晨的时候季醇的担忧都写在脸上,居然胆大包天把老爷子“请”了出去。 回过神来,周凌神色立刻变得焦灼:“他没说出去?” 顾流初按着心脏的位置,神色有些复杂:“目前看来……并没有。” 季醇想要说出去,今天有大把的机会可以说出去,而他没有。 那么他往后便不会再说出去了。 周凌松了口气,但这口气也没有完全放下,而是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 老实说顾流初把这么个外人放到身边,本来就是一步险棋。同居的情况下,一切秘密都很难掩藏,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其实在找到季醇,签那份协议之前,顾流初早让他有所准备,万一季醇是居心叵测之人,他也有万全之策。不过那个计划里对季醇便不是很友好了,顾流初对背叛他的人从来不心慈手软。 但没想到,完全用不上那些计划,短短几天,季醇表现出来的对顾流初的感情比他们想象得还要深刻。 不是落井下石,而是不动声色的保护。 那个笔记本被查到一开始便是交到周凌的手里,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离异带孩的中年男人,周凌看到笔记本里面的文字,也是面红耳赤,深深地惆怅自己是看不懂现在的小孩儿了,怎么能如此、如此地直白。 安慰自己的同时,也安慰顾大少爷,十五六岁的梦男文学做不得真,四年过去季醇成长了,也成熟了,不会再满脑子叫他老公,想给他生猴子的。 谁能想到,笔记本里那份变态的感情好像一分不少地延续到了如今! 他问起来的时候,季醇完全不避讳回答,甚至滔滔不绝。 不止如此,还把年少的旧物特意带到了顾流初的公寓里去,这不就是想让顾流初看见吗?! 不得不说,现在的年轻人勾引手段真是一套一套的。 “这是要主动出击啊。”周凌担忧地道。 顾流初作为当事人,自己独自回想起这些天的事情,还能勉强保持镇定。 但旁人一说,他便立刻有种季醇强行把他的领口往下扒,而他因为病痛无法挣扎,旁边还有人围观的感觉,绷不住的恼羞成怒。 他忍了忍,道:“除了那个笔记本,调查到的其他东西在哪儿?” 先前只翻了几页,知道季醇偷拍他照片,便因厌恶而没有继续看完。 周凌道:“还有篇他高中时期写的作文,拿了九分,应该也与您有关。” “满分多少?”顾流初问。 周凌愣了一下:“呃,他读高中的时候,国内作文分数应该是五十?” 顾流初诧异:“五十分他拿九分?写和我有关的居然还只拿到九分?” 第37章 周凌:“……”重点在这里吗? 周凌问:“您是要看吗?” 顾流初绝不承认自己居然产生了想要了解季醇的变态爱恋的想法,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头随手翻了翻身边的书,冷淡地道:“只是问一下放在了哪儿罢了。” “复印件在第十八号文件夹里,在您书房的第三个保险箱里。” 周凌说着,面色忽然有点古怪:“您最好还是不要看。” 虽然还没看,但一看周凌这副表情,顾流初就知道内容很变态。 幸好参与这件事调查的人不多。 顾流初面色涨红,挥挥手,对周凌道:“好了,接下来的你知道怎么办,你先出去。” 周凌见顾流初脸色不大好,不敢多说什么。 他转身要出去,又问:“对了,老爷子那边怎么办?” “随便他,他针对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顾流初嘲讽地勾起唇角,白玉般的脸上多出了几分郁色:“顾家现在只有我,谅他也不会闹出什么大的事情来。” “他要做什么都别管他,但多派几个人盯着,以后禁止他和季醇接触。” 周凌点点头:“好。” 偏见一旦在心底扎根,便无法根除。 而老爷子对他的这份偏见不是从三年车祸顾逸止去世时开始的,或许是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了。 只可惜十几年前还年幼的他并不懂得这个道理。 无谓地想要证明什么,这是从十几岁开始,顾流初便彻底放弃的事情。 他不对旁人报以什么期待,便不会因旁人的不爱而受到伤害。 “你原先是被指派跟着我哥的。”顾流初忽然盯着周凌,“我还在国外时,你在他身边呆过一段时间,你也认为那场事故和我有关系?” 外面都怎么说的? 兄弟阋墙,权利争夺。 周凌在顾氏十几年,跟了顾流初三年,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件事情,顿时有些慌张:“怎么可能?当时您刚回国,所有调查结果都显示您根本不知情!” “出去吧。”顾流初略一点头。 周凌小心端详着,见他面色如常,心中大石这才落地。 调查结果。 原来也是看了调查结果才相信他。 顾流初不带任何情绪地扯了扯嘴角。 …… 待人出去,顾流初按了按钮,关上玻璃门,向后靠坐在椅背上,半天都没有动弹。 外面已经一点余晖也没有了,窗帘拉上,在黑暗中他脸上的冷漠外壳可以短暂地卸下来。 卸下来他脸上什么神色也没有,是一副有些寂寥,有些空洞的表情。 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下被季醇慌里慌张抱起来往外冲时扭到的手背。 虽然一开始只觉得这小子满脑子的下流思想,写变态日记,还爱看黄文,两只眼睛一盯着他的脸看就黏上了,完全拽不下来,但这些天相处下来,这少年的关心、紧张和保护却完全不似作伪。 他居然在意他会被老爷子的恶语伤到,不惜冒着得罪老爷子的风险帮他把人赶出去,也因在意他是否心脏病突发,而不管不顾地冲上十三楼。 说出来可能像个笑话,顾流初的人生里几乎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偏袒与紧张。 出生便是极为相似、几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五岁时他穿着白色的病号服,站在门口,男人和女人背对着他。 “小初有心脏病,以后家业只能全都交给逸止了。” 九岁时他在课业里表现得更优异。 “可那也没什么用,能长大就不错了。” 两兄弟一个出色,一个平凡,一个强,一个弱。或许人类的天性便是偏向弱的那一边、更健康的那一边。 “你根本不懂亲情,你只想表现你自己。” “你这么争强好胜,有考虑过你哥的感受吗?” “如果不是你非要赢,你哥根本不会一气之下去国外。” “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我就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只有你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为什么。 顾流初失眠的每一个晚上,都讥讽地想,这个问题该去问死神。 第14章 季醇把汤炖好进去医院,回来的时候打开门,看到玄关处的鞋子,知道顾流初已经在家了。 他顿时打起精神,拿出十二分饱满的状态来应对金主爸爸。 打了三年的工他领悟的最大真谛就是不要把任何情绪带到工作上来,超级加倍并元气满满地完成任务,才有奖金拿! 季醇在客厅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朝书房走去。 一推开书房的门,见桌后一道身影,他吓了一跳,什么人会坐在书房里居然完全不开灯啊?! 他下意识按了门口的开关。 灯光豁然亮起,有些刺眼,季醇想到了什么,又赶紧将旋钮调了调,把光线调到最暗。 他观察过,顾流初好像眼睛不太好,光线太明亮的地方都会带上墨镜。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顾流初眯起双眼。 季醇见他手中拿着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坐在那里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 光线昏暗,顾大少爷皮肤白,绕着一圈灯光,整个人都幽幽的,像只英俊的鬼。 “怎,怎么了?”虽然都不知道什么情况,但作为一个软饭攻,季醇莫名地就有点心虚。 第38章 可恶,自己又不是欠他的,怎么看见他就有种小狗看见老虎的感觉。 自己可是个大猛1,经过周凌认证的。 季醇硬起腰杆,理直气壮道:“掉在地上的菜我处理掉了,用来炖汤的鸡是重新买的。” “我说什么了吗?”顾流初收起手中的东西,放回文件夹里,然后锁回了保险箱里。 他关保险箱是当着季醇的面。 季醇总觉得他的动作别有用意,但一时半会儿又猜不透他的心思。 算了,时常觉得顾流初脑子弯弯绕绕,而他脑子一泻千里,他还是别想了。 季醇道:“肚子饿了吗,过来吃晚饭吧。” 吃晚饭的过程很安静。 季醇觉得顾流初心情好像不太好,一双漆黑的眼睛始终沉沉的。 难道是自己下午在他公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了他的脸? 不知道到底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反正季醇是不敢吱声。 饭吃完了,季醇把碗筷拿到洗碗机去,顾流初侧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突然开口:“你知不知道一个叫顾逸止的人?” “什么纸?”季醇压根儿没听清,从厨房探出头。 “没什么。”顾流初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突然曲起修长手指,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你晚上可以吃一个冰淇淋。” 说完转身去了书房。 虽然顾大少爷仍是面无表情,但季醇觉得他身上的幽沉沉的感觉好像一瞬间消退了几分。 等一下,冰激凌! 虽然他现在有钱了,这种冰淇淋可以买一万个,但这可是金主爸爸亲自购买的冰淇淋,沾满了有钱人的气息,充满了神圣的气质! 季醇火速洗完手,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洗完澡,然后来到冰箱面前。 他蹲下去,虔诚地打开冰箱,用颤抖的手,挑出自己最喜欢的柑橘口味。 他剥开外面的包装,拿着蛋筒,快乐地走到阳台上去,边欣赏外面的夜景边吃。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感觉金主爸爸对他的态度好像稍微好了一点,季醇略微放肆了一些,开始在这个跃层公寓里到处游荡。 顾流初正在洗澡,淋浴室传来声音。 季醇吃着冰淇淋走进去,随意地扫了一眼顾大少爷放在床边的睡衣。 又是白色。 每天晚上的睡衣全都是同一款式的白色,即便马上要穿,也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床角,还和一丝不苟的床单平行。 季醇真的怀疑顾大少爷在某些方面的强迫症已经严重到了一种地步。 到底什么原因造成的?该不会幼年有什么心理阴影吧。 到底是不是男人!像他这样随意一点不爽吗? 不知道偏离一个角度,待会儿金主爸爸出来会不会发现。 季醇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头,将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拨了拨。 然而就在这时,他左手的冰淇淋突然融化。 季醇睁大眼睛,心头狂跳,火速用右手去接,然而却没接住。 “啪嗒——”他扑在床上,左手的冰淇淋整个按在了睡衣上。 季醇:“……” 幸好他已经吃掉了十分之九,剩下的只是一个蛋壳尖尖,面积没有那么大,只有两个拇指大小。 这等顾流初出来了,会直接拎着他后脖颈把他扔出去吧! 季醇打了个寒噤,飞快而轻手轻脚地把脏掉的睡衣拿了起来,抱在怀里,然后脱掉拖鞋,赤着脚尽量无声地走进顾流初的衣帽间,想要再找到一套一模一样的睡衣放在那里。 可很快他就抓狂了。 顾流初一模一样的白色睡衣的确是有很多套,但是都编了码,从一到十八,每一件一个扁扁的盒子,全都整整齐齐地放在下台。 而今天的睡衣恰好是十八号,衣领上还用蔚蓝色的丝线绣着十八,显然有钱人的睡衣都是专门量身定做的。 季醇:“……”有病吧这是! 这是正常人吗?精神肯定有问题。 这要是换了一套,他肯定会发现。 好在金主爸爸洗澡时间一向很长。 季醇火急火燎地抱着睡衣冲进自己的浴室,试图掩埋犯罪证据,用沐浴露把胸口那一块儿的冰激凌洗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洗衣服他也相当熟练,这个过程他只花了一分钟。 洗完他又抓起吹风机,对着那里一阵猛吹。 吹干之后倒是完全没有冰激凌味儿了,毕竟他机智地用沐浴露来洗。 他这边浴室的沐浴露和顾流初身上的沐浴露一个味,到时候顾流初就算闻着栀子味儿浓了点儿,也只会以为是他自个儿身上的味道。 唯一的问题是,冰淇淋留下了一块指甲大小的印子,在白色的睡衣上显得黑黑的。 眼见那边浴室的水声渐小,季醇抱头。 就在这时,他急中生智地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书包里有一罐痱子粉,是傍晚的时候买了打算明天带去给他妈妈的,夏秋长时间卧床他妈身上会有点难受。 季醇手脚麻利地从文具袋里掏出一瓶胶水,倒了一点点在那块黑印上,然后把痱子粉往上面一糊。 那一块儿瞬间变成白的了。 远处看完全看不出来,就是一件纯白的睡衣,凑近了看便能看见全是粉。 第39章 只能这样了,幸好金主爸爸眼神不太好,而且主卧一向不开灯。 水声完全停止,季醇在顾流初出来之前,一个冲刺回去把睡衣原样叠好放在了床边。 危急之中还记得让睡衣边缘和床平行。 干完他就做贼心虚地先掀开被子,一骨碌爬上床躺下去,脑袋往枕头上一砸,装作已经睡着了。 浴室里的人走出来,穿上睡衣,把浴巾丢进脏衣篓,季醇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黑暗中。 男人忽然脚步渐近,走到他身边,推了推他。 季醇简直要被吓个半死,惊恐地睁大眼睛看向头顶的人。 被发现了? “别装睡,”顾流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三分之一。” 季醇:“……”妈的。 因为心虚,季醇一声都不敢吭,眼神也不敢乱瞟,紧闭着双眼,乖乖地往左挪了挪,竭力保持床单的平整。 顾流初确认他睡在了床的三分之一的位置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掀开他旁边的被子睡了下来。 一般金主爸爸在床上抱住他,就会立刻睡得昏死过去,季醇被抱住,感受着身边的男人呼吸均匀,狂跳的心脏这才逐渐平缓下来。 哈,危机这不就解决了? 他可真是个小天才! 琢磨着金主爸爸估计已经睡着了,季醇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不放心地用手指头去擦拭他的睡衣胸口。 试图借着微弱的月光,把那些粉擦得更均匀一点。 只要明天早上起来换衣服时,顾大少爷没发现,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不对,顾大少爷肯定不会发现,因为自己绝对比他先醒。 而只要在他把衣服脱下来放进脏衣篓后,火速丢进洗衣机,罪迹就可以完全被抹除了! 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月光实在微弱,季醇看不清,只能把脑袋贴过去,瞪大眼睛抹匀自己的罪证。 顾流初平日里一躺到季醇身边便会睡着,今夜却没有那么快进入睡眠状态。 不知道是因为感冒刚好,身体还在恢复状态,还是因为身边少年的心脏跳动频率快得不正常。 少年似乎在紧张什么。 顾流初虽然没彻底睡着,但也迷迷糊糊的。 他正要竭力睁开眼,清醒一点,让季醇不要乱动,便感觉季醇大半夜地突然贴了过来,脑袋凑到他胸口,并伸出一只手,在他的胸口又摸又蹭。 而且不是普通的摸,是按住他的胸膛,用拇指反复的摩挲。那种力道和姿态,仿佛想从他身上剜走一块肉揣进自己兜里。 顾流初:“……” 作为成年男人,顾流初很难不起反应,被又抠又摸的胸膛上激起了一层麻痒感。 偏偏他睡意猛烈袭来,脑子越来越昏昏沉沉,连按住季醇的手都做不到。 他就说以季醇的下流,怎么可能对他没有任何动作,原来每天都是趁他睡着了以后,对他随意摆布吗?! 前几晚他居然根本没察觉! 顾流初心中又惊又怒,又恼又愤,胸口的酥麻感往上爬,令他面色发红。 白天季醇睁着一双纯良的眼睛,差点蒙蔽了他,叫他差点忘记了这毕竟是个初次见面就带套上门,听到他说不做还满脸遗憾的家伙。 他脑子里冷不丁想起睡前看的季醇的那篇名为《我崇拜的人》的高中作文。 “……很多人追星,我也有一个星在追,他给了我前进的动力……” “……爱是保护,是照顾,不过我认为那都太假,真实的爱完全就是欲望……” “……我时常会想象将我喜欢的东西制成标本,随时带在身边,但当然,这是犯法的,所以我只能用我的‘明星’的照片制作贴纸、吧唧、手办,和所有追星男孩一样……” 贴纸、吧唧。 季醇真的这样干了。 少年在他胸口抠了半天,像是想要将他的心脏挖出来那般。 可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地又顿住了手,最后将他的衣服领口拢了拢,把被子给他往上拉了拉。 顾流初脑子里鬼使神差地冒出作文最后一句话:“……爱是克制。” 他:“……” 顾大少爷忽然感到大事不妙,身边的少年对他的这份感情似乎太过认真了。 已经不只是痴汉变态地馋他身子,或是有多真情实感的事了,而是整整四年,少年好像都在贯彻作文里的话,像是一个一往无前的勇士。 人生能有几个四年。 胸口余温犹在,顾大少爷耳根红透,无比恼怒、心烦意乱的同时,又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在知道季醇的真心之前,他利用季醇来治疗失眠能毫无心理障碍,毕竟当时季醇在他眼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偷拍人的变态。 但此刻一步一步发现了季醇一腔真心,他利用起来反而深感无措。 毕竟他完全没有那个心思,也对季醇没什么感情可言,季醇越陷越深,日后只怕会受到伤害。 顾大少爷昏昏沉沉的,心情十分复杂。 …… 而他身边的季醇翻了个身,把顾流初的胳膊抱在怀里,香甜地继续睡。 睡到半夜,他突然梦见一些高中时候的事,自己帮学姐跑腿一个月,学姐答应替自己写暑假作业。 交上去的作文他看都没看,只把“女孩”都改成了“男孩”,便顾着沉浸在获得了九分高分的喜悦中,毕竟作为理科生的他,平时作文只能得五六分。 第40章 但还没来及多高兴几个小时,就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骂了一顿,一是发现他让别人替他写,第二是说他作文写得太变态。 果然,人无论什么年纪,最恐怖的事情还是梦见高中被老师骂。 季醇一个激灵,腿抽搐了下,吓醒了。 腿抽搐是在长身体,不怕不怕。 说明自己还会继续长高。 季醇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高高兴兴地继续睡了。 第15章 这段时间过得太过安逸,季醇的生物钟已经推迟到了六点多。由于脑子里惦记着昨晚的事,清晨一醒来他心脏就砰砰砰地跳。 借着窗帘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朝右边看去,顾大少爷平躺在他身边,正一动不动地陷入熟睡,对此事一无所知。 季醇做贼心虚,忍不住微微支起身体,掀开被子,朝自己的犯罪证据看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眼前一黑。 粉已经掉光了,昨晚一丁点的黑印子在一整宿被子的摩擦之下,竟然晕染开来,变成了半个巴掌大小的灰印子!痱子粉凝固成一团,扭扭曲曲。 颜色是变浅了,但范围变更大了。 这下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到! 顾大少爷面庞俊美,皮肤白皙,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非常违和,远远看去简直像一块白玉躺在那里,胸口被挖了个大洞,竟然有点恐怖。 “……”季醇内心是崩溃的。 顾流初活了二十几年想必都没穿过这么脏的衣服! 这下醒来不弄死他恐怕都是手下留情吧。 要不然他现在先从窗子跳下去吧,早死早超生,省得被报复。 可他跳下去他妈谁来赡养? 季醇冷静了下,凑过去轻手轻脚地把顾流初身上的被子掀开,一直掀到顾流初的腰腹处。 有没有可能趁着他还在睡,把他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就说他半夜自己热到脱掉的! 季醇咽了口口水,两条腿支撑在顾流初的身体两侧,竭力不碰到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往上卷起顾流初睡衣的衣角,然后就发现…… 粘住了! “……” 就这么粘住了! 他昨天晚上滴的胶水居然渗进了睡衣里,和顾大少爷胸口的皮肤粘住了! 这到底是什么名贵的手工定制睡衣?透气性能要不要这么好?! 季醇哭着哭着就笑了。 镇定,镇定。 还有时间抢救一下,你高中作文分数拿个位数你都没气馁,你妈妈重病住院你都没气馁。 这么点事你就气馁了?你不行。 季醇动作放到最轻,把顾流初的睡衣继续往上卷。 卷到卷不动的地方后,他颤颤巍巍地将一只手伸进去,用指腹按住顾流初胸口的肌肤,然后另一只手拉住睡衣,一点一点地把黏住的地方扯开。 幸好顾流初的睡衣质量好,渗进去的没那么多,而他的胶水2块5一瓶,比较水货,粘性不强。 一毫米一毫米地往上扯。 季醇手都在抖,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最后,花了整整半个小时,终于将粘住的地方全都扯了开来。 因为他的动作够轻,顾流初的皮肤没有受到损伤,只是红了一些。 看着松开的睡衣,季醇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像劫后逃生,汗湿得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半。 接下来就是把睡衣从顾流初的身上脱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他身下的人睁开了眼。 季醇:“……” 比起前几天晚上,昨晚的顾流初并没有睡得太好,身边的人动来动去的时候,他将醒未醒。 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现实,总觉得有人压在他身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经过一番挣扎,顾流初神志终于稍微清楚了一些。 他费力地睁开眼。 然后就对上了骑在他身上的季醇惊恐的视线。 顾流初:“……” 四目相对,空气一时死寂。 顾流初视线缓缓往下,发现季醇不仅骑在他身上,两只手还伸进了他的衣服,按在他的胸膛上。 并且不知道干了什么,大汗淋漓,浑身湿透。 而他的衣服,已经被卷到了锁骨那里。 “……” 竟不是梦。 “你在干什么”顾流初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季醇整个人心脏狂跳,大脑一片空白,没等顾流初气急败坏地把他掀下去,他便火急火燎地从顾流初身上滚了下去,跳下床去,抱着脑袋一副怕挨揍的样子。 顾流初气得面色涨红,他攥着拳头坐起来,下意识要掀开被子,低头看向自己的下半身。 季醇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跳上床来,从后面把他上衣脱了。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弄脏睡衣害顾大少爷穿了一整晚还被胶水粘住过的罪证掩盖掉! 上衣被扒下去的那一瞬,和顾流初漆黑的头发起了静电。 人生中头一次顶着鸡窝头的顾流初:“……” 虽然同居这么久,但顾流初的的确确没在家里赤/裸过,在泳池边穿着泳裤是一副场景,在床上光着身子又是另外一幅场景,前者是运动场景,后者是令人想入非非的场景。 季醇的视线下意识在顾流初的胸膛上停留了下。 第41章 胸肌好棒,为什么自己练不出来。 顾流初起了静电的头发缓缓降落,他木着脸揉了下自己的头发,愤怒地伸手:“衣服给我。” 如果此时这衣服是一团纸,季醇能把它给吃了,但可惜它不是。 季醇一个激灵,拿着睡衣跑了。 顾流初:“……” 顾流初坐在床上,冷静了会儿,试图把这副荒谬的场景抛诸脑后,然而季醇骑在他身上大汗淋漓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那一幕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越是愤怒,脸色便越红,他终于掀开被子,走进了浴室。 一打开莲蓬头,水流冲刷下来,他一低头便看见了自己胸膛上像是被人蹂/躏出来的红印子—— 顾流初:“……” 无法想象这小变态趁着他睡着都对他做了什么。 简直令人发指! 真心是真的,变态也是真的。 看来这小变态昨夜努力克制住了,而今晨没有克制住。 周凌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他和季醇这一纸协议,就像是吊了一块肉骨头,天天在季醇面前晃,而不给季醇吃一样,季醇怎么可能一直都忍得住。 顾流初做事从不考虑旁人的心情,可此时换位思考站在季醇的角度想了下,竟然也觉察出几分痛苦来。 倘若他有一个喜欢的人,那人完全不喜欢他,却不说明任何原因,只若即若离地用协议把他钓在身边,他恐怕会愤怒到让那人全家破产,在这个国家混不下去。 这样对比之下,季醇还算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少年,虽然被自己这样对待,却只默默憋在心里,实在忍不住了才半夜偷偷发泄。 所以本质上根源还在他,他给了季醇希望,季醇才会越陷越深。 堵得久了,憋得狠了,得不到疏通的后果就是越来越变态,心理状态堪忧。 顾大少爷冲着澡,水流顺着他漆黑的头发和英俊的面庞流下,他心中五味杂陈。 洗完澡,顾流初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换好浴袍,擦拭着黑发走出去,见客厅里没人,便抬腿朝季醇的次卧走过去。 还没进去,便见少年站在落地窗前,抱着从他身上脱下来的睡衣深呼吸。 顾流初:“……” 顾大少爷竭力保持住镇定的神情,往后退了两步,早饭都没吃,便戴上墨镜换了衣服迅速地下楼,仿佛身后有什么变态在追。 季醇拿着顾流初的衣服使劲儿地揉搓,因为心脏跳得过于急促,不停地给自己做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总算把上面的粉搓下来了。但灰黑色的污渍还是擦不掉。 看来只能送去干洗。 只送一件衣服去干洗,必定会引起金主爸爸的怀疑。 季醇着急地走到主卧去,又找了几件顾流初换下来的衣服,全都叠得整整齐齐,装在购物盒子里放好,打算一起送去干洗。 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他没事献殷勤,顶多会招来金主爸爸的反感,但不至于被怀疑。 做完这些季醇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所以说做人一开始就不能撒谎,撒一个谎要用十个谎去圆。 但不管怎样,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要不然昨晚可能就已经开始被追杀了。 季醇哭丧着脸。 他离开主卧,突然发现家里已经没人了。 ? 金主爸爸怎么已经走了?连早饭都不吃?今天公司这么忙吗? 季醇坐着电梯下到了地下车库,见顾流初那辆熟悉车牌号的迈巴赫正要开走,他迅速冲上去。 “带带我,带带我。” 有金主爸爸的豪车捎他一程,他还打什么出租车。 车窗降下,露出了顾大少爷一张俊美的脸。 顾流初从墨镜后看了季醇一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面上神色有些复杂,但到底还是让他上去了。 上车后,季醇小心翼翼地瞟了顾流初一眼。 顾大少爷则不知为何刻意把头扭向了另一侧,看向窗外。 见顾流初根本没注意到他手中的袋子,季醇的紧张稍稍松弛了点儿。 但由于心虚,他还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主动提起:“干洗店离我学校挺近的,我帮你送去干洗。” 顾流初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看也没看他。 也是,谁会因为他一个送衣服去干洗的举动,联想到昨夜他把冰淇淋弄到顾流初的睡衣上,并把胶水弄到顾流初胸口上,早上一大清早起来又在顾流初的胸膛上抠胶水。 任凭顾流初的脑回路再九曲十八弯也绝对不会联想到那里吧。 季醇心头压了一宿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心情极好地翘起嘴角,有些得意洋洋起来。 谁说他不是天才?哈,这不就逃过去了?! 绝地逃生都没他会逃! 周凌忍不住从后视镜中瞥了季醇一眼。 至于这么喜欢吗?帮顾少跑个腿都这么高兴? 周凌刚要收回视线,又从后视镜中对上了顾流初墨镜后凌厉的视线。 他:“……” 一时之间,车内三个人弥漫了三种不同的心情。 车内安静了一路,快要抵达季醇学校的时候,周凌的车载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对顾流初说:“是方家。” 第42章 因为城中村的事情,方城此刻正焦头烂额。 他得罪了谁,一目了然,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谁在打压他。 但他前脚刚想除掉顾流初上位,后脚就不得不来求情,作为顾氏的元老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得下这个颜面?于是先让方彤袖来试探一下口风。 见顾流初没给出到底接不接的指令,周凌便自作主张地接了。 他开了扩音,对电话那头道:“方小姐,您好。” 方彤袖简单与周凌寒暄了几句,便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上次我爸爸确实是担心顾少生病,所以才心急了一些,可能情商不高,才做得不够妥当惹怒了顾少,我想替他道歉。而且我爸的主张其实和我完全相反,我对顾少是十分敬重的,周凌哥,您能不能牵个线,让我和他见上一面,我请你吃饭。” 都无需从后视镜看后面顾流初的眼神,周凌便直接回绝:“我没时间吃你的饭,我下午还有事呢。” “周凌哥你有什么事?”那边急急地道:“我差人帮你去做。” 周凌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借口,但视线从后视镜中落到了季醇手中的衣服袋子上,便随口道:“我要送顾少的衣服去干洗。” 那头恳求道:“我帮你去吧,求你抽出时间见我一面。” 什么? 这关他手里的衣服什么事啊? 被周凌送去干洗、或者被电话那头顾流初的爱慕者送去干洗,不都只有一个下场——他的犯罪痕迹被发现吗?! 季醇本来还心情放松,听到这儿顿时气得眼睛都瞪大了,道:“不行!顾流初的衣服只能我来送!” 闭着眼睛补觉的顾流初:“……” 周凌:“……” 电话那头:“……”那个男狐狸精都坐上顾流初的车了? 车子在这时停了下来,季醇生怕又横生枝节,抱着顾流初的衣服飞奔下了车,逃命似的往学校跑。 跑出十几米差点被地上的石子绊倒摔一跤,他一脚踹飞石头继续狂奔。 车内,周凌挂了电话,不可思议地看着季醇的背影:“这是吃醋了?” 连顾少的衣服都不让别人碰? 连路都不会走了。 “……” 顾流初将墨镜往脸上按了按,竭力让墨镜遮住更大的面积,但俊脸还是无法抑制地红了起来。 他深感棘手,甚至有些焦躁。 季醇的真心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深。 他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想看着少年头破血流。 或许应该趁着季醇越陷越深之前,找个时间说清楚,告诉他自己与他签订协议的目的。 自己全是利用,现在、未来都无半点喜欢上他的可能性。 让他早点放弃。 第16章 季醇上午有几节选修课, 许是他最近出现在学校的时间变多,不再像之前忙着打工那样神龙见首不见尾,刚坐下就有人来找他要微信。 季醇自然是含泪拒绝。 虽然他和金主爸爸只是协议结婚, 莫得感情, 但毕竟有那一纸证书在, 这种情况下, 他再接触其他的女生,岂不是祸害人家? 想到这里, 季醇稍微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未来。 他都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到时候即便离婚了,也是个不受欢迎的离异男。 他和男人结过婚,正常女孩子会嫌弃他的吧? 而再找个男人一起生活也不可能,他不歧视同性恋,可确实对男人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生活不易。 唉,为了生存,人总得牺牲点什么。 至少妈妈的医药费有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季醇托着下巴,冥思苦想了一下孤独终老的前景,觉得也就那样, 没什么好怕的, 便兴冲冲地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继续做起笔记来。 “季醇?”刚下课,一个短发女生抱着书坐了过来:“我哥说你在这所学校, 我还纳闷儿怎么开学这么久一直没见过你。” 见季醇一脸懵逼, 对方怒道:“这才一年多, 你就不记得我了?高中时你还去过我家,我是乔佳佳!” “哦哦, 佳佳,是你。”季醇顿时有点尴尬。 季醇高中有几个好朋友,其中有一个玩得特别好的发小叫乔俞,他妈生病的时候,乔俞还带头为他捐过款。只不过乔俞成绩不太好,上了一所二本大学,去了别的城市,两人现在就只能在微信上联系了。 乔佳佳是乔俞的妹妹,以前在乔俞家里见过的。他当然记得,但就是不认得脸。 季醇挠了挠头,试图替自己挽尊:“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是长头发?” 乔佳佳木着脸:“……我一直是短头发,你这脸盲症没救了。” 季醇:“……” 突然在大学里见到以前的熟人,季醇生出一种亲人般的感觉,乔佳佳也一样,她刚上大一,在学校里还没交到什么朋友。 互相问了一下对方父母的情况,得知季醇母亲现在有钱治疗了,乔佳佳也安心很多,道:“加个微信吧哥,以后方便联系。” “行。”季醇掏出手机。 加完联系方式,下节课的铃声就响了,两人没有时间多叙旧,去了不同的教室上课。 上完一上午的课,季醇看了一下手机,见金主爸爸没有发来什么指令,便没有打车去顾氏大楼,在食堂吃了个饭直接回宿舍午休。 第43章 他很久没回宿舍,突然回来,宿舍其他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由于上次在商场亲眼目睹的事情,王长东对季醇有点捉摸不透,一时之间也不敢像之前那样有意无意嘲讽几句。 随着季醇的推门进来,宿舍里陷入了迷之寂静。 安静点好,刚好方便午休。 季醇爬到上铺去,倒头就睡。 但还没睡一会儿,就听到了隔壁宿舍的笑闹声。 “真的假的,这可是顾氏的酒会,你男朋友邀请你去了?” “可不是吗?给你们看看邀请函。”这是夏霖得意的声音。 “草,一个邀请函都镶金边的!” 大约是知道季醇今天中午回来午休,隔壁宿舍一边说话,一边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狂敲墙壁。 宿舍墙壁本就不太隔音,何况他敲的还是季醇面朝着睡的那面墙。 笃笃笃地震得墙壁的粉尘都落到了季醇脑门上。 季醇抹了把栗色头发上的灰,盘腿坐起来:“……”拳头硬了。 为了让他听到也实在太大费周章了吧。 小学生季龙都没这么烦人。 季醇从床上跳下来,穿上外套匆匆下了楼。隔壁听见宿舍门开关的声音,知道他走了,夸张的吹捧声一下子小了起来。 夏霖有点儿坐在转椅上吃辣条,有点意犹未尽。 这就被气走了?有没有一点儿战斗力? 万万没想到十几分钟后,季醇又回来了,虽然不知道他下去一趟做什么,但隔壁宿舍的笑闹声顿时又大了起来。 季醇再次爬上床,把买来的东西贴着墙壁。 由于他拉着床帘,王长东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这头夏霖和他的室友吵了一整个午休,感觉达到了把季醇气死的目的,这才砸吧砸吧嘴巴停了下来。 午休时间差不多结束。 听到外面人来人往人流量变多之后,季醇面无表情地出门,把自己买来的两样东西开关打开,放在隔壁寝室门口。 然后背着书包,拔腿狂奔。 夏霖听见门口好像有什么动静,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门外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他自己的狂笑声“当gay真爽啊,交到一个有钱男朋友,瞬间可以平步青云!” 正要去上课的大二学生都惊呆了,纷纷朝他寝室门口看来。 那里放着一只录音机和一个黄色的大喇叭。 正循环播放。 夏霖气急败坏地滚下床,冲过去把喇叭关掉。 在他手忙脚乱的这几秒钟功夫,门外的视线全都惊愕地扎在了他身上。 夏霖:“……”妈的。 夏霖脸色煞白地关上门,退了回来,浑身气得发抖。 他的三个室友想笑又不敢,不约而同地将脸转向桌子,憋笑得很辛苦。 夏霖:“……” 这头季醇背着书包哼着歌,心情舒爽地踢飞林荫道上的一颗小石头,打算去校外找个奶茶店坐会儿,就接到了周凌的电话。 “我也要去?” 顾流初的心脏病在接触到季醇的时候会有所缓解,虽然随行的有保镖,不至于出现什么紧急情况,但把季醇带着,有备无患。 而且顾流初不知道怎么想的,让他把季醇带过去吃吃喝喝。 当然,在电话里,周凌不会对季醇解释那么多。 他道:“对,你发个地址给我,傍晚会有人来接你去成衣店,会给你安排一身出席的衣服。” 季醇还没去过酒会那种高档场所呢,他就怕自己拉低了金主爸爸的档次。 但既然是金主爸爸让他去的,他哪儿还能有什么异议? 周凌问:“怎么,你有自己的事情吗?” “当然没有。”季醇眼睛很亮,握拳道:“即便有,也力排万难为金主爸爸取消!” 周凌听了,浅浅吸了口气。 不知道的人只以为季醇在狗腿,但像他这种知道内情的人,完全能get到季醇的恋爱脑。 能和顾少相处的机会变多,还能公开露面,季醇的心情能不好吗? 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离异中年男人,周凌还没见过这么热情洋溢的追逐,他简直有点被吓到了,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 叮嘱了几句以后,赶紧挂断了这通电话。 季醇被带去成衣店选了一套西装,虽然他没见识,但这面料光摸一摸就知道价值不菲,袖口镶嵌着精致的袖扣,做工精良的裤子包裹着他的大腿,显得他比例极好。 趁着外国籍的店员没在看他,季醇偷偷瞄了一眼落地镜里的自己,他的栗色碎发竟然也有几分外国小王子的味道了。 果然人靠衣装。 店员还给他戴上了戒指,要戴耳钻的时候,季醇实在不适应,店员这才作罢。 好好的大老爷们儿带什么耳钻,他又不是受。 这家店应该是顾流初的私人店,只为顾大少爷一个人服务,店里立着的假人模特儿也是按照顾流初的身材来的。 季醇的狗狗眼轱辘轱辘地转,假装漫不经心地经过,走到假人身边时飞快地探头瞟了一眼旁边的尺寸数据——身高那一栏居然是一米九! 季醇平时对外报一米八三,但实际上他赤脚身高只有一米八二。 这样一看竟然足足比顾大少爷矮了八厘米!怪不得平时感觉顾流初什么都比他大一号。 第44章 平时也就算了,这种正式场合,作为矮子攻出门总感觉有点丢人。 毕竟他看的那些bl小说里攻都比受高。 季醇忍不住用不是很好的英文对店员说:“有没有增高鞋垫?” 店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季醇难为情地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傍晚,车子停在成衣店外,季醇走出来的时候,顾流初漫不经心地合上手中文件,往窗外看了一眼。 周凌道:“这身白色西装还挺适合他。” 少年长得元气,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穿西装半点不显成熟,反而在碎钻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少年气。 虽然不是很想给出嘉奖,以免季醇的尾巴翘得太高,但顾流初也不得不承认周凌说的是对的。 就是走路姿势有点怪。 顾流初戴着墨镜,看不太清楚季醇到底怎么回事,直到季醇上车来后把裤腿一抻,才发现季醇脚上皮鞋都快垫成了恨天高。 他:“……” “你怎么回事?”顾流初黑着脸道:“脱掉。” 季醇:“你不觉得我站在你身边身高矮了点儿吗?” 平时他对自己的身高都很自信,即便进校篮球队也够了,就是在顾大少爷面前很自卑。 作为过来人周凌再了解不过,一个男人喜欢一个人的表现之一就是心思变重了,总想着外形相匹配。 他开着车,忍不住从后视镜中悄悄看了顾流初一眼。 每天被在线吃瓜,顾流初整个人都很阴郁,他抬眸冷笑一下,道:“你再看?” 周凌脊背寒毛竖起,连忙把视线收了回去。 季醇不太情愿,悄悄地把脚往车门边缩,弱弱地问:“可以不脱吗?” 顾流初:“可以。” 季醇刚要欣喜,就听顾流初冷冷道:“那就锯掉你的腿。” 季醇:“……” 那还是脱掉吧。 季醇一边慢吞吞的把增高鞋垫从鞋子里抽了出来,一边瞟了顾流初一眼。 怎么这么小气,见不得自己比他高?还是说他的性取向就是矮子攻? 还真是古怪。 顾流初:“……” 时常觉得这小子有很多奇怪的眼神难以解读。 青之山庄在半山腰上,是一个葡萄酒庄园。 季醇跟着顾流初抵达时已经傍晚,但半山腰灯火通明,各界名流的豪车排起了长龙,金钱的气息十分浓厚。 由于顾流初的车子出现后一贯会造成拥堵,因此距离山庄后他的私人通道还有百来米的距离时,就先把季醇放下了车。 季醇完全不介意,甚至有点兴奋,他还没来过这种地方。 他拿着邀请函进入酒会时,顾大少爷已经被人群包围,成为了中心。 季醇更加快乐,立刻像没了家长管束一样,拿了杯葡萄酒,在草坪上到处晃悠,品尝糕点。 顾老爷子的车子很快也抵达。 老爷子拄着拐杖从车子上一下来,便看见了季醇那头显眼的栗色短发在场内晃来晃去,老爷子好不容易调理好的心态差点当场崩盘。 “这什么场合顾流初居然把他也带来?这小子到底给我孙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秘书在旁边给他顺气:“现在还是不要逆着顾少的心情比较好,您忍忍吧,就当没看见。” 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往脑门上冲的血液,从季醇身边走过去。 季醇一回头对上老爷子的视线,他膝盖微微一弯。 老爷子眼角一抽,下意识一退,脚步都麻利了起来,飞快地从季醇身边绕了过去。 季醇:“……” 白头发、拄拐杖,应该是顾老爷子吧。 想什么呢这位老爷子,自己又不是次次都要把他抱起来。 自己只是弯腰捡一下掉在地上的邀请函而已。 上次听方城和郑总说酒会,季醇还不知道是什么酒会,此时倒是知道了。 某种程度上应该算是顾逸止的悼念酒会。 但由于顾逸止和顾流初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放顾逸止的照片会让顾流初这个活人显得十分奇怪,所以整个山庄并没有什么顾逸止的相关痕迹。 这些都是季醇在酒会上到处溜达,听来的一些八卦。 季醇对金主爸爸的过往其实不是很了解,毕竟顾家非常神秘,有些东西是在新闻上查不到的。 这些豪门内部人员知道的可能比他还多。 抱着几分对顾大少爷的探索欲,季醇拿着酒杯专往说悄悄话的地方钻。 他走进山庄里面,在二楼的一个草坪阳台处,听到两个抽烟的男人似乎在谈论什么。 “方总不知道怎么想的,也敢鸡蛋碰石头。” 他们似乎是在谈论方城,季醇没什么兴趣,转身要走,便听另外一人道:“顾流初连自己的亲生哥哥都敢下手,难道还会对他手下留情不成?我看他这次悬喽。” 什么鬼? 顾逸止不是车祸去世的吗?他还在金主爸爸的保险箱里看到了那条新闻。 关键金主爸爸什么事? 那两个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只有只言片语随着风落到了季醇耳朵里。 是一些破碎的词汇。 “生日”、“两辆车子”、“卡车司机”、“心狠手辣”。 接下来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谈论什么非常私密的事情一般,完全听不到了。 第45章 这些词汇组合起来,也猜不出他们口中的那场事故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证据吗这两人?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金主爸爸又是替自己母亲转移病房,又是安排专家的,自己扇他巴掌,他也没宰了自己,发烧起来格外脆弱,长得还好看,这种总裁受能是什么坏人? 顶多脾气差了点而已。 季醇无名火起,绕着草坪走了一圈,发现角落里有一根水管。 他面无表情地拧开水龙头,拿起水管,走到角落里,对着两人就是一顿冲。 冷水忽然从天而降,那两人一瞬间被浇成了落汤鸡,身上西装湿透,烟也灭了。 两人吓了一跳,怒骂出声:“谁干的?” 季醇在他们看过来之前,丢下水管,迅速溜了。 尽管把那两人浇了一通,但季醇还是有些郁闷。 他回想起那天清晨顾流初爷爷骂顾流初的话。 ——“要是你哥还在,你以为轮得到你?” 当时不太明白什么意思,现在回想起来,心头猛然有几分不舒服。 假如这些人认为顾流初哥哥的死和他有关的话,顾流初的爷爷是否也有一瞬间那么怀疑过。 有时候不必做出什么行为,怀疑本身就是颗尖锐的种子,足够伤人。 季醇继续溜达的心思也没有了,他拿着酒杯往内场走,打算直接去顾流初给自己安排的房间待着,等周凌应酬完带自己下山。 门口夏霖得意洋洋地跟着顾长黎走进来,突然见季醇的身影一晃而过,还穿着剪裁精致的西装。 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季醇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夏霖立刻追过去,却被内场门口的保镖拦住。 保镖道:“抱歉,没有vip邀请函的只能呆在外场。” 夏霖看向顾长黎,顾长黎道:“你想什么呢,我拿到的只有普通邀请函。” 夏霖:“……”那这样岂不是连传说中的顾大少爷的面都见不到? 虽然有点不高兴,但夏霖也没说什么,在外场拍拍照也可以发在社交平台上炫耀很久了。 结果他拍照的时候两个保镖又过来拦:“对不起,这里不能拍照。” 说完看了顾长黎一眼,似乎是在想这是顾家的哪个亲戚,怎么带来的男伴一点规矩都不懂。 顾长黎:“……” 后悔带这人来了,净给他惹事。 季醇进了二楼的vip房间坐着,在脑子里思索方才那两人说的话,其中有一句是什么“生日是忌日”,他也不知道自己听错了没有,什么意思? 是顾流初的哥哥死在了生日当天吗? 那岂不是也是金主爸爸的生日? 他看了眼时间,今天是九月二十四。 难不成就是今天? 他起身从窗户那儿往下看了会儿,下面灯火璀璨,觥筹交错,周凌似乎刚应酬完一波,站在角落里喝酒。 见周凌这会儿没事,季醇给他发短信:“周哥,顾少平时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手机振动一下,一打开发现是季醇的短信,周凌差点一口酒喷出来。 真要主动出击啊? 周凌有一种见证顾流初被小变态穷追不舍的荒诞感。 告诉季醇吧,得罪顾流初;不告诉季醇吧,得罪季醇他总觉得他也没什么好下场。 毕竟近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不是哪个正常人能做得到的,光是故意把年少时的旧物带到公寓去,刻意让顾流初看见,之后还一直装作若无其事,这心性和演技就非同常人。 他觉得这小变态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 周凌纠结了一会儿:“这山庄是顾家的,以前顾少小时候来度过假,他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不过山脚下有一家糕点他还挺喜欢的。” 还是选择得罪顾流初吧。 毕竟得罪顾流初,顶多被辞职。 可得罪季醇,季醇可是会四年磨一剑。 季醇没想到周凌这么好说话,早知道平时有事全都找他了。 就是他收到自己的短信,那么惊吓干什么? 自己这么纯良无害。 季醇收起手机,从窗户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已经全黑了,夜色沉沉的,总觉得待会儿可能会下雨。 要不然不去了吧。 就算今天是金主爸爸生日,就算并没有人给金主爸爸庆生,就算金主爸爸有点可怜,可这差事也没必要落在他身上啊! 他又不真的是金主爸爸的好儿子! 有时候工作适当划水也不会被发现的。 季醇推开窗,一阵冷风吹来。 好冷,实在不想去啊。 他迅速关上了窗,果断地拿了条毛毯在沙发上坐下来。 算了不去了,随便在宴会上拿点小蛋糕应付一下吧。 但没一会儿,他便坐得有点如坐针毡的。 可他是个1。 他看的那些bl小说里全都是攻宠受,几乎没有他这么懒这么软饭的攻! 季醇叹了口气,还是披着毛毯,拎着伞下楼了。 就当是他弄脏金主爸爸的睡衣,把胶水弄到金主爸爸的胸膛上的补偿吧。 周凌刚发完短信,便接到了顾流初的电话,他知道今天的重场戏来了,火速带着几个保镖,前往了峰顶。 山顶上夜风呜咽,夜色中有几分诡谲。 第46章 顾流初带着人站在蹦极台那里,慢吞吞地系着安全带。 郑总蹲在他身边,抱住一个保镖的腿,小心翼翼地往下一看,差点没吓昏过去。 蹦极台伸出去十几米远,钢铁架子在黑夜中一片冰凉,原本早就停止服务的设施,竟因为顾流初的一个电话而重新启动,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还没开始跳,只站在这里,便已经有了强烈的失重感。 这么深的夜,根本看不清楚山谷在哪里。 他知道下面是一片湖,但是根本看不见湖。 “要,要不算了吧。”郑总声音发抖。 “别啊,来都来了,不尝试一下怎么能让郑总尽兴?”顾流初扯起嘴角道:“蹦极姿势刚才给你讲过了,双腿并拢,两臂伸开,整个过程就是一瞬间的事。不要害怕,你上门振振有词的时候不是胆子挺大嘛?” 郑总冷汗涔涔:“我,可我……” 话还没说完,被顾流初一脚踹了下去。 山谷之中顿时回荡着郑总的尖叫。 被郑总抱着大腿的保镖都吓了一跳,肾上激素狂飙。 周凌迅速走了过去,对顾流初耳语了两句。 蹦极也就是一刹那的事情,一分钟之后郑总被拉了上来,铁架台高悬的灯光下,他面色苍白,裤子隐约都湿了一点。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蹦完了。如果这一次能试出顾流初到底有没有心脏病,他也算没白冒险。 “轮,轮到您了。”郑总虚弱地说。 顾流初:“谁说我要跳了。” 郑总:? 你妈的。 顾流初俯身在他耳边道:“你儿子还在国外上学,如果我没记错,是我以前上过的那所学校。” 郑总惊愕抬头。 竟然拿家人的威胁他,卑鄙! 果然是对亲哥哥下手的人。 那些谣言原本他还不信,可此时看着眼前冰冷的年轻男人,他却信了几分。 “你确定要被方城当枪使吗”顾流初直起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有没有想过,和方城合作,最后即便能从我这里有所获利,你又能斗得过他吗?” 郑总眼皮跳了跳。 “与其从我这里撕下来肉,再和他分。”顾流初语气放缓:“不如我直接给你。” “我这里有本来属于方家的一些记名股份,不多,但随时可以转到你名下。” 郑总咽了咽口水。 顾流初说得很对,他跟着方城,到最后即便是将顾流初拉下马,也分不到多少好处,方城那人又比顾流初好到哪里去? 当然,现在最关键的情况是,他也斗不过顾流初啊。 不如这会儿倒戈。 “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 “我,”郑总生怕他反悔,连忙道,“我考虑好了!” 顾流初视线从他脸上扫过,倒像是意料之中似的,半点也不惊奇,从周凌手中接过外套,转身便走。 “那么今晚从峰顶下去,你知道该怎么说。” 郑总看着他背影,气得牙痒痒。 …… 顾流初下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未消的冷厉,他无意迎接一群人的恭维,直接穿过人群和阑珊的灯光去了二楼,却发现季醇已经不在了。 山上逐渐下了些小雨,眼看着到深夜便会下大,不知道这小子又跑到了哪里去。 周凌见状,连忙把电话给季醇打过去,拨了两遍却全都没通,山上信号本来就差。 眼见顾流初越来越不耐烦,他一拍脑袋,道:“他好像给您买蛋糕去了。” 顾流初怔了一下:“买那玩意儿做什么?” 今天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不知道。”周凌摇头:“他就是问我您爱吃什么。” 由于人生的前二十三年里完全没有处理过这样的情况,顾流初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这小子乱跑,还是该有什么反应。 他问:“那家蛋糕店在山脚下,他怎么过去的?” 少年又没有驾照。 周凌匆匆打电话给山庄的负责人,过了会儿,带着负责人面面相觑地过来,说:“他借了一辆山庄工作人员的自行车。” 顾流初:“……” 倒也符合这小子脑子不正常的风格。 山上道路不止一条,顾流初抓起车钥匙朝私人通道走,道:“你带人去别的路找,我开车走主干道。” 季醇按照周凌给他的地址,猛踩了一个小时自行车到那家蛋糕店去,却发现已经搬家了,门口贴着转让的字条。 他:“……” 他风中凌乱,简直怀疑周凌在害他。 问了周围几家店,才问出来了新地址,距离这里也不远,就是要绕过半个湖,去另一边。 本来从山上直接过去的话可能会更快,但自己现在已经绕了远路。 季醇在直接打道回去和继续骑自行车去新地址之间左右摇摆了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去新地址。 主要是为了做攻的尊严。 季醇倔强地想。 哪有小说里的攻给受买蛋糕,买一半发现买不到就灰溜溜地回去了的?! 不过他有所准备,他在便利店里买了雨衣和一个便携车顶,安装在自行车上,这才往新地址蹬。 季醇也不是什么傻子,他看了天气预报,算好了时间,本来如果不绕路的话,时间可能刚刚好,能赶到雨降落之前回去。 第47章 但现在…… 他在凄风苦雨里苦逼地往山顶蹬着自行车,买到的蛋糕打了个死结挂在他的脖子上,风雨迷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栗色卷毛全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整个人的形象和网络上那张背着垃圾的萨摩耶没什么区别。 妈妈,当一个好攻好难。 季醇要哭了。 正在他靠着右边道路,往上踩着自行车的时候,远处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朝他驶来。 两盏车前灯穿过雨水溅起的雾气,照亮他的脸。 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现在好像还没到宴会结束的时间,怎么会有车提前下来? 好像有人不给金主爸爸面子。季醇苦中作乐地想。 他正要一鼓作气和这辆车子擦肩而过,车子忽然在他旁边停了下来。 季醇瞅了眼车牌号,不认识。 这附近没人,总不会是要把他拖上去噶腰子的吧。 季醇莫名有点紧张,踩自行车的动作顿时更加的慌张,一口气飙出十几米远。 车内的顾流初:“……” 季醇刚把那辆车甩到身后,却见那辆车正快速往后倒车,又一次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这次不等他有所动作,车窗降下,露出了顾流初那张冷冰冰的脸。车灯的映照下,顾流初的脸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光线里。 季醇踩住刹车,惊愕了一下。 金主爸爸不会是来找他的吧? 顾流初视线落在他身上,定了一会儿,道:“上车。” 车前灯在闪烁,深夜,四下无人,除了风雨声便是静谧。 季醇有点儿受宠若惊,生怕雨声太大顾流初听不见,大声问:“爸爸,你确定我能上车?我身上全都是水。” 顾大少爷的洁癖那么严重,怕不是等他上了车就会把他掐死。 顾流初怒道:“少废话。” 季醇麻溜地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座的门,滚上车了,他看了眼被他放在路边的自行车,道:“我的车怎么办?” “那也叫车?”顾流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我用两条腿走上去都比你快。” 季醇大为震撼:“你和自行车比过?” 顾流初:“……” 车子缓缓往山下开,顾流初扔过去一块毛巾,便不再说话了。 季醇脱掉雨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努力忍住不在顾流初的车上打喷。 顾流初瞥了一眼,视线落在季醇脖子上系着的蛋糕上,蛋糕倒是被保护得很好,包装袋外面又套了两层塑料袋,完全没有进水。 只是袋子一直挂在脖子上,少年后脖颈都被勒得微微发红。 “买蛋糕给我干什么?”顾流初神色有些不自然。 季醇把袋子解下来,放在膝盖上,坦率地道:“我听别人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谁说的?”顾流初莫名其妙:“今天不是。” 季醇:“?” 那两个人不是在说什么生日忌日之类的吗? 季醇把那两个人的话掐头去尾复述了一遍,当然,会让顾流初难受的他就没说了。 顾流初无言半天,才道:“他们说的应该是股票,晟日科技的股票。” 季醇:“……” 季醇脸“唰”地便红了,简直想撞墙,早知如此,他费那么大劲跑下来买蛋糕干什么啊。 还有比他更没逼格的攻吗? 什么事都没干成,还被取笑一通。 他默默地扭过头,将脑袋抵着玻璃窗,抠着窗子,试图看看玻璃窗上面有没有洞能让他钻进去。 车内空气一时静下来。 顾流初从后视镜中看了少年湿漉漉的脑袋一眼,心中五味杂陈,像是幽暗的湖水被搅弄一番后无法静下来,迷惘又烦乱。 尽管是一场误会,但活了二十三年,下过无数场大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冒雨为他买生日蛋糕。 其实别说是冒着雨了,以前就算晴天,他的父母也没特意为他过过生日,因为他的生日永远是和顾逸止一起过,而顾逸止永远比他这个性格阴郁的、说话刻薄的讨人喜欢。 不只是这些,特意为他炖的汤、在他生病后不辞辛劳地照顾、知道他心脏病后也无半点嫌弃反而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一边,也全都是头一回。 对他而言全都是极为陌生的感受。 他幼年住在医院的时候便想过,有朝一日会不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出现。 只是随着长大,这份不该有的脆弱完全被他冷漠地舍弃。 毕竟那是弱者才会有的东西。 当他不需要了,没想到这个人真的出现了。 原本对于季醇一些下流的思想、痴汉的行为、这份变态的感情,他无比嫌弃甚至是厌恶。 可逐渐发现那些只是表象。 藏在表象之下的是一份热烈直率的真心后,他却无措起来。 由厌到怒,由怒到恼,由恼到惊。 甚至产生了些许歉疚之意。 如此认真、厚重的感情,他自认承受不起。 他必须在事情变得无法挽回、季醇日记里那些思想越来越不正常之前,遏制住少年汹涌的感情。 “我有话要对你说。”顾流初开着车,忽然开口。 第17章 虽然说有话要说, 但一路上顾流初却并没有开口,而是视线看着前方的雨幕,眉头紧锁, 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48章 这么严肃。 不会是发现了睡衣和胶水的事情吧! 可早上分明已经蒙混过关了。 难不成大少爷在酒会上还解开衣服扣子观察了他的胸肌? 不能吧!除了喂奶有谁会在酒会上无端解开扣子啊! 季醇抱着蛋糕蜷缩在副驾驶座上, 心虚无比, 干脆眼睛一闭头一歪, 装作困得不行无法详谈的样子。 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 车子在地下车库停下来,豆大的雨声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消失后, 引擎声熄灭,季醇醒了过来。 他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件外套,正是顾大少爷穿去酒会的那一件。 而打开车门下车的顾流初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衣,正透过车窗看他。 季醇受宠若惊,顿时清醒了,腰直了起来,睁大了眼睛。 “你那什么表情?” 当然是过年的猪被宰之前,吃最后一顿饱饭的表情。 季醇怀疑不是金主爸爸脑子被驴踢了,就是他还在做梦。 果然是人有多大胆,猪有多大产, 他居然都开始做金主爸爸大发善心给他披衣服的梦了!那梦里能不能管金主爸爸再要一个亿? 他眼睛一闭, 决定继续回到梦里。 顾流初:“……” 顾流初绕过去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手肘压着车门,俯身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季醇, 凉凉地道:“是不是还要我把你扶下去?” “不用不用, 你又不是太监。”季醇忙不迭抱着外套和蛋糕滚下了车。 顾流初:“……” 顾流初拿着车钥匙抬脚朝电梯走, 边看了他一眼,道:“披着吧, 反正也不会穿了。” 浑身湿漉漉的,怪可怜的。 而且,就当是一件纪念品,待会儿他要说的话可能会对季醇造成重创。他不确定少年会不会眼圈发红,也不确定少年会有什么反应,心中略有些过意不去。 这就不穿第二次了?太浪费了吧!这么贵。 季醇一边咋舌一边抱得更紧了点,根本舍不得穿,明天就上咸鱼卖掉:“我不冷。” 顾流初瞥见他抱着衣服一副看得十分贵重的样子,俊脸微微发红,心中烦恼更重了。 同时又有点儿愤怒,怎么随时随地表现出这么痴汉的样子! 在他面前也就罢了,在别人面前这样也这样的后果就是让别人吃他们的瓜! 两人坐着电梯上去,顾流初按密码进门。 季醇心中有些不安,视线一直暗搓搓地在他胸口那块儿逡巡,旁敲侧击地问:“金主爸爸,在车上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顾流初面上红色已经退了,看了他湿透的头发一眼,随手把车钥匙扔在玄关处,道:“先去洗澡,你泡个澡,会暖和一些。” 季醇:……? 季醇简直要疯了。 他越发觉得自己马上要被宰掉了,这根本就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 这个澡季醇根本没有心思泡,他匆匆把蛋糕放进冰箱,然后去浴室放热水,进去蹲了十分钟顺便洗了个头,就迅速跑了出来。 他穿好衣服出来,顾流初抱臂坐在餐桌前:“坐。” 桌子上是一杯热气腾腾的感冒灵。 季醇看向感冒药,又看向脸上看不出来任何情绪的大少爷,打了个寒噤。 不至于吧,他胶水只是弄到了顾流初的胸口,又不是弄到顾大少爷的乳/头上,怎么一副要把他拌水泥的架势。 季醇疯狂咽唾沫,弱弱地举手道:“我不会感冒的,从小到大我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身体比牛还健康。” 顾流初抬眸看了他一眼:“喝掉。” 季醇哪敢不从:“好、好的吧。” 他喝了一口,苦得要命,表情都皱了起来。 顾流初起身去拿什么东西。 季醇一扭头在料理台“哗”地倒掉,然后在顾流初回头看过来时,装作全都已经喝完了,苦着脸拿着杯子去厨房:“我喝完了,把杯子洗一下。” 顾流初坐回椅子上,手里拿着他们结婚时的那张协议。 季醇洗完杯子,关掉水龙头。 顾流初忽然开口:“三年前,我发生了一场事故,我原本有先天性心脏病,这场事故之后,病情更严重了一些。” 季醇回过头来,张大嘴巴,“啊”了一声。 顾流初斜睨他一眼:“啊什么啊,你不是翻过我的保险箱吗?” 季醇吓了一跳。 居然被发现了,难道今晚是要因为这件事情教训自己? 不是发现自己往他胸上弄胶水就好,季醇松了口气,同时又提心吊胆地继续等顾流初的下文。 顾流初继续道:“具体是什么事故我就不详细说了,总之之后我便开始失眠,睡不着的情况持续了快三年。” 季醇合拢的嘴巴再次缓缓张开。 这得有多痛苦? 他平时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便像浑身被车轮碾过一样,感觉快要死掉了。 而且他这个正常人睡不好都会心率加快,金主爸爸本来就有心脏病。 这对金主爸爸而言无异于是被放在了悬吊起来的钢丝上,不知什么时候会掉下万丈悬崖。 怪不得初次见面的时候金主爸爸脸色很不好,简直白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最近看起来已经健康很多了。 第49章 他的心都被吊了起来,继续听顾流初说。 “前段时间我的情况已经到了非常糟糕的地步,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退出公司,去国外住院,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在酒吧遇见了你。”顾流初视线与季醇的对上。 “那天我撞到你身上,你应该还记得。” “我没有晕过去,我是睡着了。” 他如今已经彻底相信季醇的真心,相信季醇不会将他的病情说出去。 说出来奇怪,这还是顾流初人生中头一回对别人交代自己的弱点,宛如头狼对另一只小动物露出自己脆弱的腹部。 季醇更加震惊:“为什么?” “这要问你。”顾流初意味深长。 还没等季醇反应过来,顾流初又道:“所以,你现在应该知道我要和你签订这一纸协议的目的了,仅仅是为了治疗失眠。” “仅仅”两个字顾流初咬得极重。 但季醇并未留意。 他说呢,怎么每次一到床上金主爸爸抱住了他,便瞬间睡得昏死过去。 难道他真的是什么安眠药成精? “今天与你说这些,你需要听好。” 顾流初平日里说话不是冷嘲热讽便是挖苦讥笑,别人心情与他何干,然而此时却字字斟酌,试图将对少年的伤害降到最低。 但无论怎么斟酌,该说的话必须得讲清楚,否则无法让季醇的这股变态的爱恋消退。 长痛不如短痛。 于是他索性直白地说出了口。 “那天需要和你拥抱,是因为心脏会好受一点,我……”顾流初顿了顿,咬牙道:“不会喜欢上你。” 说完他便有点恼羞成怒,活了二十三年这个词汇从没从他嘴里出现过,以至于此时即便是拒绝,也有点拗口。 “……” 他当然不会喜欢自己了,季醇从来都没想过金主爸爸会喜欢自己。 首先两人地位差距简直云泥之别,其次季醇是个直男,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但季醇猛然反应过来。 搞了半天,这段时间是自己会错了意,搞错了客户需求啊。 他还以为顾流初所说的“抱枕”别有用意,是类似于网络上那种陪聊陪玩提供情感的呢,只是害羞不好意思直说。 原来不是当鸭,也不是当1,就是纯粹的当安眠药?! 任何工作最重要的就是客户需求,在这个基础上兢兢业业才能完成。 而他一开始方向就搞错了。 这就和客户来他店里要点一杯清淡的柠檬茶,而他花式摇了一杯加珍珠加椰果加各种料的奶茶一样。 虽然他很用心,但提供错了东西啊! 金主爸爸还会继续雇用自己吗,五千万还会到账吗? 季醇这会儿根本不敢问,钱到不到帐,不就是金主爸爸一句话的事。 看着少年颓丧着脑袋,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仿佛失恋了一样,顾大少爷有点于心不忍。 但此时此刻提供安慰只会让刚才的话像白说一样。 于是顾流初竭力遏制了多余的情感。 他缓缓道:“现在有两个解决方案,一是我们从现在开始终止协议。” 季醇猛地抬头,问:“那你失眠怎么办?不是还没好吗?!” 而且之后的月薪是不是也没了?! 季醇满脸的不愿意。 顾流初:“……” 都快哭出来了,居然还关心他失眠的问题。 虽然少年变态是变态了点儿,但好像从头到尾只对他一个人变态,他的笔记本四年来也没出现过别人…… 顾流初像被小狗泪汪汪地在脚边蹭了蹭一样,冷硬的心肠有些快要维持不住。 他一贯冰冷的声音莫名柔和了几分,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不过这里还有第二个解决方案,我们继续这份协议,但我会提出几个要求,你之后必须严格遵守。” “选终止摇一下头,选继续点一下头。” 季醇迅速小鸡啄米地点了几十下头。 废话,一个月五十万! 多犹豫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考都不考虑一下便立刻答应了吗,如此没有自尊的行为……顾大少爷心情复杂。 “有什么要求我都愿意!”季醇道。 要求就是从现在立刻、马上停止喜欢他,停止那份痴狂的感情! 但这几个字从顾大少爷嘴里说不出口。 光是在嘴唇边上转了一圈,他耳根便有些羞恼地发红了。 不过即便不用他说,少年也应该懂他什么意思了。 方才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 只是顾流初对季醇的脑子实在有点不太放心。 最好是定下一些硬性规矩,帮助少年把心收回去。 顾流初沉思了一下,道:“你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我会让周凌在这套房子的下一层给你安排一套,从明天开始你独自住在那里。我需要睡觉的时候会给你发信息,你再上来帮助我入睡,其他时间我们不要见面。” 他查了一下,不见面、断联,是走出失恋的最好方式。 “除此之外,我们接触的时间里,如非有必要也不要说话。” 季醇迟疑了下,小心翼翼地问:“那什么是有必要的话,什么是没必要的话?” 他就知道少年会钻空子。 第50章 顾流初索性道:“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对话不能超过三句。” “想到了我再补充,”顾流初于心不忍,又说:“每个月给你的零花钱会提高到八十万,一直到协议结束为止。” 季醇像是生怕他反悔一样,飞快而轻声说了声好的,便去次卧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 没过多久,次卧突然传来了一声玻璃杯失手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静静坐在沙发上的顾流初登时站了起来。 难道是在哭? 他方才说的话的确狠了点。 顾流初不由自主地便朝次卧走去,可在抵达门口时,脚步又停止住了。 戒断一份感情需要一段时间,更何况是长达四年的感情。 他现在去看便是前功尽弃。 顾流初咬了咬牙,竭力忍住不去管,甩手回了书房。 次卧里。 季醇兴奋到忍不住来了个后空翻,却一不小心把桌子上的杯子给扫掉了。 他慌里慌张地拉开门,探出脑袋往外看了一眼,见顾流初不在客厅,他松了口气。 季醇去阳台拿了打扫卫生的工具,一边把玻璃碎片扫起来,一边咧开嘴乐开了花。 八十万!还有自己单独的一套房!简直太幸福了好吧!他都要激动到眼睛发红了。 而且不用当攻了,当攻真的好累!不仅要攻宠受买蛋糕,还要逼着自己看bl文! 不得不说,金主爸爸真的是个好人,出手这么大方。 接下来他一定不行差踏错,一定每一步都满足客户需求! …… 季醇东西本就不多,上次在商场买的那十几个箱子大多数还没拆封,明天搬家的时候只需要原封不动地搬过去就行。 所以十几分钟他就收拾完了。 坐在床上他冥思苦想了一会儿金主爸爸的意思。 金主爸爸这是不想看到他啊。 也是,他这段时间会错了意,拼命把奶茶往想喝菊花茶的金主爸爸嘴里灌,金主爸爸估计也烦他烦得够呛的。 所以他不仅要严格遵守金主爸爸的两条要求,还要尽量少出现在金主爸爸面前碍眼。 于是收拾完东西季醇干脆就没出去,坐在床上玩手机。 直到听见那边浴室传出动静。 金主爸爸好像已经洗完澡,打算要睡觉了。 他才推开门,朝主卧那边走去。 他走进去,顾流初穿着浴袍,正在吹头发。漆黑短发衬得手指格外修长,季醇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想到以后要尽量少的见到金主爸爸这张好看的脸,他还有点舍不得。 虽然虽说同性相斥,但他对顾大少爷这张脸是服气的,倒没有太大的嫉妒心理。 两人都保持着沉默,季醇贫嘴惯了,略微有点不适应。 不对啊,又不是完全不能说话,这不是有三条对话额度吗?! 他主动开口报告:“爸爸,我刚才摔碎了一个杯子!” 顾流初淡淡地“嗯”了一声。 不让一个话唠说话,简直比让他死还难受! 季醇又道:“还有您的睡衣,我后天去取回来。” 想了想,季醇不放心地补了一句:“别让别人去取,我这个人有个优良品质,那就是做事要有始有终!” 顾流初又“嗯”了一声。 简直是没话找话。 他从镜子里用余光看了少年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少年的眼圈仿佛有点红。 或许彻底把少年推开,可以从明天开始。 凡事都需要一点缓冲时间。 顾流初关掉吹风机,漫不经心地问:“你在酒会上吃饱了吗?要不要吃个夜宵?” 季醇眼睛一亮,刚要开口,冷不丁想到自己的三句话额度已经用完了,立刻捂住嘴巴。 顾流初:“……可以明天再……” 话还没说完,季醇已经背过身去,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在椅子上坐下开始玩手机。 倒是听话得很。 顾流初收回视线,继续吹头发,头发吹干以后,他换上睡衣往外走。 地上有些水溅出来了一些,他走出几步,脚上的拖鞋突然往前一滑。 顾流初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整个人顿时后仰,混乱之中,他抓住门框,倒是没有摔倒,但膝盖狠狠撞上了门框。 撞得不轻,他顿时“嘶”了一声。 还没站稳,余光见到少年穿着和他同款的睡衣火急火燎地冲过来,表情慌乱。 顾流初登时皱眉,方才只说三句话不是做得很好吗?现在怎么痴心不改,注意力又放到自己身上了? 一直这样,自己那些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还没等这个念头彻底从他脑海中溜过去,季醇紧张心疼地冲过来……然后从他旁边冲了过去。 ……捡起了从被他踹倒在地的脏衣篓里掉出来的礼服。 十几万呢,挂在咸鱼上,再不济可以卖几万块。 季醇心疼地拍了拍衣服上的水,想了想,把两套礼服送去了次卧,挂在了自己的房间。 挂好后,季醇回到主卧,爬上床,视线与顾流初没有任何交集,乖乖地睡在了三分之一的位置,脸上浮现了衣服抢救成功的开心微笑。 捂着膝盖的顾大少爷:“…………” 第51章 第18章 一缕微弱的光线从窗帘缝隙照进来, 清晨,季醇又是早早地醒来,把勒住自己腰的胳膊移开, 然后把埋到自己脖颈处的脸推开。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身边熟睡的男人一眼, 确认对方没有醒来后, 轻手轻脚下床。 仔细想想, 金主爸爸年纪也没比他大多少,居然已经饱受了三年失眠的折磨!怪不得性格这么的……呃, 早熟。 昨晚听顾流初说这些的时候,他心中其实莫名有种命运相连的感觉,毕竟这三年自己也过得不怎么样。 但这些感受他可不会在金主爸爸面前说出来,不然岂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季醇掀开被子,蹲下来瞧了会儿金主爸爸的膝盖。 青了一大片。 睡着的顾流初没了清醒时的凌厉,黑发搭在眉眼间,略微有些凌乱,他侧躺着,一只手放在脸侧,肤色很白,看着十分安静。 虽然不用做1了, 但有些事情养成了习惯, 出于一个年下攻的大男子主义, 总觉得照顾年上受是他的责任! 季醇走到床头柜边,轻轻地拿起自己的手机, 打开外卖软件, 下单了一瓶云南白药气雾剂。 不行。 他握着手机转眼一想, 自己这么婆婆妈妈,又会惹恼金主爸爸的吧? 而且顾流初有他自己的医疗团队, 哪里用得着自己操这些细枝末节的心? 作为安眠药,就应该平时呆在盒子锡纸板里,服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季醇犹豫了下,站在原地狂点手机屏幕屏幕,趁着骑手还没取货之前取消了订单。 季醇今天没课,打算去医院陪楚云一整天,乔佳佳给他发来信息,问清楚在哪家医院后,也特地买了水果赶过去。 楚云今天精神状态不错,高兴地拉着乔佳佳问了一些乔家父母的事。 以前两家人住得很近,后来楚云和季青山离婚,就带着季醇搬家了。 季醇去取一趟检查报告单的功夫,楚云和乔佳佳都已经笑逐颜开地聊上了,乔佳佳还掏出了一块电纸书,给楚云念推理小说。 季醇索性下楼去饭店,给两位女士买午餐。 乔佳佳走后,楚云有些感慨:“没想到这丫头都长这么大了,你以前不是经常把乔俞带回家玩吗?怎么现在都没见你们联系了?” 联系还是有的,就是乔俞那家伙本身自己经济也不阔绰,还总想着转钱给他。 季醇过意不去,逐渐减少了和他的联系。 “现在哪能和小时候一样。”季醇削着苹果随口道:“小时候他还是个胖子呢,现在不也长帅了?” 世事变幻无常,就像他小时候也没想到自己现在和鼎鼎有名的顾大少爷结婚了,还瞒着他妈。 楚云被护工扶着去上了趟厕所,回来发现枕头旁遗落了一副素颜眼镜。 “小醇,你赶紧给她送过去,”楚云催促道,“免得人家来看个病还破财。” 季醇拎着书包,把素颜眼镜揣在兜里,正要出去,楚云又叮嘱他:“你就这样空手去啊?你买点女孩子爱吃的甜品和奶茶带过去。” “啊?”季醇挠头道:“乔佳佳刚才不是说她怕长胖,连饭都不多吃一口?” “女生说怕长胖就真的是长胖?”楚云特地戴上老花眼镜,瞪自己直男儿子一眼,怪不得明明长得挺帅的,但高中谈个女朋友还没两个月就把他踹了。 等自己走后还不知道他怎么办。 “她来看我,你不得回点礼?再说了,你不会买无糖的?” 季醇:“对哦。” “我正到处找呢,还以为掉在了出租车上。” 乔佳佳接到他电话,松了口气,道:“我这会儿不在学校,在外面咖啡店打工,你要是方便的话就帮我送过来。我们系明天去秋游,我还想配一下我的小裙子。” 乔家也不算什么有钱家庭,乔俞和乔佳佳两兄妹都挺懂事的,上了大学便开始勤工俭学。 “行,我现在过去。” 季醇挂了电话,按楚云说的买了点曲奇饼和两杯奶茶,打了辆车。 车子抵达乔佳佳给他发的咖啡店,他下了车,才发现刚好是顾氏大楼底下的商圈。 季醇心里顿时一个咯噔,金主爸爸都明确地警告了自己,不要总在他眼前晃悠了。 不过自己不上去,应该没什么事。 以防万一,季醇从书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鸭舌帽戴上,像做贼一样进了大楼。 顾流初今晨九点多才醒来。 有了季醇陪他之后,他的睡眠变得格外好,有时候季醇离开了他也会再多睡一会。 他一醒便发现整个屋子里都空了,桌子上的卡通杯子,次卧堆满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变回了少年没有来过之前的一尘不染的模样。 周凌过来接他,对他道:“季醇一大早发信息来问我楼下那套房子的入户密码,说是您的意思,我就告诉他了。” 为了安静,顾流初买了几套,他住的复式公寓以下三层都是他的。 顾流初戴上墨镜,淡淡道:“是我的意思,之后他就住那里。” 没了那小变态的聒噪,世界终于安静了很多,眼前的一切都重新变得干净整洁、一丝不苟,顾流初决定开始享受这难得的清静。 洗漱,很安静。 独自吃早餐,只有自己刀叉轻轻撞击盘子的声音,也很安静。 第52章 换鞋出门,更加安静。 整个世界倏然只剩下他一个人般,安静得令他心脏跳动都规律不少。 不错,非常舒适。 这样对自己对季醇都好,与其让少年到时候痛苦,不如现在便让他将感情连根拔除。 ——就是这搬得也未免太过于悄无声息。 到底是有多轻手轻脚,居然将十几个箱子搬出去而自己毫无察觉? 完全不符合季醇闹腾的性子。 看来他昨晚多少有点儿被自己的话伤到了。 周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端详着顾流初的脸色。 ……顾少终于忍无可忍和那小子摊牌了?戳破了那小子的心思,把那小子赶出去了? 反正现在看起来,顾流初是不希望季醇除了睡觉时间再出现在他眼前。 周凌揣测着年轻老板的意思,道:“那您的密码要不要换一下?还有,如果他追去公司怎么办?” “我让保安请留意一下,要是看见他,立刻把他拖出去?!” 这做得也太过分了吧? 倒也没必要做到那一步,本来这会儿季醇就挺伤心的了。 平时瞧着周凌对季醇挺友善的,这会儿居然这样落井下石。 顾流初不认可地从墨镜后瞥了周凌一眼,刚要开口。 周凌端详着他的神色,道:“还是说您不希望快刀斩乱麻?” 顾流初:“……” 顾流初迅速住了口,靠回后座:“我当然希望一切尽快整理好,我的生活被他打搅这么久,已经够烦了。” 周凌启动车子,放下了心。 看来他没有揣测错顾流初的意思。他就说呢,短短相处这么一小段时间,以顾流初冷冰冰的性格,总不至于相处出一分感情来。 他拍了拍胸脯:“交给我吧,那我就对公司楼下的保安吩咐下去了。接下来我也会留意,如果他出现在您身边,我就拦住他。” 顾流初:“……嗯。” 周凌对大楼下的保安吩咐下去,大楼下的保安顿时都精神了,只感觉自己责任重大,居然还让这栋楼的所有者的助理亲自来吩咐自己。 两个保镖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监控,看周凌说的那个人有没有闯进来。 开会的时候顾流初注意手机似乎注意得比较频繁,一有信息发过来他便皱眉,看清楚信息只是一些业内朋友的邀请信息后,他眉头倒是松展了,但心情又好像不太愉悦的样子。 下午五点,他回了办公室。 两个保安突然从监控里见到一个看起来像是周凌描述的少年,赶紧给周凌打了电话过去。 “带着鸭舌帽,我们不太确定是不是。” “周总,是要请他离开吗?” 周凌可不敢擅作主张,他凑到玻璃门前,见顾流初这会儿没有在忙,只是靠着椅背闭着眼坐着。 他便推门进去,说:“季醇好像忍不住来找您了,还带着奶茶和甜点,怎么办?需不需要让保安带他离开。” 怪不得一直忍着没发来微信,原来是人已经跑过来了。 不过按照少年以前的痴汉程度来看,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顾流初虽然并不打算见季醇,但对周凌的话也有几分不满。 他抬眸,瞪了周凌一眼:“拒而不见就行了,干什么还让保安粗暴对待他,我们又不是什么黑色/社/会。” “那我待会守在电梯那边,就说您不在公司。” 顾流初:“……” 虽然这样对小变态来说有点残忍,但也只能这样了。只有见不到面、尽量减少见面时间,他才能走出来。 顾流初皱着眉点点头。 周凌自顾自地嘟囔道:“居然一天都忍不住,不对,是半天都忍不住。” 说着,周凌无奈摊手:“而且保安还说他特意戴上了棒球帽,好像是知道您不想见到他,会在楼下设置路障。所以他特意把脸给遮住好混进来。” 是吗。 顾大少爷听着也有几分烦躁。 他以为昨晚说的话已经够清楚了,今早看季醇也听话地搬东西离开,还以为季醇已经接受了现实。 他隔着西装裤揉了揉青了一块的膝盖,一脸严峻地将转椅转过去,然后面朝着落地窗,背对着周凌,白玉般的皮肤略微有些红,透着几分被死缠烂打的羞恼。 可能是担心他膝盖的撞伤。 来都来了,把他放进来,明天再开始戒断也不急。 就在这时,楼下的保安忽然又打电话过来,说:“周总,不用拦了。” 周凌:“什么意思?” 保安道:“他好像没有要从电梯或者楼梯上楼的意思,他在一楼咖啡厅有个当服务员的朋友,他是来探望他朋友的。” 周凌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流初已经将椅子转了过来,冷不丁出声问:“什么朋友?” 电话那边的保安吓了一跳。难道是顾总的声音? 保安的态度忙不迭变得更加毕恭毕敬了起来,在电话那头弯着腰:“是一个女生,女大学生。” 周凌纳闷儿地问:“那他带的奶茶呢?” 保安道:“女生喝了。” 周凌:“不是还有甜点吗?” 保安:“女生吃了。” 周凌:“……” 顾流初:“……” “行了,我知道了,先挂了。”周凌放下手机,小心翼翼地顾流初一眼。 第53章 顾流初面色倒是如常,甚至打开一本书看了起来,他向后靠进转椅里,随意地翻了翻,闲适地道:“不错,看来他适应得很好,这下也省去了我许多功夫。” 见顾流初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周凌松了口气:“那我先出去了。” 顾流初:“嗯。” 顾流初扬起嘴角。 看来他的敲打起到了效果,季醇也清醒了几分,正努力把感情收回去。 现在两人之间终于恢复了最单纯的买方卖方的关系,只与利益相关,到了他游刃有余的地盘,正是他的初衷。 非常好。 今后不必担心季醇趁他睡着了偷偷轻薄他,也不必担心季醇越陷越深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了。 “……” “……” 周凌连开了两道门,正要走远,身后忽然“砰”地一声,一只钢笔被砸到了墙上。 他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回头一看,顾流初黑着一张脸。 顾大少爷站了起来。 确实很好。 但这小子的感情收回去的也太快了吧,急刹车都没他这么快。 四年感情一点惯性都没有?故意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送奶茶给别人,没问题,但为什么偏偏到自己楼底下来送?是向自己示威?以为自己会吃醋? 季醇以为他在干什么?以为这样就能引起自己的注意?真是太天真了。 他并非因为别的生气,而是因为季醇故意抽身太快,像是在刻意表达他不值一提。 不愧是高中就早恋的高手。 周凌在玻璃门外见顾流初一脸愤怒,也不知道要不要推门进去。 他忍不住推开门,道:“他们这会儿还没走呢,正在楼下打车,少爷您要是想——” “想什么?”顾流初冷冰冰的一张脸:“我什么都没想,出去。” “好的好的。”周凌赶紧出去了。 走出十来步,实在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顾流初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了落地百褶窗前。 顾流初摘了墨镜,几根手指抠开百褶窗,眯起眼睛往楼下看。 百褶窗都被他抠烂了一条。 周凌:“……” 季醇把落下的眼镜送给乔佳佳,乔佳佳也差不多快要下班,她摘掉围裙。 两人在咖啡厅找了个位置,坐下把甜点吃了,免得放久了冷掉。 见季醇一直戴着鸭舌帽,乔佳佳有些莫名其妙:“虽然你长得很帅,但现在外面的女孩子也没有那么花痴好不好,没人看你了啦。” “你不知道。”季醇摆摆手,不知道怎么解释。 “还是说有人在追你?他刚好就在这附近的位置上班?”乔佳佳问。 季醇道:“也不是这么回事。” 追他?怕是追杀他吧。 听见不是这么回事,乔佳佳松了口气,似笑非笑道:“幸好不是,要不然我哥该伤心了。” 她这话说得含糊,咖啡店人多又吵,季醇没太听清。 吃完了甜点,乔佳佳擦擦嘴巴站起来,道:“走吧,你要回学校吗?一起拼个车吧。” 季醇今天没课,没必要回学校,但金主爸爸不让他回那个家,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楼下的新家他一堆东西还没收,想到回去还得面对一堆箱子,他有些头疼。 想着自己也可以回学校图书馆待会儿,便说:“我送你回学校。” 两人走出去,乔佳佳拿着半杯奶茶,一跳一跳地走在季醇身边。 两人身高非常搭配,一个穿白衬衣戴黑色鸭舌帽,一个穿了件早秋的驼色毛衣背心,背着达菲挂饰毛绒包,引来不少路人回头。 季醇叫了辆网约车,走到路边去对车牌号。 他突然打了个哆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 他下意识抬头往楼顶看。 从他这个角度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楼层太高了,而且这栋大楼的玻璃是单向的,只能看见一片片的蓝色落地窗反射出夕阳的余晖。 “车到了。”他身边的乔佳佳道:“快上车。” 季醇赶紧收回视线,飞快地上车。 这地方真是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总感觉在被死神凝视。 难道这就是金主爸爸的威压?只是进了他的地盘居然都这么令人发怵。 这头,周凌只见,顾流初单手插兜冷冰冰地往下看。 不知道是不是下面的人回头看了过来,身材高大的顾大少爷忽然“啪”地一下放下百褶窗,忙不迭蹲了下来,然后像只螃蟹一样横着移动到墙后面。 周凌:“……” 似乎是猛然意识到下面根本看不见上面,顾大少爷“哗”地又站了起来,臭着脸正大光明地往下盯着看。 周凌:“……” 看了一眼被抠烂还没有恢复原状的百褶窗,周凌眼前一黑:“……” 第19章 作为一个合格的助理, 业务能力倒是不打紧,最要紧的就是揣摩老板的心意。 默默地等候在外面,等顾流初结束他的行为, 黑着脸坐回办公桌, 似乎冷静下来后, 周凌才泡了杯咖啡, 推开门走进去,把滚在脚边的钢笔捡起来。 他把咖啡放在桌边, 试探着问:“顾少,不如我去查一下那个女生的资料?” 第54章 顾流初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抬头瞪向他,昳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恼怒:“查什么查?他的交友行为和我有什么关系?” 对他来说,季醇只是晚上提供睡眠辅助的抱枕,只要乖乖听从他的命令、准时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床上、保持洁身自好、不胡乱交友、保持从头到脚的干净整洁便好。 他想尽办法摆脱和制止季醇这阵子的变态痴汉行为以及过度的深情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继续引火上身、引狼入室。 再说,少年一反常态,想要的不就是引起自己注意吗。 自己怎么可能任由情绪被他操纵和左右? 周凌自是不敢再说什么,站在旁边忙不迭点头,他翻开手中的行程表, 又说:“有所大学发来了邀请, 过两天是他们百年校庆, 顾氏以前给他们捐过楼,他们想让您出席。” “这种场合不是老爷子热衷于现身的吗?” 自从将顾氏转交给顾流初这个孙子之后, 顾老爷子整天钓鱼下棋闲着没事干, 便经常出席这种以前不怎么去的场合。 人老了, 终究容易空虚,需要别人对他的赞美与吹嘘来维持莫名的自尊心。 顾流初则从来不去这些场合。 不仅抽不出时间, 也无法忍受拥挤的人群身上的汗渍与气味。 自幼年开始,他的大多数时间都是独处,即便接手顾氏的这两年,他在公众面前露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周凌本来也觉得没必要把这件事专门跟顾流初汇报,但怕如果遗漏了没说,到时候顾大少爷知道了又要挑刺。 他瞧着顾流初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是这样的,季醇上学期是他们专业的第一名,每个系的第一名都会上台说两句,他这次好像也在上台演讲的同学名单里。” “不去。”顾流初果断地道。 他低头,翻开文件,拿起签名笔开始工作。 周凌一时半会儿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思,点了点头出去。 还没等他推开玻璃门,顾流初垂着头,盯着文件夹,缓缓道:“不过,s大是百年名校,不给面子似乎不太好,当年老爷子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 周凌道:“要不然我让人和老爷子说一声?他可能会想要去。” 顾流初抬头看他的眼睛,道:“可上次酒会老爷子腿摔了,现在行动不便。” 周凌:“……那怎么办?” 顾流初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扼腕道:“只能我去了。” 周凌:“……明白了。” 这头季醇把乔佳佳送回学校,便收到了辅导员的微信:“小季,你准备一下,后天百年校庆你代表咱们系的同学上去说几句,就表达一下对学校的祝福就行了。” 季醇走在林荫道上和辅导员讨价还价起来:“王老师,能换个人吗?我怕搞砸。” 辅导员发来一个愤怒的表情:“不止你一个人上去的,每个系的第一都要上去,你们站一块儿,你好大一个男孩子扭捏社恐什么?” “我不社恐啊!” 看来辅导员是真的没见过他几次面,居然会以为他社恐。 季醇羞涩地发:“我平时作文都不及格,您确定要让我上吗?” 辅导员无语了一会儿:“我会另外找个同学帮你写稿子,你上去念就行了。” 季醇:“吼,太好了,谢谢王老师。^▽^” 晚上季醇回到顾流初给他安排的新公寓去,收拾东西的过程很麻烦,但收拾完了他走到阳台去,看着窗外的夜景,伸了个懒腰,立马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拜托,谁能不高兴,这可是拥有了自己的江景大平层啊!虽然只是暂住。 这样一来想后空翻就后空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之前和顾流初住在一起,由于顾大少爷喜欢安静,受不了声音。他既不能看电视,也不能打游戏。就连打开手机浏览网页偶尔有视频小广告弹出,他都赶紧掏出耳机戴上! 过得如同哑巴新郎! 现在完全没有这个顾忌! 季醇火速打开外卖软件,购买了一堆薯片和冰淇淋,打开液晶电视,随机切换到体育频道,然后又打开笔记本,登录自己好久没有上线的游戏,坐在地毯上快乐地边吃零食边玩。 简直想在地上打滚,乐不思蜀! 不过快到十点,该去上工了。 季醇非常敬业,特地提前洗好了澡,吹干栗色碎发,穿好顾流初喜欢的白色睡衣,才上了楼。 站在顾流初门外,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九点五十五分。 嗯,看来还得在外面待五分钟再敲门。 如果是技术按摩之类的行业,顾客都喜欢技师提前到,可以多按几分钟。 但现在金主爸爸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想在睡眠之外的时间看到他。 于是季醇果断转过身,背对着大门,戴上耳机继续看游戏视频。 作为一个年下攻,他觉得蹲在对方门外是很苏的,他看的那些bl小说和浪浪韩剧都有这种情节。 但此时情况显然不同。 他要是敢在门外蹲下,裤子碰到地面,待会儿一进去金主爸爸可能就要打断他的腿。 于是季醇只能站在那里。 真是个很难搞的总裁受。 顾流初洗完澡,穿着白色浴袍在黑色沙发上坐下,打开手机看了眼外面的监控。 第55章 一眼就看到了少年站在外面,背对着家门却没有进来。 少年一直站在那里,穿着讨他欢心的白色睡衣,栗色头毛吹得服服帖帖,乖顺柔软。 他低着头,两只手放在身前,不知道在干什么,时不时抬起来一下。 ……像是在擦眼泪。 顾流初跷起的二郎腿顿时放下,直起了腰。 哭了? 他缓缓皱眉。 虽然白天季醇刻意做出了一些引起他注意的行为,像是满不在乎一般,但晚上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却这么伤心。 顾大少爷白天的那点儿怒火登时全消,心中忽然又生出了点儿欺负人的愧疚。 先前两人一直住在一起,除了白天外出的时间,其他时间几乎都是待在一起的。 现在突然分开异地,连他都有点儿不适应,更别说季醇了。 本来人到了晚上就容易脆弱,更别说对于季醇而言像是被抛弃一样。 季醇是个男孩子,恐怕也不想在人前表现出来,于是只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偷偷掉眼泪。 顾流初是见过季醇红着眼眶的样子的,在城中村的破楼外。他坐在车内,少年鼻梁上贴着创可贴,从车子旁边走过去,红着眼睛,脸上满是泪水。 当时他扫了一眼,便漠然地收回了视线。 此时那一幕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顾流初忽然有点坐不住,他看了眼时间,才五十八分。 但他已经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刽子手都能通融通融,他倒也不必那么不近人情。 季醇盯着手机屏幕,看自己的主队赢了比赛,正嘎嘎乐。 好久没看游戏比赛了,今天看得有点放纵,眼睛都熬红了,金主爸爸门外光线暗,他忍不住又揉了揉。 冷不丁听见身后的门被打开,他急忙将视频关了,塞进睡衣前的兜里。 季醇转过身来,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 顾流初的视线从少年发红的眼眶和仓促揉眼睛的动作上扫过,喉结动了动。 果然哭过。 “进来吧。” 季醇忙不迭进门换鞋,看都不敢看金主爸爸,生怕他在自己的眼睛里找到游戏的余影。 虽然顾流初也没不让他看游戏视频,但面对夏天都要穿两件、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一看家风就很严谨、很古墓派、看到黄色文字都面红耳赤的顾大少爷,季醇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敢在他面前表现得太男大学生的样子。 不过—— ?他好像没发现自己刚才在看游戏? 还好还好。 不知道是不是季醇的错觉,刚才金主爸爸让他进去,声音都没平时那么冷淡了。 看来他之前真是太讨人嫌了,所以金主爸爸才会那么冷冰冰,现在他严格遵守金主爸爸的规则,金主爸爸对他都友善了几分。 这样子想着,季醇更加紧紧闭牢嘴巴,不让自己的话唠属性打开。 两人躺到床上去,从头到尾一一句话没说。 连话都比平时少了,三句话都没说到。 仿佛是在无言地表达伤心。 自己是不是做得太残忍了? 顾流初再一次默默思考着。 但没等他思考太久,身边的安眠药精便让他睡了过去。 翌日季醇又是早早地消失,顾流初醒来时,床边的余温也不剩了。 他又是一个人寂静地换衣、洗漱、吃早餐,乘坐电梯下楼,上车,抵达公司。 顾流初承认自己略微有点不适应,但这和感情完全无关。 并且这只是暂时的,毕竟有一只大喇叭天天在你耳边循环播放,突然有一天喇叭被拿开了,你也会有点不适应。 而少年的不适应,只会比他更多。 少年不也努力在忍吗? s大校庆当天又下起了雨。 顾流初是个非常厌恶下雨的人,不仅讨厌噼里啪啦的雨声,也很烦雨和泥会弄脏他的裤腿。 潮湿和粘糊的感觉更是令人不舒服。 即便从头到尾都坐在车上,但下车时难免也要在雨中走两步。 开车接顾流初去参加活动时,周凌看出来他墨镜下英俊的脸上满是烦躁,便道:“要不然我打电话去告诉校董方,给您取消掉。” “还是去吧。”顾流初靠在车子后背上,白皙的肤色在阴濛濛暗沉的雨天显得更加白。 他提了提裤脚,提前挽了一道起来。 季醇说幼儿园时父亲从来不参加他的领奖活动,不是吗。 虽然他对季醇是没什么感情,但看在季醇先前为他付出那么多的份上,他也稍微做点事好了。 顾流初的座位被安排在礼堂的第二排,旁边全是校董领导。 他一个年轻人,还戴着墨镜,坐在那里格格不入。 一坐下来,顾流初便感觉身边全是中年啤酒肚和发胶的气味,难以忍受,他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 全是地中海还抹什么发胶。 没过两分钟,马上便有人过来把他身边校领导的座位往旁边挪,他一个人占了四五个位子,周围空出一片来。 他这才感觉稍微舒适一点,强忍着靠坐在椅背上。 s大的领导们:“……” 唉,这图片拍出来上新闻不是很好看啊……搞得像他们都没洗澡被嫌弃一样。 第56章 不过顾氏继承人肯来,肯配合上新闻就很不错了,他们还要什么自行车。 顾流初本来长得就显眼,这会儿周围空出来一片,更显眼了,不过好在他坐在第二排,坐在前面的人不多,而后面的人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坐在第一排的是一些等待领奖的学生,方便待会儿上台,季醇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学生坐的是普通的蓝色硬椅子,不像第二排的领导那样坐红色的软椅子,而且他们面前没有铺了红绸布的台子。 季醇拿着发言稿跟着其他十几个学生一坐下来,就注意到了坐在第二排的顾流初,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金主爸爸怎么出现在这里? 不过这倒也正常,s大有好几栋楼都是外面财团投资的。 因为脸盲,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生怕只是一个戴着墨镜和金主爸爸年龄相仿身高相仿的其他人,自己认错了。 顾流初冷冰冰地坐在那里,双手抱臂,一动不动,目不斜视,根本没有看季醇,耳根却莫名地红了下。 这小子怎么一直扭头过来看他?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之间有关系似的。 都引起旁边的中年领导的注意了。 也不收敛点儿。 更何况自己都让他收回他的感情了。 季醇理科成绩出挑,高中遇上数学题不用写出解答步骤都能用心算出来,但只要一遇上有关于优美词汇的作文,记性就不太好。 早上到学校就开始背他的发言稿,背到现在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属于背的马东梅,记成了马蔷薇。 他简直想拿着发言稿上台,但又怕丢他们辅导员的脸,毕竟他身边坐着的其他系的学生全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什么都没有拿。 他在椅子上坐立不安,觉得更加口渴了,被辅导员监督着从早背到现在就没喝口水。 他扭头到处看,哪里有矿泉水。 只见他们第一排的学生面前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第二排的顾大少爷和领导们面前却放满了各种果汁和矿泉水。 这是搞区别对待啊! 季醇下意识朝着顾流初面前的桌子上那瓶矿泉水看了好几眼。 上面的校长在讲话。 他忍不住低下头,掏出手机偷偷给顾流初发信息:“金主爸爸,我能喝一口你的水吗?” 这是今天第一句话,应该不算破坏规矩吧。 “不能。”顾流初很快回了短信。 季醇:“……”这也太小气了吧! 这小子想什么呢。 顾流初看了一眼被自己喝到只剩一半的矿泉水瓶,有点羞恼。 自己喝过再给他喝,岂不是间接接吻? 这小色魔的目的不会就是这个吧。 从一大清早偷偷摸摸别人的胸变成了这种方式? 都和他说清楚了,他怎么还在搞这些色/诱人的小动作? 顾流初不禁皱眉。 虽然顾大少爷从来没有恋爱经历,但他也猛然反应过来。 少年故意去自己楼底下给别的女生送奶茶是推,现在就是拉。 这是推拉啊! 不愧是高中就懂这些并且写变态日记的高手。 顾大少爷忍不住瞪了季醇一眼。 不过从侧后方看去,少年嘴唇好像是很干,虽然已经签订了补充协议,逼着少年好好整理他自己的感情。 但他也不至于让自己的抱枕渴着。 顾流初看向不远处靠着墙壁站着的保镖,抬了抬手。 不一会儿,有一名保镖猫着腰过来,给季醇递了一瓶桔子汁和一瓶矿泉水,递完又猫着腰跑了。 季醇震惊了下,拿着两瓶水顿时受宠若惊。 金主爸爸大好人! 坐在季醇旁边的几个同学不明所以地看了季醇一眼,搞得季醇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颇有种高中时代和自己的好基友坐在课堂下面偷偷传递零食的感觉。 他匆匆喝了一大口水后,把两瓶水往怀里藏了藏。 季醇动用了今天的第二条额度,给顾流初发去信息:“谢谢,您真是玉树临风。” 信息很快恼羞成怒地回了过来:“别得寸进尺,记住那天晚上的补充协议。” 还故意发短信夸他!短短一小会儿就诱惑了他三回!这就是小变态答应他的会收回感情?! 要不是看在少年嘴唇实在有点干涸,他根本不想理他! 季醇虎躯一震。 差点忘了要尽量减少和金主爸爸的交流。 为了节省最后一条交流额度,季醇没有回信息。 有时候想想他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摇奶茶的员工,总是出状况,没有按照金主爸爸的要求来。 金主爸爸一个月给自己开八十万!自己还为了一瓶水的小事破坏两人的协议,实在是不够专业。 季醇拿着手机,痛定思痛,在内心做了一千字检讨之后,决定接下来一定时时打起精神,不让金主爸爸不高兴。 一直没收到季醇的回复,顾流初坐在台下,忍不住明目张胆地看了手机好几眼。 这小子有没有一点发信息的礼仪? 就这么让自己变成最后一个回复的? 推又开始了是吧。 学校校庆无非各路领导发表演讲,漫长枯燥,好不容易熬过季醇上台发言的环节,顾流初已经起身想走了,不过等学生发言结束后,整个校庆开幕式也就结束了。 第57章 开幕式终于结束,一直等在门口的周凌忙不迭去把车子开过来。 顾流初走到会堂门外,站在檐下看了眼漆黑的天幕下噼里啪啦的雨,烦躁地皱起眉,双手插兜,等周凌撑伞来接。 季醇本来是跟着散场的学生一起出去的,撑着一把大黑伞在雨中走出十几步后,忽然又掉转头来,朝着礼堂门口走来。 顾流初身材高挑,他一眼看见少年栗色的头毛,微微蹙起眉。 他心里些微有些烦躁。 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做好了补充协议,也制定好了规则,但他和季醇的生活还是无法切割开。 这让他有一些事情一直拖泥带水、处理不干净的焦躁感。 不似他往日凌厉的作风。 就像现在,明知道周凌会把车子开过来,季醇还撑着伞过来接他。 他觉得两人无法彻底分开,小变态的责任重大。 又是在他门口哭,让他心软的,又是撑伞过来,想和他在同一空间的。 所以自己到底要不要走进他的伞下? 不进去,少年会尴尬,可能晚上又偷偷地难受。 进去,又会肩膀碰肩膀,藕断丝连…… 这头顾大少爷杵在原地,还没纠结完,季醇已经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接到了没带伞的乔佳佳。 顾流初:“……” 顾流初亲眼看着两人共一把伞从他身边走过。 短发女生穿了一双黑色马丁靴,踩起的水溅在季醇卡其色的裤腿上,而季醇毫不在意。 “我没带伞,室友都先走了,幸好季小醇你还在附近,真是太麻烦你了。”女生的声音远远飘过来。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你回哪儿?送你回宿舍还是去图书馆?要不然伞就给你吧,我淋一淋没关系的。”这是季醇的声音。 季醇在别人面前好像比在他面前稍微成熟一些,尤其是在女生面前。 可能是因为女性会更加激起他的保护欲。 顾流初插在裤兜里的手攥成拳。 又是故意的吗? …… 季醇撑着伞送乔佳佳往校门口那边走着,乔佳佳还得打车去打工的地方,一辆熟悉的黑车突然缓缓开了过来。 车子在他们旁边停下,周凌降下车窗,笑着道:“雨下太大了,我送你们吧。” 季醇方才朝礼堂走过去的时候,用余光看见周凌也正撑着伞走来。 见不会让金主爸爸淋雨,他才放心地把乔佳佳接走了。 虽然金主爸爸让自己公事公办,不要再像之前那样缠着他“喝奶茶”,但季醇对金主爸爸淋雨必生病的体质还是有点不放心。 s大面积很大,礼堂距离校门口实在有点远,雨下这么大,他和乔佳佳虽然撑着伞,但要一路走过去浑身肯定要湿透。 他倒是无所谓,但乔佳佳还穿着裙子呢,已经冻得抱着手臂哆嗦了。 他不由自主朝车子后座看了一眼,周凌说要送他们一程,可金主爸爸愿不愿意还是个问题。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座的玻璃窗降下了一厘米的距离。 顾流初的声音飘了出来:“上车。” 比平时还要更冰冷一点。 显然不愿意他们俩上车,毕竟他们俩裤腿都湿了。 这对于有洁癖的金主爸爸而言很难受。 不过雨实在太大了,就连季醇都打了个哆嗦,他还是收起伞上了车。 乔佳佳虽然一头雾水,但也紧跟着他上了后座。 这下三个人都坐在后座,季醇在中间。 一上车乔佳佳才注意到,后座居然还有一个人,只是坐在阴影里,而且戴着墨镜,根本看不清楚模样。 只依稀辨认出很年轻,长得也很俊美。 乔佳佳莫名被空气中的寒意冻得打了个哆嗦,忙道:“把我放在校门口就行了。” 周凌笑着道:“雨下得太大了,这位同学,你打工的地方在哪儿我直接送你过去吧。” 乔佳佳憋了憋,忍不住侧头对阴影里的人道:“虽然您很帅,但我不是什么随便的女大学生。” 她看过的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gt;高干文十篇都有九篇这个开场,年轻的富豪在雨中忽然把女大学生弄上车。 她可是有暗恋对象的人! 车上另外三人:“……” 周凌差点笑出声来,正要解释,季醇忙不迭道:“哈哈,佳佳你误会了,这位司机大哥是我的朋友。” 他可不敢在外面说顾大少爷是他的朋友。 顾流初:“……” 居然笑得出来?不应该难受吃醋吗? 被黑暗中的顾流初瞪了一眼,季醇连忙捂上了嘴。 “这样啊。”乔佳佳松了口气。 “系上安全带吧。”季醇又道。 他余光瞥见左边冷冰冰的俊美男人没有系安全带,扮演了那么久的年下攻,已经养出了习惯,操心的毛病忍不住又犯了。 但又不敢直接和金主爸爸说话,免得被嫌烦,于是索性扭过头对乔佳佳说,好间接提醒金主爸爸。 自己有心脏病不知道啊,万一突然急刹车往前撞了头就糟糕了。 “哦哦,好的。”乔佳佳这才发现自己一时紧张,居然安全带都没系。 车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开灯,实在太黑了,她摸半天都没摸到安全带。 第58章 季醇对这辆车无比熟悉,摸到了安全带帮她系上。 顾流初:“……” 很奇怪,顾流初很烦,很烦,前所未有地烦躁。 他戴着墨镜靠在后椅背上,英俊的脸上面如冰霜。 是因为车子里的人变多了,而且泥水带上了车吗? 周凌把乔佳佳送去了她打工的地方,待乔佳佳下车后,直接载着顾流初和季醇往翡翠湾的方向开。 电梯,一路沉默。 季醇直接在十七楼下了电梯。 顾流初:“……” 他强忍着怒火,上了十八楼。 终于到了晚上十点,季醇洗澡洗头,收拾干净自己,上了楼。 金主爸爸现在也不允许他说话,作为一个话唠,每次睡前那个档口他都无聊得要命,于是他在手机里面下载了一些游戏视频,把声音关掉,打算趁着金主爸爸没注意的时候看一会儿。 他进了门。 顾流初看也没看他一眼,给他开了门之后,径直去厨房继续切自己的苹果。 季醇于是在沙发上坐下来,偷偷摸摸地看游戏视频。 看得出来顾大少爷极少干活儿,切个苹果制造出了剁人的效果,砧板哐当哐当响。 幸好楼下都被他买了,没人,不然都要以为这里在分尸。 顾流初整个人心不在焉,简直是神色恍惚,他高大的身影立在料理台前,冷冷盯着砧板上的苹果,墨镜都忘了摘。 忽然一不小心划过了拇指,血渗了出来。 季醇坐在沙发上,由于怕被顾流初抓到自己在游戏视频,看一会儿就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一眼。 因此在他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指尖血珠渗出来时,季醇第一眼便注意到了。 他脚步一动,下意识就想冲过去。 但一刹那,理智阻挠了季醇。 金主爸爸都说得很清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当一个抱枕,其他时候两个人必须当陌生人。 他等下又要让人生气。 季醇竭力按捺住了自己关心的念头,低下头继续看游戏视频,不过心思已经开始神游了。 他觉得他和金主爸爸这个样子,真像结了婚后已经没了感情、互不关心、貌合神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婚但知道迟早会离婚的夫夫。 没想到自己年纪轻轻恋爱都没怎么谈过,就体验了一把快离婚的心情。 季醇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念头逗乐了,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了嘴,偷偷地往厨房看了眼。 应该没听见吧。 厨房里正笨拙地给自己的伤口缠纱布的顾流初:“……” …… 翌日去了公司,周凌便发现,顾流初脸色难看,像是没睡好一样。 当然,睡着肯定是睡着了,毕竟脸色不像遇到季醇之前一样病态的白。 但神色瞧着似乎没有前段时间那般精神奕奕了,这在他俊美雪白的脸上很明显,眼底下又有一些青郁色的痕迹。 周凌忍不住问:“您昨晚没睡好吗?是有什么烦恼吗?” 顾流初在办公桌后坐下来,微笑道:“睡得很好,没见我精神饱满?” 他现在能有什么烦恼? 方城和郑总的祸乱解决了,小变态的事情也解决了,他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不愧是他,一切事情都快刀斩乱麻。 而且这两件事情都解决得非常的完美。 “那就好。”周凌也没多想,可能只是连日下雨,光线问题。 他走出去给顾流初冲咖啡。 然后等他推开门进来,就发现顾大少爷向后靠在转椅椅背上,仰着头,额头上敷着块冷毛巾,漆黑的眼睛闭着,前所未有的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 周凌:“…………” 第20章 跟在顾流初身边这么多年, 从来没见过顾流初这样,周凌迅速放下咖啡,走过来问:“发生什么了吗?” 顾流初扶着额头的冷毛巾, 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一句话都不想说的样子, 示意他出去。 “有什么事您完全可以和我说。”周凌拍着胸脯道:“我想替您分担!而且我跟您这么长时间, 您还怕我说出去不成?!” 顾流初仍是不想吭声的样子。 但片刻后,他摘掉冷毛巾, 坐了起来。 他抬起漆黑眼眸看了周凌一眼,一副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样子。 难道公司出了什么问题? 不能吧,顾氏这么大的财团,这么深厚的根基,再怎么出问题,也不至于让顾流初这副模样啊! 周凌顿时如临大敌,炯炯有神地盯着顾流初,等待他的指示。 顾流初终于忿忿开口:“先前地上有滴水,他都怕我滑倒,要来拖掉,昨晚我手指出血了, 他居然笑出声!” 周凌:“……” 顾流初竖起手指。周凌顺着他的视线, 落到了他修长手指上的伤口。 啊这, 不包扎一下都要愈合了呢。 顾流初将冷毛巾扔在桌子上,两只手抵着额头, 无法理解地道:“四年感情竟然能抽身这么快吗?别人谈恋爱也是这样子吗?是他先说的暗恋我, 对吧, 你也听到了。” 周凌立马道:“是的,那天在车上我听得清清楚楚!他说你很白, 很凶,但他只喜欢你一个!让别人死了这条心。” 第59章 这种话再听第二遍顾流初仍是有些面红耳赤,他瞪了周凌一眼:“不用重复……那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周凌确实没想到顾流初会这么在意,他本来以为季醇安分守己之后,顾大少爷会如释重负呢,毕竟先前顾流初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试图攀上他的莺莺燕燕。 不过想想倒也很正常,顾流初是个高傲骄矜的人,季醇以退为进,抽刀断水,反而会让他的自尊心受不了。 这一招实在是妙,少年确实是个高手,连他这个过来人都自愧不如。 周凌道:“这就是常用的报复手段。” 见顾大少爷一脸疑惑,周凌不得不多解释几句:“这是恋爱中人常用的手段,当一方提出分手,另一方想挽留、但碍于面子说不出口时,便会故作冷淡、欲擒故纵。您看您这不就慌了心神?” 顾流初怒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慌了神?” “没慌没慌。”周凌连忙道:“我的意思是,那您现在要做出什么应对措施吗?身为男人可不能输啊。” “什么应对措施?他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拿捏我,我根本不在乎。” 说完,顾流初冷笑着盯向他:“周凌,我从以前就怀疑你是不是有妄想症,怎么总随便揣测我根本没有的心思!” 周凌被他瞪得心惊肉跳,暗想难道真是自己会错了意? “那我先出去了。”周凌不敢再说什么,往后退了两步,想要离开办公室。 手还没碰到玻璃门,身后忽然冷不丁传来一句:“站住。” 周凌吓了一跳,回过头去。 顾流初手中钢笔在纸上晕染出一个黑点,他垂着头,不自在地道:“把门关上,不能有人进来,这件事比较机密。” “懂懂懂。”周凌忙道:“绝对天知地知您知我知。” 周凌关好门走回办公桌边。 顾流初手中钢笔在纸上已经不知不觉画了好多个圈,他冷着脸抬起头,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周凌:“……” 周凌的办法就是比季醇更加冷淡,看谁比谁冰。 “他因为现在每天晚上还是可以见到您,能确定您没有和其他人有交往,所以根本不怕。毕竟从等待四年时间就能看出来,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对他而言,也不差这几天几个月。” 周凌分析道:“现在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他那一方,您要把主动权把握回来,要告诉他,他是可有可无的。没有他,您也无所谓。” “不要只是口头说说,要表现出来。”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就会慌张。” …… 当天下午,季醇刚下课,走在路上啃苹果,就收到了顾流初发来的信息,让他从今晚开始不用去十八楼了。 这又是怎么了? 难道金主爸爸不失眠了吗? 季醇一头雾水,抽出一只手发信息:“那什么时候才需要我上去?” 那边回复过来一条没什么情绪的文字:“暂时都不需要,我会尝试一下在没有你的情况下睡着,毕竟以后也不可能一直依赖于你。你这段时间先待在你自己的房子里,不用来见我。” 这倒是能够理解,顾大少爷身患失眠这个毛病,不得不依赖另一个男人才睡得着,想必一直以来也非常屈辱。 但凡可以不需要自己便能入睡,顾大少爷绝对不会再把自己留在身边。 这就像药物的戒断期一样。 不管能否戒断掉,总得尝试一下。 季醇十分想问,那这期间他工资不会变吧。 但这怎么好问呢,这就像老板提出接下来的计划而他竟然只关心自己的薪水一样,也太没情商了! 季醇将手在裤腿上擦了擦,乖乖地回了个:“哦,好的,金主爸爸加油。” “他居然让我加油?”顾流初盯着手机,气得往后仰倒,又把冷毛巾放回了额头。 他字里行间全是要戒断季醇的意思,季醇居然让他加油。 ——我要离开你。 ——你加油。 “这句话可能有两层意思。”周凌蹲在旁边,扒拉着顾流初转椅的扶手,不辞辛劳地为顾流初分析。 “第一层是,你失眠的毛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不可能戒得了我,这是徒劳无用的,你非要折腾,那你加油吧。这是嘲讽。” “第二层是,”周凌沉吟了会儿,道:“管你让不让我上去见你,反正我不在乎,我只会比你更冷,你加油吧——这一层有点挑衅的意味在里头啊!” “不用你分析!你以为我听不懂吗?”顾流初怒道:“平时工作倒没见你脑子运转得这么灵光。” 周凌摸了摸鼻子,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嘛。 他向顾流初打包票:“根据我的经验,不超过三天季醇一定会来找您!但前两天晚上您一定要忍一忍,不能主动联系他,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顾流初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才三天,我怎么可能忍不住,我本来也没那么想见到他。” 第一天晚上,如周凌所预测的,季醇果然没有上来。 顾大少爷换上编号12的丝绸睡衣,吹干漆黑的头发,抻直枕头,一个人占据了一整张大床,不用睡在三分之一的位置,而是像在季醇出现之前一样睡在最中心的位置,非常平静地度过了这一天。 第60章 虽然一整宿没睡着,翌日心率都有点不正常,但他认为优秀的猎人需要耐心,需要忍耐,这一点小问题不足以放在心上。 第二天晚上,季醇也没有主动过来。 顾流初坐在没开灯的客厅里,掏出手机看门口的监控总共十五次,二倍速放了监控,然而门口却除了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外根本没人出现过。 甚至他想象的季醇可能会特意在电梯里制造和他的偶遇的场景也没出现。 顾大少爷竭力心平气和地躺到床上,两只手放在胸前,试图入睡。 第三天晚上,季醇仍没出现。 顾流初盯着时钟转动,枯坐了整整一夜。 …… 第四天,周凌一大清早去公司,就发现顾流初已经自己开车过来了,躺在黑色沙发上,额头上再一次气若游丝地敷上了冷毛巾。 周凌:“……” “你不是说有用吗?”顾流初三天没睡好,俊脸都有些苍白。 他捂着额头,幽幽地坐起来。 办公室内光线昏暗,他像只英俊的鬼魂。 “……” 周凌也是意想不到,万万没想到少年这么能忍,简直和他毛毛躁躁的急性子截然相反。 外表单纯元气,实则是个狠人。 一下子热情似火,一下子天寒地冻,这能不钓得他们从来没有恋爱过的顾总要死要活的吗。 顾流初输就输在自小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医院,对外界接触不多,接手家业后又洁身自好,完全没有相关经验。 不过也是,少年四年磨一剑,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可不怎么着也要忍住吗? 周凌思忖了一下,道:“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忍不住。” “我真是失心疯了才会用你的办法,你一个离异男人有能有什么用。”顾流初连工作都没了心情处理,摆了摆手,躺了回去。 “你出去,”顾流初闭着眼冷冷道,“我和他本来就只是协议关系,现在这样就是我想要的,他再来纠缠我反而只会给我带来麻烦。” 说完,顾流初又道:“你还有什么办法?” 周凌:“……” 见周凌忍不住看向自己,顾大少爷拿下毛巾,怒道:“你都说了这是一场博弈,我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失败?” 周凌:“……” 也是,所有男人都有胜负欲,而顾流初的自尊心和胜负欲绝对是男人中最强的那种人。 …… 隔音实在太好,季醇完全听不见楼上顾大少爷的动静。 这两日,他除了去医院学校,就是打游戏,享受着没有家长管制的快乐。 他趴在沙发上打,他躺在床上打,他坐在地毯上打,他甚至还特地买了件最喜欢的黑色奥特曼t恤换上打,整个人都枯木逢春! 压抑的天性被释放! 市面上大多数游戏之前做代练的时候季醇都玩过了,金主爸爸现在也不召唤他,大段的时间不知道怎么打发,他又下了几个剧本杀app和恋爱游戏,打算尝试一下没玩过的东西。 之前被金主爸爸限制晚上十点钟必须睡,现在他简直是报复性熬夜。 晚上根本舍不得睡。 深秋的空气非常干,他熬了两晚上后,早上起来流了一回鼻血。 擦干鼻血,就收到了乔佳佳的短信:“我哥来s市了,你要不要见一面?” 乔俞? “他不是在隔壁省上大学吗?现在又没放假,怎么跑这边来了?” 乔佳佳道:“我发个地址给你,你来了就知道了。” 季醇在黑色奥特曼t恤外面套了件外套,风风火火地打车抵达乔佳佳发给他的地址,发现这是一家开在街角的宠物咖啡连锁店。 一楼是喝咖啡的,二楼除了有十来只猫,栏杆后还有两只羊驼。 柜台后面一个系着猫咪图案围裙的气质非常温润安静的年轻男生出来,对他笑道:“季醇,咱们有大半年没见了吧,上次见面还是过年回老家。” 季醇愣了一下差点没认出来:“乔俞?” “对别人脸盲也就算了,认识这么多年了,对我还脸盲,真让人伤心。”乔俞说:“佳佳在窗那边,我们过去坐。” 聊了聊,季醇才知道半年前乔俞已经辍学了。 “本来我成绩也不好,你知道的,而且我学的是动物护理专业,大一我基本上把那些知识已经自修完了,我从家里拿了些钱,在学校附近开了家宠物店,生意还不错,攒到了一些钱。” “所以上个月我回了s市,想着要不干脆把宠物店开到这边来,离家离你们都近一点。”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他没说,季醇母亲一直在住院,而他却没有任何经济能力帮忙。 前两年季醇忙于打工,连他的微信消息都不怎么回。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觉得这大学读的真没意思。 季醇望着这家刚开业不久的店,觉得这有点匪夷所思:“但……怎么能说辍学就辍学?” “怎么,这样你就嫌弃我了吗?”乔俞半开玩笑地问。 “你这说的什么话。”季醇连忙摆手,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真是不会说话。 自己这发小虽然看着安静,但一向很有他自己的主见,到了辍学的地步,想必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自己不能帮他解决就算了,还问这种问题。 第61章 “你现在在哪里住?是在外面租房吗?”乔俞忽然问:“我前两天去了你学校一趟,你舍友说你现在不回宿舍了。” 虽然以前高中的时候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现在毕竟都长大了,而且这么长时间没见,多少有点儿生疏。 在外面被金主爸爸包养当软饭攻的事情,季醇实在是说不出口。 他挠了挠栗色头毛,含糊地说:“对,住在外面。” 乔俞对他说宠物店里的两只羊驼一直打架,问他其中一只能不能在他家寄养几天,再过三天另外一只的主人就会过来接,到时候就没问题了。 “羊驼还会打架?”季醇吃了一惊。 乔俞笑了笑:“这些动物都很有智商的。” 季醇问:“不会朝我吐口水吧。” 乔俞道:“其他羊驼有可能有那个坏毛病,但这只不会,它很乖的,而且它很喜欢帅哥。” 如果季醇自己的房子,季醇自然义不容辞地大包大揽,但翡翠湾那边毕竟是金主爸爸的房子。 他略微有点迟疑。 乔俞看出他的犹豫,忙道:“如果不方便也没事,我再想想办法。” 以前高中的时候他还组织帮你妈妈捐款,你现在一点儿小事就推辞,你真不是个人。 实在不行,等羊驼被接走后,把整个房子大扫除一遍。 碰坏了什么东西从自己的五千万里扣就行。 这样想着,季醇忙道:“咱俩谁和谁啊,好哥们儿,你放心吧,这三天我一定把你的羊驼照顾的好好的,不过照顾指南你要发到我手机上。” “好。”乔俞脸上一直有笑容,但在听到‘好哥们儿’这几个字的时候,笑容有点僵硬。 羊驼是一只棕色卷毛的羊驼,很大一只,几乎有半人高。 季醇叫了辆货车,带着羊驼上了车。 “要不我送你吧,你住哪儿?” “不了不了。”季醇连忙关上车门,拒绝道:“我自己能行,你不还得看店吗。” 就这样,季醇抱着羊驼,把羊驼带回了家。 从电梯一路上去的时候,他非常心虚,生怕遇到金主爸爸,好不容易抵达十七楼,他像做贼一般,飞快地冲到门口,输入密码冲进去。 进了家门,才松了一口气,顾流初这几天似乎很忙,不仅没有给他发任何信息,也没喊他上楼过。 可能根本没时间搭理他。 这样一来,就根本不会知道他在这套房子里私藏一只羊驼了。 为了把羊驼祸害的面积控制到最小,季醇把它的食盆和水碗全都放在了自己的房间。 等按照乔俞发来的指南照料完,季醇打算去洗澡。 正在这时门口的门铃忽然“响”了一下。 季醇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这都半夜了,怎么会有人按他门铃。 他凑到门口,从猫眼往外一看,只见金主爸爸高大的身影站在外面。 他:! 金主爸爸怎么这种时候来。 金主爸爸只穿了一件浴袍,漆黑的头发还是湿的,像是洗澡洗到一半停水了,迫不得已过来。 “这么晚还没回?”顾流初蹙眉,抬手便要输入密码。 全是他的房子,他自然知道密码。 季醇虽然慌张,但还是忙不迭把门打开了。 要是被金主爸爸发现,他在家里却不给开门,等下就把他从楼上扔下去。 门一开,四目相对,顾流初垂眸扫了一眼他的奥特曼t恤,表情冷冷的,却罕见地没说什么。 “您怎么来了!”由于心虚,季醇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冷不丁想起金主爸爸和他签订过的第二份协议,他又迅速抹了把脸,收回了表情。 “……”顾流初道:“我那边停电了,我下来用一下你的浴室。” “好的好的。”季醇连忙让他进来,从鞋柜里拿出鞋,蹲下来摆在他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季醇的错觉,平时金主爸爸洗完澡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像是生怕自己的眼神脏了他的皮肤,但这会儿浴袍的领口却开得很大,隐隐约约露出了胸肌。 他漆黑头发上的水没有擦干,几滴水将滴未滴。 季醇一抬头,顾流初发梢的水滴在了自己脸上。 顾流初一低头,便见季醇还蹲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胸膛。 两条鼻血流了下来。 顾流初:“……” 季醇:“……” 糟糕,刚才抹脸抹得太狠了,鼻子干裂的地方又开了。 季醇面红耳赤地冲到卫生间去,用纸巾把鼻子塞住。 顾流初看着他火急火燎的背影,扯了扯嘴角,累积三天的郁气终于稍稍散开,有种在博弈中终于勉强胜了一招的感觉。 周凌说的第二个办法果然有用,这小子再能忍,但身体反应却骗不了人。 而且这小子好像对他的胸肌格外有兴趣,每次不是偷偷地摸,就是偷偷地看。 居然喜欢男人硬邦邦的胸? 真够变态的。 顾流初抬脚朝他卧室走过去:“把你的浴室收拾出来,我要吹头发。” 季醇进了房间,羊驼用脑袋蹭了一下他的腰,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差点忘了家里正金屋藏“娇”! 他赶紧拿着吹风机冲出房间,挡在门前,对顾流初讨好地道:“就在客厅里吹吧,金主爸爸,我给你吹。” 第62章 关键时刻,他也顾不上补充协议的三句话规则了。 顾流初有点儿莫名其妙,眯起眼睛打量了季醇一眼。 前几天不还兢兢业业地履行协议,梗着脖子硬撑着不主动去找他吗? 怎么看了一下他的胸就变得这么主动了。 他简直怀疑季醇有点儿下半身动物,对他的感情和变态的色/欲可能五五分。 但少年给他吹头发的诱惑确实很大,他便没说什么,非常高冷地转身在沙发上坐下来。 季醇拿着吹风机走到顾流初身边,一边拨弄金主爸爸漆黑的短发,狗腿地给他吹着头发,一边偷偷摸摸地把金主爸爸往怀里揽。 让顾大少爷睡着,然后把羊驼偷渡出去! 这就是他的作战计划! 这是想让自己睡着? 然后呢?想对自己做什么? 顾流初哪里看不出来他的意图。 被少年冷了多日,又这样热情对待,他略有些不自在。 虽然竭力想撑住不睡,但少年柔软的指腹按在他的头皮上,实在是舒适,而且少年一只手臂环抱着他,他很快便昏昏沉沉起来。 几日没怎么睡觉,此时简直像是一头栽倒在了少年怀里。 季醇感觉金主爸爸俊美的额头抵住了自己的腰腹,继续把他头发吹干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倒在了沙发上。 季醇正要掏出手机给乔俞发消息,商量怎么办。 忽然便见卧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似乎是那只棕毛羊驼用脖子把门把手压开的。 季醇简直吓坏了,赶紧冲到其他房间去找。 却都没找到。 等他从阳台绕回来,忽然见那只羊驼歪着脑袋立在沙发前,伸长了脖子,凑到金主爸爸嘴唇上去舔了一口。 季醇带着尔康手一个箭步冲过去——! 不仅没能及时制止,羊驼还流了一滴口水在顾流初的脸颊上。 “……”季醇内心无比的崩溃。 这等金主爸爸一醒,就是一顿人肉炖羊驼! 他冲过去抱起非常天真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宰的命运的羊驼,拔腿狂奔,冲出家门,冲进电梯。 “……” 顾流初在季醇摔门逃跑的声音中清醒过来,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那么短暂的一会儿,他当然不至于睡得有多沉。 于是也依稀能感觉到有什么在他嘴唇上舔过去。 季醇亲完他便害羞地跑了?让他睡着居然是为了这个! 这可是他的初吻! 顾流初来不及气恼,摸了摸脸颊,忽然发现脸上还有一滴水,像是绝望的泪水。 他:“……” 原来根本没有所谓的抽身,少年这些天从头到尾都在压抑和隐忍。 顾流初心情忽然非常的复杂。 第21章 季醇抱着羊驼狂奔, 找乔俞商量了下,把羊驼寄养在了另外一家有空位的宠物店里。 两人走出宠物店外。 “实在是抱歉啊。”季醇挠了挠额角,非常不好意思, 乔俞好不容易回s市, 大半年没见, 拜托自己这么点小事, 都能被自己搞砸。 “没事,这不是解决了嘛。”乔俞似笑非笑地侧头看他, 话锋一转:“不过,你室友洁癖这么严重,该不会是个女孩子吧。” “拜托,大哥,真的是男的!”季醇无奈道。 他也不知道乔俞为什么一直问这个,从见面到现在都旁敲侧击问了三遍了。 难道是单身多年,近水楼台先得月,想泡自己室友?! 要么就是羡慕自己有女性室友! 很多多年朋友就因为这种小事闹掰的。 季醇虎躯一震,再次比手划脚地强调了一遍:“真的是男人,而且是比我还高的男人。” 金主爸爸虽然有时候娇气了点,但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他和乔俞身高相仿, 金主爸爸比他俩都高。 乔俞盯着他看了会儿, 似乎是终于相信了, 又摊了摊手,道:“什么室友啊, 这么麻烦, 放你自己的房间不行吗?也被赶出来了?你平时不会经常被他欺负吧?” 顾流初平日里脾气确实不好, 季醇没敢把他当朋友,也不可能把他当亲人, 但他对于季醇而言是特殊的存在。 季醇被季青山骗的那天,脑子里是真的曾闪过卖肾的念头。 那辆开过来的黑车,车里坐着的人,无异于将他从黑暗的井里捞出来,拍掉他浑身的泥土的一束光。 虽然金主爸爸告诉自己是为了治疗他的失眠症,某种程度上来讲,的确是各取所需。 但自己付出的可比他付出的少多了。 季醇不大开心,忍不住道:“他是很好的人,你不懂,你别乱说。我和他住一起,尊重他的习惯是应该的。” 乔俞愣了愣,脚步停了下来,突然半开玩笑似的说:“我们是多年死党,这么久没见,你居然为了别人教训我……你可别喜欢上他哦。” 这话有点怪怪的,季醇一头雾水:“我是直男,你又不是不知道。” 虽然可以为钱做攻,但这也改变不了他内心的取向啊。 取向这种东西不是天生的吗? “开个玩笑嘛。”乔俞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道别,分开打车回去。 季醇坐在车上有点惆怅,可能分开太久了,再见面感觉和乔俞已经没有以前高中一块儿打游戏的死党的那种默契了。 第63章 难道这就是成长? 季醇伤春悲秋了一会儿,跳下车,想到金主爸爸被羊驼占了便宜的事情,顿时一个激灵,把乔俞抛诸脑后。 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羊驼毛,发现在黑色t恤上还是很明显,便赶紧冲上十七楼,洗了个澡换身衣服,这才战战兢兢地去敲十八楼的门。 过了会儿,顾流初过来开门。 “你来干什么?”顾流初穿着睡衣,晲了他一眼。 灯光下,顾流初睡衣白,肤色白,唯独耳根莫名有点红。 季醇仔细端详顾大少爷的脸,发现他虽然洗过了脸,额前黑发还有点湿,但脸上似乎没有“宰了面前这小子”和“消灭的全世界的羊驼”这两种情绪。 季醇心中大石稍稍放下,但也不敢太松懈。 “我看您睡着了,肚子有点饿,实在没忍住就下去吃夜宵来着,回来时见你已经不在,便过来看看。”季醇小心翼翼地问:“……金主爸爸你什么时候醒的?” 这是在暗搓搓地打探他是否发现被偷亲的事情? 这小子,作案凶手回到作案现场流连? 胆子还真肥。 顾流初的情绪在“这小子竟敢轻薄他”和“这小子这些天似乎实在隐忍得太狠,这才忍不住了,也怪不得他”之间横跳。 最后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装出不知情的样子。 毕竟这个时候他再咄咄逼人,少年肯定会哭的。 “你走之后醒的,怎么?”顾流初眯起眼看他。 这下季醇提起来的心吊起来的胆彻底放下了。 “没,就是关心一下您的睡眠!” 他视线落到顾大少爷形状优美的嘴唇上,无比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竟还盯着他的嘴唇回味! 顾流初面色更加红了起来。 季醇偷亲他的这个举动,顾流初单方面认为是少年在服软。 毕竟喜欢了他四年,一盆冷水浇下来,这些日子肯定会伤心难受,所以故意不理他也很正常。 只是即便再怎么压抑,看到他主动上门的时候,还是落了一滴泪水在他脸上。 顾流初单方面认为两个人的僵持消融了一些,走到沙发上坐下来,道:“坐吧,我有话要问你。” 啊?季醇愣了一下。今晚是需要他留宿吗? 季醇坐在沙发上的另一头,并不敢挨顾流初太近,生怕顾流初突然咂摸过来被羊驼舔了,然后暴怒地把他从楼上扔下去。 还在别扭呢。 顾流初:“坐过来。” 季醇大惊失色,可瞧着顾流初的脸色好像不似要揍他啊,他小心翼翼地把屁股挪过去。 顾流初见两人挨得近了,大腿碰到了一起,这才舒服了点儿,就像是被渴了多日的人终于喝上了一口水一般。 他抱着手臂,斜晲季醇一眼,冷不丁问:“奶茶好喝吗?” 季醇:“……?” 啊? 原来如此,他就说那天怎么总感觉大厦有人用心狠手辣的视线盯着他呢,果然是金主爸爸。 见不得自己拿着他的钱吃香的喝辣的? 不至于吧?! 还是说这就只是单纯的询问?毕竟金主爸爸像深闺里出来的一样,别说路边摊了,似乎连奶茶都没喝过。 季醇不安地用双手摩挲着大腿,老老实实地给他描述了一下味道:“我的那杯就是最普通的黑糖珍珠奶茶,味道嘛,是巧克力烤奶加上一些珍珠,珍珠倒是挺有嚼劲,q弹q弹的。” 一杯奶茶而已,记这么清楚? 记住的是奶茶还是人? 顾流初忽然蹙眉:“你身边那个女孩子是谁?” 季醇道:“我高中发小的妹妹。等一下,校庆的时候你让周凌载了我们一程,她也在车上啊,你不会没认出来是一个人吧?” 难道脸盲的毛病会传染? 顾流初:“没仔细看。” “……好吧。”倒是很符合金主爸爸的性格。 “你倒是看得仔细。”顾流初抱着手臂盯着别处,忽然冷笑一声:“她没伞为什么要你去接?她救过你的命?” 接个人也不行啊?又不是买了自己的行动权! 而且补充协议不是还郑重声明只需要自己晚上陪他睡觉吗? 季醇心里的吐槽当然不敢说出来,只小声道:“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嘛,你也没不让我交朋友啊。” 顾流初又问:“你们共一把伞,有肢体接触吗?” 这话问的好生奇怪,难道洁癖已经严重到自己雇佣的人上来了? 这事儿都过去了那么多天了,季醇连当时的场景都回想不起来了,他仰头望天,崩溃地仔细回想自己当时和乔佳佳有没有肢体接触。 顾流初见他还回味起来了,脸色变了变,突然不放心地问:“你是一个对感情忠贞的人吗?” 只知道季醇这四年对他有着变态的痴狂,但这不代表少年日后不会脚踏两条船、或是转移目标。 季醇实在想不通话题怎么一下子又跳到这上面来了,而且之前顾大少爷明明对他的生活完全不感兴趣的。 “应,应该算吧。”季醇挠了挠栗毛脑袋。 应该算? 不给自己承诺吗? 这算什么? 亲完自己,先前也做了那么多,就说一句“应该算”? 第64章 季醇还在等顾流初下一个问题,顾流初便扭过头去,怪怪地冷笑一声,俊美的一张脸面若冰霜。 怎么感觉又生气了? 屋子里的气氛也顿时冷了起来。 季醇眼巴巴地瞅着顾流初的脸,不安地问:“今晚需要我在这里吗?” “不需要。”顾流初冷冷道。 看来金主爸爸的睡眠状态有所恢复,季醇非常放心,那他今晚又可以打游戏了,他点了点头,站起来便打算下楼。 顾流初:“……” 然而季醇还没走到玄关门口,忽然感觉人中上冰冰凉凉的,后脑勺也有点晕,他抬手一摸,又摸到了一滩血。 季醇吓了一跳,怎么总在流鼻血,他不会也得什么病了吧?! 他正犹豫是去金主爸爸的浴室冲洗一下,还是用胳膊肘开门就这样出去,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下意识地扶住了玄关柜。 倒下去之前只来得及看见金主爸爸冲过来,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带着上车去往医院。 季醇:“……” 等一下,攻怎么能被受用这个姿势抱。 而且,血…… 他把鼻血蹭在玄关柜和金主爸爸的衣服上了…… 被顾流初抱着往车子里冲的时候,他努力想把脸扭开朝外。 顾流初以为他快掉下去了,把他往上颠了颠,又把他脑袋颠了回去。 季醇:“……” 已经不知道是自己十九年都没怎么生过病居然突然晕倒更令人震惊,还是金主爸爸的洁癖突然消失更令人震惊了。 由于季醇晕倒得突然,顾流初没有带他去自己的私人医院,而是去了最近的一所三甲医院,把他送进了一间单人病房。 医生用听诊器对季醇一通粗略的检查,又看了看他的眼口鼻,都没让他上什么仪器,便对病房外的顾流初和匆匆赶来的周凌道:“没有大问题,他身体很健康,之所以流鼻血晕倒,应该是思虑过重,几天没怎么睡觉了。现在的年轻人还是熬夜不能熬得这么很,不能仗着自己身体好使劲儿造作。” 医生正说话,拿着外套狂奔过来的周凌有点震惊地打量了一下顾流初,发现他们顾少穿着睡衣,这会儿脚上还穿着拖鞋。 高大的身材穿着沾了几滴血的白色睡衣,漆黑的头发刚吹过是顺毛,简直和平时凌厉的形象判若两人。 而且墨镜也没戴,此时在走廊刺眼的灯光下有些难以忍受地微微眯起了眼。 这要是被人发现了是他,待会儿就得上新闻。 “您先去病房坐着,我给您去买双鞋,您等一会儿。”周凌吓得赶紧打断医生的话。 顾流初却像是压根儿没听见他说的话一般,神色沉沉。 ——“思虑过重。” ——“几天没怎么睡觉。” …… 自己这几天失眠、辗转反侧睡不着、甚至根本就没有睡过,也没生病。 少年却短短几天便消瘦了一圈,流鼻血还突然晕倒。 这几天少年竟是这样熬过来的吗? 他居然半点都没察觉。 怪不得自己一下楼见他,他便立刻受宠若惊地要给自己吹头发,然后想方设法让自己睡着,就是因为睡着之后相处时间便能稍微多一点吗? 怪不得实在忍不住了,才亲自己那一下,并且落下泪来。 他以为季醇没有多伤心,还听周凌的鬼话,故意疏远季醇三天。 谁知季醇是个有事都往肚子里咽的性格,凡事都不表现出来,再伤心也只是默默地在角落里舔舐伤口。不对,他早就应该知道季醇的这一特点了,家里那么多事,也从没和他抱怨过。 但是他过于专横,从来不多注意。 想到这里,顾流初瞪了周凌一眼。 周凌:“……”殷勤地提出去买鞋也有错? 他不喜欢季醇,只是利用季醇来治疗失眠,这一点也和季醇说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但季醇似乎毫不介意,仍是痴心不改地想要留在他身边。 既然如此,自己将他越推越远,其实根本起不到长痛不如短痛的效果。 甚至还会让一向健康的季醇因此生病。 这样下去不行。 躺在病床上的季醇听着病房门口的话:“……” 打游戏打的。 他确实为了打游戏熬了三天没好好睡觉。 毕竟之前一直被管制着,突然被允许放风,能不报复性地玩吗。 季醇无比心虚,赶紧往下遛,把被子往上拉,蒙住了自个儿的脑袋。 顾流初推开门走了进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漆黑的眼眸沉沉地看着季醇。 季醇从被子里偷偷拱出一个缝隙,观察他的脸色。 打游戏这种事情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黑暗中,顾流初的俊脸极白,眉头紧锁,似乎在天人交战。 季醇心情更加紧张。 顾流初忽然开口:“上次的补充协议取消,你搬回来住,一切和以前一样。” 季醇:“啊???” 季醇震惊地被子里探出了脑袋。 这是在干嘛? 发现了羊驼的事情要报复他吗?季醇的心脏狂跳。 顾流初又道:“零花钱还是一个月八十万。” 听到这个季醇稍微放下了点儿心。 第65章 “除此之外,”顾流初顿了顿,像是极为难以启齿一般,他扭开了头,咬牙道,“从今天起,你可以做自己,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穿奥特曼t恤,看你自己想看的视频,玩你想玩的游戏,坐在沙发上也可以随意一点,不要看到我就正襟危坐……你可以把我那里当自己的家。” 既然无法推开,不如顺其自然。 少年爱而不得如此可怜,他偶尔给一点回应又能有什么关系。 季醇要是大病一场,他的抱枕可就没了。 反正他不喜欢季醇,不会被诱惑到。顾大少爷对自己的冷漠无情充满自信。 这下季醇是真的愣住了。 ——“虽然你现在才高二,但是你妈已经这样了,你就必须肩负起做儿子的责任,不能再幼稚地你那些朋友去玩了,你要赚钱。” ——“你这不是哥哥吗,季龙想骑在你肩膀上就让他骑呗,和一个孩子计较多幼稚。” ——“你把房子卖了,可就真的没有家了。” 季醇拥着被子坐起来,呆呆地看着顾流初。 金主爸爸不会发烧神智失常了吧?! 见季醇一副震惊的表情,顾流初:“怎么,不愿意?” 季醇忙道:“愿意呀!” 这怎么能不愿意?怎么感觉这意思像是房子要分他一半? 季醇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 见少年眼睛亮晶晶的,明明生病了还坐起来看自己,简直跟晚归回家时一直等在门口的小狗似的。 即便被自己抛弃了一回也死守着不放。 顾大少爷面色又红了起来,真是的,拿这种爱自己爱得要死的人没有办法。 他只恨这里没有墨镜可以遮一遮,不过幸好病房的灯没开,只有走廊的光透进来,光线很昏暗。 “不过冰淇淋渣和饭渣子最好不要掉在身上。”顾流初冷不丁又道:“我确实会很不舒服。” 季醇:“……” 季醇陡然涨红了脸。他知道!他平时没有这么脏好不好?! 那是第一次见面时在游乐园里季龙故意弄他身上的! 第22章 周凌走进来, 将鞋和墨镜以及干净的衣服递给顾流初。 顾流初戴上墨镜,去洗手间换了身衣服。 周凌这才走到门口将灯打开,对顾流初道:“医生已经把季醇的血液拿去化验了, 说血常规出来如果没有问题, 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顾流初眯起眼适应了一会儿光线, 扭头问季醇:“你上次全身体检是什么时候?” 全身体检? 季醇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 他上次做好像还是高考之前学校统一安排的。 见少年挠着头想半天也想不起来的模样,顾流初径直对周凌道:“安排一下全身体检。” 周凌说:“今晚已经太晚了, 可能得明天才能开始做了。” “明天也行。” 又是允许他穿潮男t恤的,又是给他安排体检的,金主爸爸到底是没吃药还是吃错了药? 季醇虽然坐在病床上,但一瞬间感觉自己坐在屠宰场,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忐忑不安地看了顾流初一眼,道:“不,不用了吧,一般情况下我身体都壮如牛,做这个实在是浪费钱。” 顾流初随手把沾血的衣服扔进垃圾桶,坐回椅子上,凉凉道:“不用?难道你希望把鼻血弄到我衣服上这种事情再一次发生?” 原来是因为这个?季醇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但也没松多少! 他知道以金主爸爸的尿性, 往后余生里这件沾血衬衣会被无数次提及! 可能哪天金主爸爸去世了, 自己去他墓碑前祭奠, 金主爸爸都要坟墓里从爬出来瞪着自己指责自己把鼻血弄到他衣服上! 并让人在自己去世之后,在自己的墓碑上狠狠刻上:此人于xx年祸害了顾氏继承人的睡衣和衬衣两件, 罪大恶极! 为了防患于未然, 季醇提前滑跪道歉:“您的衣服……要知道您本来是一百分的帅气, 被我这血一沾,变成了九十九点九九九的帅气, 我真该死啊!” 这小子可真是,刚把他的嘴解禁,他就开始控制不住地说一些蹩脚的情话。 顾流初十分烦恼,不大自在地别过脸去:“你别的东西都弄到我脸上了,还怕一点鼻血吗?” 别的东西?季醇一头雾水。 顾流初已经岔开了话题:“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喝水吗?” 少年的嘴唇干燥起皮,鼻尖因为使劲儿擦拭过此刻红红的。 季醇老老实实道:“是的,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也没喝水。” 竟如此茶饭不思。 而且还直白地说出来! 顾大少爷有点儿羞赧,又有点儿头疼,扭过头去对周凌道:“周凌,下去给他买水,这么晚了,喝饮料不太好,买矿泉水吧,回来烧一下。” 周凌:“啊?” “啊什么啊?”顾流初不悦道:“还不快去。” 季醇:“……” 周凌意味深长地看了季醇一眼,转身出去。 顾流初又问季醇:“你想吃什么?” 季醇:“……” 这绝对是吃错药了!签订协议这么久,头一次见金主爸爸跟被下了降头一样。 如此反常必要作妖,以金主爸爸的性格还是要作大妖。 第66章 季醇内心是崩溃的,迅速跳下床,踩着拖鞋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周凌:“我去,我去,怎么能麻烦周特助你呢,你要喝什么我去买!” 还没站稳,又被顾流初抓住手腕拽了回来,按回到床上:“别乱跳,晕倒过后跳起来容易头晕。” 季醇:“……” 季醇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顾流初“噗通”一下跪在床上:“我错了,金主爸爸,我做错了什么您直接说吧!” 顾流初戴着墨镜,跷着二郎腿看着季醇,心情再次复杂起来,不过是对少年好一点,他就这么受宠若惊…… 那要是自己如他的愿,亲他一下呢? 顾大少爷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落在了季醇微启的嘴唇上。 自己完全不喜欢男人,这一点确凿无疑,少年身上也完全没有半点女性的特征,喉结很明显,长相也很英俊,高挺的鼻梁,琥珀色的眼眸,甚至因为几天的颓废,柔软的嘴唇上方多出了一点青色。 但就像是被恶魔蛊惑了一般……顾流初脑海中莫名冒出了遐想。 少年的嘴唇看起来软软的,戳一下便会陷下去一个小涡,不知道如果亲上去会是什么触感,会不会被呼吸间轻柔的暖气吹拂…… 顾流初想到这里,立刻不淡定了,跷起的二郎腿放了下来。 不,自己对他又没兴趣。 为什么要被他占便宜? 见顾大少爷一直盯着自己的嘴唇,季醇:“……” 莫不是察觉到了什么?羊驼什么的……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将这诡异的氛围打破。 季醇如释重负,赶紧掏了出来。 是乔俞发来的信息:“明天你好像没有课,我店里也没事,要不要出来吃火锅?” 想到方才顾流初说要给他体检,季醇靠回床头,回复:“明天可能去不了,有点别的事。” 那边沉默了下,问:“生气了?我不是故意说你室友的坏话的。” “哪里。”这么久没见,这小子的心思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敏感,季醇挠了挠头,解释道:“不是,我在医院呢,好像天气太干了有点上火,明天得做个检查。” 那边迅速道:“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 “不用了,我马上就要离开,不过明天确实没时间,改天吧?” 乔俞:“好,那你好好休息。” 回复完,季醇压力山大地收起手机,一扭头对上了顾大少爷近在咫尺的俊脸。 他吓了一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流初已经坐在了床边,肩膀倾了过来,摘了墨镜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手机屏幕。 季醇:“……” “这又是谁?”顾流初皱眉。 季醇道:“我发小。” 金主爸爸什么时候对他的事这么感兴趣了?闲得慌吗?明明之前整天日理万机一副不想和他多说半句话的样子。 “这小子说我坏话了?”顾流初敏锐地抓住了这段对话中的关键字眼。 绝不能让乔俞还没有出现就在金主爸爸面前拉上一波仇恨,季醇虎躯一震,连忙道:“金主爸爸,我给你还原一下当时的对话!我说您帅得天下绝无仅有,我这发小不相信,质疑我你有那么帅吗?我这哪儿能容忍别人质疑您啊,当场和他翻脸,他这才来道歉。” “是吗?”顾流初狐疑地晲了季醇一眼 “我什么时候撒过谎?”季醇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顾流初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 他陡然发现他对季醇的过去毫不了解,几乎是一片空白。 除了知道季醇对他有着变态的感情,和家里的那点儿事之外,他完全不知道季醇有着什么人际关系,和什么人交朋友。 季醇见顾流初沉吟不语,正要松一口气,又听顾流初问:“现在都十一点了,你这朋友还发消息来?” 季醇:“……” 大学生凌晨还在打游戏聊天煲电话粥的比比皆是,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那么养生! 顾流初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季醇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的距离,不知为什么顾大少爷坐在他身边之后便没有下去,而且还非常自然地手臂靠在了一起。 他回答道:“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们就是邻居,还当过一阵同桌,一直到高中毕业之前我们都在同一所学校。” 顾流初:“认识这么久了,那你们都一起干过什么?” 听周凌说金主爸爸从小是在特殊的医院长大,完全没有过过正常人的生活,也没有像正常小孩一样交友过,所以能不对这些问题感兴趣吗? 季醇看顾流初的目光有几分怜惜,尽量回答得仔细一些:“读书的时候好玩的事情可多了,打游戏、打篮球,那会儿家里还没电脑呢,我们一块儿去网吧,晚上下了晚自习,还会一起去买夜宵,那个时候我们学校外面……平安夜……圣诞节……” 他倒豆子似的倒了一大堆,还努力讲得绘声绘色,试图让金主爸爸置身其中,顾流初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顾流初冷不丁道:“光听你这么说,完全想象不出来这小子长什么样子。” 自己都说了这么多了,这还想象不出来?看来人都是有缺陷的,金主爸爸在这方面的能力非常一般。 季醇叹了口气,道:“他挺帅的,长相嘛,就是稳重温柔安静斯文款。” 第67章 “评价这么高?”顾流初不悦道:“他是参加全国选美比赛拿了第一名吗,还是给你买了一款八百米滤镜?” “……”季醇端详了一下顾大少爷的俊脸,发现他满脸的不爽。 季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夸过金主爸爸帅,又在这儿夸别人,整得跟帅哥大甩卖似的,金主爸爸能不生气嘛。 季醇赶紧戳了戳顾流初的胳膊,讨好道:“那肯定没您帅。” 顾流初冷笑一声,脸色仍是很臭:“为什么要把别人和我相提并论?” 季醇:“……” 顾流初又问:“如果不是我让你做体检,你明天是不是要和他去吃火锅?” 啊,不然呢? 不仅要吃火锅,还要吃牛油番茄鸳鸯锅,还要下自己最爱的牛肚和笋片。 季醇心中默默地流口水。 顾流初看了他一眼,道:“你喜欢吃火锅为什么不和我说?” 仔细想来少年从来都没有和他说过自己的喜好。 先前一直都在将就着他。 既然决定了要对少年好一点,以免他又因为爱而不得大病一场,顾大少爷便决定贯彻自己的行动,先从调整两人这种上下级的关系开始。 互相了解当然也是非常必要的一环。 季醇:“……” 这是在干嘛呀? 难不成脑子也被那只羊驼踢了? 这时候周凌买完矿泉水烧开回来了,递给季醇一杯温水。 季醇喝完水,嘴上干燥起皮的地方稍微湿润了点儿。 周凌去催报告,顾流初还在病房虎视眈眈地盯着季醇。 季醇忍不住道:“很晚了,您不打算回去吗?” 顾流初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普通三甲医院病房自然不如顾氏私人医院那般干净整洁,但刚生完病,少年想必非常脆弱。 他皱了皱眉,咬了咬牙,像是做出极大的牺牲,道:“如果你非常希望的话,我可以留下来陪你。” 陪? 季醇忽然想起来他失眠的毛病,估计是今晚需要自己,但碍于面子说不出口。 他哪敢让顾大少爷在医院陪自己睡觉?忙道:“反正体检明天来也可以,那咱们今晚一起回去吧。” 顾流初起身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季醇化验出来的血常规报告,见确实没什么问题,便“嗯”了一声:“回去睡得会好一些。” 季醇方才被拽到床上,拖鞋不知道被他踢到了哪里去。 他趴在床上,俯身去捞。 顾流初戴上墨镜,先他一步蹲下去,伸长手将他的拖鞋从病床底下捞了出来。 还没等季醇反应过来,顾流初又从方才周凌提过来的袋子里拿出一双袜子,将袜子拆开,弯下腰去非常自然地抓过季醇的脚踝,要给他穿上。 季醇:? 季醇彻底呆住,心跳速度蹭蹭上涨。 他忙抽回脚踝,道:“金主爸爸,我自己来。” 顾流初倒也没拦,把椅子拉过来,在旁边重新坐下。 季醇心里怪怪的,一边穿袜子一边暗戳戳地抬头瞟了顾流初一眼,一抬头便对上顾大少爷墨镜后的视线。 顾大少爷托腮瞧着他。 不同于以前动不动的冷笑、冷晲、冷瞥、嫌恶,此时他的视线,更类似于草原上的狮子百无聊赖地盯着身边的小狗笨拙穿鞋的视线。 季醇:“……” 季醇忍不住再确认一遍:“您说的一切和以前一样是什么意思?” 顾流初皱起眉。 这要怎么说出口? 因为看不得你太伤心,所以允许你继续留在我身边? 难道他表达的还不够直白吗? 顾流初一时之间弄不懂少年问这个话的用意,对季醇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道:“你等一下。” 说完他便径直走出了病房。 季醇:“……” 门外的周凌郑重地分析了一下,小声附在顾流初耳边道:“这是希望您确切地给他一个回复、给他一个身份。他这是在患得患失呢,怕您突然又弄出什么补充协议。” 顾流初身材太高,他不得不踮起脚。 顾大少爷抱起手臂,不解:“患得患失?男人也这样?” 周凌意味深长地道:“坠入爱河的人都这样。” 顾流初墨镜下的一张俊脸莫名有些发红。 真烦啊小变态,还得自己安抚一番。 顾流初回到病房坐下,定了定心神,努力让面上的滚烫消散,对季醇道:“那我说得再清楚一点,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各取所需,白天你可以随意一点对待我,我不会再因为受不了就随随便便地提出分居。” 这样应该算是一个承诺了吧。 虽然他完全不喜欢季醇,但他也没有别的喜欢的人,而且他觉得比起别人,少年还可爱一些。况且他再一次抛弃季醇的话,季醇又会伤心生病。 既然这样,不如就由他来忍受一下,长久地把季醇留在身边。 季醇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从今天起也不必再讨好我,正常做你自己就行了。”顾流初补充道:“也不要再叫我金主爸爸。” 包养一词未免也太过于贬低少年,他虽然拿了自己的钱,但那也是因为母亲重病迫不得已。 而且比起钱,他显然更在意自己的人。 第68章 否则这些天也不会食不下咽。 季醇:“……那叫您什么?” 顾流初瞪着季醇。 这种称呼不应该由少年自己想吗? 虽然金主爸爸比他大几岁,但是叫哥未免也太攀关系了。 季醇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问:“……流初?” 顾大少爷扶了扶墨镜,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点了点头,但白玉般的脸上还是微红。 “所以,现在懂我们是什么关系了吗?”顾流初问。 季醇兴奋地点点头:“懂懂懂。” 这一回不是做攻,也不是做毫无感情的抱枕,又说让他做自己,取消金主爸爸的称呼,还可以在家里穿奥特曼t恤看电视——那可不就是——室友关系吗?! 怪不得感觉金主爸爸对自己好了很多,原来是开始把自己平等对待了。 这未免也太激动了,像是下一秒就恨不得扑到自己身上来蹭。 自己还只是勉为其难地给了一点回应,又没说答应他的示爱。 顾流初面上微热,为了掩饰这一点,他咳了咳:“好了,回家。” 第23章 两人回到家门口, 顾流初却没直接进门,而是站在门口道:“把手给我一下。” 季醇拿着自己的检查报告,不明所以。正在他小心翼翼地揣测金主爸爸的心思之际, 顾流初低头在门锁上按了几个键, 然后不由分说地抓起他的手, 将他的大拇指按在了指纹锁的位置。 很快便“叮“的一声, “您的指纹已录入。” 季醇震惊地看着顾流初。 如果他没记错,连周凌都没有这套房子的指纹权限! 顾大少爷嘴角抽了抽, 他之前对季醇是有多差,以至于现在给季醇录个指纹,季醇都能受宠若惊成这样。 “为了防止老爷子突然跑来,我会经常换密码,”顾流初解释道,“录了你的指纹你就不怕进不去。” 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还被自己攥着的少年的手,顿了一下,略微有些不自在,扭头看向别处,道:“你一直把手塞我手里干嘛?” “……”季醇弱弱地道:“你先抓我的手的。” 顾流初:“你可以抽出去。” 季醇:“……” 季醇掰开他的手, 把自己的手抽了出去。 顾流初怒道:“你还真是听话!” 季醇:“……” 是不是有病! 有大病! 羊驼的口水难道有什么让人病情加重的魔力? 走近科学他每期都看也没听说过呀! 季醇带着一脸问号跟着顾流初进了屋。 长时间和顾流初共处一室, 他已经习惯一进门就用酒精擦手。 尤其是去过医院的床回来, 可不得擦干净点儿? 不然金主爸爸又要逼逼叨。 顾流初已经摘了墨镜换鞋进了客厅,回过头来少年还在那里认认真真地从指尖擦到腕骨, 玄关灯是较淡的冷光, 但洒在少年栗色的头发上, 仿佛也变成了暖色调。少年表情一会儿呆呆的,一会儿酒精不知道碰到哪里呲牙咧嘴的, 总之很生动。 他心口莫名被涨得满满的,前几天这套房子一直空荡荡的,直到现在……好像才有了人气。 季醇抬起头看过去,顾流初已经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开了。 季醇:? 季醇怀疑他盯着自己看是又要找茬,给自己消完毒,赶紧亦步亦趋地跟过去,道:“那我的东西我明天再搬过来,我待会儿下楼去取一下睡衣。” “嗯。”顾流初领着他进了衣帽间,指了指那些叠得整整齐齐的有编号的睡衣,装作漫不经心地道:“太晚了,你要是不想下楼,穿我的也可以。” 季醇大惊。 这莫不是在给他挖坑吧?! 说不吧,显得他很嫌弃顾大少爷一样,说好吧,万一弄脏了明天又要挨揍。 但明天挨罚好过承受现在的狂风暴雨,季醇立马露出喜滋滋的表情:“真的吗?那我随便挑一件。” “你挑。”顾流初攥着拳站在原地,表面还算淡定,其实内心已经不淡定了。 他脑海中立刻冒出了季醇站在落地窗前抱着他的睡衣猛吸的那一幕,耳根微微发热。 他烦恼起来。 虽然是怕少年再次大病一场,但自己有必要纵容到这个地步吗。 这不是在养狼为患吗? 万一少年毫无节制,被自己养得越来越变态了怎么办? 但一抬眸,看季醇挑了件他前几天刚换下来不久的的睡衣,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顾流初:“……” 顾大少爷非常艰涩地想,罢了,被抛弃的几天少年都茶饭不思了,还是让让他吧。 两人洗完了澡,临睡前顾流初又带着季醇上了二楼。 这是一套复式公寓,面积很大,但之前季醇只在一楼待过,还不知道二楼上面是什么样子。 上来才发现二楼还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应该也是书房,只不过不常用,四面墙摆放着书,还放着一台复古的咖啡色的唱片机。 季醇只在电视上见过这东西,琢磨着应该价值不菲。 顾流初随手从旁边书架上抽出一张黑胶,教他使用,季醇受宠若惊,拿在手里,一不小心掉在地上,踩了一脚。 本来以为顾大少爷又要暴跳如雷,季醇大为惶恐,结果顾流初只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让他捡起来擦了擦,又带着他去另外一间房。 第69章 季醇:“……” 太奇怪了! 季醇心中打起了摆。 这间房里挂着幕布。 顾流初把幕布升起来,露出了落地窗和外面的璀璨的江景。 季醇疑惑地看着他。 “这是一间装修公司设计的电影室,但我并不经常使用,你可以待在这里打游戏,变成你的游戏室。”顾流初道:“网线在这边,网速很快。” 季醇整个人晕头转向,战战兢兢地问:“这是要噶我腰子的前奏吗?” 他现在是乱入了什么肾脏移植的剧情吗? 季醇脑内立刻冒出了自己看过的那一系列bl小说,什么包养的少年刚好和白月光血型匹配,在逼着少年给白月光捐肾之前,也会把少年当大熊猫养着。 顾流初:“……我要你腰子做什么?” 季醇谨慎地问:“你没什么和我长得很像的白月光之类的?” 少年思维未免太过跳脱,顾流初很少上网冲浪,完全没听懂,但这句倒是听懂了,这是在旁敲侧击问他有没有初恋。 真是缠人啊! 问完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来问这个! 简直是步步紧逼! 顾流初恼羞成怒地甩手下楼道:“你放心,我在和你结婚之前没别人!” 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在楼梯上抬头问:“那你呢?” 季醇站在二楼,穿着顾流初的睡衣,袖子和裤腿都长了一截,一边看向顾流初一边重新挽起掉下去的袖子,老实作答:“我只有一个,上次在车上你不是听到了吗?” 顾流初:“……” “知道了!以后别总把这种事挂在嘴上。”顾大少爷吼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耳根红得更厉害了,高大的身影一瞬间下了楼,急匆匆地回了房间,简直跟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似的。 季醇:“……”? 季醇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下,掏出手机开始搜索羊驼的口水和云南毒蘑菇有什么关系。 …… 虽然顾流初变得怪怪的,但有一点没变的就是在床上一抱到季醇就会陷入睡眠。 对季醇来说倒没有习惯不习惯的,睡得比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早一些也是好事,至少有助于健康。 就是顾大少爷以前入睡之前和他躺到一张床上都会非常抗拒的样子,仿佛什么被强行塞进猫窝的大猫,总是臭着脸,直到彻底睡熟了进入了梦乡,四肢才会霸道地压到他身上来。 而今晚顾流初像是破除了什么心理障碍一样,一开始就把他抱在了怀里,脑袋沉到他肩膀处,呼吸也直接落到了他耳侧。 还没睡着之前就贴得这么紧,稍微偏一下头,耳朵就能擦到金主爸爸的唇,对于季醇这个直男而言,是有些难捱的。 尤其是顾大少爷的一条长腿还挤进了他两条腿之间,又重又沉。 季醇:“……” 男生的生理反应是很难控制的,虽然季醇非常确定自己是个直男,但双腿之间被另一个男人温热的触感蹭着,他难免也微微抬头。 季醇努力把顾流初的腿往下挪了一点儿,放在了自己小腿上,尽量不让金主爸爸的腿挤进他的腿根。 然后把小小醇按了下去。 做完这些他已经面红耳赤了,咬着腮帮子半天都睡不着。 唉,钱真难赚啊。 季醇无言望天。 …… 阔别了几日的好睡眠终于回到了顾流初身上。 不过翌日等他醒来,身边又不见了人影,季醇习惯了早起,每天天没亮就出门了。 先前顾流初觉得季醇有自知之明,还算识趣,此刻摸着身边已经变得冰凉的被窝,只觉得季醇简直戒过毒。 自己人就在他身边,他居然只是抱着睡衣猛吸。 做出最出格的事情也只是半夜趁他睡着了摸他的脸、摸他的胸。 不过克制一点、有分寸一点也好,自己又不喜欢他,只是勉为其难地让他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少年太热情似火的确会让自己很困扰。 顾流初开车抵达公司,周凌把最近的日程和会议汇报给他,顾流初今日看起来明显神清气爽得多,简直像吸足了阳气一般,白玉般的皮肤上半分郁色也不见,整个人神采奕奕。 “老爷子怎么样?”顾流初龙飞凤舞地签完了几份文件,抬头问。 “还是老样子,”周凌接过文件,道,“宴会上腿扭了一下,就说摔了腿,还住医院呢,想等您主动去关心。” 顾流初淡淡道:“完全不理也不行,但现在去还不是时候,再过一阵子。” 周凌点点头。 宴会下来后,郑总亲自证实与顾流初一块儿蹦了极,关于顾流初患有某种病症的流言蜚语直接被扼杀腹中。 这事儿本来就是方城和郑总带头,这两人一个倒戈,一个焦头烂额,便成不了气候。 顾流初并没有一定要接手顾氏的执念,所以老爷子要挟不了他。 但他无法容忍别人威胁、背叛自己,更别说拿他的病威胁他。所以在这件事上他绝不会手软。 周凌也知道这一点,问都没问,便将顾流初与方城不和的消息放出去,让方城如今的现状更加雪上加霜。 “还有,您昨晚让我查的季醇现在的人际关系,他的人际关系很简单,下面的人刚刚已经给我了。”周凌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看了一眼修好的百叶窗。 第70章 这是让谁来修好的? 他好像没吩咐下去啊。 顾流初自己叫的人? 笑死,很难想象顾流初叫人来修的样子。 周凌把文件放在桌上,一抬起头,顾流初捏着钢笔,凉凉地看着他。 周凌:“……” 顾流初冷着脸低头去翻放在自己面前的文件。 “夏霖?” “是的。”周凌解释道:“这个人和季醇同系,经常找季醇的碴,不过我看了看,都是一些小事,唯一值得在意的是,他好像和顾长黎是情侣关系。” “也姓顾,这人谁?” 周凌道:“确实和顾家沾点边,不过这远房远得您爷爷可能都没印象,更别说您了。” “让他分手,”外面确实有很多姓个“顾”就招摇撞骗的人,顾流初听了头疼,烦躁道,“顺便让人去学校找一趟这个姓夏的。” “最好不要。”周凌忙道:“这样做简直是老土的霸总情节,现在这年头大家都不喜欢这样的,还会觉得这样专横霸道惹人厌,而且这人是季醇的同学,我看季醇能完全应付,您还是不要插手了。” “您插一道,万一没把握好分寸,让季醇那孩子自责,事情反而就变得复杂了。” “是吗?”顾流初狐疑道。 周凌飞快点头:“您没谈过恋爱,还是听我这个过来人的比较好。” 顾流初登时勃然大怒:“什么谈恋爱?!我什么时候在和季醇谈恋爱了!你疯了吗?还是嗑药了?” “是我说错了。”周凌捂住了嘴,啊,怎么就说出来了,他立刻换了个词:“——您第一次被追。” 顾流初还是异常恼怒:“我不可能喜欢男人!” “对对对。”周凌道:“我也这么认为。” 顾流初平息了一下怒火,冷笑道:“不管怎样还是让人去警告一下顾长黎,让他不该做的事情别做。” 周凌忙不迭道:“好的。” 除此之外,资料里还有乔家兄妹俩的信息。 “季醇这个发小叫乔俞,成绩不如季醇一半,半年前辍学了,在学校附近开了宠物店,最近把店开回了s市。” 顾流初扫了一眼乔俞的家庭背景:“他的家庭似乎没到需要辍学打工的地步。” “对,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周凌道:“他家里虽然不算富裕,但也吃穿不愁,为什么这么急于用钱?” “我查了下,他那家宠物咖啡店的选址特意选在了s大附近。除此之外,他的社交网络浏览次数最多的是季醇。然后他之前的学校也传出来了一些他喜欢男人的传闻。所以我猜……” 周凌小心地看了顾流初一眼:“他回来会不会和季醇有关。” 顾流初皱起眉,周凌的猜测不无道理。 不过很快顾大少爷便舒展眉头,勾起唇角,英俊的脸上非常自信:“但季醇绝对对这小子没兴趣。” 季醇分明满眼都是他,哪儿还分得出心神看别人一眼? 周凌:“就是。” “今天季醇去体检了吗?”顾流初问。 “去了。”周凌打了通电话,回来道:“体检结果没问题,他身体很健康。” 顾流初点了点头,问道:“他现在还是每天打车去学校和医院?” 周凌愣了一下:“应该是吧。” “好了,你出去吧。”顾流初摆了摆手。 待周凌走后,顾流初把电话给季醇拨了过去。 这头季醇刚体检完,看到来电显示还有点儿愣,早上刚分开,金主爸爸怎么这么快又把电话打了过来。 他一接通,顾流初非常简洁明了地问:“需要给你配司机和车吗?” 季醇:“……” 又、又、又! 他简直不知道金主爸爸怎么了,毒蘑菇的效力一天一夜了也该消散了吧! 见电话那边半天没反应,顾流初便能想象出栗发少年呆呆地张着嘴巴的神情。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道:“和你没关系,我对我手底下的员工一向不错,而且在失眠的问题上,你确实帮了我的大忙。” 季醇松了口气,说:“谢谢金主爸爸,但我不需要,我还是大学生呢,有车子接送上下学也太奇怪了吧。” 顾流初有点不爽:“昨晚怎么说的?” “哦哦哦。”不能叫金主爸爸,季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直呼其名怎么着都有点怪,季醇忙道:“谢谢兄弟。” 顾流初:“……” 顾流初又道:“你抽时间去考个驾照吧,考完了我送辆车给你。” 季醇简直受宠若惊,但习惯了顾大少爷对他呼来喝去,突然变得这么友好,他完全不知所措,甚至涨红了脸:“这……” 顾流初听出来那边少年的不自在,笑了笑,改口道:“自行车。” 季醇:“……” 不能因为他不自在就把恩宠收回去啊!霸道一点啊爸爸!他可以的! 两人东扯西扯地聊着,季醇都不知道自己和金主爸爸居然能聊那么久,他不知不觉走出医院。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顾流初道:“跟您商量一件事,在我的朋友面前,我能说我是受到了资助吗?我不太好意思告诉他们我被包养了。” 待会儿体检完,乔俞和乔佳佳就要去医院看望楚云,有人陪楚云多聊聊天,楚云心情也会好一点,他总不可能拦着。 第71章 但上次乔佳佳就很好奇,他哪儿来的钱给他妈妈转去的vip病房。 除了在楚云面前不想说出实情让楚云担心,在其他人面前,季醇其实是无所谓的。 名声这种东西,全是身外之物。 他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呢。 但涉及他和顾流初的交易。 一旦对外人提起顾流初给他五千万,替他付医药费,那么必定会牵扯到顾流初的心脏病与失眠的事情。 在这件事情上,其他人都是外人,无论多好的朋友,他也不会说出口。 当然,这一层他没有对顾流初说。 患上无法治愈的疾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在耳边不断提醒自己身体健康不如正常人。 何况金主爸爸性格还那么骄傲。 “我能理解。”电话那头的顾流初道:“按你的想法去做。” 诶? 挂了电话,季醇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手机。 金主爸爸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 不挖苦自己两句吗? 简直令人不习惯。 结束了通话的顾流初更加觉得周凌的担心简直不值一提。 少年完全处处替他着想,站在他这一边,甚至连将他的秘密告诉那个所谓的发小的心思都没有。 顾流初心情愉悦,打开抽屉,看了眼季醇早晨离开后放在餐桌上的一颗橙子味的棒棒糖。 他揣在兜里带公司来了。 虽然他不喜甜食,也并不打算剥开吃,但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周凌忽然推门进来:“顾少,这里还有一份……” 顾流初迅速抹了把脸,戴上墨镜,换上了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周凌:“……” 季醇和乔俞约在了s大附近的一家小众火锅店,人少,但特别好吃,材料很丰富,乔佳佳也在。 季醇想着反正迟早要吃的,体检完没什么事便主动约乔俞出来。 而且这次见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个发小的心思怪敏感的,早上发了信息又撤回,自己都没看到他发了什么。 要是不吃,说不定友情破裂。 因为母亲的病情的缘故,季醇没几个朋友,他虽然嘴上不说,可对乔佳佳兄妹俩其实还挺珍视的。 “我请客。”季醇笑着道。 说完,他又给乔俞和乔佳佳分别递过去一个棒棒糖。 递给乔俞时,他特别强调:“这一顿火锅正式给你接风洗尘,昨晚确实有点事,没让你去医院,也没多聊,你别往心里去啊。” 乔俞这才笑开:“咱俩谁和谁啊,那么点小事,我至于往心里去吗?” 说完他坐到季醇身边,亲切地揉了揉季醇的脑袋。 乔俞这是老毛病了,他比季醇大半岁,小时候就逼着季醇喊他哥,打篮球时也爱揉季醇的脑袋。 “嫉妒我发型帅是吧?”季醇按了回去:“再弄我脑袋,我把你按火锅里。” 这头几个人正在打闹,那边顾流初本打算叫季醇一起吃晚饭,打了电话却没人接。 周凌开着车,顾流初坐在后座,正要去s大接人,便无意中见到街边的火锅店窗边的三个大学生。 这会儿正深秋转初冬,三个人都穿了夹克,呵出来的气落在窗子上,白了一小片,瞧着生机勃勃。 顾流初的视线盯着乔俞揉季醇脑袋的手。 周凌生怕顾流初不悦,忙对后面道:“大学生这样打打闹闹很正常,都是男孩子嘛。” 顾流初没说什么,只是坐在车子的阴影里,朝着那边看,沉默片刻,他问:“让我出现在他朋友面前会很丢人吗?” “当然不!”周凌立马道:“您怎么会这么想?您要钱有钱,要长相有长相的。” 顾流初不解,道:“那他怎么不让我一起吃火锅。” 昨天晚上季醇那位发小邀请季醇去吃火锅,他表示了不高兴,以为季醇会叫他一起去。 季醇拒绝了那位发小,他以为他们不会单独去吃了。 谁知今天还是约了火锅——并且完全没有要给别人介绍他的意思。 难道是认为自己身份和他们不一样,会扫了他们的兴? 但季醇不是喜欢自己吗? 他以为喜欢一个人,即便努力想忍,也仍是憋不住想要向全世界宣告和炫耀。 顾大少爷心中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心情异常烦躁。 周凌问:“您要下去吗?” 顾流初精致的脸上闪过一抹阴郁,冷冷道:“我下去干什么?扫他们兴致?继续往前开。” 说完便闭目养神。 周凌忙不迭点头。 开出去一小段距离,顾流初忍不住再次睁开眼睛朝那边看了眼。 不看还好,一看便见到那发小剥开一颗棒棒糖,笑着往嘴里塞。 “……” 和今早季醇给他的一模一样! “停车。” 周凌吓了一跳。 还没等他停稳,顾大少爷打开车门朝那边走去。 走出几步,他又折回来,上车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掉,换上了一件平日里备在车上的黑色的冲锋衣。 他漆发白肤,面容俊美,身材高大,顿时一下子看上去和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换了身衣服他才面如寒霜地过去。 周凌:“……” 第72章 第24章 锅底还没上来, 忽然见门口那边走过来一个人,乔佳佳对着门口,眼睛“唰”地亮了起来, 火锅店里的人也纷纷下意识抬头。 “快看, 进来一个大帅哥!绝世大帅哥!”乔佳佳怂恿坐在对面的季醇和乔俞回头。 “什么帅哥能让你手机都不玩了, 帅哥不就在你面前坐着吗?”季醇啃着一块西瓜, 酸不溜秋地道。 还没等他跟着乔佳佳的视线扭头去看,那人已经走到了桌边, 不知道为什么,长腿在他们这一桌边上站定。 季醇一抬头,顾流初双手插在黑色冲锋衣口袋里,没戴墨镜,一双漆黑的眼睛像镶嵌在白玉般的面庞上一般,面无表情地低头凝视着他。 高大的身材投下来的影子直接把他笼罩住。 季醇非常的惊悚,一个后仰,差点没一口西瓜把自己呛到。 “好巧。”顾流初俯身看着他的眼睛说:“不接电话,原来是在这里吃火锅。” “您——”季醇又往后仰了点儿,连忙改口:“你怎么在这儿?我手机没电了,这家店没有充电宝。” 见他都快倒进后面的发小的怀里了, 顾流初蹙眉, 直起了身子, 一把把他拽了回来,道:“路过, 刚好也在这附近吃饭。” 在这附近吃? 他们大学外面全是一些烧烤店, 一家五星级饭店都没有, 绝对不是顾流初会来的地方。 在这种地方看到顾流初的感觉就像看到橱柜里的贵重文物跑到烟熏火燎的火锅店里来了,违和感非常的强烈。 季醇放下西瓜皮, 恍恍惚惚地对乔俞和乔佳佳介绍道:“我室友。” 又对顾流初说:“乔佳佳和乔俞,我朋友。” 顾流初扫过放在桌上的棒棒糖包装纸一眼,黑漆漆的视线又移回来凉凉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扎穿在椅子上。 季醇:“……” 又怎么了啊!下午打电话还好好的呢。 “这就是你说的室友?”乔佳佳眼睛放光地仰头看着顾流初。 她显然没认出来是车里的人。 当时下雨,车内光线昏暗,又隔着一个季醇,乔佳佳没看见顾流初长什么样子。 虽然她已经有了男朋友,但帅哥嘛,谁不想多看几眼。 乔佳佳非常热情地问:“帅哥室友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火锅?” 季醇:“……” 啊这,金主爸爸不食人间烟火,怎么可能赏脸在这种乱糟糟的地方吃火锅。 而且完全想象不出来金主爸爸吃火锅的样子。 季醇决定肩负起一个攻的责任,站起来就要替顾流初解围,然后就听顾流初不咸不淡地道:“可以。” 季醇:“……” 虽然答应了一起吃,但顾流初却仍立在原地未动,只是从上往下直勾勾地盯着季醇。 他身材高大,杵在这里,周围人都不由自主朝这边看。 季醇:“……” 这是一个四人座,季醇和乔俞坐在一边,乔佳佳坐在另外一边。 作为一个小狗腿,季醇迅速领悟了什么,“哗”地站起来,快步走到乔佳佳那边去:“佳佳,你和你哥坐一边可以吗?” 季醇室友不想和陌生人坐一块儿倒也很正常,乔佳佳没说什么,拎起自己的小包坐过去了。 她坐过去后,季醇飞快地用桌子上的餐巾纸把长凳沙发椅背和各处都擦了一下,才让顾流初坐下来。 乔俞和乔佳佳:“……” 至于擦得那么认真吗?又不是女朋友。 乔俞脸上的笑容已经开始消失了。 待顾流初坐下来后,季醇起身找服务员换了个锅,把牛油番茄鸳鸯锅换成了牛油清汤。 乔佳佳和乔俞喜欢吃辣的,但顾流初不能吃太辣的,加个清汤锅可以让金主爸爸也吃点儿。 换完锅,他又找服务员要了几个一次性围裙,高高兴兴地拿回来递给对面两个,自己戴上一个,又递给顾流初一个。 他问顾流初:“后面的要我帮你系上吗?” “嗯。”顾大少爷抱着手臂,高冷地点了点头,并转过身去,把宽阔的后背朝向季醇。 季醇于是低头帮顾流初把脖子和腰后面的带子都系上。系得不松不紧,刚好盖住黑色冲锋衣。 白色的针织带在男人脖颈后黑发下方打了个蝴蝶结。 乔俞和乔佳佳:“……” 乔俞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皱眉:“季醇,你室友自己没手吗?” “啊?”季醇猛然反应过来,他献殷勤献习惯了,在别人眼里看来好像是有点奇怪。 顾流初的面色却稍霁,姿态松散地靠坐到椅背上,甩了甩手腕,勾起唇角道:“我最近是有点手疼,多亏了季醇帮忙。” 季醇立马关切地问:“哪里疼?” 乔俞和乔佳佳:“……” 余光瞥见对面两人的脸色,顾流初扭着手腕,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虽然这里的环境嘈杂、热气缭绕,他的确不太适应,但他此刻心情却是如沐春风,看来以后可以多出来品尝一下美食,体会一下生活。 火锅底和菜品陆续上上来,季醇去给自己取调料,顺便给顾流初拌了一碟。 “你不吃太辣的也不吃太甜的,我只加了点葱花和海鲜酱,你试试,不行的话我去给你调别的。” 第73章 顾流初接过蘸料放在自己面前,用筷子挑起来一点尝了一下,侧头挑眉看季醇:“还不错。” 季醇讶异。 居然变得好养活了。 以前不是对什么都挑三拣四的吗? 见自己拌的酱受到了金主爸爸的认可,季醇备受鼓舞,打算再去拌一碟。 乔俞握着筷子,突然开口叫住了他:“季醇,你们怎么认识的。” 季醇又坐了回来,按了按身前的围裙,随口胡诌:“找房子的时候认识的。” 乔俞又问:“这位也是s大的学长吗?” 说着他看向顾流初,但顾流初却似乎并不想回答他这些无聊的问题。 于是乔俞的寒暄僵在了第一步。 季醇连忙当顾大少爷的代言人:“哦哦,不是,他已经工作了,怎么啦?” 乔俞笑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这位室友身上光那件冲锋衣看起来都得几万块。 而季醇为了吃火锅不溅到身上,特地在外套下换上了几十块钱的卡通t恤。 这位室友坐在这里,和他们三个、和整个环境都格格不入。 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找房子找到一起? 该不会是什么富家少爷看上了季醇,故意把房子租给季醇吧。 乔俞心中从未如此有危机感。 乔佳佳偷偷地瞄了一眼她哥,见她哥沉默吃饭不吭声,她也紧张起来。 好久没吃火锅了,季醇决定大吃一顿。 他认真地在辣锅里涮着牛肚,吃得白净的鼻梁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头也不抬。 等他一抬头,三个人都没怎么吃,全都看着他。 季醇一头雾水:“……” 顾大少爷抱着手臂坐在一边不是很想动筷也就算了,怎么乔佳佳和乔俞也这么没战斗力?这家店还是乔佳佳推荐的呢。 “看,看我干什么?” 季醇下意识觉得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 但伸手一摸,什么也没有。 “帮我下一点那个。”顾流初用下巴指了指季醇手边的娃娃菜。 季醇:? 季醇觉得他这个行为非常刻意,平时在家里要吃什么自己拿给他他还会嫌烦,比如那天自己冒雨去给他买蛋糕,他还嘲笑自己多此一举。 此刻娃娃菜虽然在自己手边,但他手臂长,分明微微欠身就能拿到。 季醇疑惑地盯着顾流初看了会儿。 顾流初知道他半夜偷偷摸自己的脸,还总是盯着自己的脸看,必定是非常喜欢自己的容貌的。 先前顾大少爷对于这种色魔的行为十分恼怒。 但现在大约是已经习惯了,他除了微微面热之外,倒也有几分得意。 可季醇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去下娃娃菜了。 顾流初:“……” 下了一堆东西,等熟了后,季醇主动拿过顾流初的碗,给他夹了一堆菜。 顾流初心里的甜蜜泡泡刚要冒出来。 季醇又拿起公筷,非常端水地给乔俞和乔佳佳也夹了两大碗。 顾流初:“……” 季醇纳闷儿地看着乔俞:“乔俞,不是你想吃火锅的吗?怎么完全不动筷?” “牛肉丸都夹给你了,快吃。”季醇盯着他催促,一门心思修复岌岌可危的友情。 乔俞瞥了眼那位大少爷忽然变得难看的脸色,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立刻拿起筷子咬了一口牛肉丸,笑起来:“阿醇,你还记得我喜欢吃牛肉丸啊,我的事你都记得,真好。” 季醇:“……” 这话说的。 他是脸盲,又不是金鱼脑。 上次过年回家,他去乔俞家吃饭,乔俞他妈不是还做了一堆牛肉丸晾晒在外面吗。 到底要记性差成什么样才能不记得。 乔俞又道:“我上次回家,我妈还提起你呢,说你好久没去我家玩了。” 这个倒是。季醇随口道:“我妈上回也问起你和佳佳了。” 乔俞微笑:“今年你春节去我家过怎么样?如果阿姨状态好,我们把阿姨也接过来。” “距离春节还有好久呢,”季醇有点茫然,怎么突然提起过年的事情了,他想也不想拒绝:“而且冬天太冷了,空气质量不行,我妈不能出院。” 乔俞:“……” 乔俞笑容不减:“这两年我妈经常提起一些以前的事,你记得吗,高一的时候咱俩逃课骑自行车出去玩,撞到树上摔成一团,我腿上还留了一块疤,你背我回来的。” “哦哦。”季醇忍不住也笑,一边涮牛肚,一边道:“你不会现在才想谢谢我吧,你那会儿还怪我在自行车后座乱晃,导致你骑车不稳。” “就是觉得以前高中咱俩关系可真好,我摔了你还急得哇哇大哭,担心我会不会死掉,”乔俞蘸着辣椒,看着季醇,感叹道,“要是能回到高中就好了。” 季醇提着筷子,愣住。 这是在干什么? 故意在金主爸爸面前说他的糗事? 蔫坏啊乔俞这小子。 老实说季醇对少年时期的眷恋并没有乔俞那么深。 因为在乔俞那边留下的可能都是美好的记忆,但他高中的快乐部分已经被后来他妈妈生病所带来的焦灼与恐慌给覆盖了。 那个时候季醇一门心思想的只有早点成年,就可以多打几份工。 第74章 不过他也不会扫乔俞的兴。 他刚要说什么。 旁边忽然“啪”地一下,顾流初将筷子重重放到桌上。 季醇坐在他身边,吓了一跳,手里筷子夹着的牛肚都掉在了桌上。 顾流初臭着脸站起来,即便火锅店暖光灯落在他脸上,他一张俊脸看起来也仍是冰凉凉的,而且表情看起来比刚进来时更不痛快了。 他看了季醇一眼,解开一次性围裙要走。 季醇:“不吃了?” 顾流初冷笑一下:“吃饱了。” 季醇看了一眼他的碗:“还没动过呢,哦,你在别处吃过了来的?” 顾流初:“……” 顾流初气得转身就走。 季醇:“……” 这到底怎么了一天天的。情绪比来了大姨夫还不稳定。 目送顾流初走后,乔俞笑容更灿烂了一点:“别管他了,莫名其妙的,什么少爷脾气啊,本来今天就是咱们三个人聚餐对吧。” 季醇闷着头打算继续吃,但心底又有点儿在意。 席间自己干了什么吗? 也没干什么啊。 难道是油溅到了金主爸爸身上,他洁癖发作于是提前离开? 但总感觉好像和自己有关。 而且虽然顾流初说他是路过,但季醇怀疑他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不然打电话干什么? 难道有什么事? 他忍不住也匆匆解开围裙,抓起书包,对乔俞和乔佳佳说:“抱歉啊,这顿算欠你们的,点菜的时候账我已经结了,你们慢慢吃,我下次再请你们一次!” 说完他便追了出去。 乔俞:“……” 乔俞扭头,还没等他挽留,季醇的身影已经飞快地消失在了火锅店门口。 黑色车子就停在街对面,出乎意料的是季醇背着书包跑过去的时候,车子还没有开走。 他打开车门,爬上车后座,顾流初坐在阴影里,冷冷地看他一眼。 季醇:“……” 车子缓缓往前启动,顾流初忽然拿出一条干净毛巾,对他道:“把头伸过来。” 不知道哪里又惹怒了金主爸爸,季醇此刻乖得像只鹌鹑,侧着把脑袋递过去:“喏。” 顾流初蹙眉,拿着毛巾对他的栗色碎发一阵擦,像是要把什么脏东西擦掉。 擦完后,收起毛巾,季醇以为这就完了,收回了脑袋坐直身体,顾流初又伸手过来,在他脑袋上胡乱揉了一把。 季醇:“……” 好家伙,拿他的头擦手? 也太睚眦必报了吧! 在季醇脑袋上覆盖掉了别人揉过的印记,顾流初心中稍微舒坦了点儿。 “不吃了?怎么追过来了?”顾流初斜晲了季醇一眼,讥嘲:“不怕你的发小不开心?” “那肯定以你的事情为重!”季醇拉拉顾流初的袖子,讨好的话张口就来:“别生气了金主爸爸,我错了。” 顾流初气顺了点儿,问:“错哪儿了?” 明明喜欢他也不主动向朋友介绍他,还得他追过去。 明明喜欢他却不和那小子保持距离,还当着他的面商量去那小子家过年,把他当成什么了。 明明喜欢他…… 有某些瞬间,顾流初垂在身侧的拳头悄悄攥紧……他简直怀疑这一点!为什么明明他是被追的一方,他却这么被动,心情异常烦躁,嘴巴里像吃了黄连一样。 季醇完全不知道他错哪儿了,但道歉肯定是没错的,他问:“对了,你路过这里是不是其实找我有事?” “怎么不继续说!”顾流初瞪他,非常执着地把话题拉回去:“你就这么把你发小晾那里了?” 季醇愣了一下,道:“没关系,我下次再请他吃饭就好了,我们好朋友很多年了,他不会计较的。下次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再吃。” 顾流初:“…………” 顾流初差点没气撅过去,他甩开季醇的手,重重靠向椅背,闭上眼睛,按着自己的心脏位置,深吸口气,竭力平息怒火。 又生气了? 季醇仔细琢磨自己刚才又说错了什么。 实在想不通,他便道:“不过你最重要,你找我是不是想吃饭?我先和你吃。” 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可能并未衡量过,但感受摆在那里。乔俞是他过去最好的朋友,可顾流初好像又是更重要一些的存在。 比乔俞更要好的朋友? 不,妄想和金主爸爸做朋友,自己可真是痴心妄想。 那是知己?家人?室友?都不是。 喜欢?那也不可能,自己妥妥是个直男!性取向这种事情不是天生的嘛! 季醇也想不明白,不过已然在心里给顾流初单独分了一个无法定义的区。 他决定暂且叫做最帅的闪闪发光的有钱的好兄弟区。 听到这话,顾大少爷脸色稍微好看了点。他从阴影里微微支起身子,狐疑地看着季醇,问:“真的?” 季醇忙不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这算暗示性表白了吧? 顾大少爷的俊脸由阴转晴,由青转绯。 虽然在某些方面令人很不满,但发现自己有一点儿不高兴,便迅速追上来拉着自己的手蹭着自己的腿解释。 说什么“你最重要”……可真是…… 第75章 顾大少爷侧头看向窗外,有些难捱似的面上微热。 首先,自己完全没有动心,非常的冷酷无情。 退一万步讲,自己就算有那么几微毫的动心,完全都怪少年各种痴缠、变态、追逐、欲擒故纵、热情的手段。 吃火锅时的不愉快彻底烟消云散。 顾流初突然瞪了从后视镜往后看的周凌一眼,让驾驶座和后座中间的隔板降了下来,而后道:“你坐正。” 季醇:? 还没等季醇反应过来,顾大少爷抱臂,非常随意地往右一靠,脑袋落到了他肩膀上。 季醇:“……” 既然这么乖,还是给点回应吧。真是拿少年没有办法。 顾大少爷勉为其难地想。 隔板降下来后,后座完全是一片密闭昏暗的空间。 季醇感觉顾流初漆黑的头发轻扫在自己脖颈上,脸颊贴着自己脖子的皮肤,温热的呼吸仿佛落在了自己脖颈上。 自己刚从外面奔跑过来,那一块儿露在外面的肌肤还是凉的,被轻柔的暖气一吹拂,简直冰火两重天,立刻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不止如此,顾流初还状似漫不经心地握住了他的一只手。 “……”季醇瞪大眼睛,脑子飞速运转。 等一下。 金主爸爸之前除了在睡觉的时间之外,其他任何时候都没和他有过太亲近的肢体接触对吧! ……那现在冷不丁地突然靠过来是在干什么?! 难道想要睡? 但只靠个肩膀也没办法入眠啊! 而且他身上现在还有火锅味,金主爸爸不嫌弃了? 再联想到金主爸爸这两日莫名其妙的行为…… 季醇汗毛直竖,虎躯一震,肩膀和被握住的手都无比僵硬,动也不敢动。 他双目直视前方,只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之间又抓不住一逝而过的头绪。 第25章 季醇隐约发现, 自从他搬回去住后 ,顾流初传唤他传唤得更频繁。晚上睡在一块儿,午休也要叫他去, 每天还要给他打几通电话。 虽然顾流初提出给他配专门的车和司机, 被他拒绝了, 但他仍是经常一出学校便发现已经有车子在街角等着, 直接把所有打车的时间都省掉了。 这样一来,他中午几乎要在顾流初的办公室待两个小时。 这两小时里顾流初大部分时间也没在睡觉, 而是继续办公。 他让人给季醇弄了台顶级配置的电脑,就放在他自个儿的办公桌旁边。 于是有几次有除了周凌之外的人上来,秘书进来送咖啡,财务总监进来送文件,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栗发少年戴着银色耳机在顾流初身边玩游戏。 季醇倒是没察觉其他人诡异的视线。 金主爸爸想午休,使用完自己这个抱枕后,允许自己在旁边自个儿玩会儿。 这不很正常嘛。 不过金主爸爸好像是比以前变得通情达理得多。 季醇心中窃喜,认为这是自己舔得很有成果。 这里完全是天堂。 他在学校寝室午休还要时不时被夏霖找麻烦,来顾流初这里午休,不仅有游泳池有自助餐,还能玩游戏。 就是顾大少爷规定他每天中午必须睡半小时, 还叫秘书每天送一杯热牛奶上来, 让季醇感觉有点怪怪的。 不会自己叫金主爸爸叫多了, 顾流初真的把自己当儿子养了吧。 他上次体检没问题,也不需要补营养了呀! 而乔俞几次以给乔佳佳送东西的借口去s大, 都没能见到季醇的人影, 简直像是有人在严防死守一般, 一等季醇下课就把季醇弄走了。 乔俞担心季醇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故意躲着自己。 但在微信上试探了几次后, 他稍微松了口气。 季醇看起来完全没有多心。 两人再次见面已经是几天后,季醇单独请乔俞吃了一次饭,为上次的火锅提前离开道歉。 两人坐在烤肉店,聊了会儿这两年的发展,互相问候了下家里的大人,乔俞突然看着他说:“你和你的室友上次回去没吵架吧?” 季醇咬着吸管问:“啊?能吵什么架?” “他不是提前离开了吗,而且看起来生气了。”乔俞面露担忧:“不会是我和佳佳做错了什么惹到他了吧?” “哦,他那是——”季醇本来想说顾流初是找自己吃晚饭,没找到人,所以才生气的,但一时半会儿又解释不清楚为什么顾流初要因为这个生气。 他总不能告诉乔俞顾流初本来就是个床单没扯平整也要生气的人吧。 那等下又更解释不清楚为什么顾大少爷这么龟毛难搞,自己还这么纵容了。 难道要从自己收钱当攻那一步开始讲起? 季醇顿时脑壳疼。 他摆摆手道,“不关你们的事了啦,他有别的事,所以才先离开。” 乔俞叹了口气,面露惆怅,说:“你的室友看起来很不喜欢我,我们单独出来吃饭,他不会又生气吧?” “……”季醇有点奇怪地看着乔俞。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熟悉,昨天知乎还给他推送了类似的文章“哥哥我坐在你自行车后座,姐姐不会生气吧。” 难道是被大数据监控了? 而且这话让他怎么接。 第76章 金主爸爸何止是不喜欢自己发小,金主爸爸是不喜欢任何人类啊! 见季醇表情有异,乔俞也没再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他笑了笑:“不管怎样,现在我回s市了,以后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和我说。” 这头周凌推门进来,从百褶窗透进来的不太明亮的光线中,顾流初正仰着头靠在椅背上,板着脸在滴眼药水。 顾流初:“等一下。” 周凌于是把要报告的事咽了回去,问:“您最近眼睛怎么样了?” 顾流初的眼睛敏感畏光是由于长期失眠引起,如今失眠的问题解决了,他的眼睛的确有所改善,昨天他的私人团队给他进行了检查,给他的身体健康打出的分数比半年前高很多。 他滴完眼药水,眨了眨眼,道:“把灯打开试试。” 周凌把手边的灯打开,顾流初闭上眼睛适应了几分钟,才缓缓睁开眼。 他盯着文件上的黑字看了会儿。 在正常室内光线下没什么问题了。 周凌见状,有些喜悦。 顾流初又站起身,走到窗边,他做了一下心理准备后,按了一个按钮,百褶窗全都打开。 刺眼的阳光瞬间照射了进来。 阳光将顾流初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地上。 顾流初抬起头,对着天空看去。 “怎么样?”周凌期待地问。 几秒钟后,顾流初转过身,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睛通红,两行泪水缓缓流了下来。 周凌:“……”看来看强烈的阳光还是不行。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完全恢复还需要时间。”周凌安慰道。 顾流初冷着一张脸擦掉脸上的泪水,重新把墨镜戴上,把百褶窗拉下,坐回桌后,道:“你进来是有什么事?” “哦,”周凌想起了正事,“去接季醇的司机说季醇和那小子单独吃饭去了。” 顾流初怒道:“你不早说!” 周凌:“……您让我等一下啊。” 周凌道:“看来那小子是真的想撬墙角了。” 顾流初有点儿愤怒,但想到了什么,漆黑的眸子里的凌厉消退了点儿,继续低头签文件:“不足为虑。” 不管那小子什么心思,季醇应该就只是把他当朋友,毕竟季醇一门心思都在自己身上,而且季醇那天从火锅店追出来,也特地强调了,自己是他心里最最重要的。 那小子不逾矩,自己也犯不着和他过不去。 季醇朋友不多,因为自己心里头莫名其妙翻江倒海的一些怒意,就把他朋友从他身边赶开,他也会难受。 周凌仿佛猜得到他在想什么似的,点点头,道:“他怎么看都不是您的竞争对手,您大可放心,而且确实……因为占有欲就把人弄非洲去,季醇可能会觉得咱们以势欺人。” 顾流初手中钢笔停滞住,他抬头,视线从墨镜后盯住周凌,缓缓地问:“……什么叫竞争对手?什么叫占有欲?” 周凌:“……”完了又说错话了。 “我和他竞争?我为什么要和他竞争?!我又怎么会对季醇有占有欲?一个男人怎么会对另一个男人产生占有欲?”顾流初暴怒之下反而冷笑道:“季醇是我的员工,任何员工被挖墙脚我都会不爽,有问题吗?” 周凌:“没问题!” “没问题就出去。”顾流初有点烦躁。 他心中的不悦难道真如周凌所说是占有欲作祟? 这绝不可能。 要有占有欲也是季醇对他产生。 他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对一个抱枕动心。 ——但他们到底吃的是什么? 顾流初差点把周凌叫回来仔细问,可他站起来,又忍住了。 他坐了回去,烦心地用钢笔戳了戳额头。 晚上还有一场酒会,顾流初直接推掉了,给季醇发了条短信。 季醇这头刚吃完烤肉,从烤肉店出门,就收到了金主爸爸的短信,让他晚上早点回去。 乔俞探头瞟了眼:“你室友?” 季醇飞快地把手机熄屏了。 乔俞忍不住道:“他也太黏人了吧……” 不止乔俞这么觉得,季醇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重新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计算了下,以前只需要每天晚上和金主爸爸睡八个小时,但现在除了晚上,中午也要见面,金主爸爸还时不时催促他早点回家,一天下来待在一块儿的时间竟然有十几个小时。 他都快要没有自己的私人生活了! “别管他了,”乔俞故意道,“你确定晚上不陪我去看乐队演出吗?主唱很漂亮。” 季醇是个直男,喜欢身材好的女生,高中的时候在墙壁上贴的杂志海报也全是动漫少女,这一点乔俞再确定不过。 自己从高中到现在都没能成功将他掰弯,难道他那室友就可以? 他非常清楚该拿什么诱惑季醇和他待在一块儿。 然而万万没想到季醇忍痛拒绝:“我去不了。” 乔俞愣了下:“真不去?” “我就不去了兄弟,不太感兴趣,”季醇道,“要不然你带上乔佳佳或者别的朋友去吧。” 乔俞看着季醇打了车走掉,忍不住皱起眉。 说没时间他能理解——说不太感兴趣?? 季醇回家之前特地绕道去买了支手机,他摔碎屏幕的手机还一直没换,昨天放在桌子上被送咖啡的秘书看见了,略微有点尴尬。 第77章 他回家时天才刚黑,顾流初已经在家了。 季醇怕自己一身烤肉味,金主爸爸又要嫌弃,于是一进门就往淋浴室冲。 “等一下。”顾流初放下手中的书,叫住了他。 季醇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顾流初走过来俯身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在他领口处嗅了嗅,又围着他转了一圈在他后脖颈处嗅了嗅,直起身来,表情说不上坏也说不上好,盯着他:“去吃烤肉了?” 带着沐浴露清香的呼吸都落到他锁骨处了。 “对。”季醇浑身紧绷,点点头。 “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什么。”顾流初看了他一眼:“去洗澡吧。” 穿着松垮的浴袍,冷着一张俊脸在他身上嗅来嗅去,他能不紧张吗?! 得到了许可,季醇火速冲进了浴室。 顾流初本来要坐回沙发继续看书,可听见淋浴室传来的声响,脑子里不知怎么就交织着少年洗澡和少年跪坐在他腰腹上的火辣画面,根本冷静不下来。 他觉得他脑子里出现这些画面很正常,两人同一屋檐下,其中一个人有一点儿动静,另外一个人都能听得见。 他完全是被迫思考这些。 而且季醇脑子里都不知道肖想过他多少回了,他每次洗澡的时候季醇都在外面蹲守着,凭什么他就不能幻想一下? 虽然内心汹涌澎湃,但顾流初表面还是看起来非常镇定地坐在那里看书。 等季醇洗完澡换上睡衣出来,顾流初让他上楼。 顾流初在二楼投影了电影。 “看电影?”季醇有点惊讶。他还以为金主爸爸让自己回来是有要急的事情,没想到就是让自己陪他看电影? 关键是,这完全不像金主爸爸会干的事情啊。 到底是什么电影还得金主爸爸亲自看? 两个人坐下来,趁着顾流初找电影,季醇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始捯饬自己的新手机,把旧手机的数据传到新手机上。 顾流初从投影仪那边走回来,从季醇身后绕过去,非常随意地扫了一眼。 一扫之下,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季醇的相册里除了路边的猫猫狗狗,居然还夹杂着几张乔俞的照片。 “这什么?”顾流初站在沙发背后盯着他,脸色立马黑了。 季醇有点莫名其妙,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发小的照片啊。” 存另一个男人的照片存得这么理直气壮? 顾流初脸色更难看了:“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手机里?” “有几张是他高中的时候用我手机自拍的,出去玩,他手机没电了,”季醇一头雾水地道,“还有两张是军训的时候他发过来的。” 手机里有几张朋友的照片也不是很奇怪吧? 女生不都互相拍照吗? 虽然他是个男生,但手机里乔俞的照片也不多啊,撑死了也就五张。 难道金主爸爸是觉得这样太gay了 “是有什么问题吗?”季醇小心翼翼地问。 还问他有什么问题! 要不干脆跟他发小去过吧! 顾流初一时之间完全摸不准少年是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还是在腹黑地气自己“你看看虽然我喜欢你,但你也不是完全无可替代的,你要一直不喜欢我,我可就找别人了哦”——这是威胁? 他漆黑视线死死盯着季醇。 季醇无辜地对他眨眨眼。 顾流初突然劈手夺过季醇的手机,季醇对他完全没有防备,被他抢过去了。 既然有五张乔俞的照片,总该有五百张自己的吧! 顾流初匆匆下滑,却发现没有一张自己的,只有一个加密相册。 自己的照片在里头? 顾流初冷着脸把手机递给季醇:“解锁。” “不要吧……”季醇顿时面色发红,嗫嚅道:“不是你能看的东西。” 见他这副表情,顾流初倒是气消了点儿,看来里头真的是自己的照片,少年脸色都红成猴屁股了。 但他依然恶狠狠地道:“解开。” 季醇挠了挠头,只好解开了。 顾流初接过手机一看,全是不及格的七八分作文。还有两张仿照季醇母亲的签名。 他:“……” 翻遍整个手机,竟然一张自己的照片都没有。 顾流初忽然怪怪地冷笑一声,俊美的脸上全是寒霜,电影开场了他像是也不想看了,甩手就走。 季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扭头去看他:“诶,电影开始了,不看吗?” 季醇不问还好,一问顾流初登时勃然大怒,他本已走到了门口,忽然又回来抓起一只抱枕气急败坏地扔在季醇的腿上:“你真的只当你发小是发小吗?” 季醇:? 季醇忙不迭捡起被弹到地上的抱枕,莫名其妙道:“对,对啊。” 顾流初忽然又愤怒地问:“你情窦初开的契机是什么?” 难道他是因为他发小开窍,发现喜欢男人,后面才把自己当代餐? 季醇愈发一头雾水:“开窍……就天生就是开窍的啊。” 大部分男生三四岁就喜欢追着漂亮姐姐跑吧。 天生就是弯的? 顾流初拧眉:“你心里确定对你发小没想法?” 季醇:“……能有什么想法?” 顾流初却不再说话,只是冷冷盯着他。 第78章 盯了半晌,直接面如寒霜地转身出去了。 他一走,房间里顿时只剩下电影的声音,季醇哪里还有心思看电影? 季醇抱着抱枕呆呆地坐下来,张着嘴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不就是手机里有几张朋友的照片吗?!别说他没有女朋友了,就算他有女朋友,也不会管他手机里有男人的照片吧!他抱大腿献殷勤是一回事,但金主也不能莫名其妙地就炸毛吧! 可平时顾流初生气都非常有逻辑,自己还能顺着他的毛摸摸,最近却完全捉摸不透,叫人无从下手。 他最近实在是太反常了。 即便季醇再迟钝也感觉到了。 季醇坐在那里,仔细回想了一下顾流初最近的所作所为,每次生气好像都和乔俞有关。 季醇忽然想到了什么,浑身一个激灵。 金主爸爸不会是…… 想让他当攻了吧! 第26章 季醇如临大敌, 忧心忡忡地捋了一下最近不太寻常的事情。 顾流初给他设置了家里的指纹。 顾流初给他安排了游戏房。 顾流初想方设法增加两人的相处时间。 顾流初出现在了他和乔俞吃火锅的地点。 顾流初发现他手机里有乔俞的照片,生气。 …… “啪”地一连串分析下来,怎么感觉……金主爸爸好像是吃醋了…… 不能吧! 简直天方夜谭! 而且他隐约感觉这回状况似乎和前两次都不同, 当鸭是要卖身, 陪聊陪玩是要情绪价值, 可此时此刻怎么感觉……金主爸爸两者都要?! 两者都要, 那不就、是……想和自己谈恋爱吗? 季醇浑身汗毛直竖。 可…… ——“我不会喜欢上你。” 那天金主爸爸可是特地强调过的。 季醇挠着头,一时之间又迷惑起来, 觉得是自己思考的方向错了。 自己会这么想也太自恋了吧。 顾大少爷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人怎么会正儿八经的喜欢上自己?!不是为了治疗失眠才找上自己的吗?不管怎么说自己可是个硬邦邦的男人啊。 ……可万一他就是想让自己当他的攻呢……矮子攻现在好像也蛮受欢迎的。 季醇咽了咽口水,慌得一批。 不对,现在还不是很确定。 他握着拳头给自己打气。 先不能轻举妄动,再观察一会儿好了。 事情弄错了一次不可怕,两次也不可怕,弄错第三次,真的有可能被炒鱿鱼。 这次他一定要谨慎一点儿。 谨慎归谨慎,人还是要哄的。 一抬头发现电影都放了一大半,然而季醇什么都没看进去。 他关掉投影仪下楼,轻手轻脚地到处找了顾流初一圈,发现顾流初已经回房了。 季醇走到卧室门口, 扒拉着门框, 探进一个栗色的脑袋。他飞快地瞄了顾流初一眼, 生怕顾流初一个枕头砸过来,赶紧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在门口“嘿嘿”地笑了一下, 问:“你吃夜宵吗?” 顾流初理都不理他, 把书“啪”地一合,把灯“啪”地一关, 直接翻身躺下去睡觉。 季醇没等到回答,又探头探脑地朝床上看。 卧室内一片昏暗,朦朦胧胧的,顾流初鼻梁高挺,漆黑碎发扫在眉心,半张侧脸在夜里好看得有些失真。 季醇愈发觉得自己方才的揣测好像有点自作多情。 喜欢他? 如果他是金主爸爸,他还不如喜欢镜子里的自个儿。 “不吃夜宵,那我上来睡觉了哦。”季醇一边没话找话,一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爬上床。 他刚面朝着顾流初躺下去,顾流初猛地睁开眼睛,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还在生气啊? 季醇用慢动作把脑袋放枕头上。 黑暗中,顾流初仍盯着他。 季醇被盯得浑身紧绷,有点苦恼,道:“呃,要不现在给你拍几张,我这就存手机里?” “……”顾流初淤堵在胸口的这口气愈发旺盛了。 什么意思?跟自己求着他似的。 他能在笔记本里贴自己的照片,就不能在手机里留? 别人喜欢人不都把照片当屏保吗?他倒好,手机里不仅一张自己的照片都没有,反而竟然有他发小的照片。 难道他喜欢的只有十几岁的自己? 顾流初气得够呛,道:“闭嘴,睡觉。” 但俗话说矛盾不能隔夜,季醇怕这口气堵在金主爸爸心头,到了明天变成自己的大祸临头。 他非常攻地果断从床头边摸到手机,快速打开照相机开启闪光灯,微微朝后支起身子,对着躺在床上的顾流初就是一阵拍。 顾流初:“……” “你干什么?”顾流初用手臂挡着眼睛,怒道。 “给你拍照。”季醇生怕他要揍自己,脑袋一缩,赶紧跳下床,动作飞快地从十几张快照中挑出比较完美的、没闭眼、也没发怒的一张,设置了屏保。 是一张神情有些微懵的。 黑夜中顾流初肤色极白,五官卓越,漆黑眼眸非常的漂亮,季醇看了眼都有点愣。 他很快回过神来,站在地毯上,身体离得老远,手伸得老长,谨慎地把手机屏幕给顾流初看:“你看,现在我手机里有你的照片了,而且设置了屏保,新手机,新壁纸,不生气了吧。” 第79章 顾流初气急败坏地坐在床上,一时之间简直不知道是该继续发火还是该把季醇的手机夺过来把自己的床照删掉。 他看了一眼季醇,脸上仍是愠怒:“立马删掉。” 季醇揣测着他的心思,说:“不删。” 顾流初眉心跳了跳,但脸色好像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季醇于是继续打顺风球:“死也不删。” 顾大少爷脸色非常微妙地又好了几分。 季醇像马里奥顶蘑菇一样,又在那儿顶了顶,试图再顶出几个金币:“杀了我也不删。” 顾流初:“……” “行了。”顾流初也瞧出来季醇的特意讨好,皱眉道:“留在你手机里可以,但是不能泄露出去。” “当然。”季醇换个角度顶蘑菇:“我也舍不得给别人看啊。” 顾流初的表情顿时非常微妙。 他有点消气了,但又没完全消。 现在临时给他拍照,存在手机里,和之前手机里就心心念念地私藏着他的照片,完全是两回事。 此刻季醇的行为更类似于亡羊补牢的讨好,而非真情实感的喜欢。 就像是自己以生气的方式要挟他把自己照片存在手机里一样。 不管怎么想都有点不爽。 “那我可以睡觉了吗?”季醇小心翼翼地问。 “……”这句话问得顾流初又有点火气上涌,他嘴唇一抿,眼睛一闭,索性不再和季醇车轱辘。 季醇于是放下手机,爬上床,在顾流初身边躺了下来。 顾流初这边心情不爽,季醇那边心情其实也有点凌乱。 他侧躺着背对着顾流初。 给金主爸爸拍一下照,金主爸爸心情就肉眼可见地好一点儿了,这是为什么? 不会真的真情实感想让自己做攻吧……他有点慌。 顾流初虽然生气,但并没有打算和自己的睡眠过不去。 季醇一躺下来,他便将人揽进怀里,身体习惯成自然地将一条大腿压在季醇身上。 男人的身躯不太好压,他直接将一条腿顶进季醇的两腿之间。 季醇心里正慌呢,察觉到顾流初的动作,顿时虎躯一震,夹紧了双腿,下意识地保护小醇。 顾流初:“……” 在这样古怪的氛围下,两人片刻后还是先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季醇一向是紧张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性格。 第二天他琢磨了下,感觉自己做得没什么不妥,顾大少爷因为照片生气了,自己就原地给他拍几张照片弥补他,就像自己把他蛋糕不小心摔地上,立马买一块给他,应该能让他消气吧。 这样想着,季醇兴高采烈地去学校,已然把前一天晚上的事情抛诸脑后。 然而他很快就感觉到这事儿还没过去。 前几天他上课的时候,顾流初都会抽空给他发来几条微信,会随意地聊一聊,他给顾流初汇报自己今天上什么课。 但今天整整一上午,他盯着手机看了几百遍,顾流初都没有发消息来。 偶尔手机顶部弹出信息,他火急火燎地点开,也全是班级群里的通知。 中午,顾流初也没有让人来接他去午休。 昨晚的气还没消? 这炸毛炸得也太久了,也不怕毛都龇了。 到了傍晚,顾流初已经一整天没有消息发来。 季醇莫名生出了几分心虚感——虽然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但他怎么就感觉自己变成了劈腿的负心汉似的? 他打开手机相册,思考了下,把乔俞的那几张照片上传到了云端,然后把本地的删除了。 免得再被金主爸爸看到。 顾流初在公司的泳池游了几个来回,披着浴巾出来,一整天心中也不是很舒服。 他觉得季醇这小子忽冷忽热,忽远忽近,似乎没之前那么喜欢他了。 说得严重点简直是将他玩弄在股掌之间。 一会儿对他说些“你最重要”的甜言蜜语,一会儿又手机里一张他的照片都没有。 说起来季醇最近也没有半夜偷偷地摸他了……要不然在卧室装个监控? 但顾流初立刻觉得这个举动非常奇怪,他又不喜欢季醇,为什么要被季醇牵动自己的情绪? 顾流初烦躁地换了衣服,回到办公室。 正打算锁门的周凌惊了一下:“您还没走?” 昏暗中,顾流初坐在沙发上,垂着头,脸色不是很好看。 周凌问:“您怎么了?” 顾流初俊脸上划过一丝心烦意乱:“胃疼。” 由于饮食规律,格外注意,顾流初也没有霸总常见病胃病啊,周凌吓了一跳,掏出手机就要打医疗团队的电话。 顾流初摆了摆手:“不用打。” 不是字面意义上的胃疼,而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胃里也空荡荡的,仿佛上一秒牵着的手下一秒就将自己丢开了,上一秒还踩在平地上,下一秒就失重,总在疑心什么,又总抓不住什么。 他都不知道这些古怪的情绪由何而来。 周凌顿时了然。 又是恋爱问题吧。八百年不开花的铁树一旦开花就是这样的。 他憋笑问:“发生什么了吗?” 顾流初完全难以启齿,但想着之前的事周凌全都知道,也没什么好顾及面子的了,便将季醇近来奇怪的态度全都讲了一遍。 第80章 当然,昨晚季醇夹紧双腿不让他碰,他难堪地略过没提。 本来心头怒火已经平息了下去,讲着讲着他回想起季醇保存那发小的照片保存了好几年,被自己发现还那么坦然,最后随便给自己拍几张照,一副“我给你拍行了吧”的态度来敷衍自己,他又火冒三丈。 他盯着地面,手里缓缓攥着浴巾,沉静地道:“要不然把他那个发小弄死吧。” 但这样显得他很在乎似的。 他可不在乎。 周凌:“……”不至于不至于。 周凌听了也有点奇怪,难道季醇是追人追到一半不想追了?但这也说不过去啊,前几天还从火锅店追出来,那些肉麻的话他开着车还听到了呢。 那到底是为什么忽冷忽热的。 “难道是有什么回避型依恋人格?”周凌疑惑地分析。 顾流初抬起漆黑的眼眸,示意他展开讲。 周凌小心地道:“就那种他原本很喜欢你,但你稍微表现出一点儿喜欢他,他立刻变得没那么喜欢你了。是有这种人存在的,而且很多。” “……”顾流初怒道:“乱分析什么?我什么时候表现出喜欢他了?!” 他分明一直非常冷酷,只是比最初的时候稍微好一些罢了。 而且季醇怎么可能没那么喜欢他了? 顾流初不相信。 少年因为自己的冷淡大病一场,还历历在目。 顾流初还要说什么,玻璃门外过来送文件的秘书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其实你也知道他已没那么爱你。” “给了一些承诺,却没给你目的地。” “你被风吹得飘来飘去,他却连一根线都没有给你。” …… 周凌:“……” 顾流初:“……” 顾流初勃然大怒,“哗”地站起来要往外走:“他那什么手机铃声?换掉!” “我去说我去说,我去让王秘书换掉。”周凌赶紧拦住他。 周凌出去说了几句,王秘书正接起电话,一头雾水,但还是当着周凌的面挂了电话,把手机铃声换了首。 “你常对我忽冷忽热,让人怀疑你是否爱过我……” “这首可以吗?”王秘书小心翼翼地问。 办公室内传来一声暴怒:“换掉!什么爱不爱的,能不能换点思想健康的?!” 王秘书:“……”顾少今天没吃药吧。 王秘书把铃声换成了三字经,把文件交给周凌,战战兢兢地离开了。 顾流初冷静了会儿,他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 他走过去,是季醇打来的。 几天以来都是他主动打电话过去,这还是头一回季醇打过来,刚冒出这个念头,他就觉得自己有病吧,一个男人在意另一个男人是不是主动打电话来,这算什么事。 但不管怎样,顾流初看着一闪一闪的屏幕,闷在头上的罩子好似终于有了一个透气的小孔。 他心中郁闷之气稍微舒了口,但却并未完全松下去。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仿佛坐在过山车上,随时能坠下去。 但究竟为何会这样。 季醇明明喜欢他的不是吗? 还是说喜欢会变,会淡。 顾流初接起来,但没吭声。 季醇正走在学校里,一整天没和金主爸爸通话,他也有点儿不习惯,听见那边没声儿,他主动问:“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顾流初心情稍微好受了点儿,但又有点儿不解气,故意道:“你有空吗?晚上不去和你那发小吃饭?居然还轮得上我?” 季醇愣了一下,道:“但你不是想让我过去吗?” 顾流初正在心里计划晚上吃什么,听见他这么一句,顿时又满腔愤怒和烦乱。 所以是自己想让他过来,他才过来? 什么意思? 他没那么想来,但在努力迁就自己? 顾流初只觉得这话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不太情愿的感觉。 ——既然你希望我过去,那么我就过去陪一下你好了。 正是心思敏感之际,他愤愤道:“别来了,晚上我有事。” “哦哦。”季醇当然不敢打扰他正事:“那金主爸爸你先忙。” 说完把电话挂了。 顾流初:“……” 旁边的周凌:“……” 怎么感觉……不是顾少心思过于敏感,而是季醇瞧着……好像确实是没有之前那么热烈了啊? 难道到手了就不珍惜? …… 这头季醇挂断电话,打开顾流初的日程看了眼——上次周凌发给他的。 他也一头雾水。 今晚金主爸爸晚上明明没事啊,怎么对自己说有事? 难道自己昨晚又会错意了? 他没有想让自己当攻的意思? 他到底有没有! 季醇苦恼地挠了挠头。 第27章 既然顾流初没有要让他过去吃饭的意思, 季醇便打了个车去驾校,前段时间他报了名,现在金主爸爸不传唤他, 他终于可以抽出空去练科目二了。 驾校是一所比较有名的驾校。 来考驾照的学生不算少, 三个学生一辆漏风的车, 轮流练习。 早在网上刷到过驾校教练的可怕, 没想到这所网上评价比较好的驾校也不例外。 第81章 “让你打转向灯不是让你调座椅,你考试的时候也躺着考?” “找条狗来开都比你开得好!” 季醇坐在车上抱着书包战战兢兢地看着其他同学被骂。 轮到了他, 虽然他倒车入库一遍就过了,但教练还是不满意,抽了口烟瞪他:“入库开得不错,但你开车怎么这么抖,我晚上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季醇:“……”不是,如果没记错,刚刚你还说你还没吃晚饭! 这头顾流初被季醇挂了电话,绝不可能打过去第二次。 然而坐在办公室内盯着方才那短短不到一分钟的通话记录,他心情又非常的不爽。 居然一分钟就挂了自己电话,和以前黏黏糊糊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完全就是一副婚前婚后的样子。 顾流初继续在办公室待了半小时,全程什么也没干, 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 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那只手机。 他倒要看看季醇还会不会继续打来。 然而半小时过去了…… 别说打来电话, 就连一条问他什么时候回家的微信也没发来。 “他是突然去了山里吗?”顾流初蹙眉问。 周凌:“现在这年头,就算山里也是有信号的。” 顾流初:“那他是手机突然掉下水沟里了?” “这更简单了, 到处都是手机店, 随便买一支就行了。他现在每个月银行账户上到账的钱比我的都多。”周凌摸摸鼻子道:“男人不想主动就是不想主动。” 顾流初:“……” 顾流初心中怒火蹭蹭地往上涨, 这完全就是冷暴力! 但他深吸了口气,收起手机, 冷静了会儿。 首先,一开始就是季醇喜欢他,就算现在季醇对他感情变淡了,他也没什么损失。 他总不可能像个逐渐失宠的弃夫一般,还要不死心地追过去问个究竟。 而且他根本无所谓。 “……” 周凌只见顾流初脸色变来变去,非常的阴郁,片刻后不知怎么了,顾流初突然站起来抓起外套便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怎么了?”周凌忙跟上去。 顾流初心烦意乱道:“别跟着我!我回家!” 既然这样,他一个人吃晚饭就是了,他饿死算了。 一般顾大少爷这么说,就是要自己开车,对于心脏病人而言,也没什么不能开车的规定,只要不飙车就行。 周凌待他走后尽职尽责地将王秘书送来的文件整理了一番,这才乘坐电梯下楼,在地下车库找到了自己的车,打道回府。 车子开到一半,他忍不住打开顾流初开的那辆宝马的记录仪,发现顾流初根本没往翡翠湾的方向开。 他:“……” 顾流初开车去了s大,转了一圈没找到人,索性随即揪了一个校董,大费周折地让校董从计算机系季醇的一个女同学那里打听到季醇去了驾校。 问完他便戴上墨镜一个字不多说地离开,留下办公室里的校董一脸懵逼。 季醇报名驾校还是他让的,见季醇虽然没来找他吃饭,但也并未去找他那个发小,顾流初心中多少舒坦了点儿。 驾校面积很大,顾流初迎着北风找到了一个坡上的位置,将车子停在那儿,冷冷地降下车窗,刚好能远远地观察到不远处正在倒车入库的季醇的情况。 少年大多数时候脾气都很好,笑眯眯的,时不时露出两颗小虎牙,还很谦让,顾流初见他连续两次将驾驶座的位置让给了另一个不太熟练的学生。 得到顾流初的允许后,少年也不再穿违和的不属于他的白衬衣,而是换上了背上有只棕色小熊的外套。 他挽起袖子转方向盘,栗色头发微卷,被风吹得微乱,两根不服管教的呆毛翘了起来,充满着少年朝气的同时……还有几分可爱。 他怎么会觉得一个男的可爱? 脑海中刚冒出这个想法的苗头,顾流初立刻烦躁地将其掐灭。 过了会儿又轮到了季醇。 季醇那边车窗开着,动静一清二楚。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中年教练吼他,唾沫快吐他脸上了,还抽烟。 顾流初远远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 这头季醇冷汗涔涔地继续练倒车入库,身边的教练忽然接了通电话,让他暂停,然后打开车门出去了。 片刻后教练回来,不知怎么突然变了一副态度,把烟掐灭了不说,快速摆手把车内的烟味儿散开,还给车子里的三个人带了三个软垫:“久等了吧,咱们继续练。” 季醇屁股下也被塞了一个软垫,他坐立不安地看着教练:“……这是?” “刚给你们买的,看你们练车辛苦了,屁股坐着肯定难受吧。”教练一副被使用了钞能力的样子,非常的和蔼可亲,对三个人比了个心:“愣着干什么,继续呀,你们是我带过的最棒哒学生。” 三人:“……” 络腮胡壮汉卖萌更加令人发毛了啊! 驾校练车都是轮流的,每个人练不了几次,所以季醇四点多过来,要到七点多才能离开。 中途乔俞给他打电话来,说正好在驾校附近,刚好买了鸡蛋肉饼,问他要不要顺路给他送来。 “你怎么会在附近?”季醇有点儿疑惑。 乔俞道:“送一只宠物去机场,现在马上回去了。” 第82章 季醇打开地图看了看,驾校果然就在机场附近,他倒也没起疑,很高兴地答应了:“那你别进来了,免得麻烦,我去门口接。” 山坡上,顾流初坐在车内,瞧着轮到其他人练习,季醇下车蹲在旁边的花坛上打电话。 他看了眼时间,快七点了。 或许先过去带季醇去吃个饭? 冷战什么的,晚上再说。 刚这么想,便见季醇打完了这通电话后,忽然小跑着去了驾校门口。 顾流初下意识调转车头,朝驾校门口开过去。 还没靠近校门口,便看见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站在那里,热气腾腾地分吃一块饼。 “……” 乔俞买了两种馅儿的,于是每种馅儿一人一半。季醇边吃边好奇地问:“你送什么宠物去机场?” “一只猫。”乔俞道:“之前一个客户放在我那里寄养的,后来他直接出国了,我帮他空运过去。” 季醇点了点头:“这饼的味道好像变了点儿,比读书的时候味道重了,不过还是很好吃。” “是吧。”乔俞笑眯眯地道:“你那个室友那么有钱,吃个火锅都直皱眉,肯定没吃过这种路边摊,所以肯定也不会去买给你吃。” 季醇:“……” 又!又出现了让他无法回的话! 季醇忍不住道:“怎么感觉你对我室友很有意见?” “没有啊,”乔俞道,“你的错觉,我随口一提罢了。” 季醇:“……” 虽然吃了几口乔俞送来的肉饼,但季醇心里怪怪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难道是友情的独占性? 但他和乔俞这都两年没怎么见面了,而且乔俞性格不错,肯定有其他的朋友,干嘛非得对自己独占? 乔俞见状,不再多说,很快就走了。 …… 顾流初远远看着,墨镜后的俊脸划过了一丝烦意与冷意。 他心中失重感越来越强烈。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一块分吃东西,这幅场景极为常见,以前倘若在路边看见,顾流初压根不会摘下墨镜多看一眼,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觉得极为扎眼。 在自己还不知道季醇的那些年,季醇和他身边那小子都会这样分享食物、或是新鲜好玩的事物吗? 倘若从六岁相识算起,到现在也有十三年了,是四年的三倍还有余。 怪不得即便知道自己生气,季醇也没有要离他那发小远一点的意思。 比起漫长的十三年,四年又算得了什么? 顾流初嘴里全是苦涩。 就算季醇对他那发小没那种意思,可他那发小在他心中的地位也绝对不轻。 不知道比起自己,又孰高孰低。 友情的分量有时候不比爱情低。 更何况最近季醇忽冷忽热的,完全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知道他到底还喜不喜欢自己了,或者说还有没有以前那么喜欢自己。 与其说他近来是在吃乔俞的醋,不如说他是在对这一点患得患失。 等等。 吃乔俞的醋? 顾流初为自己脑海中猛然跳出来的这个词感到震惊,不由自主攥紧了方向盘。 周凌总这么说也就算了,为什么他自己也会这么认为? 顾流初面色简直有些难看。 他最近的情绪变化太大,简直有些不像他自己。 目光总是看向季醇,会盯着季醇的嘴唇,会想象他洗澡,有时候心脏还会跳得非常不自然。 有时候季醇的一句话就能让他心情好到天上去,可有时候季醇的一点忽视又让他心情无比失落。 渴望眼神对上,渴望自己被他看得更重。 关心季醇的一切,包括自己不知道的过去。 不知不觉他的情绪简直像是被季醇所拽着的风筝一般。 而且一闭眼,脑子里几乎装满了对方细枝末节的神态。 笑的时候、装傻的时候、一头雾水的时候、无辜的时候、做错了事探头探脑的时候…… 难道他真的不知不觉被这小子掰弯了…… 顾流初心跳骤然狂跳几下。 …… 他抿起唇,猛打方向盘,径直离开。 季醇听见不远处街角有车子嗡鸣的声音,他下意识看了一眼,但还没等他看清楚,车子便消失在了那里。 他疑惑地挠了挠脑袋。 季醇有点噎,走到角落喝了口矿泉水,又吃了几口,正当他打算回驾校里面的时候。 那辆车忽然从另一个方向开到了他面前,猛然在他面前刹车。 季醇觉得车子很熟悉,有点像金主爸爸的车,但金主爸爸的车太多了,他根本认不过来。 还没等他绕到车头去看一眼车牌号,车窗便降了下来,车子里的人冷冷地看着他。 季醇对上顾流初的视线:“……” 不是说晚上有事吗? 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季醇觉得自己迟早被金主爸爸吓出心脏病来。 季醇:“你怎么来了?” 顾流初没理他。 顾流初面若寒霜,越想越不爽。 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季醇暂且不说。 这小子把自己掰弯了,还对自己若即若离是怎么回事? 他视线落到季醇手里的半张饼上,忽然开门下车。 第83章 高大的身材猛然逼近,压过来一团阴影,极具压迫感,季醇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后退完他就觉得自己不行,作为攻怎么能被受吓一下就匆匆后退呢,简直太弱了。 于是他又战战兢兢地往前走了一步,硬着头皮盯着顾流初的下颌看。 “你手里的饼好吃吗?”顾流初视线往下,一双漆黑的眼睛快要把季醇扎穿。 季醇两只手揣着饼:“……”这话怎么似曾相识? 季醇讨好地说:“还不错,你要来一口吗?” “……”顾流初冷笑道:“你再当着我的面吃一口呢。” 看金主爸爸这语气,不会要把自己手上的饼扔了吧。 他还没吃晚饭,肚子正饿得咕咕叫。 季醇虽然打着哆嗦,但决定顶风作案,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把剩下没吃完的饼囫囵往嘴里塞。 还没递到嘴边,顾流初将他手里的饼一抽,他顿时“嗷”地一下咬到了空气。 季醇:“……” 好快的动作,好狠的人。 顾流初大步流星走过去把半张饼扔进了驾校门口的大垃圾桶,又走了回来。 他转身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拎出一大袋子季醇手里同款的饼,走过去塞进季醇手里。 季醇:“……” 虽然顾大少爷冷着脸没说话,但季醇感觉他脸上分明写了“饼饼饼,这么爱吃饼,让你吃个够。” 季醇小心翼翼地看了顾流初一眼,显然顾流初是看到了刚才乔俞给他送饼。 但他有点儿风中凌乱。 金主爸爸现在到底是因为看上自己,想让自己做攻,所以吃醋了。 还是单纯对他所属物的一种洁癖。 毕竟平时要是别人穿了金主爸爸的衣服,金主爸爸也会立刻将那件衣服不要了。 而金主爸爸的车也不允许任何人开。 他甚至洁癖到不喜欢多余的人走进他的办公室。 自己是他的抱枕,或许他也把自己圈进了他的所属物范围? 毕竟顾大少爷真情实感地想让自己做他的攻,这事儿怎么听都有点惊悚。 当然了,如果是前者,顾流初希望他做攻,他也会努力做到的。 虽然他天生是个直男,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就算实在培养不出来,他也会履行攻的义务,对金主爸爸很好很好的。 虽然这样听起来像个对老婆没有爱只有责任的渣男。 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谁让他从娘胎里出来就喜欢女生啊! 唉。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要观察清楚金主爸爸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可不能再一次制造出乌龙了。 季醇拎着一袋子大饼,眉头拧来拧去,忧虑重重地想。 “愣着干什么?”顾流初率先打破了这番诡异的沉默:“不是还要继续学车吗?” “我吃不完,”季醇看了眼手里的一大袋子,问,“我可以分给驾校里的同学吗?” 虽然皱了皱眉,但顾流初还是道:“随你。” 说完顾流初上了车,直接启动车子走了。 然而车子开出去几百米,季醇目送他离开,正转身欲要进去,他又将车子缓缓地倒了回来。 季醇:? “学完车别到处乱跑,晚上早点回来。”顾流初降下车窗,对季醇道。 季醇忙不迭道:“哦哦,好的。” 顾流初打量着路灯下的少年,神色有些晦暗不清。 他此前对于两个男人在一起的确有些抗拒,尽管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可也才合法没几年,大多数人的观念并未完全转变过来,两个大男人走在街上难免怪怪的。 顾流初自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然而他自小到大见的多是异性恋,对于同性甚至连床事都不怎么了解。 因此他在和季醇签下协议时,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事情总在发生改变。 顾流初有些艰涩地想。 虽然他还未完全弄清楚自己的想法,但季醇喜欢了他四年,万一他也喜欢上了季醇,那他们就是两情相悦。 这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季醇现在对他的态度的确是有点模糊不清、若即若离,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季醇没之前那么喜欢他了—— 可一只漂亮的花瓶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裂开一条缝隙。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要么是因为那发小的到来,动摇了季醇,要么便是他长期的冷漠和排斥,让季醇有些心灰意冷。 如果是后者,倒是好办。 他有自信让季醇像原先那么喜欢他。 季醇后退一步,他前进两步,不就是了吗? 在还未彻底搞清楚自己对季醇的这些绮念到底是什么之前,他决定先展开羽翼将少年圈起来,死死困在自己的领地内。 季醇只见顾流初一直静静地盯着自己,昏暗的灯光下他俊美的脸一半在阴影里,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季醇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就在他以为顾流初又要说饼这件事的时候,顾流初冷不丁道:“你上次的套在哪里买的?” 季醇:“?” 季醇吓得都结巴了:“楼,楼下便利店。” 第84章 顾流初冷冷点头,最后又看了他一眼,一踩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 季醇闻着车子的尾气,张大嘴巴看着远去的车影,心跳加速。 他、他真的要在床上做攻啦? 完了完了。 之前看的小黄文和小黄片已经过去太久了,他又忘了步骤是什么了。 不过金主爸爸的身体受得住吗? 季醇抱着一袋肉饼,忧心忡忡。 第28章 季醇回到家的时候, 顾流初正待在书房里。 只有玄关和书房亮着微弱的灯光。 季醇站在玄关处换鞋,朝书房看了眼,确认自己这边的动静那头听不到后, 小心翼翼地打开玄关柜, 用最轻的动作翻了翻今天的购物袋。 里面没有套。 他一寸一寸地把柜子关上, 咬紧牙关, 没让柜门发出任何声音。 接着季醇拎着拖鞋,踮脚走过去, 狗狗祟祟地打开客厅的垃圾桶,蹲下来在垃圾桶里找了一下小票。 嗯,也没有买了套的购物小票。 季醇顿时松了口气,只觉得今天小小醇的清白是保住了。 不过这气也没松多少。 金主爸爸说不定已经买了套,放在了别处而已。 但金主爸爸知道他的尺寸吗?就乱买! 早知道有现在这一天,一开始他买的那十盒套和油还不如不扔,他当时可是挑最贵的买,简直浪费! 季醇把书包放回次卧,一边在沙发上坐下来,一边抱头胡思乱想。 虽然不知道金主爸爸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老实说他现在是有点抗拒和金主爸爸发生关系的。 现在和刚开始的时候不同。 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金主爸爸是gay, 要买个体力好又干净的大学生当鸭, 他被雇佣的主要任务就是上床, 因此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一个没有感情的打炮机。 金主爸爸显然也不会对鸭子有什么感情, 所以他付出肉/体付出得很豁得出去。 但现在, 他总感觉……金主爸爸好像是喜欢上他了……? 当然, 前提条件是他没有自作多情的话。 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金主爸爸一开始分明是个直男,好好的怎么就为了他弯了。 这种情况下, 他再和金主爸爸发生关系,他就感觉自己很渣。 又不喜欢人家,又要上人家。 呸,什么世纪渣男。 季醇看了很多那种虐心原耽小说,开场都是攻不喜欢受,但不解释不抗拒,和受发生了一次又一次的关系。 最后被受听到攻根本不喜欢他,受绝望离开,攻被送进火葬场…… 这开端不完全就是他现在和金主爸爸的情况吗?! 季醇不想被送进火葬场,紧张到胃里都有点抽搐。 顾流初放下钢笔一出来,看见的就是季醇坐在沙发上忐忑啃手指的模样。平时极少见季醇这副模样,这是紧张到了极点。 顾流初:“……” 顾流初抱起手臂靠在门框上,幽幽地道:“怎么了?” 要不然直接问吧,不然今晚都别想睡着了。 季醇回头看了顾流初一眼,视线在顾流初俊美的脸上蜻蜓点水而过,不敢多看,又飞快地把头扭了回来。 他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涨红了脸,问:“咱们的套,买了吗?” 这话一问出来,空气中的氛围顿时有点微妙。 顾流初提起买套的事情,只是吓一下季醇,当然没打算今天就做。 此时他自己的感情都还没有彻底捋清楚,而且他和季醇也处于一个模糊不清的状态,怎么可能这么草率地就发生关系? 况且他本质上还是一个比较保守的人,比较赞同感情水到渠成、密到浓时再自然而然地发生关系。 他以为以季醇近来忽冷忽热的态度,自己提起床事,季醇会下意识退缩? 但没想到少年反而好像有些期待的样子……? 顾流初盯着少年有些涨红的耳根,开始思索近来季醇的忽冷忽热是否其实是因为欲求不满。 就之前季醇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对肉/体的需求度好像不比感情少。 这倒也是。 他忽略了性生活也是感情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但难道自己迟迟不上季醇,季醇对自己的感情就会越来越淡? 这样的话他还喜欢自己干什么? 喜欢一只木马不也一样? 想到这里,顾流初又有些气不顺。 “买了。”他盯着季醇,不悦道:“但不是今晚。” 即便要做,也要等季醇对自己的感情恢复先前的热烈浓度再说。 否则自己成了什么了? 白天刚被冷暴力,被挂电话,晚上就主动送上门为少年服务? 也就是说他还有时间缓冲一下。 季醇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见少年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顾流初顿时有些不爽。 什么意思?到底想不想和自己做? 还真是善变。 以前光自己的一件衣服他都要抱着猛吸,现在从回来到如今居然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因为被盯得十分紧张,季醇不由自主想要避开顾流初的视线,他走到厨房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捧着杯子,刚小小喝了一口,润了润干燥上火的嘴唇,脚步声就走到了身边来。 第85章 季醇用余光偷瞄了一眼,顾大少爷抱着手臂站在一边,也不说话,就冷冷盯着他。 季醇吓得差点一口水呛到。 “又怎么了?”季醇弱弱地问。 顾流初:“你就这么一个人喝水?”换了之前,必定狗腿地给他也倒一杯。 季醇:“我又没怀孕,又不能两个人喝。” 顾流初:“……” 顾流初又问:“白天为什么不主动打电话给我?” 季醇道:“你不是说你有事吗?” 这显然是借口,以前就算他有事,这小子也会想方设法延长两人的相处时间——包括主动去公司找他。 顾流初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季醇站在旁边疯狂喝水。 虽然顾流初说今晚不做,但他觉得顾流初是想做的。 不然也不会想尽办法找茬。 只不过是因为别扭不好主动提出来而已。 金主爸爸大约是等着他提。 但不做正如他意,他又怎么会主动提? 季醇决定装傻。 “我先去洗澡。”季醇说完,突然感觉自己像个不想交公粮的丈夫。 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顾流初的表情,见金主爸爸堵在厨房门口,神色冷冷的,他有点儿心虚:“你是不是也渴了,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顾流初看向他手上的水杯:“这里现成的有一杯。” 季醇不敢置信。 金主爸爸要喝自己喝过的水?! 金主爸爸的洁癖去哪儿了?! 他反应过来,紧张地说:“这杯我喝过,我还是重新给你倒一杯吧。” 顾流初面有不虞,道:“分这么清楚干什么?我们不是婚姻关系吗?” 是婚姻关系,但…… 但之前不是你说大家各取所需,不要产生多余的感情的吗? 还没等季醇想好怎么阻拦他,顾流初已经微微俯身,凑近,低头,就着季醇的手,就着季醇喝过的位置,喝了一口。 季醇:“……” 他握着季醇的手,将水杯抬起。 澄澈的水流在玻璃杯里倾斜,缓缓沾湿顾流初形状优美的嘴唇,季醇几乎能看见他的嘴唇含住了自己喝过后留下的那一道雾气般的印子。 他抬起漆黑眼睫,视线跳过玻璃杯,看向自己。 “……” 季醇呆呆地看着顾流初。 喝完,顾流初按着季醇的手,将水杯放在了大理石台上。 把手撤回去之前,他的手有意无意在季醇的手背上摩挲了下。 手背上猛地一酥,季醇心口像过电一般。 他看着顾流初的脸,狂咽口水。 他高中喜欢女生的时候都没被这么挑逗过。 金主爸爸是什么诱受。 呃,就是体型大了一点,有点违和。 金主爸爸这是想掰弯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两人有片刻都没说话,气氛莫名有点暧昧。 “我我我我真的要去洗澡了。”季醇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像个木讷的直男,一边喉咙发紧,一边匆匆擦过顾流初的肩,跑去浴室了。 顾流初立在原地,俊脸发红,但又有点儿恼火,他抹了把脸,忍不住从兜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遮掩面上的表情。 他这是在干什么? 因为季醇最近若即若离的态度,所以不由自主勾引对方? 完全都不像他了。 不管这勾引有没有效果,也不知道季醇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流初被自己的这一通操作弄得此刻自个儿都有点儿不淡定了。 他视线落向大理石台上的玻璃杯,脑袋里顿时闪过四个字:间接接吻。 间接接吻都这么令人心动,不知道直接亲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季醇喝水时微启的嘴唇忽然放大在他的脑海里。 他揉了揉眉心竭力把这副场景赶出去。 顾流初走回客厅,正要坐下来冷静一会儿,听见次卧浴室传来的水声,他浑身的血气又开始上涌。 水声比平时大了那么多,这难道不是季醇也在引诱他? 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他忍不住走了过去。 浴室里季醇正在淋浴,忽然便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 金主爸爸怎么一弯之后变得这么饥渴? 之前分明还一副不允许自己碰他一根手指的古墓派作风呢。 季醇抓狂,简直想立刻抓起浴巾把自己的下半身围住,但身上的泡沫还没有冲干净。 他火急火燎地加快了动作。 不过奇怪的是,本以为金主爸爸要推门进来,那脚步声却又突然消失了。 季醇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等他洗完澡,把门开了一小条缝,探头去捞自己的浴巾和睡衣的时候。 ——忽然捞了个空。 季醇看着原本挂了自己浴巾和睡衣的位置,现在是空的,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季醇:“……” 第29章 “……” 季醇脑袋一片空白。 屋子里有暖气, 倒是完全不会冷,但这让他怎么出去? 至少留条毛巾让他遮一下下半身吧!就算是想掰弯他,但这出击是不是太猛了!还是说金主爸爸就是想掂量一下他的尺寸? 第86章 季醇捂着裆部, 非常崩溃地喊:“金主爸爸!” 外面没人理会他, 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流初!”“顾流初!” 叫到顾流初的时候, 脚步声才慢慢挪过来。 季醇听见人来了, 抓狂的声音立刻变得谨小慎微、做小伏低:“爸爸,我, 我挂在外面的浴巾和睡衣呢?” 顾流初的声音非常的悠闲,像是还端了杯茶:“不知道啊。” 季醇万万不敢指责顾流初把自己的浴巾和睡衣拿走了,弱弱道:“能帮我找一下吗?” 顾流初:“我是你的管家吗?自己的东西自己找。” 季醇:“……” 季醇泪奔地挠着淋浴间的门:“拜托!你拿条浴巾给我。” 隔着一道不透明的玻璃门,顾流初看着里面的人影,面上热度也有些不同寻常,心头像被猫爪挠了挠似的,升腾起一些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来。 他问:“你还挂不挂我电话?” 不是你自己说有事的吗?!这是什么难搞的磨人霸总受?而且这么一点事至于这么记仇吗?季醇忙道:“不挂了,再也不挂了。” 顾流初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又竭力装作漫不经心地道:“我认为做事要持之以恒,三分钟热度只会一事无成,你觉得呢?” 撩完他就冷着他, 等他心里痒痒的却自个儿先下桌了, 和渣男有什么区别。 谈恋爱的时候一方态度是否敷衍, 另外一方是完全可以感受得到的。 季醇根本没仔细听他在说什么,捂着裆部赶紧道:“是是是, 流初哥哥, 你先给条浴巾我。” 虽然季醇话回得有些敷衍, 但顾流初相信已经把自己的意思非常明确地传达给他了。 接下来只要季醇态度恢复如初,他可以不计较季醇最近忽冷忽热的问题。 顾流初冷哼一声, 端着茶转身拿浴巾去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变远,又逐渐变近,季醇松了口气,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努力挥挥:“放在我手上就可以。” 顾流初走过去,正要将干净洁白的浴巾放在少年手上,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手腕一抬,把浴巾收了回去。 季醇:“……” 妈的,这就是出尔反尔的资本家。 顾流初冷不丁道:“我们结婚有几个月了吧。” 季醇小鸡啄米般点头:“三个月零五天了。” 见少年记得这么清楚,顾流初非常满意,他咳了一下,努力克制住面上的羞赧和微恼,沉声道:“这么久了,你对我可以换个称呼。”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从来没有叫过他老公,顾流初对此有些不解,刚开始他的态度很糟糕,季醇不敢叫,他可以理解,但后来他的态度已经逐渐软化,他以为以季醇的性格,狂热地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会跃跃欲试地喊对方老公的。 本来他没想起这个细节,方才季醇那一声慌不择路的“流初哥哥”叫得他心猿意马,甚至有些食髓知味,这才突然想听更进一步的称呼。 季醇在淋浴间内震惊到下巴脱臼,整个人都有点凌乱。 不是,这进展也太快了吧,自己还没被掰弯呢,金主爸爸就想听自己喊他老婆? 能不能循序渐进一点? 大家都是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儿! 他叫不出口啊! 要不然豁出去吧,不然还不知道金主爸爸会拿一条浴巾继续威胁自己干什么。 季醇把心一横,抓起身边的一瓶沐浴露和一瓶洗发水,捂住裆部。 然后便趁着顾流初不备,“哗”地一下把浴室门打开,视死如归地冲了出去。 顾流初完全毫无防备,只觉得一道赤/裸的人影从自己面前飞奔而过,刮过一阵风,穿过客厅,闪身进了主卧。 他:“……” 顾流初在原地静了三秒。 三秒后,他墨镜后一张俊脸微微有些恼羞成怒的红了起来。 方才季醇跑得太快,正面他确实没看仔细,但背面……他看光了。 老实说刚刚签下那份协议的时候,他甚至连和少年穿着睡衣躺在一张床上都无比抗拒,两个男人互相抱着躺在床上,怎么想都怎么恶心。 然而此刻他却满脑子四个大字“玉体狂奔。” 顾流初一方面为自己的这些不正常的想法感到有些烦恼,他先前也没对任何人动心过,也从来不知道动心后竟会有这般麻烦,简直像是被拖进了什么情绪漩涡一般,满脑子都是对方。 另一方面又微微庆幸,幸好季醇也喜欢他喜欢了四年,他们是双向的。 否则,倘若是他单相思,以他的骄傲,这辈子都不会让对方知道。 季醇在主卧内犹如火烧屁股一般擦干身体,又匆匆找了条裤子套上,等腰腹以下被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松了口气。 他刚穿完睡衣,顾流初就进来了。 顾流初把灯关掉,摘掉墨镜,一声不吭地躺到床上去。 平躺在床上的他一动不动,双手放在胸上,面色有些发红。 季醇有些窘迫,也慢慢爬到床上去。 顾流初忽然道:“过来一点。” 季醇:“……”啊?不遵守三分之一的规则了? 见季醇半天没动,顾流初不悦地把人拉了过来。 季醇白天学车,晚上确实有点儿犯困,没一会儿便靠在顾流初怀里打起瞌睡来。 第87章 今晚顾流初却没有立刻睡着,他一条胳膊微微抬起,将被子拱起来一点儿,没有完全抱住季醇,这样一来,他还算能保持清醒。 借着月光,他近距离端详季醇近在咫尺的面庞,试图捋清楚自己的思绪。 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被季醇掰弯的? 然而思考起这个问题,脑内却是不清不楚,最后只顾着盯着少年的唇看了。 上次被季醇亲那一口时,他睡着了,完全没什么感觉,也不知道接吻是什么滋味。 或许现在试一下?刚好验证一下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理智的弦几乎不存在,反正他们是两情相悦。 顾流初仿佛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明明比季醇年长,此刻却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带着跃跃欲试的心态,屏住了呼吸,一只手按在季醇的后脑勺上,嘴唇一寸一寸地靠近。 他将嘴唇按在了少年的嘴唇上。 轻轻一碰便立刻后退了。 因为心脏跳得太快,而且竟然生出几分紧张。 但这一触之下,也够他咂摸出是什么味儿来了。 就仿佛唇峰碰触到柔软的果冻上,两个人的嘴唇都会下陷。 怀里的是一个少年,一个男人。 亲吻一个男人。 而他竟然完全不感到恶心。 不仅如此,而且唇分开后,盯着对方安静的脸颊,心里还有种被填得满满当当的拥有感。 顾流初盯着季醇的脸看了会儿,忍不住想,如果再进一步,撬开季醇的嘴唇,舔舐一番,又会是什么感觉。 这样想着,他便再次压近。 “……”季醇装睡装得很辛苦,浑身简直紧绷到不行。 现在他要是睁开眼的话,怎么收场? 救命,不是他的错觉,金主爸爸是真的想让他交公粮! 几乎不用睁眼,季醇便能想象出此刻金主爸爸的神色,一定是微冷,微微蹙眉,而且耳根一定微红,这副神态出现在那张英俊的脸上,其实还挺动人的。 季醇长这么大,没见过比顾大少爷更好看的人。 他还挺想睁开一只眼睛瞅一眼的——但他不敢。 而且很奇怪的是,他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排斥,一定是金主爸爸身上干净好闻的栀子味的缘故。 但是如果是被别的男人亲,他光想想就能吐出来。 就算那个人是他的好兄弟乔俞也不行。 不过再这样亲下去真的要擦枪走火了。 金主爸爸已经开始压在他身上,按住他的后脑勺,撬开他的唇了。 季醇灵光一闪,在顾流初身下闭着眼,仿佛做了什么美梦一般咂了咂嘴巴:“嘿嘿,烤猪蹄。” 说完反被动为主动,咬了顾流初的嘴唇一下,吸溜了一下:“好吃,好香。” “……”顾流初动作一滞。 顾大少爷差点没生出暴揍这小子一顿的冲动。 简直是破坏气氛王者。 他瞪了季醇一眼,恼怒地躺了回去。 躺在他身边的季醇继续摸了摸口水,嘿嘿笑了一下,翻了个身,假装睡得正酣。 实则内心全是冷汗。 …… 不管怎么说,“惊魂”一夜算是过去了。 季醇清晨一起来,便慌不择路地跑去了学校,顶着两个黑眼圈。仿佛身后有什么索求无度的受在追。 他觉得他现在急需一个过来人帮自己分析一下,他在恋爱和拍拖方面的经验实在少得可怜。 他和以前那位学姐手都没牵过,男女方面都少,更别说男人和男人了。 但他在脑内转了一下他系里的几个朋友,几乎没有能帮到他的,关系比较好的凌雯姗同学自己也是个卧龙凤雏,母胎单身二十年。 关系稍微远一些的,贸然求助私密问题也有点尴尬。 上网求助吧,更不靠谱,网上的人又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 而且现在自己情况危急,金主爸爸无时无刻都在发起进攻,等到网友能提供什么意见,自己早就裤衩子都被撕碎了。 白天去医院陪楚云时,季醇就有点儿忐忑,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过,尽管脑子里一团浆糊,他还是随手拍了几张天空树枝给顾流初发过去。 意识到自己直接挂断电话、不主动发消息等等直男做派在金主爸爸眼里可能是“冷暴力”后,他就非常注意这个问题。 虽然还弄不清楚金主爸爸最近到底怎么回事,也不清楚两个男人到底要怎么谈恋爱,但先把对方当成女朋友去宠,肯定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季醇又提前在网上搜罗了一箩筐“女朋友生气怎么办”“男生给女生发什么表情包女生会开心”“如何当好二十四孝好男友”之类的问题,加入收藏夹,有备无患。 没有爱,但有责任和行动。 这样将来进火葬场应该不会太挫骨扬灰。 季醇抹了把泪。 下午,他从医院出来,忽然接到了乔佳佳的电话,说乔俞昨晚摔了一跤,手臂不小心骨裂了。 季醇吃了一惊:“啊?” 乔佳佳道:“没什么大事啦,医生说缠上固定带半个月就能好,就是昨晚一只羊驼跑出来,我哥想捉回去,结果被拽倒了。” 季醇:“那羊驼呢?跑了?” “……”乔佳佳:“倒是没有,被他店里另一个店员关回去了,不过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来看看他。” 第88章 “好。”季醇道。 刚好,这不是有人可以请教了吗? 乔佳佳,恋爱王者,前不久还刚谈了一个男朋友。 季醇道:“咱们在乔俞的宠物咖啡店见。” 因为顾流初总在莫名其妙吃乔俞的醋,而乔俞分明只是发小和朋友,季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金主爸爸就和多年的好友绝交? 显然不可能。 而且顾流初也没逼着他这么做。 季醇只能在不和乔俞断交的前提下,和乔俞保持一些肢体上的距离。 他相信乔俞会理解的。 况且乔俞也是钢铁直男,两个直男以后只是不能勾肩搂腰、摸摸头了,这并不会影响直男之间的友情。 果不其然,他到了后,关心了一下乔俞的手臂,顺便提出了这个请求。 乔俞便微笑着同意了,顺便还笑话了他一番,问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季醇帮着乔俞摇了会儿奶茶,坐到窗边去,开始向乔佳佳请教自己的问题。 他身后,乔俞脸上的笑容略有些僵硬。 “是这样的,我是直男,佳佳你知道的。”季醇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围一圈,然后把脑袋凑过去,和乔佳佳小声对话。 乔佳佳吸了口奶茶,有些无奈地说:“知道,钢管都没有你直。” 高中给学姐送了一个月的早餐,打篮球看到学姐来为他加油就兴奋,喜欢扯女生辫子,每天热情洋溢得像只金毛小犬,这就是直男。 “不仅直,而且还有点年上控,喜欢比自己大的姐姐,像学姐那样。”季醇再次强调道。 乔佳佳问:“怎么突然提起这个?那位学姐回国了?” “哦哦,这倒没有。”季醇连忙摆手。 即便回国了,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我苦恼的是,现在好像有一个原本是直男的男人好像想让我做攻。”季醇苦恼地道。 “男人?”乔佳佳警铃大作,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乔俞。 季醇道:“对,你帮我分析分析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乔佳佳果断道:“那你是找对人了,妹妹我太了解男人这种生物了!” “好,你听我说。”季醇激动起来,他有救了。 他有点羞涩地挠了挠后脑勺:“首先,他发现我手机里有别的男人的照片,他居然大发雷霆。” 乔佳佳问:“具体是怎么大发雷霆?质问你对方到底是谁?质问你喜不喜欢对方?” “那倒也没有。”季醇回忆着道:“就是非常不高兴。” 乔佳佳拧起眉心,道:“听你这么说,怎么感觉你说的这位帅哥更像是恐同?而不是吃醋?” 季醇:“……啊?” 这倒是季醇从未想过的方向。 季醇又道:“但他喝水的时候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乔佳佳道:“还有更多的证据吗?这个很可能只是误会。” 季醇道:“他最近对我很好。” 乔佳佳:“我哥对你也很好,你觉得我哥喜欢你吗?” “不……”季醇道:“你哥妥妥的直男嘛。” 乔佳佳拍掌:“对嘛!” 季醇本不打算说出来,但是憋了憋,脸色微红,还是忍不住道:“我觉得他昨天晚上偷偷地亲我了。” 乔佳佳:“会不会是风吹到你身上,或者你做梦来着。” 季醇:“……” 乔佳佳这么一说,季醇倒也有点怀疑起自己来。 假设金主爸爸在发现自己手机里有乔俞的照片之后,对自己产生了什么误解,开始恐同,然后亲一下自己想看看同性恋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虽然逻辑有点奇怪,但也不是不可能。 季醇狐疑道:“你觉得他有可能不是喜欢我?” “再观察观察。”乔佳佳叹气道:“有句话说喜欢是和咳嗽一样忍不住的东西,而且天生是直男的话,后期很难被掰弯的,怎么会说弯就弯呢。” “目前有两种可能,一种纯属是你的误会,另一种是他可能确实想得到你的肉/体,但谈喜欢似乎有点操之过急了。” 季醇沉思。 是这样吗? 他几乎没谈过恋爱,可别骗他。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乔俞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一只手端着两杯奶茶,走到他们身边来。 “想知道他是不是喜欢你,很简单。”乔俞摊手道:“你看,你现在和我呆在一块,他都不着急,目前为止一个电话都没打来吧。” 季醇吓了一跳:“兄弟,你怎么时候过来的?” 乔俞一只手吊着石膏,一只手拉了把椅子坐下:“为兄弟分析感情问题是我的责任嘛。现在重新说回刚才的话题。” 季醇道:“他很忙。” 乔俞道:“再忙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心上人和可能成为情敌的家伙相处太久的,我手受伤了,你每天都要过来帮我摇奶茶,我们每天都会有见面的时间。他要是喜欢你,早就急了。” 季醇:“……”喂喂,我还没答应你每天都过来帮你打工吧。 “听你的描述,他像是个强势的人,一般这种人不会直接表达自己的心意,会采取迂回战术。” 季醇的注意力被转移:“迂回战术?” 乔俞点头:“比如装病把你从可能成为情敌的人身边引开之类的——你看,他没有吧?” 第89章 乔俞话音刚落。 季醇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见是周凌打来的,季醇忙不迭站起来接听电话。 那头周凌语气听起来十万火急,非常的严肃:“季醇,你得赶紧来一趟,顾少的那个你知道的病发作了,接下来一周可能都需要你陪他去见一下医疗团队。车子在咖啡店外等你了!” “当然。”周凌又沉痛地道:“他说你要是想继续陪你的发小,为此耽误他的病情,也是没关系的!他理解的!他ok的!” 季醇:“……” 乔俞和乔佳佳:“……” 第30章 周凌挂断电话, 对顾流初道:“顾少,他上车了。” 顾流初往上划着司机传过来的照片,心烦意乱道:“并非我过于善妒, 你看这张, 两个人手都牵到了一起。” 周凌看着那张照片上季醇的手指只是虚虚地搭在乔俞的石膏上, 道:“……确实。” 顾流初又指着另一张照片蹙眉道:“这张那小子的手都放在了他腰上。” 周凌看着明显的错位, 绞尽脑汁地抠细节,道:“没错, 而且两个人的脚尖都快碰到了一起。” 他不说顾流初还没注意到,他这么一说顾流初顿时勃然大怒,把照片往桌上一摔:“站得未免也太近了!” 周凌:“……” 周凌问:“今早季醇还是一大清早就不见了?” 顾流初戴着墨镜坐在办公桌后,面色不悦:“怎么了?” 周凌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按道理说,这些天顾流初暗示到了这个份上,为季醇创造更好的条件、想尽办法增加两人的相处时间、吃醋——虽然他本人并不承认。但再木的木头也该明白怎么回事了吧。 按照季醇以往对顾大少爷的痴狂程度,发现顾流初有喜欢上他的端倪,这个时候不早该扑过来了? 一直忍着不表白是怎么回事? 难道只擅长暗恋,不擅长挑破? 不过季醇今天主动发信息来了,顾流初连日以来的心情稍微好了点儿。 周凌不打算这个时候让他不爽。 当然, 顾流初心情也没愉悦到哪里去。 本来他还想慢慢来, 结果一转头季醇又去见了他那个阴魂不散的发小。 “他难道看不出来那小子是装的吗?” 顾流初让人查了昨天全市医院的医疗记录, 根本没有乔俞两个字。 所谓的骨裂是假的,手腕上的石膏八成也是那小子自己缠上去的。 “这就是您不如人家的地方了, 只要是男人就都有保护欲, 即便喜欢的是同性, 也更容易被温柔的同性吸引。” 周凌一股脑倒出自己的经验,侃侃而谈, 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顾氏有个子公司投资过一个恋综,建议您没事可以看看,往往都是会撒娇会示弱的嘉宾会成为全票嘉宾——而您呢,首先是个硬邦邦的男人不说,还非常强势霸道。” 周凌越说越觉得这中间可能存在一个可能性。 他一个激灵,茅塞顿开:“有没有可能季醇以前暗恋您的时候,对您的真实性格不了解。” 光看外表,谁都以为顾流初是个安静的冰山美男。 一切开才发现全是火药。 “现在了解您真实性格后发现和想象中出入很大,这才比先前冷却了一些……” 话没说完,一转过头去,顾流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周凌:“……” 顾流初皮笑肉不笑:“我看想去非洲的是你。” “不不不。”周凌连忙摆手:“我还是和本地水土比较服。” “或许,您要不要和他出去旅行一晚?离开熟悉的地方通常会对人有一个情感上的刺激,待在陌生的地方更容易擦枪走火。” “他那么喜欢您,在陌生的地方说不定会控制不住袒露心迹。” 周凌这建议提得小心翼翼,本来都做好了被顾流初怒斥的准备,毕竟顾大少爷认为他完全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听到这种建议简直是在被羞辱。 谁料顾流初听了他的话,钢笔戳在文件上,陷入了沉思。 “……”周凌不由得愣了愣。 “除此之外,先前季醇几次控制不住对您表露情感的时候都是因为老爷子。”周凌正色道:“合理地利用对方的保护欲,也能推动感情往前进一步。” 说完周凌突然被自己厉害到了,他简直在这方面有惊人的天赋! 或许他不该待在这里当助理,而该开个恋爱班。 …… 季醇匆匆拎着书包赶过来,却被周凌拦在了玻璃门外。 尽管怀疑顾流初心脏病发作是周凌胡诌的,但季醇还是有几分紧张,问:“他没事吧?” 周凌叹气道:“医疗团队来过了,暂时没什么事。” 所以就是胡诌的吧! 作为顾氏继承人,在公司里心脏病突然发作得闹出多大动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完事了? 季醇木着脸问:“那怎么不让我进去?” 周凌“嘘”了一下,道:“老爷子在里面呢,你听。” 季醇从电梯冲过来时一心惦记着顾流初有没有事去了,此刻才听见里面传来怒吼。 “如果顾逸止在的话,我根本不会把家业交给你!你以为交给你了就是你的吗?” 第90章 “你哥比你孝顺多了!” “我儿子我儿媳我孙子接二连三地发生意外,难道不是你克死的吗?” 这骂得也太难听了吧!顾流初没有心脏病也要被气出心脏病来了! 季醇大为震撼。 而且把秘密都抖了出来,幸好这层楼平时没人。 金主爸爸为什么一直沉默,不像平时那样桀骜尖锐地顶嘴? 季醇顿时将顾流初和周凌诓他过来的事情抛诸脑后,气得团团转,忍不住就要进去。 周凌一把抱腰拦住他,把他往走廊另一头拖。 “你让我进去。”季醇怒气冲冲道:“周大哥你怕老爷子我不怕,我把他送走!” “送什么送。”周凌拖着他往后,哄道:“乖,顾少自己会处理的。” 到底是少年,力气极大,周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脖子上青筋都冒出来了,也只是把季醇拉到了旁边的房间,压根拖不住,脚上的皮鞋还被季醇踩掉了。 趁着他伸长了腿够鞋一个不留神,季醇脱掉自己的黑色夹克,非常灵活地从他手臂底下钻过去,跑了。 周凌:“……” 季醇穿着件卡通卫衣匆匆跑出去,发现老爷子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已经走了? 季醇下意识往电梯那边看了一眼。 他走进顾流初的办公室时,百褶窗半开着,但光线不太明亮,条纹状的浅光一道道落在黑色沙发上。顾流初坐在沙发上,姿态闲散地靠着沙发背,乍一看十分的无所谓,仔细一看面色有几分不好。 顾流初没戴墨镜,英俊的脸上有几丝阴霾。 听见他的脚步声,顾流初也只是肩膀微微动了动,并没抬头看他。 见惯了顾流初凌厉的样子,极少见到他这样卸下盔甲后的疲惫,季醇不免有些担忧。 “你没事吧?”季醇握着拳走到顾流初身边坐下。 顾大少爷没吭声,但身体转了一个弧度,脸向下,头靠在季醇肩膀上。 他虽一言不发,但季醇已经脑补出了他哑声对自己说“肩膀借我靠靠。” 季醇这会儿也顾不上他是不是又要掰弯自己了,逼自己当攻了。 季醇轻轻叹了口气,心里生出些许柔软和同情的情绪。 能没事吗?不表现出来不代表没受伤。 虽然季醇对于顾家的辛秘并不是非常了解,但从上次酒会听到的只言片语、以及老爷子口中一些泄愤的话,也能大致猜出个一二。 他觉得顾流初小时候的环境可能比自己还更要糟糕一些,毕竟楚云是真心实意爱着自己的。 而顾流初还有先天性心脏病。 不过季醇不是很会安慰人,他只能伸出手拍了拍顾流初的背。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只手刚拍完顾流初的背,就被顾大少爷非常自然地握住了。 接着顾流初就没放开。 季醇忍不住看向两人握着的手。 好别扭啊!两个男人! 思索了下,季醇还是没抽出来,金主爸爸这会儿正脆弱呢,还是让让他吧。 季醇小心翼翼地道:“你有什么想诉说的吗?如果没人说的话可以对我说,我保证听完了就忘,当一个合格的树洞。” 顾流初抬起头,淡淡道:“有。” 季醇看向顾流初,有点儿受宠若惊。 老实说,金主爸爸不是一个容易向别人打开内心的人,不仅如此他甚至非常厌恶别人窥探他的秘密。 季醇赶紧把身子往顾流初那边又侧了侧,一条大腿抬上沙发,炯炯有神地看着顾流初,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顾流初严肃道:“我希望和你探讨一下婚内忠诚度的问题。” 季醇:“……”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季醇无语凝噎:“乔俞手腕骨裂了,我只是……” 正常交友顾流初当然是不会吃醋的——当即便吃醋也会收敛点。 但眼下那小子对季醇有特别的心思,只是季醇一门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这才看不出来。 而且那是骨裂吗?完全就是装的! 少年真是笨笨的,尽管对自己持有了四年的痴狂心思,却好像完全在这方面不谙世事。 顾流初只能循循善诱,道:“假设我有一个异性朋友,虽然只是朋友,但她希望我每天都过去看望她,你会有什么感受?” 肯定会很难受吧。 季醇:“……”当然是很爽啊!又可以熬夜打游戏了! 顾流初又道:“既然我们是婚姻关系,我希望……” 下面的话似乎极为难以启齿,因此他面色变得冷冷的,语气也非常冷酷,竭力掩饰耳根的红:“我希望你注意力尽可能集中在我身上,这没问题吧。” 怎么一口一个婚姻关系!? 不是协议关系吗? 但想到方才顾流初还被老爷子骂了一通,这会儿心理肯定是有点儿脆弱的,向自己这个攻寻求安全感,再正常不过。 现在说什么自己都该答应他。 于是季醇又把吐槽按捺了回去,乖乖点了点头。 看来是听懂自己的弦外之音了。 顾流初非常满意,揉了揉季醇的脑袋,道:“至于你那发小,你已经探望过了。如果你想的话,我会给他一笔钱,足够他把他的店铺翻新一下,或者在他受伤期间雇佣十个员工帮他。至于你。” 第91章 顾流初顿了顿,非常直接地道:“我不希望你每天过去给他打工。” “不是。”季醇忍不住道:“我没答应他呢。” 隔天过去帮忙还行,天天过去帮忙,他还得去医院,也没时间啊。 “你没答应他?” “对啊。” 季醇道:“我都没来得及和他多说几句话,就被你叫过来了。” 似乎有点儿勾起唇角想笑,但顾大少爷忍住了。 不过金主爸爸到底怎么知道自己和乔俞在咖啡店的对话的,难道自己身上有监听器? 季醇忍不住摸了摸身上的口袋。 但转念一想,最近接自己的司机每天都跟着呢,八成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就向顾流初打报告。 顾流初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道:“这周末你没事?” 季醇:“学校没课。” 顾流初知道他要去医院,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便道:“抽一天时间出来,我们去个地方。” 季醇还没来得及问要去哪儿,顾流初道:“回来后送你你喜欢的球星签名篮球和球衣全套。” 季醇眼睛登时亮了起来:“真的假的!”虽然他这两年不怎么打篮球了,但每一个男生高中时期最想收到的礼物莫过于这个。 顾流初还有个会要开,站起来轻描淡写地说:“小事一桩罢了。” 季醇仰头看他:“……”可恶的有钱人,可恨的钞能力。 不过这种时候的金主爸爸可真是帅毙了啊。 顾流初下楼了,季醇掏出电脑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写论文。 写到一半他肩膀有点儿酸,站起来到处转悠。 突然看到书架上有一个小型收录机。 他好奇地按了一下。 “你哥比你孝顺——”老爷子震耳欲聋的怒吼声立刻传来。 季醇连忙按了暂停键。 季醇:“……” “…………!” …… 因为最近金主爸爸的套路层出不穷,要和他出去住一晚,季醇心里胆战心惊的,收拾行李的时候趁着顾流初不注意,仔细检查了一番行李箱里有没有套。 不过还好,顾流初带他去了上次举办酒会的山庄,还算是比较熟悉的地方。 上次来的时候较为仓促,这次过去,季醇才发现山庄后面还有非常大的私人酒庄。 平时不对外开放。 而此时都点缀了星火般的灯光。 不知道是本来就有,还是顾流初特地吩咐过,整得还挺浪漫的。 整个酒庄除了两个侍应生,空无一人,季醇可以肆无忌惮地闲逛。 他突然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是个gay的话,和金主爸爸谈恋爱好像真的很不错。 作为一个软饭攻,除了要容忍一下金主爸爸偶尔突如其来的炸毛之外,什么都坐享其成,只需要在床上出力。 他怎么就是个直男。 真痛苦。 季醇和顾流初吃完晚饭,山上忽然乌云密布,下起了暴雨。 两人回到了房间。 这次住的房间不是上次酒会时的酒店,而是后面私人酒庄的温泉房。 因为顾流初的失眠症,两人自然是住在一起的。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问题。 温泉房里只有一间淋浴室,一个人在里面洗澡,外面的人肯定会被热气烘到。 顾流初打开行李箱,拿出睡衣,看了他一眼,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季醇立马道:“你先,我去旁边的房间洗。” 万一他一进浴室,又被顾流初拿走衣服,这次可就真的要“赤/裸相见”了。 说完季醇便紧张地也跑过去拿自己的睡衣。 顾流初狐疑地看着他。 先前自己睡着了他还要偷偷摸自己脸,现在倒怎么变得害羞起来了。 正常的反应不是死守在浴室外面,心情澎湃摩拳擦掌地等自己出浴吗? 季醇也不知道顾流初在打量什么,总之因为这雷雨夜、旅馆即将发生点什么般的气氛,他脑子里不由自主联想到先前看的很多男男动作片的开端,面色有些涨红。 见他面色涨红,显然是害羞了,顾流初心中刚冒头的疑虑又消退了点儿。 其实这种氛围下,最不自在的分明是被觊觎的他!季醇一个看换头黄文的色情狂魔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那你洗完早点过来。”顾流初拿着睡衣朝浴室走,快进去之前,仿佛是漫不经心,回头看了季醇一眼,道:“雷雨夜保险丝容易断,我怕……黑。” 你怕个屁的黑! 每次回家总是黑灯瞎火地坐在客厅把人吓一跳! 心里吐槽归吐槽,但季醇还是很乖地快速洗完了澡,然后换上睡衣过去。 不知道是顾流初乌鸦嘴还是怎么,他刚要敲门,“啪”地一下,整个酒庄的保险丝居然真的断了。 走廊和房间的灯光登时全灭。 季醇平时胆子挺大,但胆子再大也经不住这样突如其来的惊吓,走廊里顿时只剩下安全通道指示牌发出森森的绿光。他浑身鸡皮疙瘩往脊背上窜,忙不迭开门进去,喊:“金主爸爸。” 房间里竟然没人应声。 季醇差点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了,胆战心惊地开门看了眼房门牌号。 没走错啊。 “流初。” 第92章 房间内比走廊上更黑,完全一点光都没有。 季醇摸黑往浴室的方向走:“顾流初。” 仍然没人应。 季醇心头一紧,不会在浴室滑倒昏迷了吧。 他摸索着墙,加快动作往浴室冲。 还没走到浴室门口,双手忽然触到一块温热的东西,有些硬邦邦的,但又有些软。 季醇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一只手往下,一只手往上,继续触摸。 于是往下的那只右手摸到了相同的触感,不过分成了几块。 艰难往上的那只左手摸到了顾流初的脸。 原来右手摸到的是腹肌? 这几块啊? 季醇忍不住又摸了摸。 “好摸吗?”顾流初声音幽幽的。 他声音平稳,但面色却有点发热。他就不该听周凌瞎出的那些主意。 他自己都快被摸出反应了。 不过季醇好像确实对他的身体有所垂涎,这让顾流初近些天闷在心里头的那股郁气稍稍淡化。 季醇忙不迭把手缩了回来,讪笑道:“你怎么不出声?” 保险丝是自己弄断的,但顾流初面不改色:“既然没灯了,早点睡吧。” 季醇表示赞同,他刚要摸黑到床上去,手便被顾流初牵了起来。 顾流初牵着他朝床的方向走,在黑暗中游刃有余。 似乎是感觉到身边的人的疑惑,顾流初道:“我先前还以为自己迟早会瞎,所以做了一些训练,尽量适应在黑暗里行动。” 顿了顿,顾流初又道:“不过那是在你出现之前。” 季醇问:“现在呢?” “现在没问题了。”顾流初的声音带上了些许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松。 “你想睡左边还是右边?”顾流初问。 季醇道:“右边。” 右边离窗子近,这狂风暴雨的,万一晚上睡着了,窗户被风吹开,有风透进来,他也能替金主爸爸挡着点儿。 顾流初却把他带到了左边。 季醇:“……” 季醇刚要说什么,顾流初将他按坐在床上:“好了,躺下吧。” 两人躺到了床上。 季醇刚躺下来,手机忽然亮了一下,他下意识翻身,背对着顾流初去摸自己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于是正打算把他抱进怀里的顾流初的腰腹下与他擦过。 顾流初:“……” 少年完全对此一无所觉,因为先前打工时经常到处跑,少年臀部饱满,他的睡衣是短袖和短裤,大腿的温热也暧昧地蹭到了顾流初。[审核老师这是感情发展步骤,请不要随便锁] 两人用的是相同的沐浴露。 气味像是融在了一起。 顾流初的喉结非常不自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季醇看着手机,完全没注意到他身后的人已经难耐地翻了个身,同样也背对着他。 被季醇上下其手摸来摸去的时候,顾流初就有点儿起反应了,现在这把火一瞬间烧得更加旺盛。 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对一个男孩起生理反应。 这是喜欢吗? 假如不仅心绪被他牵动,身体的本能也为他驱使呢? 而且氛围如此静谧。 令顾流初产生了想要永远这样下去的想法。 顾流初动了动身体,又离身边那具温热年轻的肉/体远了点儿,想要去浴室冲个凉水澡。 但现在狭小的空间内就他们两个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大在季醇耳朵里。 现在去冲澡,太明显了。 不过季醇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什么在陌生的地方更容易袒露心迹。 周凌又在胡说八道。 倒是他自个儿被撩拨得有点儿想…… 他原本打算慢慢来,等季醇对他的热情回到先前的程度,等到自己的内心再明晰一些,两人再水到渠成。 可这一刻,他睁着眼,看着窗帘缝隙的暴雨和时不时闪过的闪电,忽然无法忍受再等待下去。 的确,自小到大他从未主动低头。 可既然是两情相悦,他再主动一点,又有什么不可以。 感情当中又何必斤斤计较? “季醇。”顾流初忽然冲动地开了口。 “昂?”季醇觉得身边的人声音有点哑:“怎么了?” 身边却沉默了半晌。 顾流初说:“没什么。”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手中空无一物,还没有戒指。 虽然是两个男人,但别人有的,少年不能没有。 更何况两个人的初见并不够好,自己态度恶劣,已有亏欠。戳破窗户纸的那一刻,如果不能给季醇足够的惊喜,未免太过敷衍。 再加上现在的时机也过于奇怪,在床上,不够认真,不够有仪式感。 还有…… 额发垂到眼睛了。 自己现在形象也不够完美。 得先去剪个头发。 自己的心思居然这么繁复。 以往完全不会这样。 顾流初俊脸有些发红,定了定神,按住狂跳的心脏。 季醇以为是自己背对着他,把被子拉开了,风跑进去他觉得冷,于是努力向后蠕动,让自己的身体贴着他。 好不容易火降下去一点的顾流初:“……” 第93章 “离我远点”四个字在嘴里憋了憋,到底没说出口,等下少年要以为自己嫌弃他。 顾流初发现自己动心后,便极在意季醇的想法。 他努力忍了忍,闭上眼睛念了一遍清心咒。 而他身边,不解风情的呆头鹅回了乔俞的消息:“手好点儿了就好。” 乔俞问:“这两天你都没来,学校里你也不在,你去哪儿啦?” 季醇:“我出去旅游了。” 乔俞:“今晚下了很大的暴雨。” 季醇心说,我知道啊。 他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人,顾流初背对着他,紧紧闭着眼,一只手攥成拳头放在唇侧,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季醇怕手机的光吵到金主爸爸,便想快点结束对话。 他正要给乔俞发过去“我先睡了哈。” 那头乔俞忽然发过来一段话,然后又飞快地撤回。 因为视线一直在手机上,季醇看清楚了那段话。 “咖啡店下了暴雨变得特别黑,我摸黑回家的,吓死了哈哈哈,要是你在就好了。” 季醇:“……” 季醇关了手机,仔细在脑子里琢磨这段话。 乔俞怕黑吗?不怕。至少高中是不怕的。 金主爸爸怕黑吗?不怕。 金主爸爸突然说怕黑,让自己早点回房间,是想掰弯自己,那乔俞是为什么? 再联想到自从乔俞回到s市后这一系列奇怪的行为。 黑暗中,季醇握着手机,忽然虎躯一震。 总不可能…… 乔俞也想让他做攻吧?!! 第31章 暴雨过后, 季醇和顾流初下山。 两人坐在车上,各怀心思。 季醇翻着和乔俞的聊天记录,复盘了下从高中到现在和乔俞相处的细节, 脑子里嗡嗡响, 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乔俞怎么会变成了个gay。 高中的时候他不是还对美少女漫画感兴趣吗, 经常买一大堆借给自己看, 难道是在自己面前装的? 还有,他这种心思是回到s市开始才有的, 还是早就有了? 季醇其实很怕是自己弄错了,制造出乌龙。 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难道他是什么很受欢迎的那类型1? 虽然是直男,但当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时,季醇还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坐直了身体。 不管怎样,得摊开来和乔俞说清楚。 即便是误会,也顶多自己丢人现眼一回。 总好过把乔俞给耽误了。 季醇一门心思盘算着要怎么说出口比较不尴尬,也就没注意到在车上的时候顾流初一直拉着他的手,不动声色地在他左手的无名指处反复摩挲。 刚到家门口,顾流初接了通电话,通完话后他皱眉, 对季醇道:“我要出差几天。” 前些天骗季醇心脏病发作是假, 但确实到了他每年去国外例行检查的日子。对什么都性情冷淡不代表不惜命, 尤其是现在又有了感情上的牵挂后。 上一回他去检查被方城的人拍到,惹出了一些麻烦, 因此这件事情随行的人越少越好, 不方便将季醇带在身边。 除此之外, 有一桩并购案出了点问题,周凌也解决不了, 需要他亲自过去一趟,前后加起来至少得离开一周。 刚陷入初恋,还未品味出什么滋味,便要分开,顾流初看着眼前的人,心里一下子空空的,简直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深陷思念的沼泽。 “哦哦,去吧。”季醇摆摆手,继续把行李箱往屋子里拖:“路上小心。” 顾流初:“……” 顾流初挡在门口,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季醇愣了一下:“什么什么意思?” 顾流初:“我说要出远门,你问都不问一下我要去干什么?” “啊?”季醇:“不是说出差吗?” 顾流初:“……” 顾流初愈发不爽,他单方面认为两人出去共度一夜,感情又往前迈进了一步,谁料季醇还是这副呆头鹅的模样,他抱起手臂,道:“我不在的期间,记得我和你说的婚姻忠诚度的问题。” “记得的,记得的。”季醇忙道:“我和别人握了手我都会洗手,每天晚上都会回家,不随意和别人去酒吧。” 见他如此听话,顾流初稍微气顺了点儿。 季醇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得想办法在他回来之前和乔俞说清楚。 顾流初:“为什么问这个?” 季醇:“……”啊? 顾流初眯起眼睛看他,换了个问法:“你希望我什么时候回来?” “……”季醇给整不会了,谨慎作答:“我希望你……尽快回来?” 顾流初面色稍微好看了点,但高大的身形仍然堵在门口,仍不肯放过季醇:“为什么你希望我尽快回来?” 季醇干巴巴地道:“我不知道,就是希望。” 这句话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很思念你,但就是很思念你”有什么区别? 少年作文不好,嘴笨了点儿,但心意在那里。 顾流初看着季醇的脸,心中冒出一些甜蜜泡泡来,终于侧了侧身,放季醇进去。 进去之后,季醇换完鞋,顾流初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张了张嘴,像是还要说什么:“你……” 季醇回身就抱住了他。 第94章 顾流初顿时闭上了嘴巴。 不知道是自己换鞋姿势错了,站起来的方向错了,还是又少说了什么话、多说了什么话、或是忘了说什么话,反正金主爸爸每天一副没吃药的样子,先把他嘴堵上再说。 季醇凝重地道:“一路顺风,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 顾流初微微俯身,双手将怀里的少年圈了起来,感觉自己已经陷入幸福的热恋。以前对于“成家立业”一词不屑一顾,如今才发觉有人亮起一盏灯等你回家是多么温馨的事。 金主爸爸果然不再各种找茬,季醇松了口气。 他欲要将顾流初放开。 却还未分开一点儿,又被人拽了回去继续抱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醇弱弱道:“我从车上起就一直想上厕所。” 顾流初沉思了下:“不如一起上?” 季醇:“……” “……”顾流初终于放开他。 顾流初和周凌下午三点上的飞机,季醇等他们一走,就速战速决地把乔俞约了出去。此事宜解不宜拖,多拖一天他都感觉自己对不起乔俞他妈。 乔俞他妈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如果发现自己儿子想要被他上,可能气得直接抄起扫帚把他揍得鼻青脸肿。 电话里,乔俞兴高采烈:“这还是我回s市以来你第一次主动约我。” “诶?”季醇疑惑地挠头:“请你吃火锅和烤肉那次不算?” 乔俞:“……” 想到今天要说的话,可能对乔俞是个重大打击,季醇深沉地问:“要不咱们找个地方玩一下吧,你想去哪儿?” 别的大学生常去的可能已经是酒吧等成年人场所了,但乔俞知道季醇对那种场所不太感冒,于是道:“不如去游乐场?” 季醇:“但是你的手能玩刺激项目吗?” “哈哈……”乔俞尴尬了下:“实不相瞒,我的手已经好了,石膏都拆了。” 季醇:“……”要完,越来越感觉乔俞也想掰弯自己不是自己的错觉。 “行啊。”季醇:“你挑就行。” 两人在游乐场见面,是季醇之前打工的那家游乐场。季醇先到,穿着羽绒服,买了两个冰激凌漫无目的地在游乐场逛了一圈,有几个认识他的员工和他打招呼。 头一次从游客的视角来看游乐场,季醇只觉恍若隔世。 冬季人比较少,项目都比较空。 季醇提前买了两张套票。 乔俞来迟,隔着铁栏杆,冲季醇招手。 季醇拒绝人的经验不多,尤其是拒绝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自从揣测出乔俞的心思,再见到乔俞,他便觉得哪哪儿都怪怪的,浑身不自在。 “你是不是要话要说?”乔俞非常敏锐,接过冰激凌就问。 季醇把手里的票给他,不敢看他,说:“票都买了,不能浪费,咱们玩完了再说。” 两人玩了过山车和鬼屋几个项目,大汗淋漓地走到旋转木马边上卖海鲜面的店铺里坐下。 老板把海鲜面端上来,附赠了两杯热的豆浆,季醇把吸管扎进去,喝了口热豆浆,抓耳挠腮了一会儿,突然小声问:“乔俞,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乔俞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开门见山,愕然地看着他。 季醇难为情地道:“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 他们系好像也有其他人是喜欢同性的。 乔俞:“你怎么看出来的?” 季醇在脑子里把“你死了这条心吧”、“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等等话转了一圈,觉得好像都有点过分,面对别人他可以这么直接,但眼前可是高中时不遗余力帮过自己的朋友,于是他斟酌了一番,叹了口气,道:“别问我怎么看出来的,反正,想掰弯我是不可能的!” 在玩那几个项目时,乔俞就隐隐觉得季醇要说些什么,可以说早就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此时倒也没有太慌乱。 不仅如此,他还反问:“你没试过男人怎么知道不好?” 季醇:“……” 他不性向歧视,但问题是他接触男人时确实没有心动的感觉啊!这怪他吗?! 见季醇被自己问住了,乔俞乘胜追击:“男人自有男人的好。” 季醇抓狂:“不是,主要我们太熟了啊!” 从小到大,乔俞摔得狗啃屎、感冒流鼻涕的样子他都见过,还怎么可能对乔俞有什么心思。 季醇决定拒绝得更明确一点,一只手掌推过去:“你对我没有任何性吸引力。” 乔俞一向安静,此刻却生气到有些急眼:“难道你那个室友就有?” 季醇差点没一口豆浆喷出来。 好端端的提顾流初干什么,这能比吗? “这不一样。”季醇说。 “哪里不一样?”乔俞更不乐意了:“不都是男人吗?” 那人确实比他有钱点儿,但他知道季醇也不是只看钱的人。 乔俞的问题把季醇给问住了。 的确,顾流初也是男人,但他怎么感觉顾大少爷和他身边篮球队里那些硬邦邦的、浑身臭汗、几天不换袜子的男生不一样呢? 季醇的第一反应是……顾流初很香……长得很好看……再炸毛那张脸也是好看的。 也说不上性吸引力吧,但季醇对他确实没有对其他男人那样排斥,无论是拥抱还是一起睡觉,和他一起就没问题,和别的男生做这些季醇想想就开始反胃了。 第95章 季醇讷讷道:“他对我来说也、也没有性吸引力。” 乔俞不是很开心:“那你为什么只拒绝我,不拒绝他?” 季醇:“……” 这是个好问题。 季醇一时之间陷入了迷茫。 但是,等一下,他为什么要跟着乔俞的思路走——他不是来劝说乔俞换人追的吗?! “总之,”季醇把脸一抹,苦口婆心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弯了,弯了之后还能不能直回去,但和我类似的男生多了去了,你再看看,比我更好的一大把,说不定能遇上你更喜欢的呢。而我们,永远是兄弟!” 乔俞:“……” 而且他当攻只有外形和身高可以。他活儿不好,也不够有钱啊,还过分直男,有时候觉察不到别人的情绪。 为什么都想让他当攻啊。 季醇还想说什么,乔俞像是坐不住似的,转身走了。 季醇有点儿不知所措,站起来看着他的背影,但片刻后,又缓缓坐下了。 算了,给乔俞一点时间。 希望等乔俞缓过来后,两人还能是朋友吧。 国外有时差,顾流初第二天做完检查回到酒店,司机才把跟着季醇到游乐场,拍到的照片用邮件发给他。 顾流初洗完澡后换上浴袍,在桌边坐下来,鼠标下滑,翻看一张张季醇和乔俞在过山车上兴奋尖叫的照片,眉头蹙了起来。 周凌接过侍应生的晚餐推车走进来,关上门,见他又在看这些,忍不住道:“您不是决定适当给他一些私人空间吗?” 怎么又开始派司机盯梢了? 不消周凌多说,顾流初也觉得自己这些行为不太正常,退一步说得好听是在意,进一步说得难听点就是监视。 难道是从未谈过恋爱,猛然动心,于是占有欲较常人强了点儿? 这次是室外,司机只能拍到季醇和他那发小干了什么,拍不到两人都聊了什么。 但只从几张照片来看,少年笑得很开心。 顾流初忽然面若寒霜地问:“你觉得这小子帅还是我帅?” 周凌:“……” 难道恋爱会让人精神失常? 周凌木着脸道:“拉一百个人出来问,也都会回答您帅。” 而且他还更有钱。 所以季醇不可能被动摇,对吧。 顾流初拉了拉浴袍领口,烦躁地捏了捏眉心,稍微安了点儿心。 周凌:“……” 但那都是外在的。 他患有心脏病,别说过山车这些冒险活动了,就连普通的爬山都没办法陪季醇去。 都说年上与年下谈恋爱,年长的爱人会带年下领略世界,但滑雪、蹦极,甚至遛狗,他都不可以和季醇一起做。 在健全这一项上,他输给季醇那发小太多。 顾流初忽而又变得心思重重起来。 周凌瞧出他的心思,说:“或许季醇对那些并不感兴趣呢,您可以问问他,两个人相处要善于沟通才行。” 也许少年喜欢的就是待在家里听雨、打游戏、陪顾流初看书看电影。 顾流初道:“现在不能打电话给他。” 周凌:? 这两天趁着闲下来,顾大少爷也稍微查了些谈恋爱方面的小技巧,他严肃地道:“再有魅力的男人过分粘人,也会失去魅力。” 周凌:“……” “晚餐先放这里了,我先出去了。”周凌摸了摸鼻子,只好道。 他刚走到门口去开门,就听到身后拨打电话的声音。 他:“……” “看什么看?”顾流初对上他的视线,抬起腕表看了眼,理直气壮道:“距离上次通话已经过去了十二小时,可以打了。你赶紧出去。” 周凌:“……” 周凌一出去,室内立刻变得冷冷清清,此刻国外在下雪,从窗户往外看去,到处银装素裹,冰凉一片。室外昏暗,室内没开灯,更加暗。 但是电话一接通,季醇的声音传了过来,顾流初的心立刻暖了点儿。 “醒了?”顾流初问。 此刻国内是早晨六点。 季醇从床上爬起来:“醒了!” “怎么总是起得这么早?也不多睡会儿。”顾流初嘟囔道,不过这话听起来像句不耐烦的质问,顾流初又补充道:“这样很好。” 季醇:“……” 怎么感觉金主爸爸像喝了假酒?温柔得不正常? 顾流初道:“有个朋友前段时间在s市开发了滑雪场,你想不想去试玩?可以包场。” “真的?”季醇顿时清醒过来,兴奋道:“可以带同学去吗?” 顾流初问:“可以。” 季醇迅速在心里盘算可以带哪几个朋友去,顾流初在那边顿了顿,又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比起室内,你更喜欢去室外玩?” 是个男生都更喜欢室外的活动吧,无论是打篮球还是其他刺激的项目,更别说像季醇这样活泼爱动,一身精力没处使的。 季醇道:“对啊。” 不过也要看和谁一起。 和讨厌的人出去玩,他觉得还不如在家里看着顾流初的脸发呆。 但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有点儿奇怪,季醇没脸皮说出来。 听见少年的回答,顾流初心中多少有点儿失落。 不过,他不能因为对方喜欢他,就要求对方处处迁就他、揣测他的想法、甚至喜好变得和他一样。 第96章 顾流初转移了话题:“半小时后有人送东西上门,你开一下门,是给你的礼物。” “签名篮球?!”季醇激动地跳下床,已经忍不住跑到了门边。 房间里很暗,也很静,像是顾流初没遇到季醇之前的人生,他总是独自一人待在漆黑的角落。 听着电话那头少年发出的动静,隔着一万多公里,这头仿佛也变得热闹起来。 顾流初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叫思念的东西。 他静静地任由这种东西在自己身上流淌。 没救了,他再一次确认,他好像真的陷进去了。 顾流初道:“我后天回去。” “不是下周吗?”季醇举着电话走到阳台。 顾流初不悦道:“提前不行吗?” “行行行,太好了!”季醇笑道。 顾流初视线落在桌上的一枚丝绒盒上,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不自在:“后天是周三,你的课怎么安排?” 他其实知道季醇的课表,但此刻没话找话好像也别有一番趣味。 季醇切换手机看了眼课表:“上午课是满的,下午没课。” “那刚好,上午我会去拜访一下你母亲,中午我让人接你出来吃饭。” 季醇完全不知道电话对面的人轻描淡写之间做了什么重大决定,注意力都放在了前半段:“拜访我妈?” 顾流初道:“你放心,不会以同居者的身份,我会告诉她我是你的资助人,你不是一直怕她担心吗?我会解决这个问题。” 季醇受宠若惊到被冲昏了头脑:“您真好。” 顾流初对于这个敬词不太满意,皱起眉头:“您?” 季醇飞快地摇尾巴:“我最好的金主爸爸。” 虽然也不太满意,但换称呼一事,不急。 毕竟马上就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又东聊一句西聊一句,不知不觉竟聊了一个多小时,顾流初这才挂了电话。 他拿开手机,看了眼通话时间,发现自己初恋起来也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连一通电话都舍不得挂。 不过,全怪他的心上人过于黏人。 这也算是幸福的烦恼了。 第32章 忙完所有的事情, 回国之前,顾流初独自去了一趟墓园。 他的父母虽然都是中国人,但出生在国外, 成年之前生活在这个州郡, 于是当初葬礼时, 按照已亡人的想法, 将他们葬在了出生的地方。 顾流初撑着黑伞,顶着大雪, 拾阶而上。 他的父母在左侧,墓碑上写满了生平,即便外国人经过此地,也知道这里葬着的家族身份显赫。 最右边的那一块是顾逸止的,三年前也被送来了这里。 顾流初摘掉黑色皮手套,俯身下去,用手扫了扫墓碑上的雪,不过雪实在太大了,厚厚地覆盖了一层,他拨下去一些,那一块又很快落满。 他便不耐烦地收回了手, 不再装那父慈子孝的戏码。 老爷子倒是每年都要来扫几次墓, 然而顾流初却极少来, 除了十一岁那年参加葬礼,后头十几年里他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老爷子骂过他狼子野心装都不愿意装了, 他只觉得肆意。 毕竟来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顾流初撑着伞, 单手插兜, 静静看着雪落在碑上。 “我有一个打算正式与之成立家庭的人。” “他很好,热情, 真诚,像早晨七点的朝阳。” 顾流初勾起唇角,如果墓碑下的人听得见的话,可能觉得自己是在炫耀。 然而他也确实是在炫耀。 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炫耀给他们听。 最重要的是,这次的朝阳只照耀他一个人,为他而来。 “如果你们还在,肯定不会喜欢。”顾流初嘲讽地道。 顾老爷子现在如果控制得了他,一定不会让他娶一个男人。 他的父母倘若还在世,定然也一样。 明明也没有多在意他,但却妄想控制他的人生。 “但那又怎样,我很喜欢。” “我给自己找到了新的家人。” 说完这些,顾流初忽然觉得自己有几分释怀。 就像这雪不停消融和覆盖一般,旧的事和旧的人也在逐渐远去。 从今往后的每一天,他不再孤身一人,他拥有季醇。 顾流初撑着黑伞,碾过地上的雪,离开了墓园。 周三,凌晨五点,飞机在机场降落。 国内也开始降落第一场雪。 顾流初风尘仆仆回到家,一贯早起的季醇已经去上课了。他非常辛苦地才忍住没给季醇打电话。 前二十三年顾流初完全没有想象过,有朝一日自己遇到了喜欢的人,要表白时会是什么场景。这些设想从未出现在他的计划里。 但现在,一切都被打乱了。 回来之前他恶补了一下经典电影里的表白场景,坐在飞机上时他还在琢磨细节,然而仍然没什么头绪。 看着看着便觉得其他人的爱情都很肉麻,不如他和季醇的水到渠成。 上午还得去医院,他没有时间补觉,洗完澡便直接换了一套衣服下电梯。 电梯里,男人双手插在大衣口袋,毫无倦容,看起来非常镇定,甚至俊脸看起来还有些冷淡。 是的,尽管没经验,但他骄傲地相信他不会失手。 第97章 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他从未出现滑铁卢。 “餐厅那边布置好了吗?”顾流初一坐上车就劈头盖脸地问。 “早就好了。”周凌开着车,缓缓往医院方向开:“从昨天早上开始布置,布置了一天一夜。” 他把平板往后面递过去:“您要看看吗?” 顾流初接过,翻了翻。 按照他的要求,全市位置最好最贵的餐厅现在已经布置成了圣诞节气息浓厚的模样,提前安排了厨师,选用大量新鲜进口的橘子原材料,制作了许多季醇喜欢的橘子口味的甜品。 耗费了大量人力财力,布置得不错,虽然没有按照他脑内的场景百分百还原,但也符合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程度。 这场爱情可以说是在自己的见证下茁壮成长的,周凌非常有参与感。 他转着方向盘,积极地出谋划策:“戒指您要放蛋糕里吗?” 顾流初皱眉,这一招他倒是在许多电影里见到过,但是,他道:“不会卡死吗?我可不想当天晚上把季醇送进肠胃科。” 周凌:“……”还真是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啊。 周凌问:“那直接放裤子口袋里好了。” “不行,”顾流初百般挑剔,“会鼓起来一块儿。” 不够美观。 他的强迫症出现在每一个细节,他和季醇的今天一定要是最完美的。 周凌:“……”妈的,他不管了。 顾流初冥思苦想戒指要放哪儿,思考了二十分钟后,他决定临时定制一件有隐藏口袋、看不出来放了戒指的大衣。 本身他身上这件就是提前定制的。 周凌:“……”很好,准备工作又增加了。 周凌又问:“需要通知下去,提前清场吗?” “不必。”顾流初道。 倘若清场,一走进那家餐厅,即便季醇再迟钝,也会立刻知道他要干什么,这样一来惊喜全无。 何况那家餐厅四五百平,只有两个人,也显得空荡和奇怪。有点人声作为嘈杂的背景音,搭上今天的初雪,反而浪漫一些。 就像是……人潮中,他们即将开启两个人的新生活。 周凌迅速领会了他的意思,道:“那我就让人安排窗边的座位,在座位周围一圈放上遮挡物,这样隐私性比较强。” 顾流初颔首:“不错。” 顾流初低下头,继续翻看平板上的布置细节,凝眉思考还有什么没留意到的。 周凌趁机将车子在红灯前停了会儿,连打了几个哈欠。 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回来洗了个澡,又要跟着顾流初出门。他也就算了,他们顾大少爷可真是有精力。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顾流初一眼,笑道:“我看您也别太紧张了,就是走个过场而已,您什么都不准备,季醇也会兴奋死的。”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紧张了?”顾流初随手将平板放在一边,姿态闲散地往椅背上一靠,冷笑:“一桩小事罢了,我游刃有余。” 周凌从后视镜指了指他手上一直在发出心跳过快提醒的监测腕表:“您忘了摘。” 顾流初:“……” 顾流初恼羞成怒地取下腕表,扔在旁边的皮座椅上,板起脸看向车窗外。 顾流初的医院之行也相当顺利。 他刚离开医院,楚云就给季醇打了电话。 楚云生病之前,同性恋婚姻还未合法。 她根本不会怀疑两个男人会有什么。 不,何止是没有怀疑,简直是片刻都没有联想,还对季醇感叹资助他的人长得帅,居然这么年轻有为。 季醇有点儿心虚。 不过金主爸爸愿意配合他打掩护,这事儿就很难败露。 季醇刚松了口气,楚云就又开始在电话里催他找女朋友,对他碎碎念:“之前是不敢催,但现在你重心不能全放在我身上,不然别人女孩子会嫌弃你妈宝男的,你得开始考虑个人问题了,至少存点儿老婆本……” 季醇:“……” “妈,我要上课了,回头再说。”季醇叹了口气。 还存老婆本呢。 他现在压根没有和女孩子结婚生子的想法了。 对了,中午和金主爸爸吃饭…… 季醇看了一下手机,发现顾流初已经把地址发给他了,怎么突然出去吃饭,今天好像也不是什么节日。 中午十一点,天上飘着的细细的雪花逐渐变大了点。 为了避免路上堵车,去接季醇的车已经出发了。 而顾流初刚剪完头发,换上了一身新的西装与大衣,最里面特地穿上了一件镶钻的黑色衬衣,勾勒出他完美高大的身材,衬衣外是黑色西装,西装外是一件重新制作的剪裁精致的藏蓝色大衣。 这是专门为他服务的设计师特地设计的告白专用战服。 顾流初换上后,只觉得这样未免太过隆重了些,司机告知他季醇今天套在身上的是一件朴素黑色羽绒服,他反而像出席酒会,与季醇会格格不入。 设计师对周凌窃窃私语:“双开门。” 顾流初怒道:“什么有的没的?!” 他今天要的是亲和温柔路线。先前那段时间他一直给季醇极难相处、脾气差、浑身带刺的印象,今天希望能逆转印象,处处完美。 说着就要脱下来。 第98章 设计师极力劝阻:“不不不,这样太完美了,一定会给对方留下最完美的印象,而且非常有男性荷尔蒙。” “……” 这句话说服了顾流初。 比起逆转印象,还是一振雄风更重要。 他的漆黑头发剪短了一些。 顾流初对着镜子,思考是全都向后梳起,露出额头,还是抓一下设计师推荐的最近流行的款,又或者和先前一样,随意一点,让黑发垂下来,显年轻。 在造型师的极力推荐下,顾流初选择了前者。 既然要表白,而且好些天没见了,当然要让季醇眼前一亮。这样才能小别胜新婚。 那么,要不然改变再大点。 他拿起一副黑框眼镜。 在飞机上看到广告上的男人戴这个还不错,很有居家的氛围。 “不不不,您的眼睛很漂亮,不要遮住。”设计师再一次拦住了他。 平日里根本不会做这些事,此刻顾流大少爷也略微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立刻放下了黑框。 在造型上耗了大量时间,顾流初不希望让季醇等,提前抵达了江景餐厅。 他在预定的位置上等了数十分钟。 虽然周围放置了遮挡物,没人看得到他,但顾流初英俊雪白的脸还是微微发红。 他按住左胸口,心脏跳得很快。 明明提前预料到了结果,他说出准备好的话,季醇惊喜万分,然后吃完这顿饭,一起在雪中散步。 可为什么仍是这么紧张。 花在右手边,戒指在大衣口袋里。 一切都很完美。 对,无需紧张。 可还是…… 顾流初喝了口凉白开,竭力冷静下来。幸好,无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他面上却一向习惯不动声色,冷若冰霜,叫人看不出来。 他抬起腕表,时间缓缓转过了十二点。 十二点五分。 司机给他发消息:“抱歉,顾总,路上堵了会儿,我们现在到了,我刚把车停在了停车场,他上去了。” 顾流初于是起身,理了理衬衣。 他走到桌子对面去,把待会儿季醇会坐下的那把椅子拉开,又推回去。 练习完替心上人拉开椅子,他更有底气了点儿。 “如何成为一个体贴的人夫”这件事他非常陌生,但他学习能力一贯顶尖,他有自信在未来的岁月中,自己能做好。 不过这个位置被屏风挡住,季醇可能找不到。 顾流初决定拿着花去外面等。 其实是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从他出国开始,两人已经有整整四天没见面。 他拿着花,朝走廊那边走去。 刚走过去,便见电梯开了,季醇拍了拍身上的雪,把外套递给侍应生,跑了进来。 少年栗色头发上全是小的雪花。 怎么没带伞? 顾流初加快步伐朝季醇走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季醇视线在他身上扫了眼,眼底似乎闪过一抹惊艳。 但下一秒,直接和他擦肩而过。 “……” 顾流初莫名其妙地转身回头。 季醇匆匆跑进去,跑向了另一个黑头发、和他体型相当的男人。 顾流初:…… ? 第33章 季醇在黑头发的男人对面坐下, 对方正在看菜单,听到动静,愕然地看向他。 季醇抬头看着对方的脸, 愣了一下, 突然反应过来, 认错人了。 背影有点像, 但金主爸爸的美貌不是谁都能比得上万分之一。 “抱歉,坐错了位置。”季醇顿时脚趾抠地。 他忙不迭站起来, 把椅子挪了回去。 他起身张望,到处找顾流初,难道金主爸爸还在路上? 怎么没看见人。 侍应生很快过来问他:“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有。”季醇视线在电梯那边和顾流初长得极为相似的男人身上匆匆掠过。 那个人很像,但发型不一样啊。 金主爸爸什么时候梳过大背头? 而且那个人还拿着一束小花,显然是要和心仪的女孩子告白,金主爸爸怎么可能允许花这种和冷酷丝毫不沾边的东西出现在他手上。 偷偷摸摸地朝那个人瞟了好几眼,为了避免再一次造成乌龙,季醇谨慎地收回了视线,跟着侍应生先去了座位上。 目睹这一切的顾流初:“……” 顾流初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 他拿着花,看着远处季醇, 脚步像生了根一般, 扎在了原地。 一直以来, 被他强行按在内心深处不去细思的那些疑虑、古怪、恐慌,在这一刻, 像是终于不受控制顶出纸张的墨水, 一圈一圈地晕开。 …… 季醇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下来, 发现只有这个位置有遮挡物。 他托腮欣赏了会儿窗外的美景,又兴高采烈地去拨弄桌子上放着的小圣诞树, 下周才是圣诞节,这家餐厅却提前布置了这么浓重的氛围,难道是有什么活动? 金主爸爸还没来,他掏出手机玩了会儿游戏。 周凌忽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顾少临时有事去不了了。”周凌道:“你一个人没问题吧,吃完让人送你回去。” “哦哦好的。”季醇没有多想。 第99章 不过金主爸爸不是早晨刚下的飞机?现在又有什么急事要去处理?饭都来不及吃。 这忙得脚不沾地的! 看来资本家的钱赚得也没那么容易啊。 挂了电话,过了会儿侍应生又过来往他桌边放了一把黑色的伞,说有人送过来的。 “谢谢。”季醇以为他指的是楼下的司机。 要不喊司机一块上来吃吧,不然提前订好的餐不是浪费了? 顾流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了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的,路上似乎撞到了两个人,但对方见他面色难看,而且身形高大,看起来不好惹,不敢多说什么。 他打开车门上车,将花扔在副驾驶座上,没有启动车子,在黑暗里面无表情地坐了会儿。 车内极冷,这种刺骨的寒冷穿透五脏六腑,让顾流初稍稍清醒了过来。 片刻后,他摸出手机打电话给周凌:“当时季醇的资料是你亲自过手的吗?” 光听语气,完全听不出对面顾流初是什么情绪,只是觉得顾流初去之前的忐忑已经消失了,而且方才还发信息让他取消今天的约会,周凌下意识道:“发生怎么了?” 顾流初:“回答我。” 周凌莫名打了个寒噤,道:“我让手底下的人去查的。” “换一批人,现在再重新给我一份结果。”顾流初顿了下,道:“不对,派三拨人去,重点放在他的高中经历上。下午三点我要知道结果。” 这是怎么了突然? 周凌满心疑惑:“我这就让人去查,不过您人现在在哪儿?外面现在是零下。” 顾流初顿了片刻没有说话。 好半晌。 他才开口:“我怀疑……” 顾流初喉间发涩。 他又一次沉默了许久,周凌才再度听到他的声音:“季醇可能……不太分辨得清别人的脸。” 根据之前与季醇的相处来看,这种症状没有严重到影响季醇的生活,然而——他却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认不出来同居三个月的对象的脸。 认不出来日日相处的人的脸。 认不出来喜欢了四年的心上人的脸。 这有可能吗? 一个意外,引发了一连串的问号,在顾流初心中飞快扩散,犹如一片阴影,密不透风地将他笼罩了起来。 他甚至隐隐窒息地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不敢去更进一步。 然而,顾流初的自尊心却不允许他继续被蒙在鼓里。即便,查清楚真相的代价是将勾子连皮带肉地扯出去,留下一片血肉模糊。 “这件事情非亲近的人不可能知道,去调查他的发小,去套那对兄妹的话。” 顾流初猛转方向盘,开车回公司。 冰天雪地中,他的车在路上一个来回,便已落满雪花。 周凌不敢继续睡觉,也匆匆穿上外套从家里过来。 两小时后,一切的最开始——那只笔记本,到了顾流初的手里。 除了那只黑色封面的笔记本外,还有其他一堆学习资料、笔记本,也全都被人送了过来。 顾流初从未亲自看过季醇的笔记本,毕竟一开始,他对于季醇的心思无比厌恶。从小到大,他厌恶别人盯着他的脸看,更厌恶别人因觊觎他家族的财产而靠近他。最开始的时候,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少年也是那一类人。 所以当时,所有关于季醇的资料都经过下属的整理,变成拷贝后的文件,才呈交到了他面前。而他只翻了几页,便不忍直视地合上了。 此时此刻,他才将“原本”拿在手里。 他翻开,一页页地翻过,又对比了一些季醇别的笔记本。 他面色很快变得难看起来。 “字迹不一样,这就是你派去调查的人的水平?” 周凌吃了一惊,赶紧走过来接过两个笔记本进行对比。 黑色笔记本最后几页贴了顾流初的照片,写了一些梦男日记,前面则全是大学里的数学公式、编程代码、运算程序,完全没有文字。 而字母、运算符号,与文字不一样,乍一看,谁也不会想到竟然来自于两个人的手。 旁边另外几个笔记本显然是季醇其他的笔记本,或许是字不好看,少年很少写文字,上面也全是鬼画符一般的数字。 不过逐页翻,中间还是能翻到一些文字。 仔细对比,便能发现和黑色笔记本最后几页的文字截然不同。一个狂放,一个娟秀。 当时季醇的作文是从他学校的档案里拷贝过来的,由于是寒假作业,用的是邮件发给老师,也并非手写字。 所以,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一个端倪。 周凌脑子都是嗡的:“这怎么回事?” 后面的日记不是季醇写的,那是谁写的?真是见了鬼了。 顾流初面色铁青:“你问我我问谁?” 因为有了这个笔记本,他才先入为主地以为季醇暗恋他。 后面季醇做的一切,他才误认为季醇别有用心。 但倘若,季醇当时高三家里出了事,毕业后无处可去,将所有的旧书旧资料旧本子一股脑放在了季青山家,大学后忙于打工无心在意细节,为了节约钱没有买文具,只是从一堆旧书里找了几个还没用完、还能凑合用的笔记本呢。 换句话说,这只笔记本可能是他高中某个认识的人的,因缘巧合之下混进了他的书包里——甚至笔记本的主人季醇可能都不认识,而仅仅只是某一天他在图书馆收拾书本,拿错了而已。 第100章 顾流初越想越血气上涌:“不管用什么办法,查到日记的主人是谁。” 如果是季醇不认识的人的话,无异于大海捞针,当年季醇在读的学校师生少说也有几千人。 “先从他关系近的人身边查起。” 本以为这桩事查起来会非常困难,毕竟是过去的事。 然而没想到,派出去的其中一拨人,很快便查到了一个女人。 季醇高一时,她高三。 季醇与她谈过一段很短的恋爱。 不久前,她回国后在s市工作,刚好进了郑总的公司,从业务员开始干起。 顾流初很快明白过来,当时在从城中村回市中心的车上,季醇所说的“白月光”是谁。 不是他。 下午两点,去季醇学校附近洗衣店的下属把电话打了回来,说老板告诉他那一天少年送过去的衣服胸口上有一块很大的污渍。 办公室内分明开了暖气,周凌却觉得越来越冷,像是在寒窖里一般。 他简直不敢去看顾流初的脸色。 他匆匆对顾流初道:“那个女生那里,我亲自去一趟。” 这一次,要是他的下属再出问题,他也别活了。 周凌开车过去,女生知道他是赵总上头的人,什么都没多问,便跟着他进了单独的茶水间。 周凌把手机通话开着,放在桌边,问:“介意吗?” “不介意。”女生道。 她以为周凌是替顾家的谁来问顾逸止相关的事的。 顾逸止去世三年,他的家人因为思念,去挖掘一切和他哪怕只有丁点儿关系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 “我高中的时候确实暗恋隔壁学校的学长,你要问我什么原因,我确实回答不上来,当时大半个学校的人都暗恋他。不过我们学校可能就只有我和他稍微有点交集。”女生握住面前的一次性杯子,用几分怀念的语气道。 半个学校的人都暗恋顾流初? 周凌挠了挠鼻子。 不可能吧。 倒不是说顾流初不值得被人暗恋,只是作为顾家的亲信他知道,当时顾流初极少去学校,可能一两个月都不在学校露面,那会儿顾流初的病情不太稳定,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请家庭教师。 周凌问:“你指的交集是?” 女生道:“我有一次请朋友吃饭,忘了带钱包,在那家店非常窘迫,他替我结了账。” “怎么说呢,你知道他很有人气,家里有钱,我几个朋友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或许是虚荣心吧,我那会儿觉得非常罗曼蒂克。”女生怅惘地说:“现在回想起来,是那时候太中二了。” “之后我便经常去他们学校门口,试图偶遇。” 少女时期做的事情无非只有这些,写日记,拍照片,打印下来贴在日记本里。 顾流初皱眉。 他记忆里完全没有这桩事。 他不是一个会对陌生人施加善意的人。 周凌听着也有点奇怪。帮别人结账,这事儿不像是顾流初会做的,反而像是他哥哥会做的。 毕竟年少时期的顾流初对所有人竖起身上的刺,高傲、不可一世、冷漠又孤僻。倒是顾逸止非常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在所有人面前扮演温柔的三好学生。 果不其然,女生接着道:“但很快我发现我弄错了人。一开始我以为他是那对双胞胎中的弟弟,后来才知道是哥哥,我暗恋的人是顾逸止。” 周凌:“……” “日记本也写错了,我就换了一本重新写。” “那个本子呢?”周凌追问。 女生愣了下,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意这个干什么,但还是答道:“有一次期末之前在图书馆熬夜复习的时候,我的书本和我那会儿的小男友的书本混在了一起,过了一两个月我才发现那个本子不见了。估计是落他书包里了,但当时已经分手了,很尴尬,我就没去要回来。” 说完,女生试图把话题绕回顾逸止身上。 “新闻上说他身故了,我不太相信,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 对方来找她问顾逸止的事情,然而自从高中之后,她又哪里有机会见到顾逸止。 她踌躇了下,双手按在膝盖上,忍不住问周凌:“我总觉得那场车祸不是单纯的事故,新闻上连车祸原因都没放出来,会不会另有死因?” 比如继承之战什么的。 周凌:“……” 女人,你这样很危险,当着顾流初的面diss他。 那头,顾流初不想再听下去,挂掉了手机。 外头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天压下来,办公室内黑沉沉的,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让人难以呼吸。 顾流初坐在黑暗里,抓着桌板,修长指骨泛白,嘴唇失去了血色。 他早该察觉的。 又或者是,他早已有所察觉,只是潜意识害怕知道真相罢了。 这些天以来,奇怪的地方终于有了答案。 为什么有的时候觉得季醇像一团火,离他很近,热情快要将他灼烧。有的时候又觉得季醇像一块木头,离他很远,无意中的冷漠也快要将他冻伤。 为什么觉得他的喜欢已经表现得很明显,季醇却仍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隐隐约约有了逃的迹象。 为什么季醇没在手机里存他的照片。 第101章 为什么分明同床共枕,却只有他一个人生出了欲念。 为什么觉得季醇忽冷忽热。 …… 一切的答案原来都是,季醇根本不喜欢他。 季醇没喜欢过他。 没有一分一秒喜欢过他。 那些只不过是讨好上司的行为罢了。 盯着他看,是因为记不清他的脸。 甚至,季醇喜欢的还是女人。 那他这些天的行为落在对方眼中又算什么。 对于一个只是把他当难搞定的上司、极有可能厌恶男人、不知道到底是记不清他的脸还是不想认真记住他的人来说,他的一挑子热算什么。 男同性恋的恶心掰弯行为吗? 去查监控的另一拨人也传回来了结果,将一小段传到了顾流初面前的电脑里。 顾流初看见季醇抱着一只棕色的羊驼,冲进电梯里。 他脸色彻底变了。 * 季醇吃完饭,司机又把他送回学校去上课。 一下午顾流初都没有联络他。 怎么说呢,微微有点儿不适应,他还以为金主爸爸一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呢。 可能是之前顾流初对他太好,给他造成了顾流初非常喜欢他的想法。 不过这很正常,豪门继承人当然是以公司的事为主,怎么可能天天恋爱脑。 而且他不是已经让周凌告诉自己有事要处理吗? 季醇不知道他在处理什么事,上课的时候掏出手机看了好几次,没有发消息去打扰他。 反正晚上就能见到了。 季醇拨弄着放在口袋里的小小圣诞树,走之前他特地问了侍应生能不能带走,既然顾流初没来吃饭,他就带点装饰品回去,让金主爸爸感受一下今天这家餐厅的氛围。 侍应生有点诧异,还说了句让人听不懂的话:“当然可以,这里的一切都是您的。” 季醇很高兴,想着晚上回去就挂在玄关。 季醇去完医院,差不多晚上九点多到家。 将指纹贴在门把手上,推门进去,他便发现哪里有些不同寻常。 家里地暖没打开,冷得要命。 他匆匆打开玄关最暗的那盏的灯,然后又把地暖打开了。 再等他转过头去,一道熟悉的人影穿着浴袍,独自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 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 好像从头到尾始终都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一般。 季醇吓了一跳:“你在家啊。” 在家也不出声,每次都把他吓一跳,金主爸爸这是什么癖好。 顾流初抬起漆黑眼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季醇下半句顿时留在了嘴里,有些发怔。 今晚的顾流初有些不同寻常,他坐在阴影里,面上全无表情,一双眼睛如墨玉漆黑,虽然和三个多月前相比,眼睑下方已经没了休息不好的青黛色,但神态看起来却比三个月前更冰冷。 不,也不能说冷,只是让人感觉极为陌生。 季醇很快发现这是因为什么。 顾流初正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目光看向自己。 他的过往、他的世界,二十几年里从来让人无法融入,而此刻那道全心全意为季醇打开的门,好像又关上了。 “怎,怎么了?”季醇把书包卸下来,慢吞吞地脱鞋,下意识地有点心虚。 ——因为他和乔俞去游乐场玩了? 顾流初没说话,片刻后,道:“过来吧。” 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季醇有点怂地顶着书包过去。 “放心,我以后不会质问你和你发小的事了。”顾流初的语气像是有几分自嘲。 沉默半晌,他唇色有几分苍白,道:“我在你学校和医院之间给你置办了一处房产,比这里稍微小点儿,那边没有太大的楼盘。你明天开始就搬过去吧。” 季醇从书包后探出脑袋,呆滞地看他一眼。 给他买了套房? “当初答应你的五千万明早到账,银行需要一点时间。除此之外,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你都可以找周凌。” 钱到账了,明明应该很开心,但此刻季醇脑子里却是混沌一片。 他没明白:“什么意思?” 顾流初没有回答。 他表情说不上来冷漠,也说不上来恼怒,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视线缓缓从季醇脸上移开,看向茶几。 季醇这才注意到茶几上还有一份雪白的文件。 “签了它。”顾流初起身:“明天一早我送你离开。” 他回了房间。 季醇又走近几步,这才看清楚茶几上的文件。 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第34章 季醇把外套挂起来, 在沙发上坐下来,借着玄关的灯,把离婚协议书认真地看了会儿。 他不是学法律的, 对一些条款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金主爸爸肯定不会坑他就是了。 他盯着雪白的纸张, 一时之间心里非常迷茫。 他前几天还笃定顾流初喜欢他, 想掰弯他,但这会儿却完全不确定了起来…… 为什么突然提出离婚? 去国外的这几天发生什么了吗? 当然, 倒也并不算突然,当时签协议的时候周凌就对他说过,随时会解除协议,而且不是还谈妥解除协议后给他五千万的细节吗? 第102章 那么,是金主爸爸的失眠症治好了? 这次去国外他的医疗团队有了新的治疗方案? 老实说,这阵子两人相处太过融洽,季醇都快忘了他们只是协议结婚。 所以先前他以为金主爸爸喜欢他…… 难道只是他的误解吗?! 季醇总觉得自己没有会错意。 他是直男,又不是木头。 但现在就是不知道这喜欢到底有多少。 可能就只是有点点儿喜欢? 以顾流初的身价,也没必要因为这点儿好感,把他这么一个没钱没身份的人长时间留在身边。 如果失眠症有所改善、有其他方法解决,就更没必要留他了。季醇换位思考了下, 觉得如果是自己, 也会选择在正确的时机和一个被迫绑定的男人好聚好散。 不过他在这里分析这分析那的干什么? 他不是该高兴吗?! 拜金主爸爸的慷慨所赐, 他有了一笔巨款,有了房, 这年头房价可高了, 还是学校和医院之间的楼盘, 无论面积多大,都价值几千万, 还不用当攻,这简直就是不劳而获、天降横财! 他还在失落个什么?! 季醇胡思乱想着,他觉得他此时此刻该狂喜,甚至来个后空翻,就和上次顾流初让他搬去楼下一样,可……可他努力上扬的嘴角慢慢的……还是不由自主耸拉了下来,心里空空的。 他脑子里雾蒙蒙的一片,完全想不明白。 季醇拿着离婚协议书,一个冲动,忍不住站了起来,愤慨地朝房间走去。 可他徘徊了会儿,又重新沮丧地一屁股坐回了沙发。 本来按照他的性格,有想知道的事情,就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这会儿他却犹豫起来。 这怎么问? 直接冲进去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万一不是呢。 岂不是笑掉大牙? 而且自己是个男的,七上八下地想这么多很丢人诶。 就算顾流初本来就喜欢同性,那自己也是不怎么样的矮子攻,除了脸长得帅气一点儿,似乎没什么让人馋的,模特圈自己这样的能一抓一大把。哪来的资本让顾流初喜欢啊。 那怎么办? 要签吗? 季醇把离婚协议书捏得皱巴巴,意识到这一点,他赶紧放回茶几上颤颤巍巍地用手指推平。 他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来。 不如这样,正面去问个究竟,反面就直接签。 硬币轱辘轱辘地在茶几上转了几圈,在暗淡的灯光下闪烁着银光。 最后,落在协议结婚书上的是反面。 季醇顿了会儿,拿起钢笔,干脆地签了字。 他是一个很能调解自己的人。 有点儿失落很正常。 相处这么久,骤然得知要分离,难免产生分离焦虑症。 他小时候转学和朋友分开都会难分难舍,何况现在和顾流初同床共枕了三个月,友情和兄弟情能不比以前那些朋友更甚吗? 这是顾流初做的决定,他愿意配合。 签完季醇松了口气,不管自己脑子里为什么多出了那么多以前根本不会有的弯弯绕绕,反正签都签了,尘埃落定了。 他选择把脑子扔进垃圾桶,直接回房洗澡睡觉。 想着这一晚估计是最后一次和金主爸爸睡在一块儿,要留个好印象,他还特地乖乖地睡在了三分之一的位置,把床单抻平,把浴室的水拖干净,还脱掉了卡通睡衣,换上了以前顾流初给自己的纯白睡衣,想让顾流初高兴点儿。 但翌日他醒来,发现床上空空如也,床的另一侧一片冰凉。 季醇这才意识到,昨晚一宿顾流初都在书房。 翌日的早餐吃得格外沉默。 外头下了雪,从落地窗能看到远处一片银装素裹,整个天地间白茫茫。 季醇早上起来看到那么大的雪,有点儿兴奋,在落地窗那里蹦哒,还没吃早饭就惦记着待会儿戴上手套去下边玩雪,说不定可以堆只小狗,他前两天在网上看到了短视频教程。 本来是要叨叨叨和顾流初说个不停的,可猛然想起来他们现在是已经解除了协议的关系,他从睡衣里探出几根手指把嘴巴一下捂住,偷瞄了顾流初一眼,及时刹住了车。 顾流初坐在他对面,安静地吃早餐,刀叉心不在焉地碰在盘子上。 他倒也不如刚认识时那般尖锐锋利、冷漠嘲讽。 他只是有些没精打采,以及异常的死寂,不说话,也并不看向季醇。 事实上,他从房间出来后,季醇就无法和他眼神对上。 虽然竭力想掩饰,但他仿佛大病一场,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厌世气息完全藏匿不住。 季醇有些不安:“你昨晚睡着了吗?” 顾流初语气淡淡地回答他:“睡得很好。” 还愿意和自己说话,而且态度也很温和。 季醇松了口气。 看来刚才一瞬间莫名觉得他提出离婚是因为自己干了什么,只是自己的错觉。 季醇问:“是找到了新的办法吗?” “对。”顾流初用指关节抵了抵眉心,不咸不淡道:“正在试用新药,刚开始效果可能不是很好,所以精神看起来有点疲惫,不用替我担心,过几天就适应了。” 果然是解决了失眠的问题。 第103章 因为解决了,所以自己这个抱枕就不被需要了。 季醇握起拳头,在餐桌底下捶了下膝盖,一方面松了口气,不用被掰弯了,自己还是根正苗红好大一个直男。 另一方面内心深处又泛起一些莫名的酸意……可恶,到底什么新药啊,还能解决顽固的失眠症,比自己这个天选安眠药精还厉害? 现在的医疗科技发展得那么快的吗? 顾流初吃完早餐,沉默不语地起身去衣帽间换衣服。 不然他能怎么说? 像个卑微的可怜虫一样说自己单相思,一夜未睡? 顾流初换完衣服,从卧室走出来时,季醇正跑来跑去地收拾东西。 顾流初悄无声息地在门口站了会儿,看着少年一头耀眼的栗色头发时不时翘起来两根呆毛,忙得陀螺转,像一只金色的小蘑菇。 屋子里属于季醇的东西越来越少,越来越空。 属于季醇的气息,越来越淡。 顾流初身侧的手指逐渐攥紧。 心脏的刺痛感又出现了。 季醇把几个箱子摞在一起,发现顾流初出来了,从次卧探出半个脑袋,对顾流初道:“协议书我已经签了,放在床头柜里了,你要不要看看有什么问题。” “……”顾流初好不容易让自己保持冷静和平淡的面具差点崩裂。 和他离婚就这么高兴? 他还没让他收拾东西呢,他就开始收拾起来了,就这么迫不及待离开他身边? 顾流初冷冷道:“这就走吧,我先送你过去,东西随后会有搬家公司的人帮你送过去。” 既然如此,不如早一刻割舍干净。 “诶?”季醇本来想说这些东西他可以自己一趟趟搬过去,但想了想确实也挺麻烦,便听从了顾流初的话。 他只简单拉了个行李箱,背着书包,跟着顾流初进了电梯。 顾流初看着他便来气,却又忍不住把围巾扔给他:“外面在下雪。” 季醇没有戴手套围巾的意识,现在有哪个年轻男生戴这些的?出去只会被笑体虚。 但是见顾流初戴了,而且丢给自己的好像是同款,他便暗搓搓地戴上了。 电梯里,两人并肩站立,无话可言。 下降了几层,季醇看了眼身边的人,主动道:“流初哥,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顾流初听着他对自己的称呼,只觉得他在划清界限。 这段时间,除了给钱,解决了他的经济问题,其实某种程度上,顾流初也是他的精神支柱。 要不然,他不知道他被季青山骗那一回,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晚上该去哪里偷偷抹眼泪。 “我真的非常谢谢你,”季醇转过身面朝顾流初,站得笔直,像是上台领奖,说,“谢谢你的限量版签名篮球,也谢谢你还特地给我一套房,我知道现在需要摇号,有钱都买不到医院附近的房子。” 而且地段也经过挑选的,学校和医院之间方便他两头跑。 顾流初的好意和用心,他全都记在心里。 “够了!”顾流初忍无可忍:“除了感激,你就没别的想说的吗?” “你对我很重要。”季醇真诚地说:“以后你有什么事也随时传唤我,我不怕麻烦的!” 毕竟,他之前都想过为了顾流初,一辈子当攻了,无法变成同性恋,无法喜欢上男人,但他可以去学别的攻都有什么行为。 可眼下会错意,顾流初并不是很需要他,那就算了。 说完,季醇为了缓解这莫名窒息的气氛,卖了个小俏皮:“当然,卖命挖肾的事情就算了,我想保持身体完整。” 顾流初看着他。 他看着顾流初,眨了眨眼。 顾流初没有笑。 季醇:“……” 尴了个尬。 以上都不是顾流初想听的话。 季醇并不喜欢他。 少年眼神干净,看他如看朋友,看师长,看兄弟,就是没有丝毫暧昧,如看情人。 顾流初强忍着心脏那里的不舒服,浅浅吸了口气,垂下漆黑眼睫,说:“走吧。” 顾流初开车,季醇把行李箱放在后备车厢,打开副驾驶座门爬上去。 顾流初斜晲他一眼。 季醇一时之间搞不准这眼神什么意思,难道是离了婚就不能坐副驾驶座啦? 他忙不迭爬下去,滚到后座上。 顾流初:“……” 顾流初怒道:“回来!你让我给你当司机?” 哦哦,也是,坐在后面显得像顾大少爷给他开车一样。季醇赶紧爬了回来。 顾流初:“安全带。” 季醇把安全带系上了。 车子缓缓启动,季醇道:“我科目二过了,等考完了驾照,我给你当司机。” 顾流初神色顿了顿,看着前方的雪,淡淡道:“没有那一天了。” 季醇愣了愣,垂下头去。 也是,离婚之后,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再没交集了吧。 车子无论开得再慢,每个红灯都停满,甚至是龟速往前挪,最终还是到达了新的住址。 车子在单元楼下停下来。 季醇趴在车窗上,打量了一下四周,是个非常高档的小区,出入都有保安,绿化非常整洁,顾流初给他置办的楼栋似乎是整个小区最大面积的单元楼,目测朝南有三间房,应该在一百八十平以上。 第104章 季醇觉得自己有点受不起,但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 车内安静了会儿,大雪不停飘落。 只有刮雨器将雪扫落的声音。 顾流初没有开口,没有转头,也没有催促他下去。 季醇想了想,从兜里掏出那棵小小的圣诞树,放在了车上,说:“这个给你,从餐厅带回来的,昨晚忘了给。” 顾流初扫了一眼,没有吭声。 不能再陷下去了。 热闹虽好,可不属于他。 “那我走啦?” 没有得到回答,季醇欲要推开车门下车,顾流初先把一步下车,撑开一把黑色的伞,大步流星绕过来撑在他头顶。 风雪顿时被挡在外面。 季醇再一次郁闷地意识到自己和顾流初的身高差。 “下次记得带伞,虽然身体很不错,但长此以往不在乎,老天是会将你的运气收回的。”顾流初的语气没什么情绪。 季醇点点头,暗搓搓地踮起脚,顾流初撑着伞,跟他走到后备车厢,帮他把行李箱提下来。 行李箱轮子在雪地里滚出两道痕迹。 顾流初一直送到了楼道内。 不过到了那里,顾流初便不再往前走了,他转过身要走。 季醇看着他背影,欲言又止,只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单音节。 声音很小,顾流初却顿住了脚步。 雪下得很大,他穿着黑衣,撑着黑伞,皮肤白皙,眼珠漆黑,在白茫茫的雪地里非常突兀,仿佛只有两个颜色。 他没有回头,道:“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是时候为他这段搬不上台面的暗恋,画一个句号。 季醇怔了一下,在他身后迟疑地点了下头。 没有得到答案,但也不敢再回头去看,顾流初快步上了车,驱动车子。 果断而尖刻,毫不拖泥带水,毫不留恋地离开。 …… 季醇的东西也很快被搬家公司的人带走。 季醇一走,那套房子顿时变得很空,空得就像坟墓一般寂静。 每天从早到晚都是熄着灯的,漆黑一片,又恢复了过往那些年的冷清和孤单。 除了一棵小小的系着红色彩带的绿色圣诞树,少年什么东西也没留下。 圣诞节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了。 顾流初睡不着,好在他如今身体和心脏都比以前好了很多,吃一些安眠药,足够应付。 季醇走后,他会非常不适应,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虽然这一点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万万没想到还是如同寒潮一样来得那般猛烈。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顾流初意识到,或许他喜欢上季醇,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误会季醇喜欢他。 少年第一次出现在他家门口,蹲在那里,栗色头发洒满夜灯,抱着只书包,像只热情洋溢的小狗,无论如何被嫌弃也会高兴地扑上来。 连周凌都不知道,顾流初还没体验过被人等在家门口的感觉。以往等待的总是他,住在疗养院,机械地等待做检查,等待出院,等待一个结果。 那是第一次有人等他回家。 少年偶尔脑回路不正常,但是会在方城和老头子面前维护他,即便对面是蚍蜉难以撼动大树般的人物。随时能一根手指头将他摁死。 顾流初站在雨里,听他维护他,觉得又惊奇又可笑。 笑的是怎么会有人让方总哑口无言,惊的是为什么要维护他。连他的亲人都不会这么维护他。 季醇在酒会之后的雨夜里给他带回来的蛋糕,他不喜欢甜品,并没吃,但现在想来,有些后悔,早知道缘分这么浅,当时就应该一口一口吃下去。 只是当时以为这样的日子以后还会有很多,并不知道会那么快结束。 即便不是误以为季醇喜欢他。 季醇也像一颗种子一般,扎进了他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破土而出,有时候将他空荡荡的内心填满,让他十分满足,有时候又像一根刺,让他找不到烦躁的来源,更多时候消失不见,让他生出一种见不到人时莫名的空虚感。 顾流初无比厌恶陷入单方面卑微的关系中。 这种事情早在父母亡故之前,他就发誓不会再发生一次。他不需求任何关系,任何情感。 但他不得不承认,他仍是陷进去了。 只是,再怎么陷进去,理智也告诉他及时止损。 如果想正常活下去的话。 公司本来就很多事情,顾流初又干脆将几个明年才要处理的项目,提前放到了年尾,他全部心思投身工作,忙得脚不沾地,几乎不回家。 周凌有些担忧他的身体,但又总找不到时间和他好好谈一次。 说起来,周凌也有点责怪自己,要是当时调查的时候自己亲手参与,说不定不会将事情弄成现在这副局面。 这几天顾流初都是自己开车,但周凌见他状态实在不太好。忍不住把他车钥匙藏了起来,大着胆子逼迫他上了自己的车。 顾流初没说什么,脱掉外套,坐上后座。 车子顶着风雪,开回地下停车场。 周凌把车子挺稳,才没话找话道:“这雪下了好几天了。” 顾流初没吭声,坐在阴影里,侧脸显得沉默寡言,继续看文件。 他戴上了特殊眼镜,这阵子眼睛又不是很好使,总的来说比最开始好很多,但雪下时间太长了,医疗团队怕他患上雪盲症,叮嘱他还是出门戴墨镜。 第105章 周凌说:“要不要出去度个假,去暖和的地方放松一下?” 顾流初不以为意道:“不就是失个恋?至于吗?” 失恋这两个字是可以说的吗? 周凌差点结巴了一下,他还以为顾流初不让人提,这些天一直对此噤若寒蝉呢。 顾流初放下平板,淡淡道:“我查了,一般男人失恋走出来很快,大部分人一周就能走出来。” “根据丛林法则,越是站在食物链顶端上的,伤口愈合的速度越快,我绝对比别的男人更快走出来。” 顾流初看起来充满了信心:“事实上我今天一整天都没去想这件事情了,如果不是你非要提起的话。” 说完,他凌厉的视线射向了周凌。 周凌:“……”真的假的。 仿佛打开了话匣子,顾流初继续道:“而且,不管怎么说,失去我应该是季醇的损失对吧,还能有比我更有钱更帅的人吗。” 周凌:“……没有。” “他都没哭,我哭什么?”顾流初轻笑一声,仿佛是觉得周凌的担忧非常的可笑。 周凌仔细端详着顾流初的脸,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从他无所谓的表情来看,好像是真的。 也是,自己多虑了。 别说只是一场小小的单相思了,就算是真的谈过恋爱,分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多少年轻人一个月谈十个,快速投入又快速抽离。 就连他自己当年离婚的时候,也就伤心了一周的时间。 他到底为什么会觉得顾大少爷那么脆弱。 顾流初可是即便从小有先天性心脏病,顶着父母的不喜,也顽强活到现在,夺了权,控制了整个公司的人。 周凌心中大石稍稍落地。 “我先上去了。”顾流初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走之后,周凌在地下停车场坐了会儿,心里头担忧的事情一落地,肚子就变得饿了起来。 周凌心里轻松了很多,打算趁此机会带儿子去温泉世界做个桑拿,巩固一下薄弱的父子情。 忽然注意到后座上的文件被落下了。 幸好他还没开车走掉,这份文件今晚要签的,刚才只顾着说话,忘了提醒顾流初了。 周凌拿着文件上楼。 虽然他提醒顾流初换密码,并删掉季醇的指纹,但不知道为什么顾流初并没有换。 他一按密码,门就开了。 周凌一进去,便闻到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红酒的味道。 因为心脏病的缘故,顾大少爷烟酒不沾,难道是来客人了? 因为顾流初的洁癖,进门第一件事永远是消毒和换鞋。 做完这些,周凌才从玄关走进去。 一进客厅,便看见地毯上趴着一个人。 顾流初面朝下,双手垂在身侧,毫无动静地趴在那里。 周凌差点吓到猝死—— 心脏病犯了? 他哆嗦着冲过去,把地上的人翻过来,非常费劲,因为顾流初身材高大,体重并不轻。 费了一番功夫让顾流初仰面躺着。 周凌正火急火燎地要打救护车。 便见顾流初睁着漆黑的眼睛看着天花板,脸上两行泪水。 周凌:“……” 第35章 “早知道我就不提离婚了。”昏暗中, 顾流初双手放在胸前,泪水汹涌。 明明该想尽办法,不择一切手段把人留在身边, 结果却因为该死的自尊心直接把人推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就算季醇不喜欢他, 但把人强行禁锢在身边, 能每天看着也是好的。 而且季醇是迟钝了点儿, 是笨了点儿,是直男, 但掰弯直男犯法吗? 他又不是什么好人,装什么正人君子。 顾流初忽然翻身坐起来,一滴泪水挂在俊美的下巴上,严肃地逼问:“你觉得我如果直接说喜欢他,他会拒绝吗?就算出于对我的钱和长相的考虑,也会考虑一下吧?” “呃,这个。”周凌手足无措地蹲在一边,抽出十几张纸巾递过去。 现在是喝了酒吧,喝醉了才这样。 滴酒不沾的人,酒量自然不怎么好。 顾流初将纸巾按在眼睛上,吸了吸漆黑眼睫上挂着的泪珠, 声音沙哑, 又道:“但是这段时间, 他一通电话都没打来。” 早知如此,就不说不要再见面之类的鬼话了。 他到底为什么非要撂那些狠话。 可是怎么能一通电话都不打过来? 完全不在意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吗? “他凭什么?他凭什么?”顾大少爷忽然又愤怒起来, 揪起周凌的衣领, 眼睛血红:“凭什么对我一点动心都没有, 我有哪里有一点不好吗?” 周凌差点被勒死,手忙脚乱地把自己衣领扯出来, 道:“那自然是没有半点不好,是他有眼无珠。” 这句话却不知道踩到了顾流初什么雷点,顾流初:“闭嘴。” 周凌:“……” 顾流初扶着额头,忽又思虑沉沉:“会不会是生病了?不然没有理由完全不来找我。” 周凌:“您不是让他……” “我让他不找他就不找了吗?!”顾流初抬高了声音:“他最近在干什么?” 虽然顾流初一直强调,离婚之后就各走各的阳关道,让他也不要再派人去监视季醇的生活,但周凌就知道顾流初迟早要问起。 第106章 周凌叹了口气道:“不仅没生病,还参加他们学校的除夕晚会了呢。” 顾流初:“……” 顾流初摇摇晃晃地躺了回去,抓起纸巾盖在脸上,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你走吧,我很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周凌看着他失控的泪水迅速将纸巾湿了两个洞:“……” …… 季醇这几天晚上其实并没怎么睡好,每天上课都没什么精神。 一开始他以为搬新家不习惯,还特地把自己学校里午睡的小毯子带回新家,利用熟悉的东西帮助自己入睡。 结果……还是辗转反侧睡不着。 看来习惯的力量是巨大的,当习惯了抱枕,猛然退役了,悠闲了,嘿,居然还浑身不舒服了起来。 不过他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很快想到了解决方案。 他非常机智地买了一只和顾流初等身的人形公仔,睡觉的时候让人形公仔的胳膊压在自己腰上,这样一来,他的睡眠迅速好了很多。 除此之外,睡前看会儿电影,也能帮助入睡。 季醇从小到大爱看的都是动作片、悬疑片、科幻片,唯爱跟着李小龙上勾拳左勾拳,从来不爱看情情爱爱的,每次看都眼皮沉重打瞌睡。 但今天,为了帮助睡眠,他洗完澡爬上床,抱着笔记本点进了一部叫《花束般的恋爱》的号称年度最悲伤的爱情片。 他把枕头和人形玩偶摆好,做好昏昏欲睡的准备。 结果……不仅没睡着,还一口气给看完了。 还看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季醇疯狂抽噎揩鼻涕。 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男女主人公开始多么契合,后面居然也会分崩离析! ——这说明什么?! 说明智者不入爱河,寡王才能一路硕博啊! 他孤独终老又怎样,他一定能硕博。 他正要重新洗把脸,关掉电影睡觉,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系里的凌雯姗打过来的电话:“季醇,明天我们要去采购除夕晚会用的装饰品和一些材料,别忘了哦,下午两点百货商场下面的大超市门口见。” 学校里要举办除夕晚会,计算机系和其他系比起来人不算多,所以辅导员要求每个人都要参与,否则人手不够。 凌雯姗不想上台表演节目,拉着季醇报名了前期的采买任务。 “两点是吧,我定个闹钟。”季醇朝浴室走去,一边拿毛巾擦脸,一边道。 “你声音怎么听起来不对?”凌雯姗道:“好哑。” 季醇“呜”了一下:“看电影看哭了。” 凌雯姗:“……” 不过要不要趁此机会问一下凌雯姗? 本来这种事情应该请教恋爱经历最多的乔佳佳的,但自从知道乔俞想掰弯他之后,他便不太敢和乔佳佳探讨金主爸爸的事。 否则乔佳佳一转头和她哥说了,乔俞不得吐三升血? “你身边有人吗?”季醇狗狗祟祟地问。 “我不在宿舍,我在自己家自己房间呢。”凌雯姗问:“骚年,怎么了?” 季醇本来觉得既然已经解除协议了,自己就不该再去多想那三个月的事情了。就当是做了一场有些荒诞的梦好了,毕竟要是不荒诞,他怎么有机会见到上流圈子? 但无论怎么想要把这三个月抛诸脑后,他心中还是……有点在意。 总觉得心中哪里空空的。 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打游戏打到一半,突然被楚云拎回家吃饭。 看悬疑片看到一半,还没看到结局就戛然而止。 没吃饱,胃里难受。 他当然完全不在意顾流初要和他结束协议关系,完全不在意顾流初决定不再掰弯他! ——毕竟他是个直男,能不再面临被掰弯的困境,简直就是逃过一劫! 可…… 季醇抓耳挠腮了一会儿。 凌雯姗胃口都被他吊起来了:“磨叽什么!你倒是说啊!” “是这样的。”季醇有些为难地开了口:“我有一个朋友,他是个直男。有个男人趁他睡着了,亲了他。” 凌雯姗倒吸一口凉气:“你说的那个朋友……” “不是我!”季醇飞快地打断她的话:“我那么直,遇到这种事早就崩溃了,肯定会一巴掌扇回去,我说的是我一个高中朋友。” 凌雯姗半信半疑:“好,你接着说。” “亲了我朋友,那我朋友怀疑对方有点儿喜欢他,是很正常的对吧?不是自恋对吧?” 凌雯姗点点头,意识到自己这边点头季醇看不见后,又道:“自恋的概率不大。除非这个亲他的人本来就是个玩咖,随便玩玩。” “不是,对方是个非常洁癖的人。” 凌雯姗一拍大腿:“那这妥妥的喜欢了。” “是吗?”季醇有点儿面红耳赤,纠结了半晌,又问:“可是,亲完之后就没下文了,而且那个很帅的男人出一趟差后,突然向我朋友提出要分开!中间一点铺垫都没有!” “你确定中间没发生什么事吗?”凌雯姗疑惑地问。 “什么事都没发生。”季醇道:“哦,就是原本我朋友在事业上对那个男人有些帮助,但出差后那个男人好像找到更好的员工了,机器智能、拆开包装就能用、还不需要付出情绪价值。” 第107章 “那这不就是了?”凌雯姗道:“那个男人不需要你朋友了,自然会放手。” “但他不是有点儿喜欢我朋友吗?” “你也说是有点儿喜欢。”凌雯姗摊手:“现在这个社会,今天我还喜欢你,明天我可能就看上更好的了,喜欢这个东西最是捉摸不定。” 季醇:“……” 果然如此吗? 和他想的一样。 季醇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沮丧,拿着手机一屁股坐在床上。 “不过你——你朋友,在意这个干什么?”凌雯姗敏锐地问:“你朋友难道喜欢上他了?” 季醇一个激灵,声音高了个八度:“别胡说!我朋友是个直男!我第一句就和你强调了!这是背景设定!出厂设置!” “那你朋友还纠结什么?不该开瓶香槟庆祝吗?”凌雯姗不解:“拜托,直男被同性恋纠缠肯定会很恶心的。” “……”季醇小声道:“不过那个男人很帅,可能长得很对我朋友的胃口吧,很奇怪的是,我朋友对别人就觉得恶心,像有虫子在爬一样,对他却完全没有排斥的感觉……甚至有时候还,怎么说呢,觉得他bulingbuling的。” 凌雯姗:“……季醇,你最好真的笔直。” 季醇抓狂:“说了是我朋友!” 凌雯姗话锋一转,道:“找我要你微信的女生真的很多,你确定不加?还有,除夕之后还有和大三的联谊,你不是喜欢学姐类型的吗?要不要和我一块儿去。” 能不能给异性恋留点帅哥? “是这样的。”季醇缓缓道:“我朋友最近有点内分泌失调,我要陪一下他,只能忍痛拒绝……” 凌雯姗:“……打爆你的头。” 凌雯姗把电话挂了。 季醇:“……” 在等高人形玩偶的帮助下,季醇这晚睡得还算不错。翌日没课,天气也还算不错,他上午去完医院,下午准时到达和凌雯姗约定的超市。 他推了个购物车,凌雯姗拿着采购清单,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找自己要的货品。 …… 这头,顾流初头疼欲裂地从醉酒中醒来,已经是下午。 看来酒精是个好东西,虽然伤身,但有时却能解决他的失眠问题。 他挑出一副颜色最黑的墨镜,非常冷酷地遮住了肿成核桃的一双眼睛,开车去了公司。 是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失恋而已,就算走出来所需要的时间长了点儿,过程再艰难了点儿,也迟早会走出来。 迄今为止已经七天,他看了手机不下三百次。 因为怕错过季醇的主动联络,甚至直接把手机通讯录里的其他人给拉黑了,彻底避免少年打过来时他正在通话这一可能性。 然而,这些天,季醇完全没有打电话过来,没有发信息过来,没有联系过他。 季醇完全对他没有一点动心,他也绝不可能再卑微地去找他。 过了明天,他连看手机也会戒掉。 他一抵达公司,周凌匆匆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还热乎的文件走进来,放在他桌上,说:“您昨晚让我人从今天开始整理季醇的行踪、一言一行,我已经整理出来了,这是上午八点到此时下午两点半的。” “不过记录下来的他的神态和动作比较多,说的话比较少,毕竟咱们的司机业务不对口,对跟踪不太熟练,听不太清楚他和他朋友在说什么。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今天开始联络侦探公司。” “什么有的没的?”顾流初拧眉,用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周凌:“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这些了?” 还记录一言一行。 吃药了吗? “……”周凌:“您昨晚说的啊!” 醉酒了就忘了是吧。 “我犯贱吗?”顾流初只觉得可笑。 自己即便是喝醉了,又怎么会吩咐这种事。 简直像个可笑的舔狗一样。 “那我扔了?”周凌试探着问。 “扔掉。”顾流初冷着脸:“我不会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所以昨晚只是醉酒之后的不清醒? 这倒也正常,失恋的人总要疯一回,就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般,疯完反而就好了。 周凌默默地走过去,把文件塞进了碎纸机里。 顾流初:“……” 让他扔掉他塞进碎纸机里干什么?怎么做事总是如此决绝? 周凌一张张地碎完纸,走出去。 办公室里没人,顾流初也不用再遮盖自己红肿了的眼睛,他摘掉墨镜,冷着脸工作了会儿。 “……”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移向了碎纸机。 刚才周凌走过来,站在他旁边,他匆匆瞥了一眼,只看到文件上面有什么逛超市,低头笑,之类的词汇。 到底是什么? 其实看一眼,不代表他和季醇还要有交集。 片刻后,周凌端着手冲咖啡过来,就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蹲在碎纸机前,正试图把碎掉的纸拼起来。 周凌:“……” 顾流初若无其事地将一堆纸条塞回碎纸机,站起来踹了碎纸机一脚:“坏了,懒得叫人,我亲手修了一下。” 周凌叹了口气,道:“您不用拼了,他今天下午和一个女生去逛超市了,司机说这会儿还没出来。” 第108章 顾流初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甚至是铁青。 他咬着牙半晌没说话。 离开了他就过得这么好,居然还和女生约会去了。 电梯里说的那些愿意随时被自己传唤的话也是假的吧,自己放他离开,季醇只怕早就迫不及待。 真是行。 顾流初在沙发上坐下来,捏着眉心,气得心脏疼。 “我今天下午是不是有巡视超市的行程?” 周凌愣了一下:“没有那个行程。” “我记得前段时间有家子公司开了几家连锁,请我去剪彩,我没有去,或许可以现在去看一下他们新开的超市人流量如何。” 周凌:“但李总的超市开在南边,季醇去的那家超市不是我们的。” 顾流初:“……” 顾流初一双漆黑眼睛死死盯着他,脸色极差,像是想把他扎成筛子,见情况不妙,周凌忙道:“不过怎么说也是对手,您帮李总去看一下情况,李总一定会特别激动,我现在就去准备。” “算了,不去了。”顾流初烦躁地摆手。 在外面遇见,季醇说不定都认不出他的脸。 他去干什么,又一次自取其辱吗? 周凌又问了顾流初一遍,确定顾流初不去,周凌这才松了口气。 说实话,以前误以为季醇喜欢顾流初的时候,周凌是乐见其成的。毕竟顾流初自小到大都孤零零的,在他的人生里,也需要一个人,让他不那么孤独。 但现在……甜蜜的糖果已经变成了有毒的砒/霜,站在周凌的角度,他不希望顾流初再继续陷入泥沼。 周凌回到了自己的那间办公室。 然而片刻后,等他不注意,突然听见电梯“叮”的一声。 他匆匆出去,便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冷着脸戴着墨镜闪身进了电梯,还换上了先前与季醇相处时穿的次数最多的外套。 周凌:“……” …… 季醇和那女生所在的超市就在s大附近。 顾流初按照导航风驰电掣地将车子开了过去,停在地下停车场,然后直接进了百货超市。 他是说过不会再和季醇见面。 但偶遇又不一样了,偶遇可由不得他。 人流量大的地方,顾流初一向是厌恶的。 然而现在接近年关,正是一年当中人最多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开始采办年货。 从超市门口挤进去的一路,人头攒动的气味、肢体的碰触、购物车碰撞发出的声响,让顾流初喘不过气来。 他个子高,容貌俊美,即便是电视上的明星也难以匹敌,站在一群大伯大妈辈的人群中鹤立鸡群,从他身边经过的人乃至远处的人都要看向他。 被盯得脸色越来越难看,顾流初索性走出去,买了个口罩戴上,才又重新回到了超市。 季醇也比普通人群要高半个头,还顶着一头显眼的栗色碎发,顾流初很快便找到了少年的身影。 顾流初迅速后退了一步,站在一道货架后,高挑的身形在地上投下阴郁的阴影。 少年穿黑色羽绒服,推着一个大号购物车,身边果然有一个陌生的穿粉色羽绒服的女生,两人正拿着一张单子,季醇微微低下头和她说什么,两人脑袋凑得极近。 不得不说,从身高上来看,季醇和女生站在一起的确比和他般配。 季醇比女生高二十厘米左右,显得女生非常娇小,简直就像一对常见的大学情侣。 原本是带着思念来的。 思念在找到季醇的背影那一刻变为了苦涩。 而此刻看着季醇和别人挨得那般近,苦涩又化作了无处发泄的愤怒。 “彩炮已经找到了,下一个是酸奶。”季醇把购物车放在一边,低头看凌雯姗手里的单子,好奇地问:“为什么要买酸奶和零食。” 凌雯姗道:“好像是晚上结束后的庆祝,你说酸奶我们是买十块钱一瓶的,还是买两块五一瓶的,辅导员给出的单子没有细说哎。” “咱们辅导员那么小气……” 季醇正吐槽什么,他的后衣领忽然被拎了起来,被往货架的方向拽了一步。 紧接着,一个戴墨镜戴口罩的高大男人推着购物车从他和凌雯姗之间走了过去。 男人冷冷地说:“借过。” 旁边有路不走,非要从中间挤。 季醇刚要撸起袖子给对方一个警告,可看向男人穿着黑色大衣的背影,忽然愣住。 这人怎么穿金主爸爸的衣服? 不对,好像就是金主爸爸! 怎么会在这里偶遇? 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毕竟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顾流初会出现的那些高尔夫球场、名贵餐厅、宴会之类的场所他根本去不了。 结果非常意外地在这里偶遇了。 虽然还弄不清楚为什么,但少年的心脏激动直跳,呼吸有点急促。 他匆匆把手里的酸奶递给凌雯姗:“你先逛几分钟,我待会儿打个电话让我一个朋友过来,陪你完成剩下的采购。他就在这附近,估计不超过十分钟就会到。” 说完他便迅速在人群里寻找了一圈顾流初的背影。 顾流初已经走到了超市排队处。 他立马追了上去。 凌雯姗:“……” 第109章 见到个好看的男人就马上屁颠屁颠地跟着对方跑了,甚至那个男人还没摘口罩,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还说不是gay?! 第36章 临近年关, 人实在是太多了,超市每一条收银口都堵着长龙。 季醇张望着顾流初的背影,费力地拨开人群往前挤了两步, 有一个中年大叔瞪了他一眼, 他这才猛然反应过来, 自己这是在插队。 “抱歉抱歉。”季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鞠躬连声求饶,立刻往后退, 站到队伍最后。 但这个角度,只能隔着人群,看到正前方距离自己十米左右,一个鹤立鸡群漆黑的后脑勺和宽阔的肩膀。 其他的就什么都看不着。 季醇迅速换了条旁边的队伍,换到顾流初的斜后方去。 他踮起脚跳了几下,远远地隔着人群朝那边看,再次激动地确认了一遍,是金主爸爸常穿的外套,自己没认错。 鼎沸的喧嚣当中,顾流初一只手插兜,拎着一只塑料袋子, 戴着墨镜, 面无表情地立在人群中, 他能感觉到季醇跟了上来,一直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侧脸上。 盯得他微微有些不自在, 俊脸发烫起来。 同居这么久, 剪个头就擦肩而过了, 非得穿上熟悉的外套才能认得出他? 这是有多不把他放在心上? 那季醇的发小呢,身边那女同学呢?季醇能一眼认出来吗? 虽仍是有些不满, 但少年到底跟了过来。 就算不是喜欢,好歹有几分在意自己的吧。 连日以来,顾流初心中酸胀的涩意和干苦终于缓解了几分。 顾大少爷忍不住将目光一寸一寸地移过去。 移过前面排队的人群、收银台、收银员、货架上的口香糖……他的头以一种极慢无法令人察觉的速度慢吞吞地移动…… 最后,余光终于瞥到了季醇的脸。 差点和季醇视线对上,他心脏一缩,立刻把目光收了回来。 季醇一直看着顾流初,想朝他打招呼,可超市这边人实在太多了,这样大叫一声,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会集中在自己身上。 于是季醇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瞅着顾流初也不面向正前方,而是一直面朝着超市门口,和自己形成四十五度夹角。 ——看什么呢? 顾流初戴着墨镜,也瞅不出来他墨镜下的视线。 季醇也朝超市门口瞅了眼,除了人群,什么热闹也没有啊。 季醇摸着后脑勺,满脑子疑惑,继续盯着顾流初看。 好不容易等那条队伍排到顾流初,顾流初把塑料袋子里的东西掏出来结帐,拎着袋子朝超市门口走去。 季醇迅速穿过人群跟了上去,路上碰掉了几块口香糖,他飞快地捡起来放回货架。 脚步一前一后。 前面男人的脚步似是无意中放慢。 后头少年的脚步三下两下追了上去。 “流初。”季醇快走几步,眼睛弯弯地喊住顾流初。 顾流初回头看了一眼,少年唇角带着笑意,快步走到他身边。 顾流初这才顿住脚步,冷若冰霜的脸上流露出一些意外的神色:“你怎么在这里?” “对啊,好巧。”季醇眼睛亮亮的。 距离解除协议有几天没见啦?都快一周了!在偌大的超市碰见,实在是有缘啊! 季醇指了指后头的超市,嘿嘿地笑着说:“我们学校马上要除夕晚会了,我和同学过来采买一些系里需要的东西。” 顾流初上下扫着季醇的脸,将少年笼罩在自己的目光下,终于见到了人,心头仿佛吹着冷风的空荡感终于被填上了一些。 他心不在焉地问:“和男同学一起来的?” “女同学。”好久没见,季醇实在是有点儿兴奋,满脑子都是有缘有缘有缘,“就是刚刚站我旁边那个。” “哦。”顾流初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没注意。” “你呢?”季醇也不在意,问:“你怎么也在这儿呀?” 顾流初面不改色:“开车经过,买点东西。” 季醇看向顾流初手里的袋子,是两瓶矿泉水。 ……就来买两瓶水?这超市的人群密集程度对于金主爸爸而言,可是致死量。 不过他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 刚才隔着人群看不太清,此刻紧挨在一块儿,就感觉顾流初的眼睛怪怪的。 他跑到顾流初左边,从侧边看了下顾流初的眼睛,又哒哒哒地绕到顾流初的右边,搭着顾流初的肩膀,把脑袋凑过去,疑惑地观察顾流初墨镜后的眼眶。 顾流初身体后仰,怒道:“……干什么?!” 明明不喜欢他,还凑得这么近,呼吸……呼吸都落到他脸上了。 而且还脸颊红红的,大约是超市人太多暖气太足了。 可季醇究竟知不知道,这样会让他有一种季醇看到他很开心的错觉—— 自己又是在自作多情吧! 顾流初微微有些恼怒,冷冰冰地往后退了一步,离季醇远了点儿。 却没想到两人站在角落里说话,身后就是货架。 膝盖弯碰到货架发出响声。 顾流初回头扶了下。 趁着他扶货架,季醇冷不丁一只手扣住他胳膊,一只手把他墨镜摘了。 第110章 顾流初:“……” 然后便露出了顾流初肿得像核桃的一双眼睛。 眼眶还有点儿红,在他雪白的皮肤上非常显眼。 季醇拿着他的墨镜,还握着他的胳膊,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他:“你眼睛怎么肿了?” 顾流初:“……” 顾流初挣脱季醇的手,劈手把墨镜夺了回来,面无表情地戴上:“昨晚看了场电影。” “好巧,”季醇说,“我也看了场电影。” 他也看哭了,但他眼睛就没肿。 金主爸爸这肿的程度——怕不是哭了一宿。 季醇表示理解,眨了眨眼,问:“什么电影啊?这么感人?” “问这么多干什么?”顾流初有点儿恼羞成怒。 他拨开季醇,戴着墨镜拎着袋子抬腿便朝地下停车场的那条楼道方向走。 昏暗的停车场里,顾流初心脏突突地跳,有些不自在又有些酸涩,还有一股自己快要死掉了而少年却活蹦乱跳的愤怒,更多的是这次见完了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的虚无和空茫感。 但随即他听到了身后跟过来的脚步声。 一瞬间,像病被治好了似的,伤口被人轻轻吹了口气。 他心中好受了那么一点儿。 看来还能再在一块儿待会儿。 “你跟着我干什么?”顾流初走过去打开车门,目光穿过车子看向对面的季醇,故意问。 季醇踌躇了下,鞋尖蹭了蹭轮胎,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问:“你要不要去一趟我家?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你给我买的那套房。” 顾流初动作顿了一下,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了下,但面上仍绷着一副冷冰冰的神色,视线盯着季醇,道:“去你家干什么?” 季醇指了指他的眼睛,小声道:“我有办法让你的眼睛消肿。” 他在电梯里承诺过的,金主爸爸有什么事他一定义不容辞。 而且金主爸爸可是额外送了他一套房,他关心一下金主爸爸也很正常吧! 顾流初别开脸:“我不去。” 季醇好心劝他:“可是不敷一下的话,明天绝对还是肿的,如果你要开会,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 顾流初垂下眼,闷闷地道:“无所谓。” 季醇愣了一下,只好道:“那好吧。” 顾流初:“……” 就不知道多问两次吗?! 即便是对兄弟也不该这么敷衍吧! 顾流初差点气绝身亡,额头青筋狂跳,修长手指狠狠扣着车门,简直要发狠地把车门拽下来。 他深吸了口气,道:“不过我待会儿也没什么事……” 季醇闻言,迅速抬头,双手扒拉着车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去吧,看看你新住处收拾得怎么样了。” 顾流初开车,季醇爬上副驾驶座,乖乖系上安全带。 一路安静,车子很快抵达单元楼下。 季醇带着顾流初上楼,打开家门后,拿出一双拖鞋放在顾流初脚边,高兴地说:“第一个客人,请穿。” “既然是第一个客人,为什么有多余的男士拖鞋?”顾流初沉沉地问。 确定他是第一个客人? 他看那发小早来过了吧! 季醇愣了一下,说:“这是你的尺码呀,不是多余的拖鞋,我收拾东西的时候随手从家里带来的,以防万一你以后要过来做客。” 虽然知道少年只是把他当朋友当兄弟,才这么热情,但顾流初心情还是微妙地好了那么一点点。 他沉着脸不说话了。 “你先在沙发上坐会儿,等我一下。”说完季醇便飞奔去厨房,不知道捣鼓什么去了。 顾流初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套房子是他亲手选的,布局他自然清楚。 只不过短短一周,季醇已经留下了很多居住的痕迹。 沙发上的盖毯,地毯上散落的抱枕和没吃完的零食,电视机前的游戏机,茶几上的课本和笔记本电脑…… 往日他只会嫌弃不够整洁,可此时却有些沉沦在这样家的温馨中,贪婪地眷恋着这里的空气。 然而,同时他又有几分保持神智清醒地抽离,心脏隐隐作痛,因为患得患失地知道并不属于他。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过了十五分钟,季醇拿出两个剥好的鸡蛋出来,跑到他身边:“拿这个在眼睛上滚一滚就好了。” 顾流初迟疑地看着他:“这有用?” “有用。”季醇小鸡啄米般点头,自告奋勇地举手:“我帮你滚。” 顾大少爷满脸不乐意,但半推半就地摘下墨镜,垂下头,把脑袋递过去。 季醇蹲在顾流初面前,一手拿着一个鸡蛋,小心翼翼地触碰到顾流初眼眶边上,顺时针滚动。 他温热湿润的手指偶尔会触到顾流初的脸。 但像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顾流初闭着眼,漆黑眼睫颤动了一下又一下。 两只手都悬空实在是有点累。 季醇放下其中一只鸡蛋,一只手揽住顾流初的脖颈,只拿着一只鸡蛋给顾流初从左眼开始滚起。 揽住顾流初脖子的那只手为了固定顾流初的脑袋,总不能悬在半空中吧,于是直接掌心按在了顾流初的后脖颈上。 带着些许湿润的掌心,随着按揉的动作,简直就像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顾流初颈后的黑发似的。 第111章 顾流初心尖发痒发颤,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瞪着他。 季醇动作一滞,呆愣地问:“怎么了?太烫了吗?” 这就是直男。 顾流初忍了忍,眼不见心不烦地继续闭上眼:“快点。” 季醇忙不迭道:“好的,马上就好。” 揉了半个小时,顾流初的眼睛肉眼可见地消肿了。 季醇舒了口气,拿着鸡蛋去厨房里洗手。 等一出来,却发现顾流初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走过去,在沙发面前蹲下,两只手放在顾流初腿边,下巴搁在手背上,抬眼看着顾流初的脸。 这也能睡着? 自己刚才又没抱他。 他换的新的治疗方式药效也太好了吧。 能不好吗?自己走后,金主爸爸显然是很放松,居然还看一整宿的电影。 季醇心中莫名有点儿酸不溜秋的。 顾流初紧紧闭着眼睛,只是在装睡。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两人都没说话,空气中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当空气变得安静时,思念便止不住蔓延。 顾流初知道季醇喜欢女孩,并不想做一个掰弯直男的同性恋。 可感觉到少年就在腿边,他心中的渴望逐渐压抑不住。 想要触碰,想要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方才那一点指尖的触碰,就像点滴之水完全解决不了干涸。 在理智将他拽回来之前,他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抬起,落在了季醇的脑袋上。 季醇:? 顾流初装作在做梦,蹙着眉,掌心逐渐往下,落在季醇的脸上,让他脸颊在自己掌心蹭了蹭,接着又摸向了他耳垂。 季醇浑身紧绷,可看着顾流初睡得非常沉浸,又不敢贸然挣扎开。 于是顾流初的手落到了他耳垂上,捏了捏。 少年圆润可爱的耳朵很快变红了。 当掌心完全触碰到季醇时,顾流初思念得快要死掉了的感觉才稍稍缓解。 顾流初宽大的掌心笼罩着季醇的侧脸,流连地掐了掐。 季醇鸡皮疙瘩从脖子上窜上来,吓得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顾流初睁开眼,装作刚醒来的样子,揉了揉额头:“我怎么睡过去了?” 说完他看了季醇一眼:“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季醇面红耳赤,完全不好意思说他方才对自己的脸和耳朵又捏又摸,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腿软。” “抱歉,做了个梦。”顾流初淡淡道:“今天谢谢你。” 季醇摆手:“不用谢。” 顾流初沉默了下,忽然也意识到自己实在没什么借口继续留在这里了。 他垂下眼,竭力掩饰漆黑眸子里的魂不守舍,拿起外套走了。 他走后,季醇还在原地呆呆站了会儿。 “……” 过了会儿,季醇火急火燎地跑去洗手间用冷水冲脸。 满是水珠的脑袋一抬起来,他便见到镜子里自己的脸简直红成了猴屁股。 季醇:“……” 不是,不就被摸了一下脸吗? 以前打篮球时还有互相摸屁股的男生呢! 他是直男! 他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第37章 顾流初下楼, 在车子里安安静静地坐了许久。 独自一人的时候,连空气都变得像冰冷的水一般,寂寥仿佛如影随形的藤蔓一样将他缠紧, 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解开两颗扣子, 抬头盯着十二楼的灯光看了许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 到了深夜, 他还是驱车离开了。 周凌已经提前将顾流初房子里的酒全都收了起来,喝一次算是买醉, 喝第二次可就有害身体健康了,顾流初又不是普通人,他的身体没有资本让他这么糟蹋。 但是担心今晚顾流初的状态仍然不佳,周凌忍不住过去看一看,毕竟现在顾流初身边也没有别的什么人了。 昨晚已经大哭了一场,眼睛都哭肿了,今晚总不可能还哭吧。 老实说周凌认识顾流初十几年,昨晚还是头一次见顾流初哭。 ——虽然第二天起来顾流初坚决认为他那是眼睛不太好,被周凌打开玄关的灯光给刺激到了,所以才泪失禁。 周凌忍辱负重地背了这个锅。 于是今天输入密码打开门后,他就压根没开灯。 他换好鞋, 举着手机往点了一盏台灯的书房走。 一进书房, 就看到顾流初趴在书桌上, 朦胧的灯光罩着他一抽一抽的漆黑脑袋。 今天是没喝酒了,但旁边仍然堆了一沓湿透的纸巾团。 周凌:“……” 周凌走过去, 把纸巾团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收拾完, 他看着顾流初, 叹了口气,忍不住道:“实在痛苦的话, 就把人找回来吧。” 哪怕放弃自尊心,也好过现在这样。 顾流初趴在桌上侧过头,后脑勺对着周凌,不想任何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样子。 穿过朦胧的泪水,他的视线落在那束没能送出去的干枯的花上。 他哑声道:“还找得回来吗?他新家都布置好了。” 现在少年有了钱,有了房子,还有着健康的躯体,什么都不缺,他再也没有第二个理由把季醇留在身边了。 第112章 而他这个人,对季醇又能有多大吸引力呢。 喜欢男人。 有心脏病。 眼睛还不太好使。 虽然一万遍告诉自己,要理智一点,不要再去想任何与季醇相关的事情,也不要再去想方设法地见面。在别的事情上顾流初分明全都能做到冷酷无情、杀伐果断,可在感情的事上,却无法控制自己。 感觉快要溺水而亡了。 周凌:“要不我下周约他吃饭,您就说在附近有一个饭局,刚好也在,这样可以顺便见到。” 顾流初抬起泪水涟涟的眼睛:“……会不会太刻意了。” “不会啊!”周凌道:“我和季醇关系不错,在他搬走后关心一下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很正常吧。而且我年长,他对我有几分尊重,是我叫他来吃饭的话,他不会拒绝的。” 顾大少爷看起来还在挣扎:“但长痛不如短痛……” 即便能够再一次见面又能怎样呢。 季醇还是个直男,季醇还是不会喜欢他。 这样做像是饮鸩止渴,最终只会走向更加惨烈的灭亡。 周凌:“反正您决定,需要我做什么直接说。” 顾流初:“……明天就吃饭,吃早餐!让他凌晨六点出来!” 周凌:“哪有人商务会谈约早上的,最早只能约午饭。” 顾流初:“那就午饭!十一点!” “……”周凌忍不住道:“今天你不是刚见过他吗?!” 顾流初气若游丝地趴了回去。 是啊,今天刚见过,可是已经开始想了。 为什么没人和他说过陷入一段感情会如此痛苦。 他扯了两张纸巾,一副看透红尘的模样,按在眼睛上。 周凌:“……” 季醇接到周凌的吃饭邀请,完全没多想,反而很高兴,相处几个月,周助理看来也对自己有了几分感情嘛。 上午上完两节通识课一节专业课,他背着书包朝校门口走。 周凌的车子已经开到了校门口,降下车窗对他招手。 季醇快步跑过去,爬上副驾驶座,下意识先朝后头看了眼。 后座空无一人,顾流初并没在车上。 季醇心中不知怎么……有种期待落空的感觉。 不过他很快把头扭了回来,笑着对周凌道:“周大哥你太客气了,我自己打个车就可以过去,你还特意来接我。” 周凌笑了笑:“在新家住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季醇把书包取下来放在腿上,抱在怀里,看起来元气满满:“习惯啊,那个位置挺好的,离学校和医院都近,而且小区环境也好。” 周凌点了点头:“习惯就好。” “金主爸爸最近怎么样?”季醇忽然问:“睡得还好吗?” “不怎么样。”周凌道,说完后忽然觉得自己多嘴了,又赶紧补充道:“他工作很忙,今天中午还要和几个投资商吃饭。睡眠状态……我也不清楚,你不如自己问问他。” 季醇觉得周凌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 他刚要多问几句,车子已经开到了吃饭的地方,在饭店外的停车场停了下来。 “下车吧。”周凌说。 周凌停车,季醇先一步进了饭店,在侍应生的引导下进了一间包厢,他选了个面朝着门口的位置坐下。 没一会儿周凌便进来了,点了很多菜。 然而菜都还没上完,周凌忽然接了个电话,有什么要紧事,急匆匆地要走,让季醇继续吃,不着急。 “好,没事,周大哥你要有什么事情忙你先走吧。”季醇站起来送他。 周凌一走,季醇只能一个人应付这一大桌子的菜,他举着筷子十分苦恼,无从下手。 ——真浪费啊。 季醇咋舌,早知道方才就让周凌少点一点儿。 周凌走的时候,包厢的门没关上,季醇低头扒拉了几口饭,鼓着腮帮子一抬头,忽然见包厢门外走过一道熟悉的高大的身影。 不对,准确说是熟悉的外套。 还是昨天那件,叫季醇一眼认出了顾流初。 为什么顾流初没换外套的问题被季醇抛诸脑后,他有些惊喜,怎么感觉离婚后这么容易偶遇? s市明明很大啊! 他迅速把嘴里的东西嚼吧嚼吧咽了下去,飞快地起身从包厢探出头:“流初?” 顾大少爷戴着墨镜,浑身散发出一种冰冷无情的气质,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不紧不慢地转过身。 见到是季醇,他蹙了下眉,似乎是感到极为意外:“你怎么又在这儿?” “周大哥喊我吃饭啊,但他有事先走了。不然我自个儿哪会上这么贵的地方来?” 季醇栗色脑袋上顶着两根翘起来的呆毛,一股脑地倒豆子般说,生怕顾流初走了,又赶紧问:“你也是在这里吃饭?哦对,周凌说你中午要见投资商,是不是没找到地方?在几楼啊?我先来我很熟,我带你去。” 顾流初看了眼手机,像是在看对方发的信息,俊美的脸上有几分不耐烦,道:“我约的投资商临时有事,放了我鸽子。” 季醇眼睛“唰”地亮了起来:“那过来和我一起吃嘛!我这边点了一大桌,还没怎么动筷。” 顾流初瞥了他一眼,似乎不太情愿。 季醇明白他协议解除后就不想和自己有太多交集,还告诉过自己不要再见面了,但现在不是偶遇吗? 第113章 来都来了,而且也到了午饭的点儿,难道还饿着肚子开车回去? 季醇把包厢门“哐”地一下打开,两只手拉着他胳膊往内走,极力邀请:“一起吃嘛!” 顾大少爷虽然身体向后,一只手扣住门框,有一个“坚贞不屈”的肢体语言,但到底还是架不住他的热情,被他拽了进去。 季醇关上包厢,非常热情好客地替顾流初搬动椅子。 包厢内是一张转动的桌子,椅子和椅子的间距非常开,他想都没想地把顾流初的椅子搬到自己身边,紧挨着自己,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快坐。” 顾流初瞧着他的动作,心头有几分别扭。 想问他对所有兄弟都这么热情吗?对他那发小也一样?也会把两张椅子搬到紧挨着? 可此刻顾流初已经没了问的立场。 像饮一杯延迟处死的毒药糖浆一样,心中又酸又涩,顾流初沉默地坐了下来。 季醇也在他旁边坐下,把清淡的不辣的菜转到他面前。 虽然说已经解除协议了,但看到金主爸爸季醇还是开心的,饭都多吃了两碗。 他疯狂埋头炫饭。 吃完两碗后,季醇抬起头,对上顾流初墨镜后的视线,发现顾流初几乎没怎么动筷,只是悄无声息的把他喜欢吃的、夹得最多的,移动到他面前。 “怎么不吃?”季醇问。 顾流初静默无声地看着季醇,心里在倒计时这次又能相处多长时间。 季醇一般情况下不会吃第三碗饭,顶多两碗半。 所以,快结束了。 “在吃。”他低头挑着碗里已经凉掉的米饭,非常的心不在焉。 他一低头,墨镜微微垂下,季醇视线落在他漆黑的眉梢下方……红彤彤的漂亮的眼睛上。 “……”季醇拿着筷子,忍不住问:“你昨晚又看电影了?” 顾流初:“……” 季醇迷茫地挠了挠头。 到底是什么电影这么迷人,用鸡蛋滚完后已经消肿的眼睛又红肿起来了。 怕不是每晚以泪洗面。 顾流初迅速把掉到挺拔鼻梁上的墨镜按了回去,问:“吃饱了吗?” “还没。”季醇把放在一边的菜单摸到手里瞅了眼,眼巴巴地说:“还有一个大菜没上呢!是一道鱼汤!怎么着也得尝一下再走吧。” 顾流初点了下头,又沉默了起来。 服务员很快把汤上了上来。 鱼汤热气腾腾,看起来非常鲜美可口。 季醇给自己盛了一碗,先尝了一口,简直好喝到感动,他看向顾流初:“味道非常棒。” 顾流初没什么胃口,托腮看他:“我不尝了,你多喝点儿。” “试试嘛。”季醇觉得他就没吃几口,站起来想要又盛一份鱼汤给他。 少年进来时没脱外套,站起来后,外套下摆蹭到桌上,一不小心将放在桌上的那碗汤一刮。 那只碗没放稳,顷刻间从桌子上掉了下来。 顾流初就坐在季醇身边,冷静地伸出手挡住。 汤碗没有砸到季醇的鞋上,被男人拨开,飞到了一边。 砸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 瓷碗碎了,汤水溅出来。 季醇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抓起顾流初的手一看。 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已经红了。 季醇表情瞬间就急了,站起来,俯身抓起顾流初的手吹了几下,忽然意识到没用,他忙不迭抬头道:“你等一下,我去找服务员拿冰块。” 很奇异的是,看到他着急的表情,顾流初上一秒还在刺痛的手背,忽然没了太大感觉。 他坐在那里,姿态闲散,盯着季醇,内心快要死掉的感觉好像倏然纾解了几分,道:“没什么事,只是红了一点。” “我身边有人烫过我知道,刚烫只是红了点儿,不处理的话后面会起泡的!先用冰袋敷一下,待会儿去医院。”季醇边连珠带炮似的说,边冲出去找服务员要冰袋。 这样吗? 还得去医院? 顾流初扭头看了一眼季醇的背影。 他盯着桌上仍热气腾腾的汤看了眼,沉思了下。 几秒后,他起身用发红的手舀了一碗,然后坐下来…… 面无表情地……泼在了腿上。 汤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烫了,隔着裤子布料,腿除了温热一点,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在脚步声跑回来之前,他把碗放了回去,抱着手继续坐在位置上。 季醇抓着冰袋冲回来,握着他的手按在他手背上。 刚按了两秒。 季醇就注意到顾流初大腿布料上也有汤。 “这里也烫到了?!”季醇声音高了个八度,语气瞬间就发颤了。 天杀的,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金主爸爸平时娇生贵养的,二十几年都没受过这伤吧。 “唔。”顾流初像是才注意到一般,低头看了眼:“好像是的。” 季醇简直就要哇地一下哭了。 幸好顾流初完全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很是镇定:“没关系。” “我有关系。”季醇颤颤巍巍地说:“去医院去医院。” 季醇拿起外套,塞到顾流初怀里,又拎起自己的书包扔到肩膀上。 他把顾流初扶起来往外走,紧张地抬头问:“痛吗?” 第114章 “痛。”顾流初看着少年关切的神情,小声道:“路都走不了了。” 第38章 去医院是顾流初开的车, 季醇驾照还没拿到手,只能抱着书包坐在副驾驶座上,双眼含了一包泪, 侧着身, 眼巴巴地看着顾流初右手手背上的一片红色。 他内心自责极了。 除了自责, 还有点儿茫然。 顾流初为什么要替他挡那一下啊。 要是不挡, 砸到他脚上,烫到他的脚踝, 那就让他烫呗。 反正他一向活蹦乱跳的,从小皮惯了,不会有什么大事。 而且本来也是他自个儿粗心大意。 如果是他的话,他会替别人挡吗? 首先,他没有那个反应速度。 其次,他不会。 老实说从小到大还没人这么在乎自己呢。 简直到了一点儿都舍不得他受伤的程度。 就连楚云,有时候看他摔了一跤浑身灰扑扑的,都懒得管他,甚至还抄起扫帚追着他满屋子跑呢。 季醇抱着书包,瞅了眼顾流初沉默的俊美的侧脸和墨镜下发红的眼眶。 是不是他又在自恋啊。 可是……总觉得顾流初还是很喜欢他。 车子抵达医院,因为是寒冬, 出来的路上很冷, 季醇坚持让顾流初把外套披上再下车。 他陪着顾流初去敷上了药, 医生给顾流初的手敷完烫伤膏,又缠上白色的纱布, 说:“这个问题可大可小, 别看只是红了, 皮肤组织是受到了损伤的。每天过来换一次药,然后七天内不要见水, 恢复的过程可能有点儿痒,要忍住不要抓。” 季醇两只手捧着顾流初的右手,追着医生问:“会留疤吗?” 金主爸爸肤色很白,留下一点疤痕的话,哪怕是在手上,他也会自责死的。 “一般情况下不会,”医生说,“不过恢复期颜色会比周围暗一点,很多人都是一年后才彻底消失,看不出来。” 一年?!衣服上有一块脏污顾流初都受不了,何况手背上有一块印子,每天一抬手就能看见。 是他!在顾流初的手上留下了印子! 季醇抬头看向顾流初,嗫嚅道:“都怪我……” 顾流初痛并快乐着,这样一来,一年当中,至少有借口可以见上几次,他用左手揉了揉季醇的栗色头毛,甚至忘了失恋的痛苦,笑了起来,安抚道:“为什么怪你?我自己要把手伸过去的。我都说了没关系,你还自己怪自己?” 季醇:“呜。” 手上的药上完了,还有大腿需要上药,顾流初不肯在外人面前脱裤子,拿起药膏,往病房内走。 “你的腿自己上药没事吗?”季醇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没什么问题,隔着裤子,不太严重。” 话虽这么说,但冷不丁意识到和自己先前说路都走不了了相冲突。 顾流初瞥了季醇一眼,步子突然变得一瘸一拐起来。 “……”尽管感觉哪里有点奇怪,可季醇完全抓不住头绪,他可怜兮兮地跟在顾流初屁股后头,道:“那我帮你?” 这话一问出口,顾流初就沉默了。 季醇猛然反应过来,也有点儿面红耳赤。 他这话和“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你裤子底下的大腿”有什么区别?! 简直耍流氓。 季醇忙不迭道:“那,那你自己来,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说完就抱着书包跑出去了。 季醇站在走廊上,想了想,给周凌打电话,把事情原委告诉他,把医生叮嘱的话也告诉他。 现在他已经搬了出去,顾流初身边能照看一二的只有周凌。 当然了,作为成年男人,顾流初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想到他还有心脏病,万一因为大腿烫伤在浴室滑倒,引发一连锁的反应,那不就糟糕了吗? 周凌听完他的话,倒吸了口冷气,问:“你知道上一次有人把粥不小心弄到了顾少的身上,并且隔着衣服没有烫伤,他的反应是什么吗?” 季醇摇摇头。 周凌:“他把那碗粥反手就按在了顾逸止的头上。” 季醇:“……” 头皮一紧。 “当然,那是十五六岁时的事了,后面他也被顾先生关了禁闭。但我的意思是……”周凌斟酌着道:“季醇,你难道真的一点儿都没觉得他对你很特别吗?” 季醇挂了电话,站在料峭的空气里,愣了会儿。 护士过来告诉他今晚最好是在医院住一宿,因为有些病人被烫伤后会出现体温上升的反应,如果家属担心的话今晚可以待在医院,以防万一。 季醇自然不太放心,周凌还在过来的路上,从公司那边过来,绕去一趟翡翠湾不顺路。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导航,自己现在倒是离顾流初的住处倒是挺近的。 反正顾流初还在上药,一来一去顶多二十分钟,季醇迅速飞奔回去给顾流初取睡衣和贴身物品。 等抵达了十八楼门口,他才忽然想起来,密码肯定换了,指纹肯定删了吧,自己进不去啊。 季醇一只手掏出手机要给周凌打电话,一只手下意识放在了门把手上。 结果大拇指按上去。 “指纹认证成功。” 门开了。 季醇:“……”诶? 季醇收起手机进去。 第115章 他搬家之后,顾流初没有添置任何新的东西,于是整个公寓里显得空荡荡的,有种无人住在里面的寂寥孤独感,正如他第一次搬来之前。 季醇打开鞋柜,发现自己忘了带走的一双拖鞋也没有扔。 他换上自己的拖鞋,径直走到卧室去给顾流初收拾今晚换的睡衣。 挑好睡衣,他无意中往衣帽间最里面看了眼。 ——等等。 这件藏蓝色的大衣外套,怎么那么眼熟? 像是在哪里见过? 季醇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走过去,下意识地扯开大衣看了看,忽然摸到口袋里好像有东西,一个硬邦邦的小盒子。 季醇掏出来一看。 丝绒盒子,装着一对戒指。 做工精细,价值不菲,即便衣帽间只有主卧透进来的一点点微光,它也在微光中闪烁着流转的光芒。 季醇皱眉盯着那对戒指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猛然想起那天从酒庄下来,顾流初一直摩挲自己左手无名指的动作。 “……” 他拿起其中一枚,鬼使神差地往自己手指上套了一下。 见鬼了! 严丝密合! 季醇:“……”??? 季醇整个人都是懵的,呼吸急促,心跳也很快,呆呆地张着嘴巴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要干什么。 片刻后他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镇定一点,把戒指放了回去,然后又打量了一眼这件熟悉的外套一眼。 好眼熟,但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头好痒,脑子要长出来了。 以防今晚顾流初要工作,季醇又去书房收拾他的笔记本电脑。 然后又发现了两样东西——书桌上的安眠药瓶和一束干枯了许久的花。 季醇脸色一点点的变了。 安眠药瓶的盖子还没盖上,应该最近还服用过。 可顾流初不是说从国外回来后,他的医疗团队想出了新的办法,现在不需要自己也能解决失眠的问题吗? 毫无疑问,是骗自己的。 他那么说,然后自己就那么相信了。 季醇看着那束干枯的花,终于记起来在哪里看见过那件藏蓝色的外套。 江景餐厅,圣诞节,自己擦肩走过的那个拿着花的男人。 “……” 季醇身体猛然僵住了,呼吸也凝固了一下,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无比错愕,像是脑子里的帘子被谁一下揭开一般,猛然将一些东西串联了起来。 顾流初打算向自己求婚……然后…… 还没想到后面,光想到这里,季醇面色便涨红了。 少年顶着一张猴屁股般的红脸,仿佛身后长出了尾巴,而尾巴在冒烟一样,在书房里不安的走来走去。 等一下,他还以为金主爸爸玩玩而已呢,没想到这么认真的啊。 也是,如果不认真的话,又怎么会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替自己挡掉那道滚烫的汤。 钱、房子、关心、保护、占有欲、爱,一个男人能给另一个男人的一切顾流初都给他了。 然后……自己没认出他。 季醇:“……” 季醇脸色顿时变得五彩纷呈。 他忽然回想起那天他索要那棵小圣诞树时,那个侍应生说的那句话“随意,这一切都是你的。” 如此郑重的一场告白计划……却…… 季醇感觉自己似乎无意中弄砸了什么,蹲在地上疯狂抱头,有点囧又有点心虚,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同时,还有些淡淡的心疼。 以金主爸爸的性格,一定备受打击。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瓶安眠药上。 所以,顾流初现在仍是每宿每宿都睡不着的。 那他眼睛通红…… 季醇表情有点儿凌乱。 没有所谓的电影,其实是自己把他弄哭了? 天啦噜,他季小醇还没弄哭过女生就先弄哭了一个男人? 虽然什么都没做,但季醇莫名感觉自己有了点儿渣攻的雏形。 他花了点儿时间才镇定下来,把东西收好后,火烧屁股地离开了这套房子。 结果一下楼遇到了周凌。 周凌降下车窗,有些意外,问:“东西你给收拾好了?我还打算过来收拾呢。” “收拾好了。”季醇拍了拍自己的书包和另一个大袋子,脸色还是红红的。 任谁发现一个男人准备向自己求婚,都会有点不好意思,加……手足无措。 周凌倒是没有多想,只以为季醇跑下来有点儿气喘。 他缓缓驱动车子,又看了季醇一眼。 季醇发现他今天见到自己一直欲言又止,忍不住道:“周哥,你要说什么,你直说吧,我承受得住。是不是要借钱啊?” 周凌:“……” 周凌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难道直说,顾流初非常喜欢你,把你送走后每天晚上都肝肠寸断,你能不能回来为他弯一弯? 造孽啊! 季醇也是好好的大好青年,还是个直男,说不定未来还想拥有属于他的孩子呢? 沉默了一路,眼瞅着季醇看他的眼神愈发写满了“果然是要借钱吧向顾流初开不了口所以来找我”,周凌忍不住怒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不是借钱!我比你有钱!” 季醇:“……”伤心了。 第116章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周凌深吸了口气,道:“顾少其实是个非常口是心非的人,有时候只需要看他做的,不要去听他说的,可能更能清楚地了解他这个人。” 听见他聊起顾流初,季醇顿时专注起来,歪过头看向他。 “你对于他的过去可能只是从老爷子骂他的三言两语里得到了一些碎片,但……” 周凌握着方向盘,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 “你知道他少年时期住疗养院的时间居多,与外界交流很少。顾先生和顾夫人一开始就打算放弃他。先天性心脏病的人不仅不能继承家族企业,对于他们而言,更像是基因失败的产物、光鲜人生的败笔,不能让外界知道,需要躲躲藏藏,除了风险和累赘什么都不能为他们带来,这让人生厌,所以那两位从未对他投注太大感情,不亲不热,只维持着表面的礼貌。” 这些话,在酒会上听别人三言两语地讽刺是一回事,听到周凌这个顾流初身边唯一亲近一点儿的人叙述,又是另一回事。 季醇有些手足无措地抱着书包,等着周凌继续说。 “虽然是同一天生日,但投屏的亲子互动、快乐的照片、欢笑的视频,全都只有他们和顾逸止的——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几乎没有和顾流初相处过。” “他们会记得一个孩子的喜好,却不记得另一个孩子的。他们会给一个孩子温暖、奖励、夸赞,花大力气培养,却时常想不起自己还有生活在另一个地方的孩子。” “顾流初经常因为他哥哥受到惩罚——比如,他将粥扣在顾逸止头上这件事。有时候起因可能并不是他,当然,少年时他也的确桀骜不驯,不懂低头,但最终的结果却全是他受到惩罚,惩罚便是被重新送回疗养院。” “我印象里顾少有一次以伤害自己为代价,离开了封闭的疗养院,短暂回到了那个家。” “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是无法融入,又或许是他发现伤害自己并不能成为让他父母在意的筹码。一个雨夜,他浑身湿漉漉地跑来找我,又让我把他送回了疗养院。” “那之后他便不再提想回家了,即便他父母去世,他也没再回去过。” 季醇呆愣地听着,鼻子有些酸酸的。 就像一直流浪猫一样,当以为那粮食和温暖的窝是给自己的时候,它受宠若惊,会努力收起警惕过来蹭蹭。 可有朝一日,被嫌恶、被驱赶,发现所有的温暖其实都只提供给另一只更漂亮、更会撒娇、更讨人喜欢的猫时,它当然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啊。 ……因为它是一只骄傲的小猫。 “虽然说这些有点像是在偏袒他,说服你,但……”周凌顿了顿,道:“有时候他可能确实让人生厌,认为他脾气过于难搞,阴晴不定,但事实上,他自小便是这样,不会表达想要,因为表达了也无人在意。” “他从小到大什么都没有得到过,没有什么是确定的、被他掌握在手心里的,所以不相信会得到。即便有什么好东西、好运气降临了他,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利益交换。” “虽然付出了一切,但仍不知道怎么追求,或者说怎么索要。因为他要的,在他的经验中,往往都不会给他。” “我这么说……你明白吗?”周凌不确定地看向季醇。 季醇泪汪汪地看着他。 周凌:“……” 所以,季醇基本可以搞清楚一件事了。 顾流初为什么要离婚。 不是因为见鬼的失眠好了自己就没用了。 因为他认为自己不会爱上他,所以第一反应是找个罩子把他自个儿保护起来。 可是呢,保护得又不是很彻底,所以才会一次次故作“偶遇”。 还有一件事可以无比确认。 顾流初的失眠症并没好。 现在的顾流初,没他不可。 …… 顾流初上完药,就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了,喊了季醇的名字,也没人应。他出去一看,走廊上哪儿还有人,季醇分明早就跑了。 “骗子。”顾流初喃喃,回到病房床上坐下。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坐在昏暗里,脸上没什么表情。 发现自己的意图,所以跑了?发现自己故意受伤骗取同情,所以受不了地离开了?毕竟季醇本来也不喜欢他,不想被他缠上也情有可原。他想。 病房外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顾流初也没什么反应。 “进来。”他神色倦怠,拿起外套,打算开车回去。 季醇不在的话,也没必要留院观察,甚至接下来几天的换药也不想换了。 他一起身,外面的人进来,带着些许外面的寒气,和走廊的灯光。 季醇居然去而复返,走进来问他:“诶,上好药了吗?” 顾流初怔住。 他视线缓缓扫过季醇,和季醇手上的东西。 所以其实没走吗?只是回去取东西了。 然而绷得太久,心里头沉甸甸的,完全无法回暖。 顾流初放松不下来,他别开脸,道:“这点小伤,不用观察,我开车送你回去。” “别走,得观察一下,周凌都过去交费用了。”季醇跑过去倒热水。 他用从家里拿来的杯子,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杯,走过来放到顾流初手上:“不烫,温热的,可以喝。” 第117章 说着,季醇拉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来,就像他住院的那次,顾流初坐在他对面一样。 顾流初在床上坐了下来,却完全没心情喝水。 他看了季醇一眼,放到了一边。 “你什么时候走?”他问。 “啊?”季醇愣了一下:“我为什么要走?” 顾流初道:“不是迟早要走吗?” 他受够了这种忐忑和空落落的心情,仿佛穷苦困顿的人会随时被丢落在街头,等待不知何时来临的一点温暖,是否温饱全凭对方心意。 倘若提前知道季醇几点走,什么时候病房内会空无一人,他也好做好心理准备。 “今天晚上我不走。” 顾流初:? 还没等顾流初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季醇忽然起身,朝顾流初走过来,说:“你坐着别动。” 季醇在顾流初面前站定。 他冷不丁摘掉了顾流初的墨镜,露出男人墨镜下有些发红的双眼。 顾流初蹙眉,伸手去挡,但在他挡住眼睛之前,季醇忽然微微俯身,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借助走廊照过来的光线,季醇的视线落在顾流初脸上,仔仔细细地看,目光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节。 从他的额头滑落到漆黑的眉毛,再到漂亮的眼睛和挺拔的鼻梁,在心中临摹。 最后,扒拉开顾流初的漆黑额发,仔细观察他的发际线。 顾流初:“……” 少年指腹和掌心上的温热传到他冰凉的脸上,令他的俊脸一点点升温。 “你做什么?”顾流初用手扣住季醇的手腕,竭力做出恼怒的样子,语气里却并没有多少恼怒。 “我其实有点儿脸盲症。”季醇有点儿不好意思,但还是坦率地道。 顾流初:“……”就这么主动和他说了? “但我会记住你的脸。” “我会非常非常努力、非常非常牢固地记住。” 顾流初盯着季醇,身子一刹那有些僵直。 “对我来说,别人的脸就像大熊猫,区别就是好看点儿的大熊猫和丑点儿的大熊猫,圆点儿和扁点儿的。” 季醇还是头一次主动和别人说起自己的这个毛病,简直有点儿脚趾头抠地。 “在学校的时候就经常认错老师,把那些老师气得够呛,所以后来我都靠衣服、发型认人。” “但我会记住你的,你是第二个我想要记住的人。” “从现在开始,你是与众不同的大熊猫!”季醇捧着顾流初的脸,眼角眉梢都染着承诺的笑意。 “……” 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他才不是大熊猫。 结了冰的心头像是被阳光轻轻暖了暖,有些融化,像干涸之人终于得到了一点点泉水,活了过来,又像是嘴里苦涩了太久,终于吃到了一点儿糖。 尽管如此,可顾流初还是没好气地问:“第一个呢?” “我妈呀!” 顾流初:“……” 季醇诧异地问:“你总不至于想把我妈挤掉吧。” 感觉顾流初冰凉凉的俊脸回暖,季醇心里也开心了点儿。 虽然还没搞清楚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虽然他还是一个直男。 但任何人都不可以让他的金主爸爸难过,包括他自己,也不可以。 第39章 说完, 季醇又去扒拉顾流初的发际线。 平时顾流初都是把头发放下来的,自己看习惯了,而那天他居然梳了个背头, 露出光洁的额头, 怪不得自己没认出来! 这就和看习惯了的熊猫突然没了黑眼圈一样, 就算远远地看着有点儿眼熟, 他也不敢上前确认啊! 那天他心想,对方穿着价值不菲, 绝对是个有钱大佬,万一认错了,制造出了乌龙,结下了梁子怎么办。 顾流初稳稳坐在床上,垂着眼,面无表情地任由他扒拉,看起来无比淡定,只是俊脸微微发红。 “对了,”季醇停下来,手落在他的额角,问, “你有你家人的照片吗?” “干什么?”顾流初眼皮掀起, 警觉地问。 季醇道:“我想看看你和你哥有什么不同。” 顾流初微哂:“你连我和别的大熊猫都区分不开, 还能区分得开我和他?” 虽然季醇说从今往后他会是他第二个努力记住的人,但顾流初心头还是酸酸的。 “怎么没见你认不出你发小?哦, 是因为你把他的照片放在手机里随时随地拿出来看?” “……”季醇不理他莫名其妙的飞醋, 陈年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还翻出来说, 在他身边坐下,抱着他胳膊摇晃:“看一下嘛。” 顾流初用余光瞥了下自己的胳膊, 怎么说呢,心情忽然微妙地好了不止一点。 但顾流初仍然板着脸,端坐在那里不为所动:“不给。”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更爱顾逸止,他没自信在季醇这里,自己会胜出。 季醇松开他的胳膊,挠了挠头道:“那算了,反正网上也搜得到,新闻到处都是,就只是没有高清大图罢了。” 顾流初:“……” 想到他要上网输入别的男人的名字,搜索别的男人的照片,顾流初脸色立刻不太好。 他不大情愿地掏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递给季醇。 虽然他和那一家的全家照片不算多,只有那一家三口的照片的零头,但姑且也有几张。 第118章 季醇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明明对于顾家其他人而言,是不受欢迎的存在,但金主爸爸还是保留了他们的照片。 或许小时候,顾流初也曾经试图融入过他们,只是后来,没有得到想要的公平,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爱。 不知道是在哪个节点,才彻底转变成了阴沉冷漠的少年。 甚至在他们去世后,还要被外界阴谋论顾逸止的死亡是金主爸爸设计的。 季醇鼻子酸酸的,忍不住挠了挠鼻尖,来掩饰这一点。 等一下……他挠着鼻尖的手忽然有些呆滞…… 他明明喜欢女生,金主爸爸明明也强大到不需要他保护…… 换了他高中的那些损友,知道他们被老妈揍,自己的反应会是什么,肯定会哈哈大笑嘲笑对方屁股开花。 可现在他怎么又自顾自地心疼起来了? 他的脑子能不能停止产生这些gaygay的想法啊! 季醇面红耳赤地对自己的脑子喊住嘴,然后把墨镜给顾流初戴上,这才走过去开灯,仔细看手机上的照片。 少年突然变得如此细心,顾流初微微有点儿不自在。 他怔愣之际,季醇已经好奇地开始研究起了他和顾逸止。 “远看你们确实很像。”季醇用两根手指放大照片,道:“但近距离看是有区别的,你哥眉毛上有颗小痣,不仔细看发现不了,这颗痣让人显得和善很多,然后眼角是微微向下的,仿佛带笑,一看就很好相处。” 季醇捧着手机低着头,微微蹙起眉,用认真钻研的精神道:“但你脸上很干净,什么也没有,眼角也不带笑,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就很肃杀,眼神也很冷,让人觉得一旦惹到你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也难怪顾家其他人会更喜欢顾逸止。 就像同一个窝里出生的一只天生会讨人喜欢的小猫,和一只会咬人的小猫一样。 去宠物店看一看,就知道会撒娇的小猫卖得更快,敏感凶狠的小猫往往是被剩下来的那只,人来人往,却没有人肯带走它。 有责任心的人会一视同仁,但像顾父顾母那样身居高位的人,天生拥有一切,只习惯被逢迎,不习惯付出。 对孩子的爱也像施舍。 虽然没见过少年时期的顾流初,但从周凌的三言两语,季醇也想象得出来,少年孤僻寡言,厌世叛逆,学不会低头。 自己所认识的他,反而已经是他人生中性情最稳定的状态了。 季醇实在想象不出来,没遇见自己之前,顾流初的少年时期过得有多孤单。 孤零零地住在疗养院,每一天都在想自己是被遗忘了,还是被放弃了。 明明比另一个人更优秀。 但就因为先天性的心脏病,直到另一个人去世后,顾家才选择了他。 他会不会有那么一刻认为自己是在过着捡来的人生。 “你有时候也笑一笑嘛。”季醇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忍不住叹气。 正说着,一抬头,顾流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季醇:“……” 季醇忙不迭道:“我的意思是,你更好看。” “谎话连篇。”顾流初抱臂冷笑。 “真的。”季醇举起两根手指对天发誓:“我认为你更有气质。” 顾流初:“见过他真人的人,会更亲近他。” “我就不会。”季醇用肩膀撞撞顾流初的肩膀:“我绝对站你这边。” 一个大男人比这些有的没的真是莫名其妙,但顾流初还是忍不住想听季醇多说两句,他淡淡道:“他已经死了,你见不到他,当然这么说。” 季醇抓耳挠腮——他就不该提起要看顾流初的哥哥。这下好了,以后不仅要应付乔俞的醋,还要应付见都没见过的顾逸止的醋! 他这不是平白无故给自己找麻烦吗? 季醇:“……说了这么多,你要不要喝口水?” 顾大少爷垂下眼去,脸上出现了“他果然嫌我话多”的苦闷神情。 季醇:“……” 顾流初也不想再听有关于顾逸止的评价。 他的人生里没什么东西是独属于他自己的,唯有眼前的人,自顾逸止去世后才出现,和顾逸止半点关联都没有。 干干净净,独属于他一个人。 “你刚才说今天晚上不走……”他忽然转移话题,声音莫名有些哑:“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能不能干脆点儿好兄弟抱着一起睡! 失眠症根本没有解决把他赶走干嘛啊?!傲娇能当药吃吗? 顾流初态度别扭,弄得季醇脸上也烫烫的,他道:“其实我有点认床,离开你之后这些天,根本没睡好。” 他就委屈一下,顺着金主爸爸来吧。 反正把人烫到了是他的责任,他也得负责。 顾流初抬起头,盯着季醇红润的面色,似是有些怀疑。 季醇凑近了扒拉自己的下眼睑给他看:“看,这里青青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没什么不愿意的,你也帮助过我。”顾流初迅速臭着脸道:“那我就勉为其难陪你睡一下。” 虽然脸上做出非常勉强的表情,但却像是怕季醇反悔似的,他捏了捏季醇的后脖颈。 季醇不得不把脸对着他,看向他。 他漆黑目光落在季醇的脸上,皱着眉郑重其事道:“失眠的问题上我是过来人,不能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迟早会适应,一定要在刚出现问题的时候立刻解决。” 第119章 “唉,就是就是。”季醇苦着脸道,心底有点儿想笑。 “走吧,回去。”顾流初站起来,压在他头顶的阴霾看起来消散了点儿。 季醇抬头:“?医生说最好住一晚观察观察。” 顾流初蹙眉:“你不是认床?医院的床不也还是换了一张?” 季醇:“……” 周凌交完费匆匆赶来,就见顾流初戴着墨镜大步流星走出来,除了手上缠了纱布,身上什么伤没有。瞧着虽然仍心中沉甸甸的仿佛大石还未挪开,但已经比前几日失魂落魄的状态好多了。 顾流初瞧了他一眼,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周凌:“……” 过了会儿季醇抱着外套出来,顾流初的腿顿时变得一瘸一拐起来,转过身等着季醇扶他。 周凌:“……”现在是什么情况?还需要他吗? 季醇冲他眨了眨眼,垂在身侧的手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扶着顾流初走远了。 回去的路上是顾流初开车。 车内有一种非常微妙的氛围。 顾流初一只缠着纱布的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抵着唇,有些不大敢对上季醇的视线,竭力在英俊的脸上装出一副冷静镇定的神色。 前几日对季醇说再也不见的是他,现在迫不及待把人带回家的也是他。 他的人生里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虽然弄不清季醇突然亲近的态度是为什么。 但他明确地知道季醇不喜欢他。 不过,不管怎样,至少换药的这几天可以见到面。 顾流初有种死刑暂缓的感觉,连日以来快要窒息的思念和痛楚稍稍缓解。 顾流初不吭声,季醇也莫名有点面红耳赤,抱着外套看向窗外,没有主动找话。 老实说他现在心情挺复杂的。 他确实是个直男,可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喜欢和保护过呢——那枚戒指他估不出价,但肯定贵得要命。顾流初的那双手价值不菲,居然因为他烫得通红,要留下一年的疤痕。 他感到烦恼和头疼的同时,其实也微微有点儿被人喜欢的骄傲和开心。 能不开心吗?! 季醇挺了挺胸,金主爸爸可是坐拥顾氏集团、资产几十亿的男人,长得还那么好看,多少人趋之若鹜,而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男大学生。 这要换了个女孩子,他早就从了,并且快乐地喊老婆,要把老婆宠到天上去的。 但因为金主爸爸是个男人,他心里纠结极了。 两人乘坐电梯上楼,走到熟悉的家门口,季醇把手指放上去,门“哗”地一下开了。 自己从家里取的东西还放在周凌车上,顾流初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回来过。 他故意惊讶道:“咦,我的指纹你还没删啊?” 顾流初:“……” 进了家门,季醇打开鞋柜,又非常做作地大叫一声:“我的鞋子你居然也没扔。” 顾流初恼羞成怒道:“忘了!” 想到什么,他高大的身躯忽然挡在季醇面前。 “什么呀?”季醇从他身后探头,四处张望。 顾流初迅速转身,抱着少年,把他往玄关口逼退,耳根有股可疑的红色:“你在玄关等一下。” 说完他匆匆换鞋进了房间,把那天自己穿过的大衣和戒指藏进储物间最底层的柜子里,然后又进书房,检查了一遍是否有遗漏。 视线扫到桌子上的干枯的花,把花也一股脑塞进书柜保险箱里。 做完这些,顾流初松了口气。 怕人久等,他迅速出去。 然而…… 玄关处空荡荡的,一盏玄关灯照着门口的地毯,灯光清冷幽暗,地上连少年的鞋也不见了。 暖气还未来得及打开,空气极冷。 顾流初上楼,打开每个房间,都没有人。 他回到客厅,面无表情地站在寂静的家里。 走了吗……?是有急事还是……? 方才少年跟着他回家,仿佛只是他在濒死状态下的一场幻觉。 季醇在楼下便利店拿着购物篮买东西。 他的东西都搬走了,总得临时买点儿生活用品吧。 “浴巾、牙刷……”季醇花了点儿时间一一挑好,走到收银台,掏出手机结账。 结完帐走到电梯里,才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来自顾流初。 诶,自己只是下楼买个东西。 因为在电梯,季醇就没打回去,他径直上了十八楼,刷指纹打开门,换鞋。 进去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冻得脖子一哆嗦,怎么暖气还没开啊。 他忙把暖气打开了,这才走进去。 “诶?”季醇看着昏暗的客厅的人影:“怎么了?” 空气中好像有淡淡的酒味儿,他在酒吧打过工,闻起来还是陈年佳酿,很贵的那种酒。 “一个人偷偷喝酒不叫上我。”季醇迅速走过去,眼睛亮晶晶地想看看是什么酒。他虽然对喝酒没什么兴趣,但对酒的品类有兴趣。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金主爸爸尝这东西,不对,金主爸爸的身体状况不是不能喝吗?不过浅尝几口应该没问题。 他走过去在顾流初身边盘腿坐下,一靠近,忽然发现顾流初眼睛红彤彤的。 顾流初抬起眼睛看他,虽然光线暗淡,但也能看得见顾流初漆黑的眼底带着几分潮湿。 第120章 季醇:“……” 季醇低头一看茶几上的酒瓶,才刚打开,倒出来一小杯,也就几口的量吧。 醉成这样? 他错了,浅尝也不能让顾流初尝。 “你去哪儿了?”顾流初一看到他,表情想要表现出冷漠,泪水却愈发汹涌,直接滑落到了下巴上。 季醇见惯了顾流初凶神恶煞、阴郁高冷的一面,还从没见过他的这一面,一时之间竟有几分结巴:“下,下楼买东西啊。” 他给顾流初看自己手里的袋子。 “为什么买这么久?”顾流初提过他的袋子,用缠着纱布的手把里面的浴巾往外扔,把里面的牙刷往外扔:“半小时了!” “喂喂。”季醇扑过去试图抢救自己的毛巾和牙刷。 手够不到,他欲要爬起来去捡,顾流初高大的身躯忽然压了下来,狠狠地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脖颈上,声音沙哑:“不要走。” 季醇愣了愣。 感觉他身体明显僵住,顾大少爷以为他在抗拒,哭得更狠了,忽然“哗”地抽开茶几下的抽屉,抽出房产证,卡,股权书,一股脑儿地往季醇怀里塞。 季醇应接不暇,手忙脚乱往茶几抽屉里放回去,他刚放回去一本,顾流初又拽出来塞回他怀里。 顾流初揪着他衣服,眼睛发红,凶神恶煞地说:“都给你,都给你,不要走。” “这不是没走吗?”季醇眼睛也莫名酸了起来,怪不得每次见面顾流初眼睛都是肿的,晚上哭了一宿呢吧。 他心中涩涩的,叹了口气,说:“不走不走。” 顾流初并不相信他的话,用长腿踹开他散落在地上的手机和塑料袋,让地毯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没有会来带走季醇的东西,只剩他们两个,才稍稍冷静下来,继续死死抱住季醇,用下颌抵住季醇的肩。 “待,待会儿再抱?”季醇手臂被他搂在胸前,勒得快断了,非常急切地想让两人空开一点距离,哭丧着脸道:“我外套还没脱!” 好歹先让他脱个外套! 他稍微有一点儿挣扎的动作,顾流初便愈发凶狠地把他按进怀里:“不要离开。” “不离开。”季醇喊道:“我脱个外套。” 顾流初看起来已经不太清醒了,泪水落在季醇的脖子上,几乎是哀求:“不要离开。” 季醇的脖颈一凉。 他怔了怔,顿时停止了挣扎的动作。 “不离开。”他说。 ——可是开了暖气还穿着外套,好热啊! 季醇非常努力地就着顾流初双臂紧锁他的状态,把自己的外套从自个儿身上一点点扒拉下来,一只袖子一只袖子地脱下来,然后又从他和顾流初的双臂之间扯出去。 起码花了十分钟做完这件事,季醇累得满头大汗。 他气喘吁吁地倒在顾流初的怀里。 顾流初抱着他坐在地毯上,脑袋和肩膀都压上去,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乱动想跑之后,他才稍微冷静了点儿,泪水也止住了一些。 季醇觉得自己这会儿流汗了,有点脏,以顾流初的洁癖肯定受不了。然而顾流初却将脸埋在他脖颈处,轻轻咬了咬他的脖子和耳垂。 季醇浑身起了电流,酥麻的感觉从脖颈处直抵心脏。 他被一个男人咬了。 他面色迅速涨红了起来。 但他不敢挣扎,怕顾流初又产生什么应激反应。 季醇心情有点儿复杂。 “……喜欢我?”他问。 空气非常的寂静,他本来以为顾流初不会回答。 顾流初却毫不犹豫:“喜欢你。” 季醇登时脸热热的,他想抬起一只手给脸扇风退烧,但两只手也被顾流初锁在了怀里。 该死,顾流初为什么比他高,肩膀比他宽。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像只蛹一样被包裹,挣脱都挣脱不了。 主要是他一个男生有什么好喜欢的啊。 季醇侧头看了顾流初一眼,没戴墨镜时的顾流初俊脸全都露在外面,眼睛很红,脸上都是泪水,非常固执地抓着股权书,想要塞进季醇的手心。 还、还挺可爱? 这不比女朋友可爱? 等他醒了估计又要恢复霸道臭脸了,季醇忍不住趁机害羞地问:“喜,喜欢我什么啊?” 顾流初道:“你邋遢、不洗澡……” “……”季醇叫起来:“我不邋遢!” 说了初见时衣服上的冰激凌是他的蠢弟弟弄的,他平时也很注意卫生好不好?还有,说什么不洗澡?他什么时候不洗澡了! 他简直怀疑金主爸爸在整蛊自己。 喜欢季醇蓬勃的生命力。 喜欢季醇整个人。 甚至不知道喜欢什么,但在认清自己的内心后,只觉得少年的一切都很好,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他。 一旦被阳光照耀过后,便无法忍受失去。 这几天顾流初甚至想,即便季醇不喜欢他,他也要不择一切手段把季醇绑在身边。 但他有时候也会扪心自问,季醇愿意吗?待在他身边,又能是一件多好的事。毕竟从小到大,没有人愿意长久地在他身边驻足,唯恐怕被他的阴郁侵染。 季老爷子说他这样的人活该孤独终老,或许老爷子说的是对的。 季醇被顾流初抱在怀里,问:“那为什么,要解除协议呢?” 第121章 顾流初眼泪落在季醇的毛衣里,消失不见:“你不会喜欢上我,你的白月光是你高中的那个学姐,你还说她很白,很漂亮……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念念不忘!你喜欢你发小,你不会喜欢上我。你手机里全是你发小的照片,一张我的照片都没有,你对我只会忽冷忽热……” 季醇:“……” 喂,等一下,提起学姐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乔俞扯进来。 他哪里喜欢乔俞了?还‘手机里全是乔俞的照片’,五张就是全了? 他两只手被顾流初夹在双臂中,非常费力地去够自己的手机。 稍微够过来一点儿,顾流初又给他踹开了。 季醇:“……” 季醇只得往后一倒,连带着顾流初也往他身上倒,两人滚到一起,他才千辛万苦地摸到了自己的手机。他抓起顾流初给他看自己的屏保:“那天你生气之后,我到现在屏保还是你。” 顾流初把头扭向另一边,继续轻咬他的脖子,装没看见。 季醇:“……” 天杀的。 喝醉了的人完全没逻辑。 “但你喜欢你的白月光。”顾流初闷闷道。 过去的时光,他怎么比得过? 说到这里,顾流初忽然抬起头,把季醇狠狠拉近,眼睛通红:“我有哪里比他们差吗?” 他那张俊脸冷不丁放大在季醇面前,高挺的鼻梁,墨玉般的眼睛,季醇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你很好。”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顾流初苦涩地道:“你为什么不会喜欢上我?” 季醇认为这个逻辑就很奇怪,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是个直男,但他说不定就弯了呢。 他哄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上你呢?万一……” 他话还没说完,顾流初忽然放开他,还没等季醇松一口气,松动一下摆脱禁锢的双臂和脖子,顾流初忽然面无表情地开始脱他的衣服,从下面抓起他的毛衣,直接给他往上掀。 “不不不,等一下!”季醇吓得心惊肉跳,手足无措地去压自己的衣服,压不住只好扣住顾流初的手腕:“现、现在不行。” 他怀疑顾流初一觉醒来酒醒了会都忘了。 顾流初抬起漆黑的眼睫,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看吧,你果然不会喜……” “要不睡觉吧啊。”季醇赶紧捂住他的嘴:“先睡一觉。” 顾流初无比痛楚:“睡一觉醒来你会消失。” 季醇:“我又不是海的儿子,我为什么会消失?” 顾流初垂下眼,看向地毯:“但为什么感觉你随时会消失。” 绕口令了是吧? 他又不会大变活人怎么会突然消失。 季醇抓狂,趁着顾流初放开他,他赶紧爬起来。 见他起身,顾流初脸色一白,也赶紧站起来,高大的身材又压了过来,再一次死死把他抱住。 季醇动了动,再一次挣脱不了。 哪怕动一根手指头,顾流初也要无比谨慎地伸手将他的手指头按回去。 “……”季醇一脸的麻木。 这个样子反正是洗不了澡了,被抱得这么紧,连裤子都脱不了,怎么进淋浴室,等顾流初醒酒了再说吧。 “这可是你不让我洗澡的啊,别酒醒了说我不洗澡。” 季醇带着人形挂件,费力地往卧室方向挪动。顾流初微微弯着腰,脑袋抵在他肩膀上,他路都要看不见了,因为伸不出手,不得不用自己的脑袋把顾流初的脑袋往旁边顶了顶:“你脑袋稍微往旁边去点儿。” 顾流初声音发哑:“你果然不喜欢我。” 季醇:“……”你大爷的。 短短十几步路,季醇走出了爬山涉水的效果。 把顾流初弄到了床上去,他也一并被抱着倒在了床上,气喘吁吁地抹了下额头。 他觉得这应该是顾流初二十几年来头一次睡前不洗澡,等顾流初一觉醒来,恢复神智,不会杀了他吧? 但是顾流初的双臂把他钳制得太紧了,完全没办法掰开顾流初的手臂…… 不过现在有一只手空出来了,或许可以给周凌打个电话让他来帮忙。 正这么想着,他空着的那只手就被抓了回去。 季醇:“……” 第40章 这一觉季醇睡得非常艰辛。 他的双臂被顾流初的怀抱禁锢着, 挠痒痒的机会都不给,稍微动弹一点儿,顾流初都要将他锁得更紧。 但稀里糊涂的, 可能是和这个男人抱习惯了, 季醇还是睡着了。 翌日他先醒, 醒来后发现也挣脱不开顾流初的胳膊, 即便是睡着了,顾流初的双手也像铁一样扣着他, 昏暗的晨曦光线当中,他只能绝望地看着天花板,继续躺着。 不过似乎可以翻身……? 他非常费力地在顾流初怀里努力转了个身,背对着顾流初,摸到自己的手机,给周凌发了条短信,然后随便找出一个手游来打发时间。 大约是听到他的游戏声,没过多久,顾流初也睁开了眼。 一睁开眼,顾流初立刻蹙眉:“你怎么在我怀里?” 季醇:“……” 贼喊捉贼? 虽然这么说,但顾流初并未放手。 季醇想扭头过来看他, 可脖子都快扭断了, 也转不过身来。 第122章 见季醇实在动弹不得, 顾流初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钳制住人的双臂。 季醇爬坐起来,愕然地看着他:“你不记得了?” 顾流初扶了扶额头, 也坐起来, 淡淡道:“要记得什么?” 季醇道:“我去便利店, 回来就看到你在喝酒,然后你就开始哭——” “不可能。”顾流初一脸淡定地打断他:“我绝不可能哭, 活了二十几年,我从来没哭过。你说的我完全没印象,不要造谣。” 季醇:“……” 这到底是什么酒品啊?!断片也不至于断成这样吧?! 幸好洁癖贯穿金主爸爸的一生,即便醉了,也没有吐的习惯…… 不过早知道昨晚就把他塞进自己怀里的房产证啊什么的留下来当证据了。 顾流初扫了两人身上的衣服一眼,发现还穿着昨天那身,皱了皱眉,起身道:“什么都别说,赶紧给我去洗澡,现在立刻马上。” 季醇突然找到了证据,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道:“顾流初,你醉了后一直抱着我不让我走,导致我连澡都没洗!你有本事做有本事承认啊!” 顾流初表情非常不自然,加快步伐进了浴室。 季醇在外面问:“需要帮忙吗?” 手上还有烫伤,还缠着纱布呢。 顾流初的声音从浴室传来,宿醉过后还有些沙哑:“不用,你也快去洗澡。” 昨晚强人锁男,今天就翻脸不认账是吧? 季醇觉得有点好笑,摇摇头,去次卧洗澡去了。 顾大少爷脱掉衣服,用没受伤的手拧开花洒,试图冷静下来,但完全冷静不了。 淋浴的热水浇下来,他面色红了个透。 他当然记得…… 可摸了摸红肿的眼睛……还是装作不记得吧。 周凌把醒酒汤和早餐送了过来,顾流初戴上墨镜在季醇对面开始吃早餐。 今天天气不太好,外面阴沉沉的,仿佛随时又要下雪。 季醇走过去把窗帘拉上,问:“周凌哥,你吃了吗?” “吃了过来的,你们两个人慢慢吃。”周凌笑盈盈地对季醇和顾流初挤了挤眼睛,转身就下去了。 季醇和顾流初:“……” 那什么眼神?他们昨晚又没做!还没到那个时候呢! 季醇面色莫名其妙地微热,赶紧坐下来吃早餐掩饰。 季醇端起一碗豆浆喝,一不小心嘴上一圈毛茸茸。 顾流初抬头看了眼,伸手就想揩一下,可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手到了季醇嘴边,改为递过去一张纸巾。 季醇也非常顺手地接过。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起昨晚的场景,表情都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今天有什么安排?”顾流初别开脸,问。 季醇低头继续喝豆浆:“有课,但是课本在家里——在那边,得过去拿一下。” 顾流初低声道:“吃完早饭我送你过去。” 季醇吃得慢一些,等他吃完,顾流初已经先下了楼。 “走得这么快干嘛?”季醇在玄关处嘟囔:“不好意思了?” 周凌常开的车就停在地下停车场,他正要把车子开走,顾流初忽然大步流星走了过来,没什么表情地敲了一下他的车窗,道:“下车。” “啊?”周凌没反应过来,但顾流初透过墨镜冷冷地盯着他,他只好下了车。 顾流初上车,拽下手上碍事的纱布,直接打开了行车记录仪。 周凌:“……” 昨晚的欣喜来得太突然。 此刻才冷静下来,想了一下。 季醇先前并不怎么在乎他,他一提出解除协议,季醇拉着行李便走了。 如果中间没有发生什么的话,季醇又怎么会主动说要留下来。 想来,转变的时间节点便是他在病房内换药时,季醇出去了半个小时左右。 回来态度就变了。 看他的眼神像看路边流浪的野猫,带着些许慈爱。 顾流初一切到昨天傍晚的那个时间节点,周凌的声音立刻传来:“……即便他父母去世,他也没再回去过。” 中间还穿插着季醇吸鼻涕的声音。 他:“……” 车外的周凌:“……”要完。 顾流初越听脸色越难看,听到最后简直面色铁青。 他关掉行车记录仪,下车扫了周凌一眼:“你在干什么?” 他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周凌:“我这不也是……” “以后关于我过去的事情,不要对季醇多说。” 周凌赶紧噤了声。 他不需要季醇的任何同情和怜悯。 现在的感情是一回事,过去又是另一回事。 只要一想到季醇走进他的过往,看见他以前束手无策、狼狈不堪的少年时期,他的自尊心便被一刀扎穿。 赤脚走在寒冬的那段时光,他不想被任何人看见,尤其是他喜欢的人。 周凌哪里想得到他居然会来看行车记录仪啊,忙道:“再也不会了。” “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但……”顾流初没再说什么,拍了拍周凌的肩。 他把车钥匙丢给周凌,转身上了自己的车,缓缓把纱布缠上去,等待季醇上来。 季醇很快拎着书包上来了。 他刚要系安全带,身边的人忽然侧过身来,修长手指拉过安全带,替他扣上。 第123章 顾流初一大清早刚洗过头,吹干了头发,身上有种淡淡的好闻的香气,季醇不由得屏住呼吸。 ——这是在干什么? 季醇感觉到靠近的体温,有种暧昧的窗户纸即将被捅破的感觉,心跳莫名加速。 好在顾流初系完安全带后却没什么别的动作,他从车子里拿出一副墨镜,递给季醇:“以后下雪的时候戴上,否则容易损伤视力。” “哦好。”季醇乖乖接过。 他仔细看了看精致的包装盒子,又看了下顾流初侧脸上墨镜的logo,情侣款耶! 车子缓缓启动,开出地下停车场,季醇发现外面果然下雪了,顿时有点儿惊喜地朝车窗外看过去。 顷刻间,铺天盖地的大雪落下来。顾流初打开雨刷,将落在车前玻璃的雪扫掉。 顾流初看了季醇一眼,转动方向盘,趁着倒车的功夫,忽然从后座上摸出一包橘子,递给季醇。 季醇确实喜欢橘子味相关的一切,有点儿受宠若惊地抱在怀里:“车上能吃?” 顾流初冷笑一下:“以后可以在我的车上吃任何东西。” 季醇虎躯一震:“你好帅啊。” 这不就是他以前还没有女朋友时幻想的吗?单手开车然后扔一包零食到女朋友腿上,抬起流畅的下颌线,等待女朋友的崇拜。 ——怎么被金主爸爸对自己做了?! “……?”顾流初瞥了季醇一眼,被夸了也并不是很高兴,认为这夸赞来得太过轻佻,他拧眉道:“给你一包橘子你就觉得别人帅?如果是别人给你呢?” 季醇非常上道,拍了拍怀里圆滚滚的橘子:“别人给我不吃,我只吃金主爸爸给的。” “……”顾流初面上没什么表情,耳根却微红。 季醇剥完橘子塞进嘴里,忽然有点飘,大着胆子问:“你说以后在你车上可以吃任何东西,螺蛳粉也可以吃吗?” “……”顾流初一字一顿:“那你就死定了。” 季醇:“……”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来,车子正经过s大附近。 外面的早餐铺很是热闹,沸腾着市井气。 “我听到周凌在车子上对你说的话了。”顾流初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 季醇剥橘子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 “你别听他乱说。” “即便是过去,我也过得很好,有钱,什么都不缺,他只是为了帮我博取你的同情。” 顾流初挑了挑眉,完全是一副运筹帷幄、不以为意的口吻:“季醇,你该不会被他骗到了吧?” 季醇反问:“为什么要帮你博取我的同情?” 顾流初静默了一下。 车子非常隔音,即便外面早高峰一片喧嚣,车内却仿佛与世隔绝,两个人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季醇以为他不打算再说话时,他忽然淡淡地开口:“因为我喜欢你。” “他想帮我追你。” “……”季醇差点被还没咽下去的橘子呛死。 他瞪大眼睛震惊地看向顾流初。 这是可以说的吗? 就这么说出来了?! 喝醉了他可以理解,现在也没醉啊,就这么若无其事地表白了? 知道顾流初喜欢自己是一回事,但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之前还可以装傻,现在窗户纸瞬间被捅破,再也无法装傻了。 季醇呆愣地看着顾流初。 而顾流初冷不丁扭过头来,对上季醇的视线。虽然耳根子通红,但墨镜后一双漆黑的眼睛无比坚定。 想了想,他干脆摘掉墨镜。 没了墨镜的遮挡,就这么四目相对,季醇心跳瞬间飙上一百八。 他疯狂咽唾沫,缓缓转头,装作听不懂地看向车窗外。 “不要装听不懂。”顾流初冷冷道,语气里的冷酷大有一种季醇不接受他,他就把人在这里扔下去的凌厉。 季醇抠着窗户,欲哭无泪。 红灯变成了通行的绿灯,顾流初踩下油门继续向前。 “现在不是一个很好的表白的时机,我明白,但我认为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不是傻子的话,早就该察觉了吧,只是你一直在回避。” 说到这里,顾流初强忍着心里的苦涩,目视前方,道:“我不想逼你,也不想强迫你,更不希望你留在我身边的原因是出于听了周凌的那些话可怜我或是什么。” 季醇忙道:“不是……” 有点儿鼻子有点酸酸是真的,但他怎么可能因为心疼一个人就主动留在一个人身边!那他的心疼也太廉价了! “那是什么?”顾流初立刻看向季醇,冷静地逼问:“难道你也喜欢我?所以才说要把我放在第二位?” 季醇一下子呛住。 他挠了挠脑袋,心里头火急火燎的,嘴上却讲不清楚,涨红了脸,嗫嚅道:“不是,我……” 车子开了两条街,都没能等到季醇的回答,顾流初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多少有点儿失望。 不过,这不是他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吗? 季醇不喜欢他,对他目前可能只有兄弟情。 并且季醇是个直男。 尽管如此,他还是要向前一步。 退后的感觉他已经体会过了。 倘若他不朝季醇走,季醇只会永远装糊涂。 第124章 而那种见不到人的感觉,生不如死。 一路沉默的风雪中,车子在单元楼下停了下来。 季醇怕顾流初又难过了,抱着橘子,努力组织语言:“你给了我房子,给了我钱,无论你让我干什么,我都可以。因为那天从我爸家里出来上了你的车,你相当于救了我和我妈妈一命。我这个承诺绝不食言!” 这就是他现在的想法。 他不想让顾流初伤心,因为顾流初对他很重要。 但是他真的一时半会儿弯不掉啊! “别说了。” 季醇不说这些话还好,这样坦诚地说出口,顾流初忽然一股无名怒火:“季醇,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你就敢这样夸下海口。” 说什么让他干什么,他都可以。 当真可以做到吗? 季醇面色涨红,但还是下意识问:“你想要什么?” 顾流初忽然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绕过车头,直接站在季醇车门外,外面雪下得很大,他肩膀上顷刻落了一些雪花。 “外面冷,有什么事好商量,你先上——”季醇话还没说完。 顾流初将他面前的车门拉开,俯下身,如图一团阴影般笼罩过来,双手掰过他的脸,直接吻了上去。 一片冰凉而柔软的唇按在了季醇的唇上,除了那天晚上被顾流初亲了一下,这还是季醇的初吻。 他呆滞到忘了做出反应,于是这个吻被顾流初抢占了先机。 等季醇反应过来时,他的唇齿已经被蛮横肆意地攻城略地,五脏六腑都快被吸了出去,他的大脑一阵缺氧。 “唔唔唔。”无法挣脱开。 舌尖勾缠,唇瓣相连,季醇浑身窜过电流一般,全身都是酥麻的。 和男人亲、亲、不是、是深、深吻了。 好奇怪,橘子味儿的,很冰凉。 但不讨厌……反而……有点眩晕,血气上涌,还有点,心跳加速。 可能因为空气都被掠夺,季醇的脑子里成了乱码。 等他心跳和脑子都稍微恢复清明一点儿,顾流初还未停止这个忍无可忍后爆发侵占般的吻。 季醇下意识想逃,想把人推开,可双手落到顾流初的胸膛上,忽然想起来顾流初的心脏病。 于是他两只手蜷缩在胸前成了小恐龙:“……”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流初才放开他。 他坐在车内,而顾流初站在雪地里。 顾流初肩背上已经落满了雪,漆黑的发丝上也有一些,他没有戴墨镜,逆着光俊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我想要的是这个,你能给吗?”顾流初仍捧着他的脸,冷静地说。 季醇哭丧着脸看着他,不停地吸凉气。 嘴唇好疼,好像被咬破了。 看着少年泛红的水光潋滟的唇,顾流初的怒气中忽然出现了些许的羞恼。 他别开脸,吸了口气,然后扭回头来瞪着季醇,掐住季醇的脸,恼怒道:“别撒娇,说正事。” 季醇:“……”他也没撒娇啊! “我希望你能喜欢我,一点儿也行。”顾流初盯着季醇,继续道:“可以不用现在答复。” “但,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多点儿,尽量快点儿。” 他再次俯身,额头抵住季醇的额头。 季醇感到一片冰凉。 顾流初在他耳边像是叹气般,漆黑睫毛轻颤,哑声说:“因为……如你昨晚所见,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 第41章 老实说, 这一刻季醇的心里是有点儿怦怦乱跳的,跟烧开了的开水壶似的沸腾不已,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神不知道该往哪边瞥, 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抛开性别不说, 一个这么好看的人, 对你贴脸开大, 用这样的神情说不能没有你,谁受得了啊!别说季醇是个没怎么谈过恋爱的笨蛋了, 就算他身经百战,他觉得他也受不了。 而且顾流初身上还落满了雪,眼睛带着些许昨晚宿醉后的泛红,季醇看着他,保护欲瞬间就上来了,非常怕他感冒! 可再一看顾流初比他还高,肩膀比他还宽,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季醇要把人往车里拉的冲动这才冷却了点儿。 顾流初抬起头,注视着他,问:“不说点儿什么吗?” 季醇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给我点儿时间。” 这样的回答其实在顾流初的意料之外。 他还以为作为一个直男, 季醇被他这样亲吻, 会厌恶地推开他, 就算表面碍于情面不会表现出不悦,但是内心深处也会回避。 先前他担心的也是这个, 窗户纸一旦捅破, 季醇可能就要对他避而远之。 可现在瞧着……? 顾流初试探着问:“你需要多久?” 顾流初这些天了解了一些情况, 无数其他人的案例摆在前面,总结成一句话就是, 暗恋直男不得善终。 他甚至觉得他的情况比那些人还要糟糕一些,因为季醇先前还喜欢过女人,而且完全不知道这个白月光从季醇心里消失没有。 他在心里已经做好了一年、两年、五年的准备和计划。 最差的情况是季醇完全无法喜欢上他,那他只能考虑豪取强夺,霸王硬上弓。 既然根本放不了手,不如紧握手中。 到时候他便没有这么好应付了,但顾流初并不想走到那一步,以权势逼人并不是一件好事情,因为季醇可能会后悔遇见他。 第125章 季醇小心翼翼地问:“一个月?” 顾流初愣了一下:“……”这么快吗? 季醇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顾流初,见顾流初脸上有几分错愕,他顿时深深感到自己罪孽深重。 是自己给出答复的时间太长了吗? 也是,作为一个攻,怎么半点担当都没有?!先前一直装傻就算了,还得受追到门口来逼问一个答案! 季醇立马改口道:“那不然……半个月?” 顾流初看着被自己按住肩膀的少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季醇,的确是个直男,但他似乎没有多抗拒自己。 他不动声色地垂眸看向季醇的肢体语言。 身体的确是后仰的,但一直抬头看自己,手也下意识握着自己手腕,还时不时看一眼自己身后的雪,像是怕自己淋到了。 这一回又是自己的错觉吗? 顾流初漆黑的眸子忽然深邃起来。 他并不吭声,继续盯着季醇。 季醇被他看得愈发不安,忍不住挠了挠脸。 也是,半个月也太久了…… 昨晚也看到了,金主爸爸天天在家以泪洗面啊! 他上一次看到一篇bl文,攻吊着受迟迟不说喜欢,受也就失落了三次,攻最后就火葬场到挖肾的程度了! 而他——至今为止,已经让顾流初哭了不下三次。 季醇腰子一紧,突然有一种很危险的感觉,忙不迭抓住顾流初的手,改口:“一个星期?!一个星期总行了吧!我下周的今天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顾流初收回了深邃的眼神,果断道:“成交。” 季醇:“……” 忽然有一种被骗了钱但不知道骗在了哪儿的感觉。 可是掏了掏荷包,自己分明又没丢钱。 季醇稀里糊涂地上楼拿了书本,然后被顾流初送去了学校。 上午刚上完课,还没来得及去食堂,又被顾流初派人接到公司去吃饭。 一切流程都和以前相似,不同的是揭穿这层窗户纸后,金主爸爸开始破罐子破摔,连掩饰都不掩饰了,变得比之前更黏糊,对他的需求比之前更大了啊! 以前中午叫他过去,好歹找个想要午休却失眠的借口,现在一通电话打过来,张嘴就是“我想你,过来。” 季醇本来觉得自己是游刃有余的那一方,答应或者不答应还控制在他手里呢。 结果被顾流初一句话弄得一路上面红耳赤又心惊胆战的。 与其说破罐子破摔,不如说顾流初是触底反弹了。 表白都已经表了,也把自己最难堪的样子摆在季醇面前过了,再维持没用的自尊心已经无济于事。 他开始思考自己的利益。 就像在商战博弈中,他已经亮了底牌,对方却还在思考,倘若只能等待对方答案,必定陷入被动。 此时要做的就是不给对方任何思考空间,动用一切手段威逼利诱对方同意。 他绝不可以一无所获,季醇的人和心他至少要得到一样。 吃完饭,一份新的协议摆在了季醇面前,季醇一看,标题叫做《恋爱预备协议》。 季醇瞪大了眼睛。 等一下,他还没答应呢,怎么就恋爱预备了?!好歹也要站到起跑线上才能叫做备跑选手啊!他现在还不是个男男长跑选手,他还是个直男灌篮选手呢! 顾流初眯起眼睛,说:“有问题?” 季醇拿着合同,凌乱的心,颤抖的手:“恋爱预备这个定义是不是太武断了点儿?” “为什么?” 季醇嗫嚅道:“一周后我们不一定会谈恋爱啊!” 顾流初坐在办公桌后,蹙眉:“你不是答应我会考虑一下?” 季醇:“对啊!” “那么你为什么现在要先假定我们一周后分道扬镳?”顾流初冷笑:“你脑子里出现这个想法,不等于你现在就在拒绝我?” “我没……” 顾流初咄咄逼人:“既然你现在不认为一周后会拒绝我,或者说一周后有可能我们会在一起,那现在叫恋爱预备有什么问题?” 季醇:“……”好顺畅的逻辑,他竟无法反驳,是不是欺负他语文不好。 季醇挠了挠头,翻开协议,第一条就是:“此协议只针对这一周内。一周内甲方和乙方还没开始恋爱,乙方不需要回应顾流初先生的任何感情,但不可以在外面拈花惹草,不可以随便给学校其他女生微信号,不可以夜不归宿,不可以与顾流初先生的情敌有过密交流。情敌的危险等级由顾流初先生来划分……” 季醇:“……” 这和在谈了有什么区别?!他就问。 季醇怒道:“别光要求我啊!你也不能和别人有过密交流,而且你认识的人那么多,什么明星什么名流,出轨的机会比我大得多呢。” “但你一点也不喜欢我,我以为你不在乎。”顾流初淡淡地道。 “我哪里——” 还没说完,季醇感觉自己又被套进去了,赶紧捂住了嘴巴。 顾流初垂眸处理工作,扯了下嘴角,像是有几分自嘲:“既然你不在乎,那么合同上没有对我的约束也很正常。” 季醇:“……” 现在金主爸爸到底是真失落还是假失落,是不是又在演他,他都快分不清了! 第126章 季醇忍不住道:“凭什么,你怎么约束我的,我要怎么约束你。” 对,不然呢?!他不能夜不归宿,不能和别的潜在情敌多说几句话,顾流初就可以了是吗? 比起顾流初,他才是要担心的那个人好吧。 “你确定?”顾流初抬眸,因为室内没戴墨镜,漆黑眼眸竟然有几分夺魄的动人。 季醇重重点头:“确定!” 但季醇看着他嘴角愉悦的笑容,不知怎么忽然感觉自己又被绕进去了。 顾流初迅速亲手编辑文档:“季醇先生要求甲方不得与除他之外的人交往过密。” 季醇:“……”这个措辞怎么,呃。 算了算了先这样。季醇继续往下翻合同,突然想起了什么,对顾流初道:“对了,还得加上两条,你不能喝酒,不能再色……色/诱我。” 喝了酒之后疯狂撒娇,抱着他不撒手,他真是招架不住。他本来就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 “色/诱?”顾流初看到这两个字便耳根子一红,但还是蹙起眉,做出一副不太能理解的模样,故意问:“我什么时候色/诱过你了?” 季醇挠了挠脸颊,小声说:“那天喝我的水,故意含住我喝过的位置,不算吗?” 顾流初看着季醇不敢抬头的样子,顿了顿,语气忽然有点意味深长:“所以,对你是有用的?” 季醇:“……” 顾流初摸了摸下巴,视线在季醇脑袋上扫了一圈,若有所思,一副这个办法好用下次再用的表情。 “可你不是直男吗?”顾流初冷不丁问:“为什么会对这种小事有反应?” 季醇:“……” 季醇脸色倏地红成了猴屁股,头顶疯狂冒烟。 对哦,自己作为一个直男为何如此不淡定?! 一场谈判下来,季醇头晕眼花,总觉得让渡了很多利益,稀里糊涂地全都答应了。 仿佛全身上下被扒得只剩一条裤衩子。 他需要一个律师,他高估自己了,他一个大学生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和顾流初这种人谈判的? 不过顾流初倒是提出这一周晚上可以不用一起睡觉,说是想要给季醇留一些独自思考的时间。 啊?该进攻的时候怎么又不进攻?! 其实比起两个人分居,季醇还是更喜欢一起睡觉的,毕竟离开了顾流初,他也不适应,还得抱着人形抱枕才能睡得着。 “哦……”他掩饰住心中的失望,半点不显地在新的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顾流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撑住他椅子的扶手,微微俯身,说:“不过如果你不需要独处的时间的话,晚上一起住我当然更开心。” 离得太近了,季醇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膛处散发出来的热量。 而且余光已经能看到他那张俊美逼人的脸,高挺的鼻梁快要戳到自己的脸颊。 季醇忙不迭将转椅子往后一退,面色涨红:“说了不准色/诱我!” 顾流初有些意外,直起身看他:“你太敏感了,我什么都没做。” “还是说,在你眼里,我随便做一个动作,对你来说都是诱惑?” 季醇:“……” 季醇面上温度逐渐升温。 是吗?! 对啊!他怎么这么敏感啊!他不是直男吗? 当了快二十年的直男,季醇简直有点怀疑人生。 是的,没错,上午看的恋爱教学视频就是这样教的。不管何时,即便自己再羞涩,也一定要做出淡定的样子,制造出是对方在害羞的假象,这样才会让对方更快陷入。 既然季醇一直坚信他是直男,便让他从心理上逐渐否定这件事。 顾流初无论在什么事情上都有绝对的天赋,在围捕猎物的事情上亦更加斐然,这是一种来自于食物链顶端的优势。 他淡定地拿起一本杂志,走到沙发上坐下,冷静地道:“当然,我只是随口一说,我也并不是因为你是直男才喜欢你。” “你敏不敏感,我都喜欢你。” 说完,顾流初也觉得这是什么鬼的恋爱教学视频,说出来的话似乎太…… 他垂下眼,以往那张只会冷笑、轻蔑讥讽的笑的俊脸上,出现了几丝不大好意思的神色,他抿住了唇。 季醇:“……” 反差萌。 有、有点可爱。 等一下,为什么要觉得一个比自己还高大的男人可爱? 季醇直接离开了办公室,冲进了洗手间,用冷水疯狂冲脸。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红得不像话,忍不住捂住了脸。 受不了,真的受不了,心脏快跳出来了。 这种攻势下他怎么招架得住?就问他怎么招架得住? 比他高中的时候连送学姐一个月早餐都让人招架不住! 虽然季醇还没答应顾流初,但两人之间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季醇不想承认自己是直男,但也舍不得顾流初难过,于是在顾流初说一些“我想你”之类的话的时候,也会积极回应——“我,我也想你了。”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这样gaygay的,但没办法啊!别说把顾流初狠狠推开了,看着那张漂亮的脸,就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顾流初心中仍非常不确定一周后会是什么结果,甚至趁着季醇不注意,悄悄把他的身份证和护照放进了自己的保险箱,避免出现季醇逃走的情况。 第127章 尽管心里还患得患失的,但顾流初的心情到底比先前见不到人的时候好的多。 至少,人还在他身边,看得见摸得着。 季醇压根就没发现自己身份证和护照不见了,毕竟平时根本用不到身份证,以他大大咧咧的性格,即便要发现也是半年之后了。 当然,假如他发现了,他也会觉得很离谱,哈,他怎么会因为攻势太密集就逃走?!他可是攻,攻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这种受才会做出来的行为吧! 两天之后,顾流初先前给季醇包场的滑雪场可以使用了。 趁着s大元旦晚会结束,而且刚好是周末,季醇邀请了凌雯姗平时和自己关系不错的一些同学去玩,当然,没有提包场的事情,只说自己抽奖抽到的门票。 滑雪场非常美,雪海一望无际,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几个专业教练专门陪着季醇等人滑雪,从山坡上一路滑下去,有一种披荆斩棘,无法看到尽头的刺激感。 除此之外,滑雪场还有温泉,玩完后一行人说说笑笑地泡完温泉吃火锅。 温泉楼上就是酒店,酒店管理员特意告诉他们,晚上可以随便挑间房休息。 大家顿时欢呼起来,纷纷向季醇举杯。 虽然热闹,但季醇不知怎么有点儿想念起顾流初来。 这种刺激运动的快乐,顾流初这辈子可能都无法体验了,但是为了让自己玩得开心,他还是特地包了场。 如果只谈钱,不谈感情,季醇心里还好受点儿。 但现在顾流初把感情也交给他了,他看着眼前的喧闹,便油然生出一种花着富二代男朋友的钱,却在外面和别人厮混的渣攻感。 而顾流初可能还在家里孤独地吃晚饭。 脑子里一旦冒出这种感觉,道德感便使季醇没办法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他叹了口气,和身边的同学说了声,拎起书包,打算打车回去。 谁知一出酒店,不远处的路灯下,一辆熟悉的黑车停在那里。似乎已经停了许久,滑雪场附近在下雪,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来,已经将车顶覆盖成了松软冰凉的白色。 似乎也注意到了他,顾流初推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路灯下,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一片影子。 季醇望向顾流初,顾流初穿着黑色大衣,立在风雪中,脸还是那张脸,白皙的肤色,俊美的眉眼,但好像一切又和最开始刚认识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总是冰冷的神色好像褪去了许多凌厉。 他凝目看向自己,漆黑的眼里带着些许等待和柔和。 季醇发现自己逐渐看到顾流初的另一面,掩藏在尖锐傲慢、高冷疏离之下,一旦喜欢上了一个人就急急忙忙想要掏出一切、没什么安全感、也渴望被关心的另一面。 季醇心里陡然滋生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有什么在心中挠了挠。 他快速走过去,脸上已经不由自主带上了惊诧的笑意:“你怎么来了?” 等他上前,顾流初拍掉他头上的雪,说:“我猜你不会在这里睡觉,来接你回去。” “除此之外,”顾流初顿了顿,将缠着纱布的手塞进大衣口袋,不自然道:“我想你了。” 说完顾大少爷别过脸去,看向路灯下飘舞的雪,似乎也因为自己的过度在意和思念而感到懊恼。 先不说他们还没有谈恋爱,就算已经在一起了,别人谈恋爱似乎也没有他这样的。 早上吃早饭时见了一面,到现在只是十个小时没见面,便又想了。 而且,想得厉害。 季醇看着他的侧脸,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在他以前少年时期的想象中,他会谈一个娇小的、比自己矮的女朋友,出于男人的保护欲,如果女朋友在外面等自己,他一定会立刻飞奔过去,将女朋友拥进怀里。 此刻和自己想象的恋爱场景完全一模一样,就是有一点有非常大的出入。 眼前的是个男人。 还比自己高。 但,他为什么还是产生了些许的保护欲? 尤其是在看到顾流初烫过的手还缠着纱布的时候。 “我也想你了。”季醇小声道。 一切小事都要有回应,这是他作为男朋友的准则——当然,现在还没谈呢,他不需要这样要求自己。 可话还是这样非常自然地说出来了。 “真的?”顾流初不太相信。 他这几天一说“我想你了”,季醇便会敷衍地回应相同的句式。 他挑眉:“你不是直男吗?” 又、又、又! 好端端的提什么是直男,煞风景! 季醇迅速绕过车尾,抱着书包钻进副驾驶座,面色发烫:“开车吧。” 顾流初低声笑了笑,上了车,正要启动车子,忽然想起什么:“我又在当你的司机,你知道我身价多少吗就让我天天给你当司机?既然如此。” 他目视前方,并不看身边的人,伸出一只手给季醇:“今天可以牵手吗?” 怎么还得寸进尺啊?! 季醇虎躯一震,本想拒绝,但一瞥,顾流初递出的手正是被自己烫到的那只手,今天刚换过药,掌心还缠着纱布。 拒绝的话顿时说不出口。 好吧,直男和另一个男人牵一下手也没什么,亲都亲了,还怕牵手不成。 第128章 季醇用两只手捧住顾流初的手,但是这手要怎么牵? 他还没和别人以情侣的身份牵过手呢。——不对,现在还是有可能成为情侣也有可能成不了情侣的身份。 季醇琢磨了片刻,把左手塞进去,与顾流初十指相扣。 然后又用右手垫在顾流初的手背下,免得自己的衣服拉链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让他的手疼。 顾流初单手转动方向盘,把车子开上了国道,不知怎么又勾了一下唇角。 季醇本来心里就臊得慌,这几天作为一个直男简直急得火烧眉毛,有种屁股都被烧着了的感觉,又看到他在笑,忍不住道:“笑个屁啊!” 笑得这么好看是不是又在掰弯他? 不过说起来,他现在胆子肥了,居然都敢对金主爸爸爆粗口了。 顾流初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感觉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人生中头一次觉得开夜路如此令人安心。 虽然顾流初也想开慢点,但滑雪场离市内并不是很远,大约半小时便将季醇送到了单元楼下。 季醇抱着书包下车,转过身关上门,说:“我上去了。” 顾流初点了点头,不过下一秒,也跟着下了车。 季醇有点儿慌:“干什么?” 难道是想跟着他上楼?直接把他裤子脱了把他掰弯掉? “一周时间还没到呢!” “怕什么?”顾流初莫名其妙,看了季醇一眼,道:“你等一下。” 说完,他走到路灯那边,在松软的雪地里踩了几脚。 季醇一下子没看出来他在干什么,抱着书包小心翼翼地靠近,忽然见他已经穿着黑色大衣,踩出了一个巨大的爱心。 季醇:“……” 一个霸总,在这里做高中生行为。 这和上楼脱掉他裤子把他掰弯有什么区别。 这么可爱的行为,他的心跳得是一样的快啊! 季醇面色烫到快要发烧,还没等顾流初说什么,扭头就冲进了单元楼。 冲进了电梯冷静了几秒,突然又觉得不太行。 虽然还没在一起,但这一个星期是预备,他也不能让顾流初伤心啊。 自己贸然转身,等下金主爸爸回去又要胡思乱想,认为自己把他怎么了,抛弃啊,冷漠啊什么的。 害。 当攻就是这样子的,要顾虑很多。 季醇迫不得已又冲了出去,幸好顾流初还没走。 “看,看这边。”季醇道。 顾流初正要打开车门,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 季醇心一横,眼睛一闭,在头顶对顾流初比了个心,然后举着这个心火烧屁股地转身冲进了楼道。 第42章 交完论文, 考完试,季醇的这一学期也就快结束了。他抽空去把科目三考了,还差一个理论考试, 驾照即将到手。 突然想起来很久没见到乔俞, 不知道这么长一段时间过去, 他缓过来没有。路考完后, 季醇打算过去看看。想了想,季醇还带上了赔罪的礼物, 一台精心挑选的咖啡机。 一进咖啡店,他发现柜台后多了一个年轻的员工。 一米七五左右,金色头发戴耳钉,一笑起来两个酒窝,把咖啡和奶茶交给客人的时候很多废话。 长得虽然和自己完全不一样,但季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 他在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来,忍不住回头去偷瞄乔俞和那个新员工。 只见新员工给乔俞做了杯奶茶,还俯身趴在柜台上在杯套上写字,不知道写了什么,才笑着递给乔俞:“这杯特地给老板你的,另一杯才是你朋友的, 别弄错了哦。” 要是以前, 季醇觉得很正常, 不就员工给老板摇杯特别的爱心奶茶嘛,但现在腐眼看人基, 他总觉得不太对劲。 乔俞端着两杯奶茶走过来, 在他对面坐下, 把其中一杯递给他:“看出来了?” “啊?”季醇没反应过来,将吸管扎进去, 喝了口:“看什么?” 乔俞说:“前不久我们同居了。” 季醇顿时一口奶茶喷了出来。 乔俞淡定地擦了擦脸:“你倒是冷静点啊。” 季醇眼睛大得像铜铃:“这么快?” “那不然呢?”乔俞半开玩笑地看着他:“还要为你守节三年啊。”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啊。”季醇吓得连连摆手。 他是没有立场来判断快不快的。 这是一件好事,他只是有点震惊罢了。 他可能老电影看多了,而且没什么经验,以为遇见一个人就一定要一辈子在一起,但现实生活中,大家都是在理性和感性中摇摆的,会遇见很多人,喜欢上的也不止一个。 当对一个人有好感,对方却怎么也不喜欢自己,努力过,没有遗憾就行了,哪来那么多“偏要强求。” 不过不管怎么样,季醇算是松了口气,他是一个很容易有负罪感的人,看见乔俞这么快找到了新的男朋友,他心中轻松了许多。 “你学校那边怎么办?”季醇问:“你之前办的是休学吧,真不回去了吗?” 乔俞道:“我们学校又不像s大可以镀金,就是一所普通的大学,我现在咖啡店经营得还不错,放弃太可惜了,再攒攒钱就给我爸妈换套大点的房子,你也知道我们家住的那地方出行太不方便了。” 第129章 季醇点点头,人各有志嘛。 “说起来。”季醇扭头看了眼柜台那边的人,忍不住压低声音偷摸问:“男同小情侣日常是什么样的啊?” “和普通情侣没什么区别啊,买菜、做饭,周末出去玩,去公园兜风,前段时间我和他买了棵圣诞树放在家里,堆了好几天才堆起来……我妈好像从乔佳佳那边知道了他的存在,但我还没打算带他回家,唉,过段时间再说吧,现在八字没有一撇呢……”话说到一半,乔俞忽然看向季醇,笑起来:“你不是恐同吗?问这些干什么?” 季醇做贼心虚:“这不是随便问问嘛!随便问问都不行?!” “行吧。”乔俞说:“你最好是继续笔直,别被你那位有钱室友掰弯了。” 季醇:“……” “对了,还有个问题。”季醇抓了抓耳朵,小声问:“你们两个……” 乔俞:“什么?” 季醇有点儿难以启齿,右手比了个一,左手比了个零:“谁是右手?” 乔俞不假思索:“当然我啊。” 季醇:“???” 乔俞和那个男孩站在一起,确实,一看乔俞就是1。 毕竟那男孩瞧着性格很软萌。 一米七五好像也攻不起来。 但问题是,乔俞是1,那他之前想掰弯自己是为什么? 自己即便成了男同,也只能是1啊!自己性格这么alpha,这么有男友力!分明就是个年下狗攻! 季醇有点儿风中凌乱,只能认为乔俞是个可攻可守的型号,可能在那个男孩面前为爱做1。 他这头一边偷瞄乔俞一边咬着吸管胡思乱想,柜台那边人手忙不过来,乔俞和他说了声,系上围裙回柜台帮忙去了。 季醇还想多问点儿具体的细节,蹭蹭男同小情侣的经验,但见乔俞实在太忙,只好等下次。 顾流初中午有场慈善宴会需要参加,不在公司,但季醇还是去他办公室午休了。 午休醒来,他穿上外套,戴上耳机,打着哈欠走进电梯。 还没下降几层,两个抱着文件的女员工走了进来。 见他穿着牛仔裤,一副学生打扮,还戴着airpods,两个女员工没把他放在心上,继续方才的话题:“顾总是不是要出国了?” 另一个人道:“哟,你消息还真快,是不是从财务总监那边听来的?听说还在考虑,不过如果真的要去欧洲,这一去可能几年内就不会回来了。” “真羡慕啊,有钱人离婚后郁郁寡欢,就能随便换个国家散心,我什么时候……” “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呢,听说他提出复婚了。当然,如果复婚不成,去欧洲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季醇戴着耳机,一开始只从音乐间隙听了几个破碎的字句,可接着越听越不对劲,他一把摘下耳机:“你们说的顾总,是谁啊?” “新来的实习生?” 一般这栋大楼没有外人能进来。 这时候电梯门开了,女员工指了指楼上,和身边的人出去了。 季醇顺着她指的方向往上看。 顶楼? 季醇:“……” 那还能有谁?不就是顾流初吗!! 季醇傻眼了,摘下耳机,站在电梯里脑子嗡嗡响,连电梯下降到了负一层,又缓缓重新往上升,都没注意到。 他不答应顾流初,顾流初就打算去欧洲和他一刀两断?太绝情了吧! 不是,怎么都这么急啊!不是说好了给自己一周时间考虑吗?这才第四天呢!怎么就已经动了离开的心思了! 乔俞也是,跟坐上了火箭似的……但……也是,现实生活中哪有人会等自己那么久……又不是在拍电影,还搞个等你到时光尽头什么的戏码。 是不是顾流初最近对他太好了,所以给了他一种顾流初等他再久也心甘情愿的错觉? 倘若这一回顾流初真的离开,自己还能再见到他吗? 季醇回到家,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呆呆地看着茶几,心中一片空白,有种斧头悬在了头顶,必须要做出决定的紧迫感。 他希望再也见不到顾流初吗?自然是不希望的。 可这样的话就意味着必须要立刻变弯。 其实现在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了,街上的男同情侣也越来越多,这倒是没什么的,楚云那边,尽管有点儿无法接受日后会断子绝孙,可一时半会儿可以瞒着,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最关键的问题在他自个儿身上——这就像活了二十年,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橙子,突然有一天必须要变成菠萝一样,他能不能接受倒是其次,主要是他毫无经验,不知道要怎么去变啊。 其实季醇是有点儿失落的。 在他心中,顾流初与乔俞不同。 乔俞就算在游乐园第二天立刻和别人谈上,他除了震惊,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感情波动,甚至还会祝福。 可顾流初……或许是在他心里把顾流初摆在了很高的位子,如果有一天谈了又分手,他觉得他自个儿至少有两三年都走不出来。 所以他便不希望顾流初仅仅因为他的退缩,就轻而易举地放弃。 当然,这是有点儿自私的想法了…… 季醇叹了口气。 虽然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要求顾流初,但心理上还是有点儿难受。 第130章 不过,变弯有那么困难吗? 季醇深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打开电脑,上网搜了搜,一个直男要如何在三天内变弯。 可似乎是这个问题太过无厘头,网上并没有什么相关的回答。 季醇抓耳挠腮,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打开了上次下载了却并没有看完的男同片子。 一次性看他个几十部,多少总能弯一点儿吧? 看到前戏,季醇还能接受,还有点儿面红耳赤,但是看到最后一步,他表情有点古怪起来。 他二倍速看完了好几部,又头晕眼花地打开新的接着看。 看着看着,他忽然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冲进厕所。 “yue——” 完了,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都有点儿反胃了。 季醇面色煞白地擦干净嘴,回到沙发上,冷静了下,打算看点儿男人和女人的,再测试一下自己到底什么情况。 刚移动鼠标放在了其中一部片上,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季醇下意识接起,顾流初的声音传来:“吃晚饭了吗——季醇,你那边什么声音?” 顾流初觉得不对劲:“你在看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啊。”季醇心虚地干笑了两声。 然而电脑上的娇喘陡然变大,他:“……” 季醇这才发现自己电脑上的黄片早就已经开始播放了。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要关掉,结果反而把音量调得更大了。 “……” 季醇“啪”地一下把电脑合上,然而电脑合上后的一两秒内,声音居然还在继续。 季醇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直接把电话挂了。 那边的顾流初:“……” 顾流初拿开手机,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脸色很难看,差点没重新拨回去。 什么意思?明明答应他会努力,结果背对着他看那种东西,这算什么努力?努力往没有他的方向越跑越远吗? 而且光是想到季醇看别人的身体,他都想把季醇的眼睛挖出来。 但顾流初冷静了下,克制住了心中的妒火。 现在季醇连个身份都还没有给他,他不能表现出占有欲过分浓烈的样子,把人吓跑了。 季醇这头也有点慌,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 唉,被顾流初抓住了看直男爱看的黄片,不会加速顾流初出国一走了之吧! 他点了个外卖,但吃了几口,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顾流初,季醇心里头空空的。 吃完饭,他又漫无目的地坐了会儿,越想脑子越乱,忽然忍不住站起来,抓起钥匙往外冲。 刚冲出门,他又跑回来洗了个澡洗了个头,刷牙洗脸,换了身衣服,这才打车过去。 在车上,季醇胸腔中的心脏狂跳,一会儿简直想跳车临阵脱逃,一会儿又给自己打气,不就是变弯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先变了再说,变不变得成是之后的问题——凡事先迈出第一步! “大叔,算了,你往回开!我不去了!” 等大叔找了个路口掉头,季醇忍不住又道:“算了,还是去吧,还是开到先前的目的地。” “……”司机:“到底换不换方向?!” “不换了!”季醇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 顾流初已经回到了家里,他打开手机,发现季醇的定位正在逐渐向自己移动。 因为担心在他表白后,季醇害怕地逃走,他不仅收起了季醇的证件,还让人在季醇的手机里装了定位。 又过了十分钟,季醇的定位已经到了电梯里。 顾流初:?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玄关处。 季醇在顾流初门外徘徊,正犹豫要不要贴指纹进去呢,门忽然便被打开了。 他吓了一跳,迅速转过身。 顾流初穿着浴袍站在玄关处,因为没开灯,半个身子陷在阴影里,幽幽地对他道:“怎么突然来了?不在你那边继续看你的……” 话没说完,季醇面红耳赤,上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这种尴尬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怎么就没有放人一马的优良品德呢? 顾流初漆黑的眼睛有几分不悦地盯着季醇。 他确实很不爽,这种感觉就像是他是家里的猫,千方百计地求着季醇撸,而季醇还死咬着不答应,不仅如此,一转过身,还去猫咖撸别人的猫——当然,直接去猫咖季醇或许没那个胆子,只是在网上看别的猫罢了。 可那也足以让他心中不舒服。 但现在两人还没确定关系,他也没有权利限制季醇什么。 “我有话要说,你先别开口。”季醇红着脸道。 每次顾流初一开口便咄咄逼人,把他思绪全弄乱了。 顾流初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盯着他看了半晌,方才点了点头。 季醇把捂住他嘴的手放下来。 顾流初盯着他,眯起眼睛威胁:“我说了我不能没有你,你拒绝我会是什么下场你先掂量一下。” 季醇:“……” 有这样的人吗?啊?表白也像是威胁! 顾流初一字一顿:“你最好不要说我不爱听的。” 季醇决定把他当耳旁风,开始背自己的腹稿,道:“我做了二十年直男。” 第131章 “感觉直到现在这一刻,我也是直的。” 顾流初眼皮一跳。 季醇没理他,抠着自己的衣角,继续说:“别说和男人发生关系了,就算牵个手,我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顾流初心里一下子如坠冰窖。 所以,这是迫不及待来拒绝他的? 他说怎么还没到七天,季醇便主动上了门,在他门外徘徊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顾流初垂在身侧的手冰凉,血气上涌,怒道:“够了,还没到我们约定的时间,你不必现在就——” “但我想为你变弯。”季醇一鼓作气道:“我愿意为你弯掉!” 顾流初怔住。 季醇抬起头,眼睛很亮地看着顾流初。 一说出口,心中这么久以来的纠结就全都消失了,反正不管怎样说都说出来了,变成男同会怎么样以后再说吧! 他小声道:“也不知道算不算弯吧,反正,只有你可以,别人都不行。” “下午我看那些片子,看见别人的脸,确实想吐,但是在脑子里想象你的脸,我那种浑身被虫子爬的感觉好像消失了点儿。” 说完季醇顿了一下,捂住了嘴巴。 糟糕,怎么这个也说出来了啊! 这个好像只是自己的内心活动,不在腹稿上面。 顾流初哑声道:“你……在脑子里想象我的脸?” 这是重点吗?!季醇面上发热,不安地问:“我来迟了吗?” 不会已经心灰意冷地买了出国的机票了吧!怎么会有比自己还急性子的人啊! “不迟。”顾流初笑了起来,眼睛莫名有点发红。 这还是季醇第一次见他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宛如冰雪消融。 就像是冻了很久的人,在等得来不易的阳光,带着些许不太敢相信,些许欣喜若狂。 顾流初抓住季醇的双臂,力气很大,像是怕他反悔,说:“什么时候都不迟,十年,二十年,都不迟。” “季醇,你能回应我,我很高兴。” 这下换季醇愣住了。 “啊?”二十年都不迟? 顾流初牵起他的手,说:“我知道对你来说,能迈出这一步很不容易。” 季醇不解地问:“那假如我今天不说这些,我七天后才说的这些呢?” 顾流初轻声笑了笑:“本来我们约定的就是一周,我不会那么没耐心。” 季醇又问:“那让你等一年呢?” 顾流初看着他,道:“我说了,十年二十年都不迟。” 当然,这十年二十年他可也不会闲着,也不可能让季醇离开他的掌心。 所以所谓的等完全是个伪命题,他可以等季醇的心,但季醇的人必须在他身边。 季醇:“那你会找别人吗……?” “没有别人,以前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顾流初不悦地打断他:“你以为在遇见你之前,我就喜欢男人?我只喜欢你,并不喜欢其他的男人、或者女人。是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季醇呆呆地看着顾流初。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季醇心中有点儿感动,也有点儿喜悦。 在他心里,顾流初和别人不一样。 而顾流初也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顾流初的爱情,也是一场黑白的、风雪都落得很慢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偏要强求”的老电影。 他摘下来块宝啊! “不过……”季醇忍不住道:“可是下午我听到两个人说,你出国……” 季醇把在电梯里听到的话叙述了一遍。 顾流初不知怎么,忽然勾起唇角:“十八楼有个辜总,最近确实刚离婚,正在和老婆办理手续,前不久向我提出了外派去欧洲的申请。” 季醇:“……” 季醇缓缓地张大了嘴巴。 怎么再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老天在戏耍他吧?! “怎么办?”顾流初低下头。 一个很轻柔的吻落在了季醇耳廓上,沾着些许顾流初还未吹干的黑发上的凉意,顾流初声音压得低低的:“我的心上人好像是个空耳十级患者。” 季醇面色忽然红成了猴子屁股,转身就想跑。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顾流初直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拽了进去。 第43章 顾流初像是拽小狗一样, 拽着季醇的后衣领往卧室走,中途把他的外套脱了,扔在地上, 还随手打开茶几下面的抽屉, 拿了个什么东西。 季醇定睛一看他拿的是什么, 整个人都像被烧着了一样:“今、今晚就?” 顾流初皮笑肉不笑:“择日不如撞日。” 不是, 这,刚确定在一起, 进展要这么快的吗?季醇心脏怦怦直跳,顿时结巴起来:“但我还没洗澡!” “你分明洗完了才来的。”顾流初微微俯身,嗅了下季醇的脖颈,确定他身上有不属于这边沐浴露的气息,对他微笑:“刚好,我也洗过了。” 季醇身体扭了一圈也没逃离顾流初的掌控:“但——” 但他来之前洗澡是因为顾流初有洁癖,而不是处心积虑想今晚就发生关系! 而且他想着顶多接个吻…… “但什么?”顾流初看着他冷笑一下:“你不愿意?” 第132章 他对这件事也没什么经验,也有点儿害羞,若一开始便是两情相悦,他自然愿意忍耐,愿意慢慢等。 但今时今日情况已经不同。 季醇总强调他是个直男, 等季醇主动提出来, 还不知道要等几个月或者几年。 顾流初习惯占据主导地位, 今日即便季醇再怎么找借口,他也要让这件事尘埃落定, 杜绝一切季醇的心再发生变故的可能性。 “我愿意啊, 但今天就上也太快了吧!我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季醇拖着顾流初的手腕, 疯狂往后退:“能不能从长计议?” 顾流初继续拽着他往前走,非常的冷酷:“不能。” 眼看着就要被顾流初拖进卧室, 季醇一屁股坐到地上:“那你心脏病怎么办?!我怕对你身体不好!” 顾流初冷笑:“不巧,今天心脏前所未有的健康。” 边说边单手把他往卧室拖。 季醇的屁股在地上快速滑动,竟然一点阻力也没有,直接被顾流初拖进了卧室。 该死的地板,以前怎么没有发现竟然这么滑! “可是——”季醇还想找点什么说辞。 顾流初忽然停了下来。 季醇稍稍松了口气。 顾流初动作一停,整个屋子顿时也静了下来。 顾流初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片刻后,顾流初直接松开了那只拖拽着他的骨节分明的手,面色冰凉。 “季醇,你又后悔了?”顾流初目光落在他身上。 季醇:“……”啊?不是,怎么就上升到这个高度了? 顾流初晲着他,苦笑了一下:“你刚才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心实意的?” 虽然语气淡淡的,但顾流初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却复杂难言,灯光仿佛照不进去,黑沉沉的,写满了数不清的失望、失落、甚至是一些无法形容的难过。 季醇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捏了捏。 是啊,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还推三阻四,对于顾流初而言,一定看不到自己的爱意吧……这得多让人受伤啊…… 季醇瞬间就投降了。 “谁说的?!我没后悔!”季醇一个鲤鱼打滚火速爬起来。 是顾流初说的,既然迟早要做,为什么不能是今天?!他是没经验,怕把人弄疼!但迟早要有第一次! 既然如此,他也不客气了! 季醇一副视死如归,欲/火焚身的表情:“我超想做的!这不是担心你身体嘛!既然你说没问题,今晚谁先认输谁是狗!” 顾流初:“……” 顾流初嘴角立马扬起来,漆黑的眼底的那点儿失望和难过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根本没存在过。 他盯着季醇的眼睛,缓缓道:“好啊。” 季醇:“……” 季醇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顾流初演技到底从哪儿学的?!可以当影帝了好吗? 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了。 季醇接过顾流初手中的袋子一看,把袖子一撸:“哈,就这啊?只有润滑油和套,没有情趣用品吗?!” 不是要比谁更进击吗?他就不信深闺般的大少爷比得过自己! 他好歹也看了几十部黄片! 季醇握拳:“比如猫猫套装什么的。” 说实话,想到顾流初穿,他还有点儿期待。 顾流初表情顿时古怪起来:“你喜欢那些?” 季醇:“……”怎么没让顾流初害羞到? “你去浴室放水,”顾流初指挥道,非常的雷厉风行,“我来下单。” 季醇:“……” 他真是嘴贱啊,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本来今晚击剑了一次,可以歇几天,这等明天用品到了少说又得再打几次,他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浴缸放满了一池子水,季醇扔进去一颗泡泡浴的泡澡球,随着水声哗哗响,浴缸里的水变成粉蓝色,空气被雾气氤氲得潮湿灼热,两个人的体温也逐渐开始上升。 顾流初走过来,站在季醇面前,微微垂眸,一颗颗解开季醇的扣子。 他哑声道:“我的浴袍你替我解开。” “好、好的。” 季醇虽然看了很多黄片和bl小说,但本质还是很纯情一少年,长到这么大,他就没和顾流初之外的人这么亲密接触过。 他的手才刚放到顾流初的浴袍的腰带处,便开始微微颤抖了。 一拽,一拉,浴袍松散开。 露出顾流初结实漂亮的胸肌和腰线来。 季醇口干舌燥,微微咽了下唾沫。 以前还是直的时候,看到男人的身材完全不会乱想,可此刻带着马上要滚床单的想法,再看到顾流初的身体,他脑子里还真的情不自禁出现了一些黄色废料。 他的视线忍不住左右游移,可当落到泛起泡泡的浴缸上,被潮热的水蒸气蒸着,他脸色变得愈发红了。 顾流初以前认为季醇是个满脑子下流思想的痴汉,避之唯恐不及,然而现在季醇变得害羞起来,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他倒是有些不满,忍不住想让季醇多幻想一下他的身体。 “看着对方是对对方的尊重。”顾流初低声道。 “是,是吗?”季醇强忍着心脏的乱跳,努力把视线集中到顾流初身上。 第133章 他的视线从顾流初俊美的脸开始下移,移过腹肌、人鱼线、一直往下。 “……”季醇吸了口凉气。 这个尺寸,怎么、怎么…… 自己一个做1的,都没这么…… 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个攻,季醇产生了一点儿自卑的心理,忍不住转过身去背对着顾流初,紧紧握着双拳。 顾流初完全猜不到季醇弯弯绕绕的脑内构造,只当他又不好意思了。 两人踏进浴缸,开始泡澡。 浴缸很大,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堪称豪华,可当两个人——尤其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都挤进去的时候,便显得狭窄起来,都不用故意去靠近彼此,狭窄的空间、氤氲的热气和水流,便已经逼得他们肌肤相贴。 季醇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 真的和男人一起洗澡,这在以前想都不可能去想,现在竟然觉得有几分面红耳赤的慌乱感,而且,肢体碰触之下,怎么,怎么还挺起来了——自己真的弯掉了啊! 漆黑的头发被打湿后,顾流初将刘海往上捞了起来,季醇回过头,看见他白皙俊美的侧脸。 顾流初报复心理极强,轻咬他的耳垂,咬出一块痕迹:“现在能认出我吗?” “……”季醇轻轻喘息。 不是他想喘,而是顾流初的手在…… 浴缸的水很快溢了出去,流在了浴室的地面上。 季醇晕晕乎乎的,勉强还残存着几分理智。 “水流出去了……”不是有洁癖吗? 顾流初在他耳边:“不管。” 季醇又道:“泡久了你心脏会不会不舒服?” “你很在意?”顾流初问。 “当然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己都愿意和他做了,他还问这种话,但季醇不介意说点儿他爱听的:“因为我喜欢你啊!” 顾流初轻声笑了笑。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季醇也感到很幸福,这就是谈恋爱吗?不管怎样,都想让对方更开心一点儿。对方开心的时候,自己的心情好像也跟着变得很好。 顾流初环着他的肩膀,从他的耳垂吻到他的嘴唇,低声道:“去床上。” 季醇虎躯一震。 重头戏,要开始了!接下来是不是看他的了?! 顾流初起身,正要离开浴缸,季醇火速按住了他的肩:“我先。” 季醇先一步踏出了浴缸,出于一个攻的责任感,非常周到地扔了条毛巾在地上吸水,免得地上有水和泡泡,害顾流初滑倒。 他去拿来两条浴巾,一条将自己包裹住,另一条递给顾流初。 擦干身体,两人这才来到了床上。 虽然下定决心要做,但季醇对于这个步骤还是不太明晰的,毕竟他在看片钻研的时候,内心满是抗拒,产生了呕吐的欲望,导致他很多流程都不是很清楚。 季醇问顾流初:“你知道怎么进行下一步吗?” 顾流初一贯有些凌厉的俊脸此刻微红,强装镇定:“知道,稍微看了下。” “那你指导我吧,我没有经验。”季醇非常地虚心。 他觉得自己没轻没重,容易把人弄疼,不过如果顾流初指导他来的话,可能会顺利点儿。 顾流初点点头,对他道:“你先躺下。” 这个姿势,是想脐橙啊! 不过按照金主爸爸的性格,第一次的确是会选择这种由他来做主导与掌控方的姿势的,毕竟不管坠入爱河时多么委曲求全,温柔耐心,顾流初骨子里其实还是非常的强势霸道,说一不二。 季醇乖乖地躺下。 可随后,顾流初就拿来了一个枕头,将他的腰垫高。 季醇:? 季醇慌张地握住顾流初的手臂:“是这样吗?你没弄错吧?”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顾流初露出了不容置疑的表情,道:“你经验少听我的,发生震动的时候,你可能会屁股疼。” 这倒也是,按照物理学来讲,往下冲击的时候,尾椎骨会撞到床上。即便床垫再柔软,也会回馈一个相同的力。要是不想受伤的话,还是按照顾流初说的来吧。 这么想着,季醇放松下来。 顾流初拿出了工具,季醇见到他给他自己套上了,正感到奇怪,要坐起来,顾流初便用两只大手按住他的腰,不由分说地把他按了回去。 “步骤到底——” 季醇话还没说完,顾流初吻住了他,堵住了他的唇。 他的话被含混在了唇齿之间。 被亲得有些缺氧,脑子也不太清醒起来。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事情。 他先是一疼,疼的脸色都白了,可随即不知道是触碰到了哪里的开关,他语调忽然一变,喘息着叫了出来。 他:“……” 什么啊?那是他在叫吗? 而顾流初仿佛也很难捱,正艰难地往前送出一小段距离。 季醇瞪大眼睛看着身上俊美的、滴下汗水的脸。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哗”地一下碎了。 第44章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展开, 换作三个月前的季醇,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到的。 他内心的震荡不亚于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爆炸,脑子里银光闪烁之后, 一片狼藉。 当然, 一片狼藉的不止他的脑袋, 还有……床单。 第134章 结束之后, 两个人躺在床上,顾流初心满意足地把人抱进怀里,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种时刻就像是饱餐一顿后的温馨小甜点,尤其怀里的人还是自己盼了很久的、别扭地喜欢了很久的……终于灵肉结合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仅满意得不得了,先前一些暗自神伤、因患得患失而生出的一些扭曲的心思,也一扫而空。 快乐的时候,就忍不住继续再做点什么,让这快乐进一步延续下去。 顾流初有点羞涩地用手指轻拨季醇脑后的碎发,低声问:“再来一次,可以撑住吗?” 怀里人没反应。 他等了片刻,耐心渐失, 干脆霸道无比地翻身压过去。 感觉到游走在耳垂上不安分的手, 以及再一次支棱起来的, 季醇背对着顾流初侧躺着,差点没流下两行清泪。 他照着枕头捶了一拳:“为什么?!” 顾流初探寻的手一顿。 事前他只急着将生米煮成熟, 以免夜长梦多, 等季醇脑子清醒过来又要拿直男那一套来搪塞他, 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心上人的情绪好像和自己截然相反:“弄疼你了?” “为什么?!”季醇内心和身体遭受双重冲击,听不到顾流初在说什么, 只欲哭无泪地喃喃自语。 老实说也就刚进去的一瞬间疼,后面已经好多了,现在身上除了骨头快散架、很累,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但现在问题不是身体上,而是出在了心理上。 他知道作为男同性恋,都要分1和0的,所以他也没有歧视过哪一方,只是——这二十年来,甚至半小时前,他都从来没把自己和受联想到一起过啊! 从小到大,在家人面前,在旁人面前,他都扮演的是保护者的角色,无论是努力打工赚钱给妈妈支付医疗费,还是朋友被人欺负了他来当那个出头的。 正因如此,他也以此标准要求自己,在还没成为情侣之前,就竭力担当起作为男孩子的责任,对顾流初“呵护备至”。 可现在,击了一次剑,他引以为傲的自信全都崩盘了。 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太意外了,真的太意外了。 这种意外不亚于活了二十年突然看到ufo。 其实当受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体位问题罢了,而且换了他当攻,他还不知道怎么下手呢。 季醇向来接受能力强。 可尽管已经开始积极地给自己做心理疏导,他还是情不自禁幽幽地叹了口气。 顾流初条件反射地浑身紧绷:“你叹什么气?” 季醇沉浸在自己的黯然神伤里。 顾流初盯住他后脑勺片刻,不由分说地将他的肩膀掰了过来。 季醇任由他掰,两手一松,死鱼一样瘫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顾流初覆身上去,揉了揉他的腰,皱眉:“疼?” 季醇摇头:“倒是不疼。” 顾流初正要说什么,一声惆怅而幽长的叹气声又从季醇嘴里冒了出来。 顾流初:“……” 这无疑是对男性尊严很大的打击。 刚运动完,伴侣便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顾流初气笑了,牙齿是咬着的。 但灯都关了,周围太黑,季醇显然没察觉到这一点,他打了个哈欠,面带愁苦地道:“你还不困吗?睡吧。” 此时此刻和他的想象截然不同。 一小时前顾流初把他往厕所拖,要求今晚就本垒打的时候,他虽然假模作样地顽强反抗,却也情不自禁浮想联翩,由于没有经验,具体操作他一带而过,脑子里想的更多的是万一把顾流初弄疼了要怎么哄,作为一个负责任的丈夫,是不是还得半夜穿上裤衩子下楼买药什么的。 可幻想很丰满,现实很萧瑟,他心里的柔情似水全都变成了尾椎骨的隐隐作痛,只想躺平赶紧睡觉。 “你什么意思?”顾流初竭力克制,但语气还是有按捺不住的郁闷和怨气。 “什么什么意思?”季醇没懂。 顾流初眼睛窜出火苗:“你不是告诉我你没有经验吗?” 季醇:“我是啊。” 顾流初索性坐了起来,怒道:“那你在拿我和谁比?” 季醇睁开眼,茫然地看他,没搞明白他脑回路怎么跑这里来了。 顾流初瞪着季醇。 他承认因为以前没有任何实操经验,过程中动作粗鲁了点,但怎么也不至于到让人叹气的程度!何况季醇先前没有过任何经验,怎么就认定他第一次做成这样做得不够好? 难道不是有所比较才会失望成这样吗? 当然,季醇说的他是相信的。 但他刚才技术究竟是糟糕成什么样,才让季醇一副怀疑人生的样子? 顾流初气结,忽然一把抓过季醇的手臂:“再来一次!这一次一定让你舒服,多试几次一定可以找到最合适的姿势。” 季醇终于知道他在说什么,顿时面色涨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顾流初哼了一声:“你觉得我刚才做得不错?” 这话,过于违心,季醇实在夸不出口。 今晚顾大少爷只能用一个横冲直撞来形容,毫无技术可言。 瞧季醇嗫嚅的神色,顾流初的自信心再一次备受打击,他抓住季醇手臂,目光灼灼,气势汹汹地决定展开第二次。 第135章 季醇浑身一悚,睡意全无,捂着屁股就跳了起来:“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可以请假。” 季醇:“我觉得这事要循序渐进,知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融会贯通的。” “所以要多练习。”顾流初振振有词,已经将季醇一拉一拽之间按在了床上。 他压在季醇身上,眸光里的欲望毫不掩饰。 季醇完全可以反抗,抬腿把人顶下去,但顾流初的心脏病拿捏了他。 这下以后日子可怎么办?完全是羊入虎口嘛,对着一具易碎品,不能打不能骂。 季醇欲哭无泪:“你就仗着我喜欢你。” 顾流初怔了一下,心中不由自主地因为季醇的话而涌出喜悦。。 虽然已经听过了季醇的告白,现在床上一片狼藉,也证明着他们已经彻底在一起了,但他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这话很好地取悦了他。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像是满腔情感被人托举起来了,被人很好地回应了。 带来的精神上的餍足感,甚至更甚于肉/体上的满足。 顾流初原本也只是吓一吓季醇,第一次不宜太放纵,他是清楚的。 心情转好的他眼神变柔,放过了季醇。 “那就早点睡吧,明天我们去复婚。” 然后就可以正式成为合法夫夫。 顾流初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但季醇还是觉得有些好笑,他侧过脸看向顾流初:“唉,是不是太容易了点儿?提出离婚的可是你啊,我虽然没钱没身份,但学校也很多人追,也不是那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顾流初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尽管竭力想装作冷酷,但面色仍然微赧:“这件事我的确处理得不是很好。” 当时的他光是知道季醇对他没有任何意思,从头到尾都是他自作多情,他便痛苦不堪了,除了痛苦之外,还有尴尬、怨懑,和不知所措,所有的情绪堆叠在一起,他第一反应是彻底斩断。 可是当人从自己身边消失之后,他才发现比起自尊心受损,更令他受不了的是彻底失去。 什么事都是他想要就要,想推开就推开。以后两个人在一起,他也该学会收敛脾气了。 顾流初揽着季醇腰肢的手微微紧了紧:“季醇,对不起。” 季醇只是开玩笑,可没想身边的人真的道歉。 让高傲的人低下头颅,季醇可没这个癖好。 他看着顾流初脸上懊恼的神色,赶紧握住他的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顾流初微微笑了笑。 看着顾流初的笑容,季醇心里一阵荡漾。 在来之前除了一腔冲动,他其实也考虑了很多事。 老实讲,抛开矜贵的家世和雄厚的资产,顾流初的性格是很难相处的。可能和从小的经历有关,他占有欲强,容易吃醋和嫉妒,睚眦必报,因为一些小事耿耿于怀,如果光从性格上考虑的话,很难说是个好的伴侣。 自己如果真的和他在一起,光是想让他得到安全感就要大费周章,以后少不了哄人的时候。 但是当明知道存在这些问题,自己还是克制不了冲动,一股热血地打车跑过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才是真的无可救药地陷入了爱情。 更何况他也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粗心大意,一根筋,把顾流初的衬衣弄脏了还战战兢兢地用另一个错误来掩盖…… 想到这里,季醇面色一囧。 顾流初搞不清楚季醇又在走什么神,他盯着季醇看了会儿,忍不住一个翻身。 季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压在了身下。 他一阵紧张:“不是说好不……” “不吃主食,甜点总要让人吃点的。”顾流初调侃道。 微凉而温润的触感贴上了季醇的嘴唇,一直亲到他呼吸有些不稳,顾流初才放开了他。 季醇本来就已经困到犯迷糊了,这一通亲吻之后更是缺氧,只想赶紧睡觉。 他舔了舔唇,说:“这下能睡了吧。” 顾流初却仍撑着额头,瞪着他:“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季醇半睁着眼。 还没解释清楚刚才无缘无故叹气的事呢! 顾流初瞪着眼皮子都快睁不开的季醇,考虑着是放过他,还是明天再继续拷问。 “忘了什么?哦……”季醇见顾流初一直盯着自己,忽然恍然大悟。 他强忍困意,将脑袋探过去,在顾流初眉心和鼻梁上印上一吻,问:“是不是晚安吻?” 看吧,就说是个麻烦分子。 两个大男人也要玩这一套。 亲完这一下,季醇再也撑不住了,倒在枕头上呼呼大睡。 留下顾流初睁着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再也睡不着了。 第45章 季醇很少有睡懒觉的习惯, 可或许是太累,第二天居然睡过了头。 他醒来的时候,第一感觉是屁股莫名凉凉的, 而床头柜上放着一管蓝色的药膏。 他的某个部位似乎被处理过了。 “……”季醇两只脚的脚趾头顿时纠结在一起, 差点没把床单抠出三室一厅。 要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实在是有些难, 但同时, 对于有洁癖的顾流初来说,能体贴到这一步, 季醇也从中咂摸出点儿爱情的甜蜜来。 第136章 好吧,当受就当受吧,眼睛一睁一闭几十年也就过去了。 希望下辈子能当攻。 季醇自我安慰完毕,精神抖擞地捂着屁股下床。 他洗漱完出去,客厅有几个工人正在轻手轻脚搬东西,季醇认出那是自己放在另一套房子的家当。 怪不得一觉起来没见到顾流初。 这就让人把他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搬回来了? 季醇脑子里蹦出几个大字“迫不及待”、“食色性也”,突然觉得屁股一痛。 周凌正在客厅指挥,笑盈盈地看了季醇一眼:“起来了?昨晚睡得好吗?” 季醇被他的眼神看得面色燥热,讷讷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也是奇了怪了,没有正式和顾流初在一起、仅仅是被他包养、把他当金主爸爸的时候,怎么厚脸皮自己都能豁得出去, 现在真的成为情侣了, 反而羞于说出口。难道是从打工人变成了资本主义的另一半, 心态上反而不好意思了? 一个凉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迅速拆了他的台:“就是你想的那样。” 季醇:“……” 顾流初端着餐盘从厨房走出来,不满地瞪向季醇, 都什么时候了还藏着掖着, 能理解他第一次做男同觉得丢人, 但如果喜欢的是自己,不应该另当别论吗?骄傲还来不及为什么要觉得丢人? 换了他大声对全世界宣告都不够。 季醇被瞪得满头包, 捂着脑袋在餐桌边坐下:“好吧,就是你想的那样。” 周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们一定一个彻夜学习,一个彻夜处理公事了吧。” 季醇:“……” 逗季醇看他面红耳赤、坐立不安有时候是一件好玩的事,但前提是不要当着顾流初的面。 在即将被顾流初的眼刀扎成窟窿之前,周凌赶紧找了个借口,带着搬家工人走了。 “尝尝。”顾流初在他对面坐下来,把早餐往前推了推。 季醇看了眼洁白的盘子里的意大利面,讶异地问:“你提前起来去楼下买的?” “……”顾流初告诫了自己一宿从今往后要温柔,可没想到一大清早就没忍住,没好气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楼下有卖意大利面的?” “那是周凌哥送过来的?”季醇备受感动。多好的人啊,简直就是打工人的楷模。 “我做的!”顾流初怒道:“我起一大早做的!” 季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善解人意地小声道:“其实如果是周凌哥送过来的,你倒进盘子里,也没关系的,不用强行说成是你做的。” 顾流初:“……” 顾流初脸色越来越黑。 季醇登时大吃一惊:“真是你做的?” 顾流初:“……” “好吧,我尝尝。”季醇拿起叉子,有些犹豫地看了盘子里的面条一眼。 顾流初脸色更黑了:“怕我下毒?” “不不不,我这不是受宠若惊吗?!” 做的难吃和下毒有什么区别?在他的记忆里这是顾大少爷第一次做饭吧,倒也不必因为谈恋爱就特地下厨,万一把自己吃出个好歹可怎么办?自己才二十出头,可不想就这么英年早逝…… 顾流初抱臂往椅背上一靠,冷笑:“看不出来有多受宠若惊,嫌弃倒是写在脸上了,你发小摇的奶茶倒是见你喝了一杯又一杯,没见你这么犹犹豫豫。” 季醇辩解道:“乔俞是专业开奶茶店的。” 顾流初眯起眼睛:“所以你是嫌弃我不是专业开意大利面店的?” 季醇:“……”啊? 顾流初忽然道:“羊驼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为什么要带他的羊驼进我们家的门?他救了你的命吗你对他这么百依百顺,明知道我洁癖你还为了他……” “我吃!”季醇大吼一声,隔着餐桌伸长了手臂去捂住顾流初的嘴。 顾流初嘴唇被他温热的掌心抵住,哼了一声,终于闭上了嘴。 季醇宽面条泪,视死如归地用叉子把面条上的柠檬拨开,卷了几根面条塞进嘴里。 或许他不该以貌取人,虽然顾流初长得十指不沾春阳水的,但万一做饭出乎意料的好吃呢…… 才怪! 季醇差点没酸到吐出来:“yue!” 顾流初:“……” “这么难吃?”顾流初蹙眉,用叉子叉起几根。 咀嚼了几秒后,他默默地端起盘子,走进厨房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 见顾流初沉默不语,季醇有些于心不忍。 适当的夸赞会让伴侣更好相处,他讪笑着开口:“其实就是味道怪了点,但胜在……新鲜?” 顾流初:“……实在夸不出口可以不夸。” 顾流初走到玄关处提了一袋早餐过来:“这是周凌带过来的。” 幸好这个世界还有正常人在做早餐,季醇松了口气,赶紧起身把系着的带子打开。 “今天就算了,先吃这个,但我会多练习,争取早日做出可口的早餐。”顾流初目光灼灼地对他宣告道。 季醇内心是崩溃的:“……”实在不会也可以不要做。 两个人坐下来吃早餐,顾流初显然心情极好,简单吃完以后也没有立马起身去公司,而是解开两颗衬衣扣,靠在椅背上盯着季醇看。 无论先前有多不容易,两个人的心路历程有多曲折,现在终于在一起了。 第137章 顾流初承认这滋味非常美好,不用担心人消失不见,更不用担心以后睁开眼看不到他。如果早知道会有病入膏肓的这一天,或许当时把季醇拉上车,他就该和他签订一辈子的恋爱合约,这样也不至于兜兜转转浪费这么多时间。 季醇无法忽视落在脸上的目光,啃着手上的饼,莫名其妙也脸红起来。本质上他也算是第一次正式恋爱,学校里的那一段不完全算,因为除了牵手没有发生任何亲密接触。 “怎,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季醇,如果我问你几个问题,你现在会对我坦诚吗?”顾流初道。 虽然还没问,但季醇已经感觉大事不妙,顿时虎躯一震:“什么问题?” 顾流初哼道:“你先回答我上一个问题。” “坦!当然坦!”季醇迅速道。心里却想,哈,这要看什么问题了,如果是问初恋的话,一五一十说出来岂不又是一场一触即发的大战?! “那我问了。”顾流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修长指骨在桌面上点了点:“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一个暗恋对象” 季醇:“……” 季醇脑子里只冒出两个字:要完。 早就猜到他迟早会秋后算账,但没想到算得这么快,这才在一起的第二天啊,就要把自己的人生渗透个里朝天吗? 有时候觉得顾流初的占有欲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 “那都过去了,而且很早之前了。”季醇苦笑道。 “我知道那是过去,所以我并没有很介意。”顾流初缓缓道:“我是心眼那么小的人吗?” 季醇刚松了口气,就听顾流初接着问:“不过你当时给她送了多久的早餐来着?” 季醇:“……” 顾流初一脸我也没有很想知道只是随便问问的样子打量着季醇身后的壁灯,却一边双手抱臂,竖起了耳朵。 既然迟早要坦白,不如今天交代个清楚。季醇抱着赴死的决心,掐着手指算了算:“两个月……”他偷偷摸摸瞅了眼顾流初的脸色:“呃,也可能是一个月吧,记不清了。” 实际是快一年!他根本没敢说! 现在想想也真是青春期容易冲动啊!早知道后来家庭突生变故,打工赚钱那么辛苦,他就该把那一年的早饭钱都省下来! 这点事以为他调查不出来吗?刚才还说会坦白,转眼就不说实话。顾流初十分不满,盯着季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季醇瞅着他,也不知道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又忙道:“也可能……其实只有一两周?你知道的,距离现在都过去六七年了,我记性也不好……” “追人一两周就放弃了?”顾流初故意问。 “……”你到底要怎样啊!追人时间长不满意,追人时间短还是不满意。季醇急得挠头:“那你说个数吧,你说是多久就多久!” 顾流初:“……” 心里的确酸溜溜的,尤其是那个女孩是他主动追求的人,而在自己和他的关系上,却是自己先表白,先挽留,先动心。虽然知道不该和一段无疾而终的过去做比较,却还是忍不住嫉妒。 顾流初冷冷道:“你要是敢这么对我,你就死定了。” 季醇揪着自己的短发欲哭无泪,发誓道:“我绝对不会。” 顾流初:“不会什么?” 季醇:“不会始乱终弃!”到底是谁对谁始乱终弃?昨天晚上不是他在下面吗?该担心的是他好吗? “还有呢?”顾流初显然对这短短四个字不够满意。 “还有……不会再脸盲,不会再认错人……以后只……”非要让他说肉麻的话是吗,季醇憋红了脸:“只喜欢你一个。” “这还差不多。”顾流初看起来稍微满意了点。 季醇松了口气,追究前任这一趴是不是终于要过去了? 顾流初保持着满意的、被哄好的神色,起身把袋子收了收,季醇也站起来把垃圾桶拿过来,两人收拾完东西,朝玄关处走去。 顾流初把外套取了下来,季醇取出自己的书包蹲下来开始换鞋,就在他以为今天早上这一番盘问终于彻底结束了的时候,身边的人注视着他的发旋,冷不丁问:“那如果再遇见你的白月光,我和她都掉进海里你会救谁?” 季醇:“……” 有完没完! 季醇崩溃道:“可是,你会游泳,我不会啊!” 顾流初道:“你不会我可以教你,不如从明天开始?” “当然,”顾流初飞快地道:“如果你迫不及待的话,今天中午我就可以让人把你接到公司游泳池来。” 就是想让自己中午也去见他吧,明明是想黏在一起 ,却非要兜圈子,识破了顾流初的占有欲后,季醇强得可怕,他冷静地推了推鼻梁上根本不存在的眼镜:“那看来还是只能救她,她还不会游泳呢。” 尽管知道季醇的这番回答再正常不过,反而是自己无理取闹。但作为陷入爱情中的人,却总是想听到对方为自己失去理智的答案。 顾流初不大高兴,冷哼道:“那如果我游到岸边中途心脏病发作死了呢?” 季醇:“我们不能不去海边玩吗?” “不能。”顾流初不悦道:“必须去。” 季醇:“……” 顾流初催促道:“如果我死了呢?” 第138章 “那我陪你一起死!”季醇握拳道:“不过要等我给我妈养完老送完终之后再说!” 顾流初一愣。 确实是意想不到、且超出预期的回答。 季醇拉着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好了,该出门了,不然要迟到了。” 顾流初终于消停了。 一直从电梯下降到地下车库,他都安安静静的,眉眼间也飞扬着一股志得意满。 季醇偷偷瞅他两眼,见他心情无比愉悦,也终于松了口气。 拿捏顾流初,他已经逐渐悟出一套心得,简直要膨胀了。 第46章 时间说快也不快, 说慢却过得飞快。 季醇和顾流初终于正式领了结婚证,并住到了一起。 热恋中的人待在一起怎么都不够,即便不说话, 各做各的事情, 也有一种还是单身的时候体会不到的甜蜜感。 季醇有时候也会感到一阵不真实, 自己怎么就和一个男人先婚后爱了, 以前二十年的直男人生竟然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不过每当他怀疑人生的时候, 看看顾流初的脸,他心中就会变得无比坚定起来。 长这么大,他确实没有见过比顾流初还好看的人,光是看脸他都回本了。 而且这种内心暖洋洋的、被填满、产生悸动的感觉,也确实是从所未有的。 所以,他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不再做任何抗争。 除了顾流初三天两头的独占欲发作之外,两人的情侣生活过得相当和谐。 不过唯有一点有些麻烦,那就是季醇的母亲还不知道。 季醇自然是想带顾流初见家长的,一方面可能由于小时候经历的关系,顾流初总是处于没有安全感的状态, 如果能在妈妈面前承认他的身份, 或许能让他得到被确定的感觉, 另一方面,没有谁的母亲会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找到真爱, 这么大的事, 他妈妈也有权利知道。 但季醇又不敢这么轻易的说出口, 毕竟他妈妈一直都在治疗阶段,他怕情绪波动会影响病情。 在这一点上顾流初倒是一改往日大少爷脾气, 没有任何怨言,尊重季醇任何决定,即便只能作为一个“较好的朋友”陪季醇一同去探望他母亲。 春天到来的时候,顾流初提前结束了一些工作,预定了欧洲和北美一些地方的行程,季醇也向学校请了假,两人一块儿带着季母去国外游玩。 医疗团队也一起随行,不过担心被季母发现显得太过夸张,所以医疗团队始终跟在后面,住在同一个酒店但不露面。不过,或许是回光返照,这场旅行的过程中,季母的状态反而比在医院的时候好上不知多少。 季醇偶尔看着顾流初耐心和自己母亲说话,即便自己母亲连手机都不怎么会用,他也没有丝毫不耐烦,会陷入怔愣。 其实如果不是顾流初,自己现在还在奔波打工赚钱,被后妈一家人踩在脚下。 自己母亲虽然一直在尽力治疗,但谁都知道,肺癌纵然能拖得久,却也是癌症。 母亲时日无多,自己不能提供好的医疗条件就算了,还不能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带她去更远的地方看一看她没有见过的风景。 而现在,遗憾一件一件减少。 这么多年来,当他因为巨额债务,而没有几个好朋友,也没什么亲人,每次面对母亲总是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无能为力的时候,顾流初却因诡异的原因闯入了他的生活,并霸道地拯救了他。 顾流初认为遇见他是一种幸运,但他遇见顾流初,又何尝不是活到现在运气最爆棚的一次? 季醇的母亲是第二年冬天去世的。 或许是由于在她离开之前,季醇很好地陪伴了她,因此在为她办葬礼的时候,季醇心中也算是平静。 在季醇母亲离开之前,虽然没有挑明,但她应该也已经察觉到、并默认了季醇和顾流初的关系。季醇一开始以为她会不可思议、会震惊、会生气,然而却万万没想到,对于一个母亲而言,没有什么比自己儿子能获得幸福更重要,哪怕站在他身边的同样也是一个男人。 葬礼的时候季青山也没有来,当然,季醇没有通知他,也不希望他来脏了自己母亲的坟。 乔俞、乔佳佳、他们父母,还有一些以前住在老街区的邻里都来了。 乔俞拍了拍季醇的肩膀:“节哀。” 季醇点了点头。 祭奠过后,季醇把他们送出去,等人都走了,再买上鲜花,驱车去碑前送他妈妈最后一程。顾流初撑着一把黑柄伞,穿着黑西装,陪他一起过去。 “我去年拿了驾照,还没有开车载过我妈。”季醇有些遗憾地拂去墓碑上的雪。 顾流初揽着他的肩膀:“但你开游艇的时候载了她。” 季醇忍不住微笑起来:“是啊。”去年夏天他们在海边度假,他跟着教练学了学,然后带着他母亲兜了一圈风,虽然季母当时吓得要死,后面回到医院和病友吹嘘起来的时候,却总是忍不住提起。 “你说人死是什么感觉?”季醇又问。 顾流初沉默了一下,对于人死,他没有类似的经验,虽然他几个亲人先后在车祸中丧生,但那几个人对他而言本就不是多么温情的存在,当时他们去世,他甚至没有时间去处理自己的情感,便疲于应付外界的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