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虽然有明文的“禁海令”,不过那时执行得并不严格,沿海的地方还时常有人为了生计而下海,而当地的官府大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过分追究。于是就有了内地的商人看到墨珠十分走俏,便做起了从海外走私的生意。不过,由于他们打点得当,都没有出什么大事。然而,“走私”毕竟是违法的事情,因此那些得了好处的“大人”们和商人们,都对这个闭口不谈,彼此心照不宣。
近一段时间,崔家的生意受到了很大的挑战,就是因为市场的兴趣有了转移,而他们手里的墨珠却不多,而且需要从中间商那里进货,成本因此居高不下,无法与人竞争。于是,崔百万也就又开始打起了“走私”的主意。
说起来,他们崔家发家就靠了“走私”极大的助力,只不过后来他们有段时间没有做这个了而已。如今要重操旧业,他们自然驾轻就熟,上手很快。
当然,在重新做这个之前,崔百万还是向刚到任不久的余知府等人打点打点,余知府与他打着官腔推托了几次后,最后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这样一来,崔百万便放心的与对手们拼开了走私的“本事”。
而这回他们被余知府请来以后,受到如此对待,心里都有一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崔老爷,你们崔府又开始走私了吧!”所以,余知府的这句话说得虽然很轻,可在崔百万他们耳朵里,却象一声巨雷,使得他们都大为震颤。
沉默了片刻后,崔百万的胖脸上才挤出了一丝笑容,有些尴尬的说道:“余……余大人,我崔百万哪里有‘走私’啊……”话语间,他特地把“走私”这两个字咬重了音调,同时朝当时给余知府送好处时的中间人——付师爷望去。
“是么?”可是余知府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暗示,或者对以前的事情毫不知情一般,脸上似笑非笑,声音轻柔的打断了崔百万的“叫屈”。
而此刻崔百万的“救星”,那位付师爷却偏过了头去,好像没有看到崔百万的目光一样。
“崔老爷,你到底做没做走私呢?”看崔百万半晌都没有再说话,余知府又追问了一句。
“这……这个……”崔百万被他问得呐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伸手摸出一条汗巾在胖脸上擦拭着,心里早把付师爷和余知府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哈哈哈!”这时,余知府忽然一声长笑,起身站了起来,“崔老爷再慢慢想想吧!想起了什么,直接与付师爷说就可以了。时候不早,本府也该歇歇了!”说完,他也不等崔百万回话,就打了一个哈欠,转身负手出门而去此刻在外面庭院里的黑暗中,刘晖带着毕方不久以前悄悄就吹搅苏饫铮枳拧捌怕奚裰洹钡难诨ぃ阍谕饷婵慈饶帧<窖矍案崭辗5恼庖荒唬蹶兔挥卸嘞耄陀械闫婀值奈实溃骸斑祝磕切┘一镉w糜械氖欠ㄊ蹩梢匀么薨偻蛩嫡婊埃侠鲜凳档陌阉切枰亩髂贸隼矗墒撬俏裁淳褪遣挥茫炊峤笤叮愠稣饷炊嗝美茨兀俊?p>“哼!”毕方听到他的“笨人笨话”,不由的嗤笑了一声,扭过脖子,把长嘴扬得高高的。
“嘿嘿!”刘晖看到它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又有什么“把柄”被它抓住了,于是伸手揉捏着下巴干笑了两声,“毕方,你知道这个是怎么回事?”
毕方斜睨了他两眼,傲然说道:“这么一点小事情,本‘神鸟’当然知道了……”
“知道那还不快说!”刘晖见它那副得意的样子,忍不住趁它不备,在它的小圆脑袋上敲了一记,打断了它的自鸣得意。
“哎哟!你……”毕方负痛的蹦开了两步,伸出一边翅膀抚mo着疼处,不满的看向刘晖。可见他瞪着双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它不觉心头一寒,暗叹倒霉之余,才无奈的开口说道:“我上次来的时候,就听那个‘余知府’说,天道大劫之期就要到了,为了避免遭到‘天谴’,他们还是别用法术对付崔百万等人……”
“哦,我知道了!”得到它的提醒,刘晖顿时恍然大悟,插口说道,“难怪呢,原来是这样!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他们才想出这样的法子来逼迫崔百万他们啊!嘿嘿,心机还不错嘛!”说话间,他来回打量着余知府,越看,他嘴角旁边的坏笑就越发明显。
待看到余知府起身离去,他的心里一动,吩咐道:“毕方,你在这里盯着,我去看看那个老狐狸干什么去!”话音一落,他就悄悄移动了身形。
“那……好吧!”毕方看着他眨眼间就溶入了黑暗之中,也只好轻轻答应了一声,然后振翅隐到了树叶的暗影里面。
崔百万与移身到他身前的几个儿子你看我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半才好。
“嘿嘿!”过了一会,先前避在暗影里的付师爷才干笑着走上前来,“崔老爷,几位崔公子,我们余大人的主意已经拿定,几位考虑得怎么样呢?”
“哼!”崔明怒哼一声,瞪着这个满脸假笑的家伙,“付师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崔府打点知府衙门的事情虽然不是他经手的,可他一样还是知道这个事情,便这样出言质问。
付师爷似乎知道自己理亏,脸上的笑容一僵,一时之间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老二!”崔百万此刻起身瞪了崔明一眼,然后胖脸上又堆起笑容,“付师爷,这个……这个事情,还请您为我指点迷津啊!”
“唉!”终于等到了他的这个话,付师爷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不过他的脸上却露出为难的表情,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过了片刻才接着说道,“不瞒崔老爷,不是我们大人有意与你为难,实在是上命难违啊!”
“哦?”崔百万诧异了一声,“上面又是有何指令呢?”
付师爷瞥了他一眼,依然满脸苦色的继续说道:“这一次,我们大人是接到了新近上任的巡抚孙大人的手书,说朝中有人弹劾我们大人暗中庇护不法商人走私,破坏我大明的禁令,而且指名提到了崔老爷……”话说到这里,他有意停了下来,打量着崔百万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啊!”崔百万喃喃应道。他当然知道,自己贿赂众多官员的事情是见不得光的,而且自己并不能拿这个明里要挟他们。要是他因为一时气愤而把这个捅出去,倒霉的并不只有那些人,只怕自己全家都起码得判一个流放的了。
于是一时间,崔百万踌躇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挺过这一难关。那三位崔公子听到这个,同样脸上变色,互相看着,并不能提出一个好办法。
“嘿嘿,不过呢……”而这时,付师爷本来紧绷着的脸忽然松了下来,嘴角带笑,拖长了尾音,望着崔百万半晌不语。
“付师爷!”崔百万一看以为有门,忙朝他拱了拱手,正容说道,“您一定知道,我崔百万一向待朋友如何!您这回帮我度过难关,我崔百万定当铭记在心,不会忘记您的好处!”
付师爷的唇边泛起得意的笑容,凑近崔百万,附到他的耳边,缓缓说出一番话来。
刘晖远远吊在余知府的身后,跟着他一路东弯西拐的走着。也幸亏是刘晖,不然换一个人,在这样漆黑一团的夜里,处身在环境复杂的余府中,一定会跟丢前面那个连灯笼都不拿,如狸猫一样几乎融到浓浓夜色中,仅仅隐约可见的人影。
等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外,只见余知府往后瞥了一眼,然后以超出他年龄的敏捷晃身一闪,就消失了踪影。
刘晖担心其中有诈,过了一会见再没有动静,才动身摸到了门边。可他凝神一看,发现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好像很久都没有开启的模样。
刘晖先还一惊,以为自己被余知府狡猾的甩掉了。但他随即功聚双耳,仔细的听了一番,嘴角不觉带上了一丝坏笑。原来,随着他一提功力,附近小昆虫啃食树叶、地底爬虫拱动泥土等常人根本听不到的细微声音,还有远处人们熟睡中的呼吸声、鼻鼾声、梦话声,都涌入了他的耳朵里,可偏僻近在咫尺的小院中,他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嘿嘿,原来是这样!”刘晖慢慢伸出手去,然后微笑着上下打量着眼前常人眼里年久失修的院门和院墙,自言自语道,“原来这里有谁下了禁制啊,难怪呢!……嗯,就这么办!”
刘晖就是好奇心重和不服输的性子,见到有人搞得这么神秘,他就更要想办法进去看看了。可他在说话间探察了一番,知道这个禁制与他曾经遇到过高荷设下的不同,属于警戒性质的,要是人强行穿过,甚至触碰到它,它都会给设下的人报警。“婆罗神咒”只能使他的身形和发出的声音躲过人们的视觉和听觉,但在这样的禁制面前,那就无能为力了。
可是,刘晖沉吟了片刻后,心里又有了新的主意。他回身走了几步,找到一处花丛下的隐蔽之处,盘膝坐下运起功来。
不一会,刘晖的灵觉就悄无声息的离体而出。当发现有一只不“长眼”的小飞虫由院墙上朝着那道禁制飞去的时候,刘晖的心念一动,灵觉就随在了它的身后。借着那飞虫往禁制上一撞的机会,刘晖的灵觉就如同一根针一样,刺破了那层“护罩”,潜入了院内。而那个小飞虫则被这道禁制碰了回来,便不服气的又往上撞了两次,然后似乎发现了此路不通,便“嗡嗡”的朝别处飞去。
果然,院内的人以为刚才发生的只是非常普通的事,而并没有察觉到刘晖的潜入。
“怎么,那个死胖子还没有答应把东西交出来吗?”刘晖一进去,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不耐烦的大声质问道。
“上仙……上仙请息怒。”接下来就是余知府诚惶诚恐的声音。
刘晖先还以为余知府应该就是这座宅子的主人,此刻便微微感到诧异的朝着那边泻出昏黄灯光的窗口飘去。待到了近前,刘晖从窗户的缝隙间探头往里面望去,只见有一个身材中等,看起来粗壮有力的黑衣人,正背对着他坐着,而余知府则半躬着身子,微低着头,惶恐的朝着他这边。
当刘晖的视线落到黑衣人背上的时候,他似乎有所察觉,便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砰!”的一声,他猛的一拍椅子扶手,对余知府大声喝问道:“你说,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那东西?哼,是不是要等到那妖狐得手以后呢?”
那黑衣人瞅过来的时候,刘晖吓了一跳,忙一缩脖子,同时暗暗心惊于他怪异的长相——他一头乱糟糟的半尺黑发,好像钢针一样根根竖立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环眼上方光秃秃的,没有半根眉毛;肥厚的鼻子下面,从厚厚的双唇中,翻出两根长达一寸的獠牙。
“只怕这个家伙是由野猪修成的灵异吧!”刘晖见到了他的模样,心里这么暗自嘀咕着,“看来这家伙的道法修为还是蛮不错的!我就是看了他一眼,他就好像知道背后有人似的……嗯,不过他最后还是没有发现我在这里吧!嘿嘿,本公子的法术,还能是你们这样的家伙可以看透的么?”见那黑衣人没有异动,刘晖又暗暗得意起来,又探头朝里面望去,“咦,奇怪!这个余知府头上的灵光好古怪,怎么我就是看不出来他是由什么东西修炼而来的呢?难道说,他是个普通人,只是被这个家伙所胁持了吗?”忽然发现了这样的疑问,刘晖偷听着他们谈话的同时,不由的多朝余知府身上看了几眼。
余知府似乎被黑衣人刚才弄出那一声大响吓得哆嗦了一下,抬头畏缩的偷看了他一眼,又马上垂下了头去,期期艾艾的说道:“这个……这个,我让……让付师爷在……在那里,现在应该会有好消息了吧!”
“是吗?”那个黑衣人歪着硕大的脑袋打量着他,“按我朱能的脾气,既然把那个胖子和他的三个小崽子弄来了,就直接制住他们,再逼问那东西的下落就可以了。可是你们偏偏不听,非要让他们自己拿出来。哼,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吗?”
“这……”余知府似乎是为了措辞而迟疑了一会,才偷看着朱能的脸色说道,“既然那……那妖狐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到手,那么说明崔百万把那东西看得严严实实的,并不会轻易告诉旁人……”
“嘿嘿,你也知道这个啊!”朱能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那妖狐……哼!要不是说好各凭手段,我早就直接到那个胖子家里,从他手里把那东西逼问出来了,才不会由着你们这些笨蛋乱出什么馊主意呢!哼,让那个胖子‘自己’拿出来,亏你们想得出来!”
被他这么连骂带训,余知府再说不出什么话,只好低着头在心里抱怨道:“哼,明明是你斗法输给了那个妖狐,才无法自己进到崔府里面去找那东西,现在却还来怪我们!再说了,这东西要是那么容易到手,那妖狐早就得手了,还轮得到我们?如此看来,如果不是想办法逼迫崔百万,他一定不会吐实的!就凭你要打要杀的,我才不信崔百万会自动拿给你呢!”
过了半晌,朱能怨气仿佛消了不少,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后,放缓了声调问道:“你说,你们的这个主意,把握到底有多大?”
“这……”余知府犹豫了一下,偷瞥见他脸上的神色好看了许多,才大着胆子抬起头来,“按我的估计,这把握起码有六成……”
“才六成?”朱能一听,立刻不满的打断了他的话。
见他对余知府明显高估出来的比例不仅没有听出来,却还表示不满,刘晖在窗外不禁暗笑:“嘿嘿,真是一只猪!六成?本公子才不信你们都这么大的把握呢!嘿嘿,猪就是猪!”不过,刘晖听了这么半天,都还没有听出他们到底想要什么东西,心头的好奇不由大盛,迫切的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使得他们这么多灵异都趋之若骛,不肯放手。
而余知府则被朱能诘问得呐呐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好又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好像那里就有自己这一伙人想要的好办法。
“六成就六成吧!哼,这样至少比那个妖狐要强!”过了一阵,朱能似乎想通了,并不十分情愿的接受了这个“现实”,起身过去拍了拍余知府的肩膀,“呵呵呵,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就都可以顺利度过这次天劫,离得道成仙就更近一步了!哈哈哈!”仿佛他所要的东西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一般,他忽然仰头纵声大笑起来。
“这……嘿嘿,恭喜上仙!”余知府这才抬头,附和着他露出了笑脸。
付师爷满以为崔百万听到自己的话,会流露出对自己有用的神情,可不曾想,崔百万却愕然的看向他道:“什么,巡抚孙大人喜欢宝灯?我们家里点的灯多的是,金灯、银灯,还有拿在手里把玩的小玉灯,可就是没有什么宝灯啊!”
付师爷仔细的审视了一番他堆满惊愕的胖脸,心里还不敢肯定他说的一定是真的,便盯着他不甘心的说道:“崔老爷,这可是关系到你一家几百口人的生死大事,可马虎不得啊!”
“我崔百万哪里敢‘马虎’啊!”崔百万一脸委屈的说道,“我们家是苏州府的珠宝世家,我从一个小孩到现在身为一家之主,府里的哪样珠宝没有见过?可那些并寻常的玉灯我倒是见过几盏,可就是没有什么宝灯啊!”
崔明他们有点惊愕的互相看了看,这时也跟着帮腔道:“是啊!我们家是做珠宝生意的,本来做珠宝卖的‘灯’就不多,可也没有见过什么‘宝灯’啊!”
见到他们都这样,付师爷不禁踌躇了起来,来回打量着他们说道:“可是,孙大人的信里明明表达出对你们家宝灯非常大的兴趣啊!难道说……”
“谣传!付师爷,这一定是谣传!”崔百万知道了灾祸的由来,心头大感放松,胖脸上做出最让人信赖的表情,一口咬定道,“我们之间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崔百万一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你何尝听到过我说过什么假话?”
“这个……那倒是!”付师爷想了想,犹豫着把头轻轻点了点。
“付师爷”,崔百万见他好像被自己说服的模样,就跨前几步,亲热的揽住了他的肩膀,笑道,“呵呵,这个事情还要请你帮忙啊!呵呵,帮着在孙巡抚、余知府面前美言几句,就说我们崔家虽然没有大人们说的‘宝灯’,可一样有一些上好的金灯、玉灯,送给大人们鉴赏、把玩!呵呵,付师爷放心,事了之后,我崔百万一定忘不了你的好处!”
“好吧,我去向余大人说说!”付师爷沉吟了片刻,扫视了一眼崔氏父子四人,然后撩下这句话,转身匆匆开门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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